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這很奇怪吧？明明團長下令要抓住我們，拉斐爾卻反而想要邀請我們嗎？」

吾明不理解其中邏輯，馬戲團中應該還有不少成員是與他們敵對的存在，明目張膽地做出這樣的邀約…怎麼想都不是好的意義上的邀約啊？

「波爾卡，你跟拉斐爾熟嗎？」彗星問。

「不算很熟…他也剛進來不久，是團長透過人脈找到的」

「團長怎麼了嗎？」

音音顯然不知道這些人正在談論甚麼，在這個餐桌上倍顯突兀。

沒有人回答音音的問題，四人依舊談論著，一邊解決盤中物。由於馬戲團的表演者有維持體態的需求，波爾卡的食物儲藏櫃只有新鮮的蔬菜和肉，彗星只是拿來簡單的炒了一下。這種料理方式對長年生活在斯卡的人而言，只能在港區周圍東式料理餐廳才能看到，而且不知道為何要價不斐。

波爾卡和音音大概是完全沒有嘗試過這種美味，吃得十分倉促，吾明則是吃的每一口都像是思考著甚麼。

一個不小心又閃神，現在應該先解決問題吧？彗星想著可能的線索繼續提問。

「吾明，現在還不能確定拉斐爾就是敵人吧？」

「搞清楚狀況，我們現在是被人跟蹤的狀況喔？今天你也看到了，光是做個馬車都有可能被攔截下來。今天只有你，以後也許還會加上天音小姐。還有一點我在思考，拉斐爾如果是單純因為天音小姐的表演想邀情『我們』，不覺得哪裏奇怪嗎？」

「…是這樣嗎？音音親？」

「欸都…我不記得了，但印象中拉斐爾先生是說『他們』沒錯」

盡管彗星覺得吾明的推論很合理，但內心某處又覺得抱持這樣的懷疑若是出現錯誤又顯得不太應該。心理的混亂讓他很習慣的使用音音親呼叫這位不是他認識的音音，但音音也在完全沒注意到的狀況下順勢接受這個暱稱。

「那個…關於今天的事，我很抱歉，還讓你們幫忙」

波爾卡想起自己今天做的事，雖然這只是遵照團長的意思，仍覺得十分愧疚。

「沒事的，露西亞也沒什麼大問題，手部應該休息幾天就會好了，不過…」

彗星看向露西亞正在看著飯碗，像是看見新世界一樣雙眼發亮，這麼說來有人建議露西亞可以到各處研究料理…啊對了，那個人好像是她自己。

「彗星！這個可以教我嗎？」

「不行，你的手還要休息一陣子」

「真的可以了啦！你看」露西亞靈活的揮動自己的手臂，表示自己沒事。一個不注意手肘的筋忽然抽痛，又縮了回去。

「都跟你說別動了…」彗星無奈的說。

「話又說回來，團長有跟你說別的事情嗎？」

「問我嗎？…像是甚麼？」

波爾卡對他們口中的推論也是一頭霧水，並非波爾卡甚麼都不知道，而是沒有想過那麼多。他們的互動就像真正的朋友一般，令波爾卡有些懷念，看起來毫無疑點的一群人為何會被通緝？自己又是為了甚麼去找這些人的破綻？或許先放下這樣的想法等待真相出現，才是好方法。

在那之前，他打算先冷靜觀察別人，也審視自己。

「除了如何湊滿團員，他有沒有說到復出的目的或原因？」

「就我所知，他自己也希望重回馬戲團，想要以保有舊成員的方式復出。他一直都很看重馬戲團，我跟他的青春都是在馬戲團裡度過的」

「等等，你們同齡嗎？」

「不，好像小我六歲」

這個消息連音音也有些驚訝，應該是第一次聽說這件事。

「我…其實也不太了解他。確實我們是一起成長的，但他卻遠比我還要優秀，自從他開始嶄露頭角，我們的距離便不斷拉開…我到現在也還是只會一些基礎雜技，很可笑吧？」

波爾卡不知為何，說起這些事。大概是受到刺激，大概是自怨自艾，大概是夢裡他想起甚麼。

「這個馬戲團解散後…我才發現自己無處可去了，好一陣子我只是做在家裡發呆看著相片裡輝煌的過往…卻不知道自己能做甚麼。」

所有人悄然無聲地聽著，似乎此刻所有人想起同樣的寂寞感，驟使這溫暖的圓桌飄過一點冷意。

「當我收到通知，他告訴我，我們將會重新用同個名字復出。我下定決心不再讓同樣的事情發生，所以當我收到要警惕你們的告知時…我沒有去懷疑」

「沒事的」

即便知道這樣的一句話無法改變甚麼，但彗星依然希望他聽到這句話能舒緩一點。

討論雖然依然持續著，但也許是能說的東西不夠，便沒有想出良好對策，只有讓露西亞明天盡量休息不外出。

彗星決定讓自己大腦冷靜一些，自彗星進入這個世界開始便遭遇許多事，從尋找回去方式變成一趟逃亡旅行，捲入各種複雜的紛爭。真的有必要這樣嗎？如果彗星當初不在醫院裡果斷拒絕，事情是否會變得簡單？為了盡早找到可以治療彼方的人，說甚麼也要突破重圍。

