8

“听说有人不知不觉从新宿站走到了代代木公园。”把刚刚睡醒没多久的燕青从家里拖了出来，对方虽然抱怨了几句，不过还是带着卫宫他们来到了某个情报贩子的事务所。

“那不就是已经出去了？！”来咨询的人还没发声，介绍人倒是先惊呼了起来。

“算是吧。”年轻的男人掸了几下烟斗，“不过听说那个人之后遇到了灵异事件，回来以后就已经失魂落魄的了，真实性比较难考证了。”

“什么灵异事件？”

“说是虽然从新宿出去了，但是外面的人似乎看不到他的样子——就像幽灵一样。”屋子里一时间没人说话，看起来像是在思考，但事实上多半都是因为最后的词而停顿了一下，尽管大家都知道这其实和他们没什么关系。

“怎么，你们也是想出去的那一类吗？”

“谁知道呢。”卫宫的表情似笑非笑。由于先前已经预支了费用，得到了需要的情报之后男人起身便要离开。

“多谢惠顾。”要踏出门的时候身后传来了老板营业性的招呼声。时不时会觉得这个拳头大小的新宿其实是个卧虎藏龙的地方，只是统统隐没在暗处，并且享受着这份黑暗。

“看来只是个疯子的虚假情报啊。”在新宿站饶了几圈之后，库丘林从自贩机里选了热咖啡，一口喝掉了一半。

“也不一定。”天已经黑了下来，新宿又回到了以往的姿态，卫宫已经站到了车站的顶上，那个人是真的喜欢高处啊——狂王扬起脸看着卫宫的背影，肌肉的线条和衣服的下摆连贯成波浪的形状，金色在夜里十分醒目。“这边的结界看起来已经变得稀薄了。这种密度的话，搞不好我的子弹都可以穿透。”

“年轻人，想出去吗？”说话间有个老人突然冒了出来，库丘林原本靠着电线杆的身体一下子就站直了，高处的人也转过了脸来，手心底下已经有了微弱的投影光芒。

“别那么紧张，我不是什么坏人。”老人笑着说，“结界之所以是结界，正是因为有魔障的存在。就算再薄，从内部破坏是不可能的。”

卫宫跳了下来，站到老人的面前，上下打量着对方——一张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脸。但是换个角度想，能在这个新宿存活至今的普通人，也不能算普通了。

“哦？”

“一天的最后一个小时——23点到0点的这段时间，世界线会变得模糊。”

“这种事情早就知道了。”卫宫摸出烟，拿出最后一支之后将软壳包装捏扁塞回了裤子口袋，“说点有用的吧。”

“哎呀哎呀，真是个聪明又性急的年轻人。不过这样的话是没法去到外面的。”老人抬头看了看后方的狂王，笑了笑接着说，“当这个新宿和外面世界线的新宿互相融合的时候——具体的情况可能需要你们自己去把握，坐地铁就可以离开。”

“……你说的是真的吗？”远处的狂王走过来，和卫宫并排之后两人突然就形成了一股巨大的气压，从刚才一直笑眯眯的老人也有了一瞬的不镇定。

“如果还想回来的话，就不要离开太远——至多一站吧。”

“所以公园的那个人，就是这样离开的吗？”

“结界因人而异。”

“哼。徒步吗？”卫宫用皮鞋踩灭了烟头。

“小哥真是像豹子一样敏锐啊。那么接下来的我也不用多说了，祝两位好运吧。”

没有人挽留，对方也没有留下给人提问的时间，新宿的夜晚总是这样，仿佛几秒钟就能将人融化在黑暗里。

“还有点时间，去站里休息一下吧。”虽然英灵并不用惧怕冬季的寒冷，但是既然保持着人类的形态，按照人的习惯行动总会更轻松一些。

莫里亚蒂的事件结束之后，卫宫还是第一次踏入这座地下迷宫。

每迈出一步都会有绵长的回音在空间内回荡。

什么都没有，随着新宿势力的改革与清盘，连流浪汉都不知去向了。毕竟在这样一个紧张的时期，缺乏战斗力的底层住民需要的是静静观望，并且等待。

“你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迷路了吗？”狂王看起来对新宿地下的地形仍不熟悉，稍稍落后了卫宫半个步子的距离。

