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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嫐 第三部艳阳高照】1-51(完结),60

[db:作者] 2025-08-03 22:02 5hhhhh 5290 ℃

  酒过三巡,云丽说看着你们喝,酒虫子都给我勾上来了,「早知我就不开车了。」书香说不有我陪着你呢,饮料就饮料吧,他说这天时其实吃卤煮也不错,说的时候捡起一张薄饼,三两下就卷了个鸭卷。「都说吃这个得就二锅头,在水淀吃鸭子时咋就把这茬给忘了呢?」说是忘了,他把鸭卷塞给小表弟,起身给杨华续酒,颠起瓶子道:「到时啊让我姑父也换换口味。」进门之前买的就是二锅头,还买了些别的——速冻狗肉包子,麻花以及杏仁糕,还有给路上备的驴火;炸酱面没法带,给换成了康师傅和春都,要不就也一并买了。

  「这里还好,知根知底,半道可千万别下车买东西,骗子不说,还净是拐子。」这方面云丽是行家,多少年的江湖经验;灵秀也是,毕竟少时长在三岔口,俩哥哥又一直住在省城。「可不!」灵秀接着说:「该买的都备齐了,娘俩就躺车里歇着,又有空调。」

  云丽说慢慢喝,「对半劈不才半斤。」「不比年轻时了。」和云丽说完,杨华举杯跟灵秀走了一个,随即又笑着对书香说:「还有你。」「我又咋了?」只在开始时以饮料敬杨华一次,余下时间都是跟云丽对斟对饮。「别拿身体不当回事。」临行前杨华又嘱托一遍,登火车时,她拉住云丽和灵秀的手说姐俩保重,抿嘴笑笑。姐俩说上车吧,也拍了拍她手。随后杨华目光转向书香,「香儿,姑走了。」多年前,眼前的这个女人是跟着一个男人走的,多年后,换成了她和她儿子。「姑,等中考完事就去岭南看你。」目送着亲人离去,书香把手扬了起来。

  车站和集市区别不大,当然,非要把火车扯进来那叫抬杠。放眼周遭,生意人无处不在,他们兜售着手里的商品,嘈杂但有条不紊,想到想不到的绝对都能在这里遇见。这不,听到不远处传来一个懒散的声音时,书香就跟灵秀说去看看,然后就跑过去看看,凑到近处,指了指录音机,他说:「谁唱的这是?」

  社会青年说好听吧,说现在就属它煽,说着就从磁带堆里拿出一盒,「看见了吗您内,郑钧的。」

  书香也嬉皮笑脸:「就说多少钱吧您内?」

  「十二一盘,绝对正版。」「有多正?」倾情推荐之下,觉察到小伙子要走,社会青年当即拉住书香胳膊,「咳咳,别急啊,不还有好的呢嘛。」立马拾起地上一个绿提包放到板车上,给书香拉开一角,嘴里连说「喏」——磁带之外还有书,五颜六色看着挺花,「啥没有您说,买一赠一,吐血价!」

  扭脸朝身后看的这功夫,灵秀和云丽也赶了上来,书香跟社会青年说:「别的我也不要。」忽地一愣,赶忙又回转身子——远处火烧摊前的人怎看怎像是徐老剑客,这抬脚正惦着过去,灵秀就拉住他胳膊,「又干啥且?」「老剑客,咱家内老剑客啊。」他扬起手,他指着远处,「那不那不。」「哪呢?」松开手后,捋着儿子跑的方向看,灵秀身子一顿,登时愣在当场。

  寻唆着书香动静,云丽也皱了下眉,凝神观望中又不敢确定,遂卜楞起灵秀的胳膊问:「是徐疯子吗?」

  灵秀「啊」了一声,扭脸间朝云丽摇摇头,再去看时,潮涌的人群已经遮挡住视线,茫然四顾中,她问云丽,她说:「爸过生日前儿是不是有人来讨过酒?」就此,也把印象中内算命的身长长相粗略描画出来。

