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褚每天下班，总能在地铁上看见那个人。

那个红头发、穿着黑风衣的人。

佘褚不记得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注意那个人，他每天朝九晚五，生活绵长又无聊。

那个人的出现，仿佛成为了他苦闷生活里的调味剂。

每天下午五点半，公司这站的四号线四号车厢，只要佘褚一上车，他一定会在同一个座位上坐着。

不知道是不是胡思乱想，总之佘褚觉得，自己和他相遇，其实是命中注定的。

第一次注意到他，是因为他脸上有伤，仿佛昨晚刚挨了一顿揍。

似乎发现佘褚在看自己，他竟也看向佘褚，并冲他露出微笑。

一种心肺动荡的感觉在佘褚身体里碰撞。

他记住了这节车厢，并下意识地每天都会专门坐这节车厢，留意这个人。

这个人看起来有点阴柔，有点性别模糊，长相也不中不西的。

他对佘褚有脱离客观属性的诱惑力。

这是一种没来由的，非常可怕的，却也让他欲罢不能的感情。

佘褚总看见这个人受伤。

他不知道这人藏在黑风衣下的身体会是什么样的，会不会跟那张脸一样伤痕累累。

佘褚很想过去跟他搭话，想问问他如何受了这些伤，想和他做朋友。

或许也不是做朋友。

佘褚在经历了无数次胡思乱想后，很明确地得出一个结论。

自己对那个人是有欲望的。

很深的欲望。

佘褚每天的工作都枯燥乏味，老板让他难做，同事让他别扭，回家也是拿个手机往床上一躺，一天就结束了。

这不是他想要的生活。

他那被琐碎塞得满满实际却极度空虚的灵魂，因为那个人的出现而日益膨胀起来。

这一天，他终于和老板吵起来，并一怒之下辞了职。坐地铁回家的时候，他又看到那个红头发的人。

他看着那个人，那个人发现他在看自己，依旧冲他微笑。

笑什么？

佘褚不得而知。

但他被那个微笑搞得喘不过气来。甚至，甚至有点被激怒了。

佘褚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

他竟然被一个美好而善意的微笑给激怒了。

于是他等着，等那个人下车。

直到车到了自己该下的那站，他看见对方站了起来。

好巧。

佘褚和那个人一起下了车，若无其事地尾随在他的身后。

越走越远，越走越偏，他拐进一条小胡同，一条像是专门为了犯罪一样的小胡同。

佘褚也拐了进去，发现那个人背对着自己，站在胡同深处。

“你为什么跟着我？”他回过头，脸上是一片黯淡的光。

佘褚愣了愣。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干什么。

“你认得我吗？”他怀揣希望地问，“在地铁四号线第四车厢上，你认得我吗？”

“地铁？”对方也愣了愣，然后又笑了。

“地铁上那么多人。”他说，“我为什么单单认得你。”

佘褚语塞。

对，他没理由记得自己，那些微笑也不过是下意识的礼貌罢了。

真让人难过。

佘褚一边想着，一边攥紧了拳头。

“你有事吗？”对方问他，“没事的话，我就走了。”

去哪？

佘褚不想思考为什么这家伙会莫名其妙地拐进一个死胡同，又莫名其妙地要走。

走到哪去？

这里又没有别的出口。

“你……”他的喉结上下蠕动着，欲望的潮水淹没了他的理智。

“你别走了。”佘褚说。

“怎么？”黑衣人仍在笑，莫名其妙的风吹动着他浓稠的红发，“要把从老板那里受的气，撒到我身上？”