“还好吧。”不知是否是错觉，总觉得对方的声音听起来比平时要冰冷了不少。

9

安静得只有呼吸声的月台。因为被从城市隔离了出来，以错综复杂闻名的新宿站已经不再会有电车开过，即使沿着轨道走也不会有任何意外，需要抵抗的只有内心的恐惧而已。

电力供给像是为了保护某种都市传说一般不曾间断过，所以这里一度是流浪者的巢穴，无人管理的地下，只要一个大型纸箱就可以装下所有的生活所需，孤独的人栖息在这里，吃饭、睡觉，冷眼旁观着每一个到来的新人，偶尔和前辈下棋打牌，和刚认识的“朋友”闲聊几句，仿佛仪式一般地外出散步，被寂寞压垮，再回到这照明充沛的地下。

库丘林只在这里生活过一天。因为发现和周围格格不入，他不需要纸箱，也不需要他人假装看同类似的目光，残疾人的避风港里不该有自己的身影。虽然地面上的流氓和混混常常横行霸道，有些甚至还带着魔兽为所欲为，但就像是某种暗定的规矩，没人会袭击车站里的人。舍弃了自尊贴上弱者的标签之后，仿佛就可以获得某种低贱的保护，是来自上一阶级的赦免。

那一天库丘林遇到过一个年轻的女孩。她告诉了自己许多地下的习俗和法则，然后说喜欢他，想要和他在一起。那是成为狂王之前的库丘林碰过的第一个女人，她长得很可爱，笑起来的时候甚至有一点像记忆中向圣杯许愿的那个人，尽管性格大相径庭，但是女孩在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往往是类似的，奋不顾身，蠢到可爱，让人讨厌不起来。

后来自己并没有和她打招呼就离开了这贫民窟一样的地下，直到成为了狂王再度经过此地，却没能重新遇见对方。

而听说她在地面遇到了不测的时候，被做成自动人偶的女孩已经和剧院魅影一起被迦勒底的人类消灭了。或者说，她的灵魂早就先一步消亡了。

狂战士（クー・フーリン（Alter））从不拥有伤感之类的情绪。

和习惯了假眠的卫宫不同，库丘林要是睡了的话，就是真的睡着了。

无法形容对这种睡姿的喜爱。其实到底是不是喜欢之类的感情，卫宫自己也不清楚，他对事物没什么太大的执着，可能就像对方身上的图腾那样，只是单纯地觉得好看。

摘掉了帽子，狂王的容貌就变得俊朗了起来——是一张美男子的脸。

时间还早。

或者说本就是无法确定的事情，至少在遇到那个老头以前从来没听说过会有真的电车驶过这里。

只是想要试试看。

当然是对外面的世界有所期待的，在好奇心面前不需要撒谎。

还不止这些。

内心的躁动从今天醒来之后始终无法平复。

卫宫转头吻上了身边男人的眼睛。

迦勒底的master离开之后卫宫一度觉得自己应该很快就会跟着新宿一起消失。

猜想终究只是猜想，日历翻过了一个月又一个月，仍被黑夜笼罩的城市仿佛只是被抽去了一管血液，很快就若无其事地回到了之前的模样。没有了神柱，暂时也没有发现新的可能危害到世界的反转因素，身为抑止力代行的自己就像一个待业……或者说失业青年一样，突然变得无所事事起来。

于是索性干回了佣兵的老本行，决定在这个奇迹般未被抛弃的新宿顺其自然地生活下去，直到被召回英灵座的那一天，至少不让每天过得太无聊。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才发现自己所拥有的似乎真的只有杀人这一项技能而已。没什么朋友，也不想交朋友，况且在这个满是谎言和背叛的地方与人交心本就形同自杀，是连傻子也不会做的事。

也没有女朋友，女人对于自己，大概只是谎言的另一种表现形式罢了。可能一生都很难再相信任何女人了吧，即便卫宫并不会承认这不过是个逃避的借口。

那么自己的人生未免也太过于无趣了。

狂王因为男人嘴唇的温度醒了过来。

10

“？”