  想了想,云丽说是有这么回事,但没亲眼见着,「都听你哥说的,不知内瞎子是不是你说的,没待多长工夫就走了。」刚说完,身后的社会青年就吆喝起来,「我说二位咳,这嗓子我可都喊哑了,磁带还要不要啊?」

  天越来越阴,没敢逗留,买了几盘磁带就原路往回赶。上车没多会儿书香就迷糊了,看着他躺在车后座上,怀里还抱着打首府买来的小吃,灵秀摇了摇头。「你哥派人找过,不过一直没找到人。」「谁?」「就内神经病,徐疯子。」说完这个,云丽说我也说不好内人是不是徐疯子,「你看着像吗?」

  「我就看见内算命的了。」

  「给他算命的内个?」

  「嗯」了一声,灵秀捡起一旁的磁带问云丽:「听哪个?」标注着赤裸裸三个字的录音带上,小小子长得有点痞,有点帅,专辑曲目也是有点怪;英文歌曲看不懂也听不懂,之所以买其实就是听个热闹,尽管上面也标注着中文。「哪个都行。」既然说哪个都行,灵秀说那就外国歌,她就把磁带放进了播放机里。而当音乐响起来时,她说:「到底是外来的和尚会念经,再不接触点新鲜玩意,都落伍了。」「咋这么说呢?」「变化太快了吧。」说出口时她回头又看了看。睡觉的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这么端详了会儿,她禁不住笑了起来,她说可算消停会儿了,「其实稀里糊涂反倒更好,不然,你说累得慌不累得慌?」并非反问,更像是自说自话,不过说的时候已然面向云丽,「我还只是这么一个,真要是俩,不把我拆了?」

  云丽扭脸朝灵秀笑了笑,说拆啥啥,随即手打圆盘轻拍起来:「不跟你年轻前儿一样吗。」

  「一样吗?我咋没觉着。」看着窗外已然漆黑的世界,灵秀先是反问,而后否定说不可能,她斜睨着扫了眼云丽,她说:「凭心说,我有这么皮吗?」

  云丽努努嘴,说皮不好吗,「皮才有人爱呢。」这时,惊雷破空而至,于是灵秀在车窗上就看到了自己的脸——跟着落将下来的雨瞬间模糊起来,也是这时,她问云丽:「抽烟吗?」

  「给我点上吧。」随即云丽又说:「这什么歌?」

  擦亮火机把烟点着,送过去时,灵秀问这是第几首,云丽说第二首,灵秀想了想,说巴西民歌。「兰巴达。」没记错的话第二首歌应该是这个名字,在给自己点了一根烟后,她也跟着节奏打起拍子,「外国(人)真有那么奔放?」话随着青烟缓缓而起,随之又转化成青雾,混在曲儿中,消匿于颠簸的烟雨中。

  车开进泰南,雨就被甩在了身后,天也恢复成说灰不灰的样儿。捅醒书香时,他睁开眼,他吧唧着嘴问这是哪儿——后座上没找到火烧,他低头看向脚底下,边寻顾边问:「我驴火呢?」「醒了就找驴火?我看你跟驴火过得了。」「醒醒盹,快到家了。」云丽内边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书香胡撸两下脑门,妈没回头,他却看到摆放在副驾操作台上的驴火,打过哈欠就也笑了起来,他说还以为在东院呢,「火烧我都揣兜里了,结果又坐下来跟你们一块看梁祝了。」「好意思说吗,一天天的,该睡觉不睡觉,睡着了吧也没个老实气!」斜刺里刚落下话,正前方噗嗤一声又笑了起来,「咋了又,咋还老吓唬,又没咬牙。」不知啥意思,书香眼珠子转悠起来,胡撸着脸又抹了抹脖子上的汗,瞟向窗外时,车真开到家了。