也許不知不覺中，自己也成為了壞人，但情況並不允許她回頭…

關上那間浴室的門，只有蓮蓬頭留下的水滴打過每寸毛髮與肌膚，清理自己的情緒。壓力實在有些沉重，她的嘴不斷呼氣吸氣，試圖減緩罪惡感，她會舒適一些。

在這小空間裡，不只有星街彗星一人，握起她的手。這是她少有體驗過的感覺，過去她總習慣自己一人冷靜，沒想到在心煩時被人牽起手是如此的令人安心嗎？

「…」

然而站在水珠牆外卻是一片緘默，那個人只能用她能辦到的方式關心她，畢竟那個人發不出任何聲音啊？

「彼方…」

彗星轉緊龍頭，水滴不再落下，落下的是濕潤的髮絲上溢出的思緒。彼方的握力大到手指不允許一點動彈，奇妙的是彗星不感到疼痛或著抵抗，此時此刻只能感受到她的手溫。

「妳真的很堅強啊…即便是這種時候也關心著我，妳也不好受吧？因為自己的關係讓我困擾，是因為不能說話才沒有說嗎？或是因為不想讓我多想而不說呢？」

天音沒有閃過任何微表情，而是拿出另一隻手貼住彗星那細柔的胳膊，也許比起不想被擔心，其實是想挽留彗星吧？

彗星清楚地感覺到彼方身體裡一絲絲肌肉抽動，也許是沖完水後感到冰冷，也許不可名狀的焦慮在內心顫抖著。

「說起來，妳也許會有點難過，但我很想快點回到我原本所待的地方。因為不是只有妳想要重返舞台，在那裡也有等著我的人，況且我根本不是妳在等的人」

彼方有些驚訝，這樣的彗星她也許是第一次見到。其實她心裡也明白，她只是想握緊那隻手，這樣就能說服自己還有機會完成與彗重回舞台的夢想。

“彼方想成為偶像，是那種站在舞台上表演的那種嗎？”

“好啊！這樣就有更多人聽見彼方的歌聲呢！我會支持妳的？”

“欸？妳問我…成立雙人組合嗎？好像很有趣耶…既然如此，那就成為最強組合吧？我來成為彼方炭的助力！”

當初的約定只來得及實現到一半，只因那該死的病症沒有完成，甚麼也做不了，只能看著為了幫助自己的「星街彗」就這樣一去不回…

──我也想成為你的助力啊。

「彼方，我很抱歉。這麼說來有點自私，但看見你那時坐在床邊，覺得與其等待漫長的日子，不如一起去找希望吧？」

只要兩個人一起，即便毫無頭緒也能變得有解答吧？那樣的回答，彼方似乎又在彗星身上，看到一點彗的影子，連同回憶一起模糊、重合。

「這趟旅途我會陪你，直到你恢復原本的狀態的。在那之後我就會尋找回去的方式…我不能一直在這裡…」

彗星實在不知道如何說出口，她未曾也不可能從彼方的口中知道彼方的想法，她也看不懂手語。適應這裡的生活讓她感到些許疲憊，這些話也許只是自己一廂情願吧？

彼方鬆開了彗星的手，好像能看懂彗星的擔憂，雖然終究要離開，但能聽到這些話真是太好了。於是彼方舉起自己的左手指，在星街背後寫下字。

「可以…我也陪著妳？」

彗星回頭看向那位嬌小的白髮少女，澄澈沒有一點動搖的眼神。這樣啊，在怎麼說她也獨自渡過難關

在這異常苦悶的夜晚，彗星仍再向著彼岸持續前進著。

…

…

…

今天的太陽仍然刺眼，不過相比灰雲有些遜色，隨著強風吹嘯滾著一點味道。被那依然震動的窗給搖醒，吾明起身看向窗外，似乎還是凌晨時分，晨曦的另一邊是月光，折射光穿入雲層將天空染為漸變色。

「…今天會是個多變的一天嗎？」

他不自覺地說出來，可能是條件反射，可能是未卜先知。即便如此美景他也沒有多餘的心情欣賞，腦裡只有悲觀的想法，就像習慣性消極一般。

覺得自己還是振作一下，為了重整心情他稍微打開窗戶，卻發現風中混入一股屍臭，那是錯覺嗎？雖然吾明的嗅覺很準確，卻不想確信這件事。

「還是別打開了吧？」

他又關起窗戶，馬上聽見客廳有門鈴響起，十分焦躁地按著。壞預感總是很容易被預證，吾明不確定他是否該應這個門，也許只是某人的惡作劇，同時也害怕是個噩耗。但他不希望其他人也向他一樣起床便是壞心情，果斷讓替身進入準備狀態準備應門。

「叮──」

吾明轉開手把，一位熟悉的女子出現在眼前，穿著隱匿身子的大袍。他拉下帽子，一頭紫髮隨風拂起。

「化妝師，怎麼過來這裡了？話說我忘了妳叫甚麼名字」

「常闇永遠。這不重要，我是來找你們的。」

「『我們』？甚麼意思？」

「我直接說結論了吧。」

吾明聽得是一頭霧水，沒有意識到永遠正在說他和另外三個人的事。

「快點離開吧，馬戲團別去了，很危險。」

似乎，永遠有著昨晚未能討論出的答案，不過冷風和不知所以然的臭味交雜著。現在他除了剛起床的頭痛，又多了一項讓他更加頭痛的事。

小说相关章节：星之彼方~彗星到達的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