突如其来的接吻让两个人都有点懵，库丘林本就是从睡眠中被弄醒，一下子反应不过来实属正常，可先占了人便宜的卫宫为什么也会觉得大脑空白连他本人都不知道原因。

面前是黑漆漆的电车轨道，身后也是两条巨大的铁轨，他们就这样在站台的长椅上由浅及深地吻了起来。就像前一个夜晚那样，卫宫越吻越用力，没多久就将半个身体都压了过去，姿势有些扭曲，于是伸过手想要掰过库丘林的肩膀把他拉向自己。

“……疼疼疼……”接吻的对象退缩了一下，这才意识到又一次按到了对方昨晚裂开的伤口上。狂王的恢复能力很出色，只是肩膀当时被伤到了骨头——直接被子弹打穿了。那天自己在金毛犬的带领下赶到现场的时候，并不知道有人已经带着抢来的圣杯离开了，况且满身是血的的狂王正要被人下致命一击，在圣杯和生命的面前，自己不经意就选择了救人。这件事现在想来竟有了几分命中注定，那一刻的确就像是受到了某种奇妙力量的指引，所有的行动都和自己一贯的法则不符，却没有丝毫的犹豫。

“抱歉。一不小心……”

“我这是要折寿了吗？你居然会说抱歉。”库丘林笑起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渐渐习惯了对方这种邪气的笑容，换做对象是别人的话，按照原本别扭的性格卫宫是一定会反驳回去的。

“你就当没听到吧。”松开手，换了个姿势将身体撑起来一些，卫宫再度递上了吻。

和那个男人的做爱过程说实话并不能算得上享受。回忆起昨天晚上的翻云覆雨，接吻中的狂王一点一点硬了起来。和在口腔内翻滚的舌头一样，卫宫在自己身体里的时候也是一样强势，总是没有任何预告地就插进来，不顾一切地想要一口气深入，忍着挤压时的疼痛的不止是自己，不得要领地撑开内壁时的急躁感库丘林并不讨厌——虽然真的很疼。通过交合不断涌过来的魔力满载着对方迫切的心情，所以才可以强行耐住疼痛，几乎是宠溺般地任由那个人恣意顶撞。

就在分神思考的时候，卫宫的手已经移到了自己的小腹上，并且正要解开裤子上的纽扣。

闭上眼睛专心接吻，狂王没有任何阻止。

“等……慢一点……”被对方握住的分身迅速地膨胀起来，也许是公共场所带来的刺激感，努力压抑喘息的库丘林似乎比平时更兴奋，若即若离的高潮让他再也无法维持正常的呼吸频率，在即将缺氧的时候终于分开就像是要融化在一起的舌头，甚至直到最后一刻还依依不舍地相互拉扯，用舌尖不停打圈再分开。

“为什么？”

“要出来了……卫宫（Emiya）……慢一点……”狂王仰起脖子，暴露在白炽灯下的深蓝色长发性感无比，他按住对方握着自己分身的手，迫使他放慢捋动的节奏。

于是手上的动作真的停了下来。卫宫看了一眼男人的表情，然后突然离开了椅子并且蹲了下去，连着对方的手一同从性器上离开，接着张开嘴将整根阴茎都含进了嘴里。

“……？！”

库丘林深深地吸气，回音在整个地下空间回荡，周围的一切突然都变得色情无比，哪怕头顶上白昼一般的冷光。

“……嗯……”吞吐中的卫宫嘴里也发出了几乎令人丧失理智的声音，舌苔从根部配合着吸吮的动作一路舔过茎管上的脉络直至铃口，再用舌尖向缝隙里按压下去，不等对方一口气呼出来又突然再次含到了最深，敏感的顶端几乎可以触到喉咙深处柔软的壁上。虽然有轻微的呕吐感同时升起，卫宫依旧做得放肆。

狂王忍着想要把欲望插进对方气管里的冲动，他克制着没去按住卫宫的脑袋，而是保持着岔开双腿的姿势，双手用力地抓着椅子的坐垫，骨甲已经扎进了海绵里，尾巴毫无规则地在某个时刻拍打一下地面。他的肌肉紧绷着，奋力抵抗着想要喷涌的快感。