  保健站果然没储备狂犬疫苗,不过王大夫说镇上有,检查完书香腿上的伤,他问灵秀做处理没,意思是说消消毒之类的。灵秀看了儿子一眼,扭脸面向王大夫说消毒了。王大夫说洗了就行,拍拍书香屁股,说:「又让她着急了不是……去吧去吧,完事把剩下的针拿回来。」

  书香扭回身子问:「剩下的?不是打一针?」王大夫说:「前后得打五针呢。」书香就「啊」了一声。

  打梦庄返回来,到家快小五点了,看着离吃饭还有段时间,书香把磁带放抽屉里,提溜着吃食正想出去。灵秀倒了杯水,看他打西屋匆匆走出来,说道:「连口气儿都不喘?」

  书香脑袋一卜楞,呲呲笑道:「我快去快回,用不了半拉钟头就完事。」

  「完事?不说到家就揍内两只狗吗,咋变卦了?!」「那不就随口说说,你说我能跟内俩玩意一般见识吗。」灵秀切了一声,随后摸出烟来点了一根,再抬起头时,她挥起手说把东西撂这儿,「刚进门就惦着往外跑,明儿不踢球去?」

  书香说踢呀,妈板着脸,他说:「咋啦妈?」

  「咋啦咋啦?」瞅着儿子,灵秀一脸不耐烦,声音都提高了八度,「屁股没扎针?不说在家歇着!」

  十多口人聚在后院,直到饭后也没提杨华走这几个字,倒是丁佳的妊娠反应越来越大,半个小时足足跑出去三四次。掐算着时日,李萍跟云丽说老二家的预产期在明年三月,随后在书文和书勤哥俩脸上扫了一圈,她说跟咱们家颜颜一样,都在一个月份。「上班也好,出去玩也好,可千万得注意。」这话老人家是对丁佳讲的,她想表达的意思可能是二孙媳妇儿此刻正处在危险期,她又补充说:「想吃啥就说,告谁都行,可就是别屈着。」

  书香说:「经常去省里玩,啥新鲜玩意没有?」说完,他搓起烟丝倒进烟斗,往墙上一靠,歪着身子朝里又甩了一句:「怎就没人问问我呢?」

  哄笑声四起,灵秀说咋没问,她说你在前院抱着吉他不动地界儿,还瞎起哄,「哪凉快哪呆着且。」

  杨刚伸手胡撸过去,摸着书香脑袋,书香就跟着笑了起来,与此同时,他用大拇指按了按烟丝,把烟斗递给杨刚。

  「新人奖这块可以有。」

  书香「啊」了一声,说:「什么叫可以有?新加进去的吗?」看着大爷叼着烟斗在那优哉游哉,他卜楞起脑袋说:「要这样儿就没意思了可,显见咱弄虚作假,赢了吧不光彩,输了更栽跟头。」话赶话,遂提起比赛之后吃饭的事儿,「对了大,说给报销完事就不阴不阳了,我也没好意思再找人家,总不能让大伙儿自掏腰包吧。」

  「肯定管,饭再不管更得了!」

  组织训练这活儿一直都是焕章在搞,包括联络。周二在体委聚齐,看到杨哥腿肚子时,他嚯了一声,他说怎弄成这样儿了。被众人围拢在当间儿时,书香说狗挠的,说不叫事儿,「嘿嘿,不用戴护腿板更凉快。」这当然是自我安慰了。热身时,他凑到焕章近前把赵永安住院的事儿讲了出来。焕章说得着信就去医院了,「我妈内边也不舒服,我爸说让我在陆家营再多住几天。」