佘褚的大脑一下就充血了。

他根本懒得思考为什么这个人会知道自己刚受了老板的气。

凭什么我要受气？凭什么？

佘褚挥舞着拳头冲上去，泄愤般狠狠砸向他的脸。

他的头顺势磕到墙上，又摔倒在地上。

佘褚扑上去又是一通击打，一下，两下，三下……

对方几乎没挣扎，很快瘫软成一摊烂泥。

他的身后，悄无声息地聚集着一大团黑色。

但他只顾着发泄怒火，并没注意到。

等他终于打累了，停下来，那团黑色却像受了惊的蜘蛛一样，迈开它密匝匝的腿，倏忽地逃开了。

佘褚什么也没发现，他只是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痛快了。

他环顾四周，越发肯定这是一个极端适合犯罪的地方。

又低头看这个无端挨了毒打的可怜人，见他口鼻冒血，满脸青紫，本来毫无瑕疵的脸被打成了调色盘。

佘褚呆呆地看了许久。

好看，这样才好看，满脸是血地昏迷过去才好看。

他甩了甩酸疼的手，用指头抹去对方口鼻流出的鲜血。

抹不干净，他又用袖子擦。

还是擦不干净。

他流了好多血。

他不会死了吧？

佘褚低头听他的心跳，还在。

天已经黑了。

佘褚站起身，往胡同外看了看，半个人影都没有。

一只野猫路过，扭头看他一眼，逃命般闯进黑暗中。

佘褚终于横下心，把那人往更深处拖了拖，然后坐在那，掏出手机看着时间——

等。

等到凌晨，路上百分百没有人。

凌晨，他按耐不住地站起来，又狠狠往那人脸上打了两拳，然后把他扛到肩上，一路摸回了家。

进屋把人放到床上，佘褚急躁地扯掉外套和领带，手忙脚乱地撕扯对方的衣服。

他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已经走到这一步，满腔欲与怒的火焰必须发泄在这个人身上。

他的脸完全被青肿的瘀伤和污血覆盖了，佘褚管不了这么多，用袖子抹两下，就朝那嘴唇啃了上去，腥甜的血味在口腔中迅速蔓延，撬开他的牙齿，狠狠往里侵占，手在胸口上疯狂地揉搓，他越发无法自控，几乎要把这躯体吞吃进肚。

欲望得到了少许宣泄，他才暂时停了手，起身，双目通红地望着对方。

就该这样吧。

就该被这样对待吧。

生了一副就该被侵犯的样子，毫无还手之力的弱者，就该这样吧。

在佘褚尖锐的注视下，他毫无征兆地睁开了眼睛。

犯罪者愣住了，空气里充斥着危险的尴尬。

“我说……”他艰难地张开肿痛的嘴唇，“殴打一个没有还手之力的人，把情绪都发泄在他身上，这种感觉不错吧？”

“欺软怕硬的感觉，不错吧？”

“就像你的老板每天欺负你一样，你也去欺负别人，你们都是一样的，是吧，你还不如他呢。”

他笑起来。

佘褚气急败坏，张嘴想解释，但转念一想，也没什么好解释的。

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只伸出双手，掐住了对方的脖子，冷眼看他挣扎，看他的眼泪和涎水不受控制地滴淌。

佘褚甚至俯下身，咬住他的唇瓣，把本就不多的氧气更快地索取出来。

绝望是如此美味。

挣扎最终变成了下意识的肌肉抽动，他的眸子一片暗淡。

佘褚不放心，又狠狠掐了几下才松劲，反手摸了摸他的大动脉。

结束了。

他的人生结束了。

但佘褚却仿佛新生了。

他快活的人生终于开始，从杀死这个让他欲望丛生的人开始。

佘褚俯下身，搂起赤裸的尸体轻嗅，带着余温的肉体柔软细腻，在血腥的点缀下更加诱人。他太喜欢了，太喜欢这种支配一切的感觉了，不会挣扎，不会反抗，只被自己把玩着，摆成任何姿势，像真正的爱人一样接吻，吮吸他漂亮的手脚，揉捏他的胸脯，乳头被把玩得红肿，又含进嘴里舔咬。他从未见过这样的身体，这样病态的充满性吸引力的身体，青白的没有血色的肌肤，像文艺复兴时期的伟大雕塑，皮下是淡蓝淡紫的血管，描绘出一片绮丽的脉络，关节却是粉红的，乳头也是粉红的，手指脚趾也是粉红的，像刚受了冻，像刚遭了打。