天花板像要连带着灯泡一起砸下来。

车站内的时针指向了23点30分。

暗夜的魔物快要苏醒了。

11

“你……吞下去了？”看着微微皱起眉头的卫宫，呼吸已经平复下来的狂王也难免有些不好意思，拼命盯着对方的脸仿佛能透视一样，过于认真的模样反而让男人笑出了声。

“是啊。要接吻吗？”

“……不了。”

卫宫轻笑了一下，“我去漱口。”说着站了起来，朝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库丘林仍在射精之后的贤者时间里，大片的空白占据着他的脑袋，目送着对方的背影越走越远，一时间倒也想不出有什么话要说。

“这条是叫什么线来着？”地表的振动通过尾巴传来，狂王抬起头，液晶屏上并没有滚动的字幕，老实说，自己对日本的各类标识一直没什么头绪，无论是在地下还是地面，更多的时候他都是靠着本能和直觉在行走。对外人而言新宿是迷宫，然而里面的人又何尝不是这样认为。

有人类生存的地方，处处皆是迷宫。每一脚都有踩到陷阱的可能。

“山手线。”

“奇怪的名字。”前方的轨道逐渐有了风的感觉，狂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卫宫看起来很累。

不说话的时候就闭着眼睛，那个人虽然毒舌起来没完没了，沉默起来又会安静到可怕。

卢恩魔术让库丘林可以和动物对话，感受大自然的某种灵气，却从来无法透视人心。

狂王一直不懂人心。

有时他甚至想要问自己，是否真的拥有心脏。

曾有一名女子向圣杯许愿，希望自己可以成为她一个人的王。

可是王从来都很孤独，不会属于任何人。

也不属于他自己。

「新宿，新宿——」

载着人类的列车真的呼啸而来。无法形容那种感觉，突然从四面八方涌来的声音，像洪水一样将自己淹没——机械的轰鸣，制动的摩擦声，车厢里的人虽然不多但是对于久居魔境的人而言已经足够新鲜而危险了。

库丘林先一步踏入电车。

端详着乘客们的脸。就像那个老人说的那样，就像是某种摄影暗房技术——把两张场景相同的照片同时浸在化学药水里，原本互不相干的人就这样站到了一起。虽然实际上仍没有任何交集，但至少在旁观者看来是在同一个画面的东西。

车厢里贴着各式各样的广告，图片和文字传达着夸张的信息，却很有城市的感觉。

「——下一站，代代木公园，代代木公园。」

“要下去吗？”卫宫开口说话的时候周围的杂音突然就弱下去了一点，空间的层叠感一下子变得明显了，狂王试着抬起手臂，没有人因为自己的动作而反应的情形，就像是在套着纸箱行走，扮演一种不存在的生物。

英灵有时甚至是类似的存在——人们对一时无法理解的东西常常会选择视而不见。

思考间车门打开了。

卫宫冷冷地看着上下车的乘客，是那张嗤笑一切人类的表情。

车窗上映出库丘林的脸。

狂王在笑。

库丘林听说过涩谷这个名词，下去的时候似乎撞到了车门口某个人的肩膀，是有质量的碰撞。对方抬起头，似乎寻找了一下撞击力的来源，在露出了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后车门关闭了。

将尾巴收了起来，等待身边的男人为自己选择正确的出口。

“这边吧。”

狂王喜欢人类的装扮，尽管城市已经即将进入深夜，商店是否关门也并不重要——库丘林将礼帽戴回头上。

街道上充满了人类的气息——

和新宿不一样的黑夜。

刚刚隐藏起来的尾巴又不受控制地露到了外面，皮鞋踩在涩谷冬天的马路上，每一下都掷地有声。相反卫宫则轻盈得如同这个职介的英灵给人的一贯感觉，好像时不时就会溶解在明晃晃的街灯下，然后洒下一地金色的粉末。