  书香说你妈咋了,焕章道:「我也不知咋了。」

  书香盯着焕章道:「那你怎知道不舒服的?你没回去?」

  「当时我妈也在医院,」焕章摇了下脑袋,「都我爸跟我说的,我妈也没说哪不舒服,她也说让我在陆家营多住几天。」

  书香说那你叔跟婶儿内:「你爷住院,哥四个抽签不应该轮班吗?」「轮班?我妈说他们都没空儿!」听此一说,书香「啊」了一声,仿佛瞬间变成一只大鹅,正要就此问问啥叫都没空儿时,心里咯噔一下,「等于说都不抻头?!」「一个赛着一个,你说他们办得这叫什玩意,送到医院就没他们什么事儿了,合着黑下白天就练我爸跟我妈了!」听到这儿,书香也直咧嘴,然而由不得他怎样慨叹,更没来得及把钱给焕章,对手就打外面走进来了。看内体型和吨位就知道这场球不好踢,果不其然,开场没多久梦庄小伙就领教到了对方的这股凶狠,尽管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但对手身体素质实在太好了,脚头子也硬,管踢得着踢不着呢冲起来跟炸了毛的鸡似的,仿佛来这儿不是为了踢球,是在踢人,更像是在寻衅滋事找人打架。就是这样儿,窝火不说,梦庄小伙们也由对攻渐渐改成防守,陷入到被动中。

  踢了多久不知道,好在中场休息前打破了僵局。首先是书香在己方大禁区内胸停得到皮球,落地的瞬间,他脑海中竟鬼使神差闪现出内个创造出天炉战法,名叫薛岳的人。比赛当然没法分心,是故,呼喝着本方球员发起冲刺时,他整个人也冲了起来。在摆脱两名对手纠缠之后,疾驰了二十多米,面对着随后而上的严防死堵,他猛地来了个假扣,晃过敌方包抄队员时也把球顺利塞给了左路插上来的焕章。

  跌跌撞撞,他和同样高速冲刺中的焕章做了个二过二,随即就沿着对方球门右肋飞刀似的插了进去。有如猫捉老鼠,也像老鹰捉小鸡,反正就是左躲右闪,狂奔了约莫六十来米,插入到敌人腹地时眼瞅着要被包了饺子,书香把球往左前方的空当里一分,把大刀剜心这招交给了焕章。

  中场休息,小魏说赵哥这球进的漂亮,组织防守时也踢出了意大利的风格。「要不是浩天跟鬼哥他们都撤回来,我也不可能这么踏实就往前冲,不回防吧根本顶不住,回防吧,咱就只能往点球上拼了。」焕章喝了口水,边抹着脑门上的汗,边总结,「得回是杨哥。」

  看着对面内群壮汉,书香说都防着点,抹了把脸上的汗,他说咱真撞不过人家。「保护好自己,下半场就跟他们耗了,」说完,又面向王宏,「我已经从前场缩回去了,你就别再往后缩了。」王宏点头,下半场倒是没往后缩,结果却把自己给搭了进去。浩天也扭了胯,不过他说只是走道别扭。王宏一瘸一拐在那龇牙咧嘴,守着医院,众人架着二人就跑去挂了号。

  跟大夫说明情况后,被问及到照没照片子时,书香说来的匆忙,没来得及。「不照片子怎看?」书香被说的一愣,这功夫大夫已经动起手来,没多会儿单子已经打出来了,「先去照大相。」

  还没咋地就给开票,总得先看看再说吧,但书香也只能这么说:「您再费心给看看,他俩这伤重不重?」

  「不告你照片子了么,重不重也得照完片子再说,」内脸上就跟錾了死或者发配某地这类字样,「弄不好还得住院呢。」

  书香有过崴脚经历,他说:「崴脚丫子也用住院?」

  「不住院也行,不瞧都行。」看着大夫翻着白眼,书香笑着说听您的,对方扬手又指向了浩天,「他内个备不住得做牵引,真要是那样儿,没个一年半载甭想好。」

  「您可别吓唬人,」书香打起哈哈,「我们可都胆小。」他看着大夫又翻了个白眼,脸也快耷拉到地上了,「谁吓唬你了!当逗你玩呢?」「没没没,」果然店大欺客,书香赔了好几句客套话,返回头来到外面,他说走吧先去照相,从兜里把钱掏了出来。然而此刻王宏这边却又打起了退堂鼓,「光照相就得花几十,还不如回去让王大夫给看呢。」「来都来了,还提钱干啥?」「也不是太疼。」看着王宏,书香皱了下眉,「说话别大喘气,疼还不是不疼?」

  没等书香开口,焕章这边把话拦了过去,「这儿未必有王大夫看的好,我看不如还回村里呢,不用照相也不用住院,杨哥崴脚不就是王大夫给看好的。」

  「一就是这样儿了,」浩天拍了拍王宏,说怎那么怂,上前把单子抢过来,歘歘一撕,说跟杨哥走,「还饿着肚子回去?」「也是。」听王宏说也是,书香说那咱就走,「饭再不吃更得了!」他说有啥事吃饱了再说,转而对其余人说:「之前吃饭花多少钱都记上,到时我去报账。」上厕所打扫(尿)这功夫,把卖东西的钱又掏了出来。焕章推拒不接着,书香说这都你内份,说现在不也有女朋友了不是,给他揣到裤兜里,随之又拍了拍他胳膊,「有我的就得有你的。」秋高气爽,给日头一照,内小脸越发显得红扑扑的,「到时我再把凤鞠内份给她。」不管是否因为光着屁股长大,也不管是否借此想要表达弥补之情,他对焕章说:「甭管在哪,咱都体面着点。」

             第五十章匆匆那年

  肉饼摊上被问及到比赛结果时,书香说赢是赢了就是代价太大了。「上肉饼吧薛大,急茬子都是。」肉饼摊老板就是书香嘴里的薛大,看到书香抿起嘴来,他也抿了抿嘴,似是给眼前的状况做了回应,随即问了句这回也要凉啤酒吧。

  书香点点头,说:「您看这身臭汗。」提溜起球衣领子抖了抖,说完,扭脸询问浩天和王宏,建议哥俩说整点白的。随后就听薛大吆喝起来,末了,还加了句,「大葱也给备上。」日后,书香可没少光顾这个持续了多少年七毛钱一个肉饼的地方。九八年七月初的一个中午,他带着几个人过去吃饭,大葱已然成了此刻肉饼桌上必须要就的东西。薛大说这回你们算解脱了。书香笑着说可不,熬了三年了也,该滚蛋了。薛大也挺感慨,说以后学生享福也不用在这平房憋屈着了,适时,他看着书香说:「要是早搬过去,你也不至于赶上内点灾。」

  「不叫事儿不叫事儿。」「缝十多针还不叫事儿?」书香笑着把手按在胸口上,说现在都好了,「换别人不也一样么您说,幸好是我。」看着眼下这小伙子脸带幽默,且又恢复成生龙活虎的样儿,薛大连说得回没破相没伤着眼,「福大命大,老天都眷顾。」「嗨,打小我就皮,我妈也常说我皮,她说念就念在这皮上,把脸躲过去了。」掏烟时,薛大已经把烟给掏了出来,书香也没客套,就把他递过来的烟接在了手里,于此同时也把火给薛大点了过去,「明儿我们放一天假,熟悉考场。」薛大吐了口烟,问:「在哪考?」给自己把火点着,书香用大拇指朝北晃了两下,嘿笑着说:「就离不开这儿了。」想到啥时,问薛大下午有没有空儿,听薛大说有时间,书香就把本该他自己去干的事儿表了出来,「宿舍里的书堆严眼子了都,多了我不敢说,弄个几百斤跟玩似的,去的时候您弄辆车,要不也便宜旁人。」肉饼端上来时,烟也抽的差不多了,薛大示意书香别站着,拍着他肩膀说好好考香儿,又说都好好考,薛大等你们喜讯,「先吃着。」此刻薛大也是这么说,「不够再跟薛大要。」「好嘞,有事儿再喊您我。」