仿佛从未存在过。

12

从未觉得黑夜如此漫长。

“是快到圣诞了吧。”地标已经进入了表参道的区域内，沿街店铺的灯箱广告暗着，不过多少还是可以想象出平时的繁华模样。

除去街灯，树上还挂着各种充满圣诞气氛的小灯珠，橱窗玻璃上贴着驯鹿、圣诞老人，节日的装饰总是通俗易懂。

“还有半个月。”卫宫从口袋里摸出刚才在便利店买的烟，让身边的人先抽出一支来，橘红色的火苗蹿起，烟草的味道慢慢在两人之间弥散。库丘林想起刚才对方买烟的时候，收银的男青年似乎被他俩的样子吓了一跳，但是仍故作镇定地完成了工作。

并没有想过能如此顺利地成功显现——这意味着他们已经完成了一次时空跳跃（Time Leap），从被隔绝的1999年的日本新宿来到了2017年的东京涩谷。

末日的预言失去了意义。

库丘林在一家店铺前停了下来。黑暗的橱窗里放着一只木质的落地钟，四周复古的花纹雕刻得十分精细，顶部有两只跳着舞的精灵，漆的颜色鲜艳却又搭配得十分和谐，是一件十分容易吸引眼球的商品。

“怎么，想送钟给我？”

“你自己买吧。”狂王甩了下尾巴，即使知道“幽灵”模式已经破除——大概的确像在新宿车站的老人说的那样，离开太远的话便回不去了。街上没什么人，所以活动下也无妨，况且库丘林其实并不在意这个。

一前一后地走着，卫宫觉得自己的心情似乎也轻松了起来。

从来都不是什么潇洒的人，只是因为可以无情无义，所以在他人眼里看起来会像独行侠。大概这也正是会被狂王所吸引的原因——到了现在卫宫终于愿意稍稍承认，自己对那个人的确是有些难以言喻的情感在里面。这种想法并不单纯，其中包含了太多扭曲的个人因素，介于嫉妒与羡慕之间的好感、遥远又亲密的距离、拒绝或者接纳的态度，使他不自觉地就附和了对方的行动。

卫宫原本是不打算离开新宿的。并非对那个地方有所眷恋，相反他甚至是厌恶的，堕落、肮脏、落后的被隔绝的城市一隅，实在和自己的身份太过相称，适合所有背负着罪的恶人。正是因为去哪里都一样，所以他哪里都不想去。

然而库丘林似乎不一样。

“当然是要回去的。”在涩谷站下车之后那个人回答了自己先前的问题。“不教育一下不守规矩的可不行，垃圾的世界也是有法则的。不过——”库丘林扬了扬手中的拐杖，“可以晚一点再收拾他们，因为这边的世界似乎很有趣。”

卫宫开始利用自己在视力上的优势寻找看得顺眼的酒吧。

来到酒店前台登记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

“投影魔术可真是好用啊。”等电梯的时候，狂王斜着眼看着对方把伪造的身份证件塞进上衣口袋，忍不住揶揄道。

“当然，这是广大魔术师的智慧。”双双进入电梯之后，卫宫将房卡插入控制盘内的卡槽再拔出。当指尖碰到楼层键的那一刻，熟悉的鼓动在胸腔内翻滚了起来。

几小时前新宿月台上的情景如同电影回放般在脑中重现，夜里在繁华区的散步已经将之前略微尴尬的气氛消除殆尽，强行按下的情欲冲动以更猛烈的势头卷土重来，走在过道的地毯上，脚步声的大半都被吸收，给人一种轻快的错觉。

无论边上的人和自己心中所想的是不是同一件事，从99年的新宿远道而来的男人在客房门关上的一刹那便开始接吻，甚至连灯都没有开。

这毫无疑问是堕落。

英灵之间发生性关系并不是稀奇的事，毕竟有魔力供给这样的环节存在，很多时候靠性交来补魔的确是十分便利并且最有效率的。

如果说最开始的夜晚卫宫多少还是借助了“用魔力使对方的伤好得更快”这样的理由说服自己接受邀请的话，后面的几次他已经完全忘记了用过的借口。很多事情不受控制，自己一直都是清醒的，却在每一次天人交战中将控制权交给了欲望，不断地重复用肢体的亲密接触缓解寂寞这种徒劳的解忧方式。