  腮帮子鼓起来时,酒瓶子也随之碰撞起来,叮叮当当的,咕咚咚之后汗便布在每个年轻人的脑门上。随着咀嚼,泛起白沫的啤酒在深绿色瓶子里越喝越少,而后,绯红就显现在喝酒人的脸上。上次走的挺急,书香连饭都没吃,众人就问杨哥干啥去了——加辉也说,「上礼拜去你家转悠一圈,家里来戚了。」「哦,我大姑不来了。」避重就轻,书香没提追车这事儿,恐大鹏内边说些啥,急忙问道:「你爸回来没?」「应该没回来吧。」听他这么讲,书香说这叫什么话,「回没回来不知道。」正要转移话题,把打针时在梦庄所见的一幕讲出来,大鹏开口了。「我也刚回去没几天。」他解释说,「我妈不去我姥家了吗,我就一直住我爷那了。」书香朝他「哦」了一声,说大舅不挺好的,随之举起手里的酒瓶。「你哥俩小口抿,别跟我们掺和。」笑着嘱托完浩天跟王宏,他一口气干了,提溜啤酒这功夫,他想了想,就把目光转到了浩天身上,「昨儿自行车厂门口堵了好些人,都干啥的?」

  「之前厂子里不死了个人吗,赔两万块钱以为就完事了,人家一直在讨说法,就是找不着许建国人。」说到这儿,浩天骂了起来,他说村里不管,可能觉得自己说得太笼统,就补充起来:「穿一条裤子都,早就串通一气商量好了,能管吗你说?又觉着赔钱了已经,肯定不会再搭理了!」书香抿了抿嘴,又稍稍皱了下眉。「哪哪都这揍性!」至于说揍性这个问题,书香仍旧抿了抿嘴,没表态。「自己个儿搂合适得了,管别人死活呢!」「打官司也赢不了,又不是在厂里出的事,听说好像还喝酒了,骑着摩托出去的。」「尸首好像在南楼桥底下捞上来的。」议论纷纷,也不知是谁牵的头,把许加刚扯进来的,随后话题便打蝈蝈身上转到了这个人的身上。「我说的内,原来这屄也藏起来了!」说这话的是焕章,说出口的瞬间,他仿佛回到了上周一的内个午后。

  杨哥走后,大伙儿商量着饭后干啥去都,有说捅台球的,有说想看录像的,还有说去打游戏的。吃完饭,一行人顺着政府路往西招呼,拐进文娱路时,先在胡同口的茅厕把尿打扫干净。西侧不远处就是华联,有人说咱尿尿会不会被看见。「看就看了,又不是女的。」笑声里,又有人说,「胡同里面不就有鸡吗,人家都不在乎,咱还在乎?」胡同里确实有鸡,但此鸡非彼鸡,能摸能肏就是不能吃肚子里,不过想办事就得花钱。「要不看看介?」提这话的是王宏,紧接着,他又就此把话里的歧义给纠正了过来:「没准儿楼上真能看见。」「乐意看闹街上看介,要不,就这儿!」朝里手内堵墙努了努嘴,焕章还翻了两下眼珠子,「怎老盯着大老娘们呢?!」哈哈哈中,众人便仨一群俩一伙打厕所走了出来。身上都黏糊糊的,不知谁提议说去洗个澡再玩,十多个人在厕所外头就又碰了下头。分好队伍,临走时,焕章交代:「下周二不踢淘汰赛吗,礼拜日下午四点咱陆家营北头再练练。」自由活动开始,他就朝北头游戏厅骑了过去。