狂王再度放出他灾厄的尾巴，将卫宫牢牢圈起。

13

酒精常常使面具脱落。并不是酒本身具有这样的力量，而是赋予人们摘下面具的勇气——并且事后可以假装遗忘。

凯尔特人几乎是不会醉的。

库丘林当然知道向人张开双腿意味着什么，早在一开始他就做好了全部的心理准备。面前的银发男人，大概会是自己有兴趣的那一类，于是便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去约邀了。

和救命恩人打炮，或许的确会是一件值得纪念的事。

迅速地扒光了彼此，卫宫想要吻下去的时候却被狂王一个突如其来的翻身压在了下面。打从心底里佩服对方的狂气——在床上也能散发出杀意的人，库丘林Alter的确是自己遇到的第一个，应该也会是最后一个。这场意外已经越轨太多次了，在短时间内跌入旋涡，等回过神来早就失去了停止的机会。

男人的身体比自己想象中还要重了许多，压在胸口的时候都有些喘不过气来，卫宫这才意识到自己之前对伤员实在是不够体贴，但说到底他也只是缺乏经验而已，并不是故意为之。

库丘林从卫宫的脖颈开始吻起，近乎啃咬一样的舔吻让他不得不把脖子仰起来，狂王把脑袋埋下去，滚烫的舌头来回扫着喉结，尽管不会窒息，轻微的力道仍旧能让喉咙感到外部来的压迫。没人去管贴在一起的分身现在是怎样的状态，无非就是逐渐硬起来，变得粗壮并且需要爱抚。

这副看似荷尔蒙溢出的身体其实并没有经历过太多的情事。毕竟是在新宿，风月场所走两步就有好几家，卫宫当然会去，并且不怎么指定对象，通常就选最贵的。

只是时间久了当然会腻。

千篇一律的枯燥对话，“从哪里来”、“第几次来”、“想怎么做”，卫宫从来不予回答。他可能是讨厌女人的，或者说在内心深处惧怕着，被杀生院祈荒间接粉碎的高贵自尊，让他不得不成为Alter。

狂王的技巧几乎令自己沉醉。

可以说是非常温柔了，无论是吸吮和轻咬乳尖的方式，还是吻过他侧腹的每一块肌肉时的力道，这样的服务实在太过于享受了，何况对象还是一个身高体重和自己不相上下的男人，刺激感又加深了一层。

在云端漂浮的时候，分身已经被人含住了。

对方的口腔比他尝试过的所有人的嘴里的温度都要高，或许这就是狂战士的血气吧，和体温偏低的自己形成了强烈的对比。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所谓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明明之前帮库丘林做的时候感觉已经完成得很不错了，虽然过去没有和男人sex的经验，但至少被不同的女人用嘴服侍得舒服过，所以多少有些方向，稍微实践几次就能掌握要领。然而被狂王用唇舌包裹住的时候才知道自己在性爱方面可能真的只能算中上及格而已。

像在品尝什么似的，库丘林用三根手指圈住分身的底部，慢慢地将自己壮大起来的东西含进嘴里。最最前端的部分蹭着对方的上颚逐渐向口腔深处滑进，然后是卷起来的舌头，与吞入的方向相反，用舌尖和反面的舌苔从阴茎最柔软的顶端慢慢舔至粗硬的底部，这样才算是开始。

卫宫的吸气声几乎要因为太过舒服改为绵长的吐息，还有几下按耐不住的呻吟，音调高得出乎自己意料。

非常想摸狂王的头发。

从没告诉过对方，其实很中意那一头深蓝色的，柔软地隐藏在兜帽里的长发。

库丘林当然不是女人。

但是更狂气、性感、率直、单纯。能一瞬间想出那么多特质，连卫宫自己都吃了一惊，是什么时候对那个人有了那么高的评价，竟然从未察觉。

于是高潮的时候突然拒绝射在对方嘴里，在最后一刻退了出来，终于还是溅得狂王满脸都是。

14

总算开了灯。

用纸巾笨拙地擦着属于自己的精液，库丘林忍不住笑起来。

“别擦了，都粘在脸上了。”