  游戏厅里人山人海,跟一锅虾酱似的,柜台前买了几块钱币,给大鹏等人一分,开始分头行动。瞅准机会,焕章抢了个机子,投币开打,这边拉起摇杆正拍着,乱哄哄的好像听谁叫了声「琴娘」,开始也没注意,毕竟杨哥不在身边,从口袋里掏烟时,耳边又听谁说了句「琴娘啥啥」的话,点着火,焕章扭脸寻唆起来,就这么着,他看见了打人间蒸发的许加刚。「哎呦,这不赵哥吗。」不等开口,热情便一如既往地涌到焕章身上,于此还给他上了根烟,「换根。」多日不见,这家伙黑了不少,肩上还挎着个包,又没返校,不知是不是跑去参加什么夏令营了。也可能是因为推了短发,脸看起来更黑,尤其夸张的是内张撅起来的嘴,「这不都掏出来了。」

  「别让了。」焕章手没撂下,拦过去时笑了笑,「这么巧。」「刚刚碰见大鹏了,他说你也在这儿。」依旧客气,焕章胳膊一挡,把内只让烟的手又给推了回去,「你抽你抽,这不都点上了。」递过来的不是妈宝,他扫了下烟盒,白色KENT,他说:「怎没玩玩?」扭过脸时,一旁传道:「玩啦,能不玩吗。对了,比赛咋样?」「还用说?小组赛第一个晋级的就是我们!」焕章烟一叼腰一拔,左手转着摇杆,右手潇洒地拍着按钮,「工商所内帮人又怎样,不照样儿输给我们了。」

  「工商所都输了?我说六……」顿了顿,断了的话又续上了,「牛逼啊赵哥,哎——咋没见杨哥人?」一旁有人续币,焕章扭脸说「你怎不玩」。许加刚说还有事儿呢一会儿得走,「对了,琴娘干啥呢现在,也不知姑爷恢复得咋样了?」「挺好的。」撂下话,焕章搓了搓手心里的汗,开始准备比划。

  「给杨哥他奶过生日时还跟琴娘约来。」焕章皱了皱,问他约啥了。「嗨,不就说过几天去陆家营住几天吗。」注意力转移到对打上,没听清后面说了什么,拿下两局之后,焕章才说:「啥?」

  「好些日子没看见了,听大鹏说……」这半截话听起来像是还要继续,结果却转了个弯,「你也住杨哥家里了吧,没去干点啥么?」「下了好几天雨,成河了都,能干啥?」打爆了丰田汽车,焕章看了看时间,十三秒,他嘬了口烟,顺势把烟灰也掸了掸。「看录像啊,杨哥大爷家不就有录像机吗。」斜睨着瞟了眼许加刚,焕章把烟又叼在了嘴上,「乱哄哄的,我怎那么没眼力见儿呢!」

  「没事儿干啥呢你说?」焕章没张嘴,许加刚继续说:「热热闹闹不挺好吗,又都好热闹。」「要说也是,乱确实挺乱,不算西院,光东院就一大家子呢。」「也七口呢吧,要说没结婚没孩子还好点,有小孩儿,是不太方便。」没完没了就跟八百年没说过话似的,烟焕章都快抽完了,也比划上了,一旁却还在絮叨,「瞅春丽这大黑腿,看着就有劲儿。」游戏里的一个人物而已,有没有劲儿谁知道,还品头论足。「赵哥你看,跟胳膊不一色啊。」焕章也只是扫了扫,随后就把烟屁吐了,「有啥好奇怪的,不就穿着裤袜呢吗。」「你说谁穿这色的?可泰南也没几个吧,只有鸡,鸡才穿黑色连裤袜呢,要我说,春丽就是鸡。」乍闻这套说辞,焕章一愣,紧接着就听许加刚说:「肉色和灰色不才正经人穿的吗,你说对不对?」袜子色和穿它的人正不正经或者说有啥关系焕章压根也没想过,听其一说,以为对方在暗示内天曾送过母亲几条裤袜,他就问许加刚吃饭没,想把这人情了了。「这么热的天吃啥呀,吃啥也不如吃琴娘……」看他在那摇头卜楞脑袋,还拍起胸口来,焕章打断他说客气了不是,「你稍等我会儿,打完就去。」「你玩你的,我这楞会儿还得走呢。」也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笑倒是一直挂在脸上,「冲琴娘跟我这层关系,啊,跟谁见外也不能跟你见外。」

  「要不你就先玩会儿。」腾不开手,焕章朝他扭了扭屁股,说币从兜里呢你自己掏,些许停顿,又问他顾哥干啥去了,「你干爹呢?」恍惚听了句什么去上海了,啰里啰嗦,焕章就问他:「什时候走的?」

  「给杨哥他奶过完生日走的。」

  稍稍想了下,焕章说:「下那么大雨,怎走啊?」话刚落,嘴里就被塞了支烟,他扬起手说这不刚掐,然而火已经给送到嘴边上了,「你以为淋着雨走的?」

  焕章说内倒不是,笑了笑,说:「玩还不选个好日子去。」就这工夫,许加刚也点了根烟。「开车啊,不有车吗。」他说,「多方便,不是想哪天去就哪天去吗。」

  「倒也是。」话赶话,焕章想起另外一件事,忙问:「最近又买没买新磁带?」

  「新磁带——」一个类似游戏机里狗子发铁背时的调子忽地响在耳边,看过去时,对方一惊一乍的眉都成了八字,而内张原本就有些撅起来的嘴也在顷刻间演化成了猪拱子,「说弄着呢,咋?」「也不咋,就问问嘛。」搞不懂他为啥这幅德行,扭过脸来盯向屏幕,焕章就边打边说:「也这么久了,总得出点新鲜东西。」

  「封神系列。」

  焕章皱起眉说封神系列,「啥叫封神系列?」

  「演绎啊,电视剧封神榜,」声音倏地一下扬了起来,就在焕章这斜睨中,亮起那破锣嗓子唱了起来,「花开花落,花开花落……」

  看着神经病,焕章说行行行,「到底什玩意?」

  神经病说磁带呀,「磁带名儿啊,咋样?」

  「不咋样。」呵呵两声,焕章说这玩意还用起名,「我说你这都打哪踅摸来的?」

  神经病滋了一声,还摇了下脑袋,「啥叫不咋样,前后弄多少盘了,来个系列不也正常吗。」声音怪异,且只回答了前者,稍待片刻,拢起手来还凑到了焕章耳根子底下,「你说叫的那么骚,玩的又是那啥,啊,咱配合一下不也显得高级一点吗。」

  高不高级焕章倒没放心上,见他不说,就在回应时问:「有没有内种不挂音乐的,不带快慢音儿的?」

  「这你就不懂了吧,」嘬了口烟,虚缝起眼来连说带比划,「啥叫身临其境,玩的不就是内个味道吗,又是体力活,要不得多单调你说。」听着似乎有些道理,焕章想了想,正不置可否,听其又道:「不知你啥感觉,反正我……」似做思考,又嘬了口烟,「怎么形容呢我?对对对,捋牌九时的内种感觉,既紧张又刺激,渍渍渍,尤其是捋开的一瞬间,喔——我的乖乖。」这次倒没再吸烟,不过说笑不笑的在那挤眉弄眼,毛病还挺不少,这也就罢了,小动作也不少,又抽风似的颠起脚来,「人嘛,不狼不虎,不如不嫖不赌。」

  「什玩意都,说绕口令呢吗?」瞥了一眼,焕章心想费半天口舌又听不着,索性敞开了天窗:「手里有现成的吗?」「你听过的倒是有,不过得回家拿,要不过两天,过两天再看看。」既然这样儿焕章也就没再多说,不成想这过两天竟一猛子扎了下去,现在也是连人影都找不着了。「屄养的说话咱就不能在泰南听,得把耳朵搁省城且,就没实话!」这是在说完躲起来后他说的,当然,磁带这事儿没提,只等拿到手再跟杨哥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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