“……对不起。”

“哈这可是我今天第二次听你道歉了，真觉得愧疚的话就帮我舔了吧。”狂王双手撑在身后，扬着那张现在看来色情无比的脸说。

卫宫沉默了一下，突然就闭起眼睛凑了过来。

“你疯了吗！”情急之下库丘林的尾巴瞬间抬起来抵住对方的胸膛，完全没有时间控制力度，如果对方不是及时停下的话现在胸口就要多出一个茶碗大小的窟窿了。“我去洗脸。”翻身下了床，脸上因为粘稠的液体有点痒，伸手去抹于是连手背上也沾上了白花花的精液。

“我也去。”

“你跟来干嘛？”故意伸长了尾巴想要去打卫宫的脸，自然被巧妙地躲开了。

“和你一起洗澡啊。”突然迈了两大步和对方并排，毫不在意地吻上了狂王的嘴唇。

几乎是推搡着走到花洒底下，热水从头顶浇下来的时候库丘林闭起眼开始在水中与卫宫进行真正意义上水乳交融的热吻。

欲望再度勃起，卫宫腾出一只手，沿着对方的后腰一路向下摸去。

应该是种放任了，至少在自己看来，狂王始终都是迎合着自己的，无论哪一次、在何处，细想的话从来都没有被拒绝过。反倒是本人，常常忽然就控制不了一时的冲动，变得毫不矜持。

现在也是一样，库丘林的身体贴在浴室的瓷砖上，卫宫知道自己的扩张手法并算不上熟练，但是对方的喘息还是给了人不少信心，又或许是狂王的身体比他想象中还要敏感……这些都不是特别重要的事。将那个人的长发拨开，卫宫细细地吻着对方还沾着水珠的后颈和背，如果说理性飞走的时候很难温柔待人的话，至少希望此刻能用这样的方式挽回一些印象分。

带给自己不一样体验的库丘林，令自己忍不住想要试着珍惜。

等擦干身体回到床上的时候，狂王又像是变了一个人——或者说对自己开放了100%的魅力。

骑乘位当然是绝景。

抚摸着对方胸口直至腹部的花纹，库丘林的身体颤抖得更厉害了。尽管如此仍用手和尾巴控制着重心，一点一点地让自己的分身埋进他的身体深处。大概还是很疼的，卫宫的手滑到狂王的性器上，几乎没怎么勃起，倒也算不上萎，只是让人生出些无谓的愧疚感。

并没有过去太长的时间，狂王的体重很快就落了下来。随着顶到敏感点时的轻喊出声，同样被情欲控制的库丘林终于展现出了凯尔特男人浪漫又疯狂的一面。

卫宫觉得自己需要记住对方的每一个表情。

那个人动起来的时候，身上红色的印记就像是要连成魔法阵一样呼之欲出，伸手去抓对方的头发，虽然皱了下眉头表示不满但依旧没有阻止，于是索性得寸进尺，手臂上金色的刺青和深蓝的头发混在了一起，卫宫的手从发间穿过直到摸上对方的脸，用拇指去蹭那些眼下的菱形图案。

有一种无限膨胀的征服感。

指腹反复摩挲着刺青，于是狂王歪过脑袋，一边加快着主动上下的频率一边任由他摸。

卫宫当然不会无动于衷，突然就勾住对方的脖子借着力坐起来，正镶嵌着交合的地方一阵收紧，库丘林低哑的抽气声还没结束，乳尖突然就被轻轻地咬住，于是险些要叫起来。

用舌头来回舔舐，狂王压抑的呻吟终于因为无法忍受双重的快感而尽数释放，卫宫满意地扯起了一个自己并不知道的发自内心的微笑。抓着库丘林随着身体一起晃动的性器，卫宫感觉到欲望在自己手中飞快地变得坚挺并且不断胀大，对方的喘息已经失去了节奏，急促而不受控制。

“来同步一次看看吧？”提出建议的时候，卫宫几乎要咬住狂王的下巴。

“正合我意。”库丘林的眼睛，孤傲又清澈。

和在血泊里见到的垂死那一次，并没有什么差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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