佘褚下面已经涨得难受，他扯下内裤，充血的性器焦躁地弹出。他扳过死者无力的头颅，捏着脸颊，迫使他张开嘴，然后戳进了两根手指，尚未干燥的口腔还温湿着，在一番鼓捣下做好了准备。佘褚狠狠塞进去，揪着他的头发，毫不留情地在那紧致的口腔中进进出出，好几次直捅进咽喉。但他不会反抗，他不会觉得窒息，他全盘接受。

佘褚闷哼一声，几股白浊便从他的嘴角溢了出来。佘褚马上抽出来，剩下的那些便尽数留在他的脸上。

他的表情很平静，有些无辜，有些呆滞，满脸的白浊却使他看起来暗藏心机，仿佛是他淫乱下贱，勾引了他人来犯罪，无辜只是他迷惑他人的表象。

这便更让人疯狂了。

佘褚擦了擦他的脸，又捧起来一通啃舔，顺着下颌到喉结，顺着锁骨到胸膛，吻过他柔软的腹部，含住他临死前一并挣扎过的分身，那分身也是粉色的，很罕见，可爱至极。佘褚贪婪地吮吸，吞吐，似乎想从中索取出什么东西来，但没有成功。他临死时已经在窒息的加持下狠狠射过一次，现在怎么也不会再有了。

佘褚喘了口气，抬起他的双腿，露出那久等的羞涩后穴，佘褚舔上去，把舌头探进去，一番探索后，他认定，这个人，这副身体，必定天生就是用来操的，世界上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如此完美的性玩具了。用唾液顺滑后，佘褚把自己再度雄起的肉棒，缓缓没入了他的后穴中，温暖湿润的紧致快感瞬间侵袭全身，佘褚浑身发抖，头几下还算文雅，再往后就忍不住了，双手紧紧掐住他的大腿，把控着他的身体，狠狠地冲撞进去。

他松软的身体在佘褚猛烈的冲撞下无力地晃动着，死灰的眸子呆呆地望着天空。

这是极致克制的美丽，是无知与痴愚的美丽，佘褚为之疯狂，他钳住那细瘦的腰肢，狠狠把这副身体揉进怀里，想挤碎他，想与他融为一体，甚至某一刻，还想让他怀上自己的孩子。

虽然这是痴人说梦。

这是佘褚人生中最美妙的时刻。

他抱着这具尸体，不知道做了几个来回，床单和衣服乱扔了一地，死尸身上已经被他射满黏糊糊的白浊，他依然不愿松手，依然想去吻他，手指和脚趾都被他吮得湿答答的。佘褚精疲力尽了，连澡都没力气洗，只搂着那尸体，脱力地趴在上面，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他做了个美梦，梦见他掐死了一个红头发的人，在他身上大肆发泄自己的愤懑。

美梦的最后，已经断气的人却突然瞪开了眼睛，对佘褚说了一句话。

美梦变噩梦，犯罪者还没听清他说了什么，就被吓醒了。

醒来之后，他惊愕地发现，那个人不见了。

卧室里还保持着昨天的狼藉，一切迹象都表明这件事的确发生过，不是在做梦。

可受害者不见了。

佘褚百分百确定他已经死了。

怎么回事？

诈尸了吗？

还是说有人趁他睡觉时偷偷闯进来把尸体带走了？

不管因为什么，至少佘褚可以肯定，自己杀人的事一定已经暴露了。

他坐在床上，长叹一口气，又点了根烟。

无所谓了。

哪怕真要被枪毙，昨晚的一切也值了。

以防万一，他还是好几天没出门。

这几天他过得生不如死。

但是外面没有任何动静，没有关于凶杀案的报导，也没有警察上门抓人。

他觉得太奇怪了，太平静了，平静到他已经忍无可忍。

他要出门看一看。

五点半，公司那站，地铁四号线四号车厢。

他看到了那个人。

那个被他杀死在床上的人。

他没什么变化，只是脸上有些未愈的伤痕。

当那双漂亮的眼睛瞄到佘褚时，他甚至再次露出了微笑。

佘褚汗毛倒竖。

他很想冲过去问问，但人太多了，他忍住了，疯狂的心脏在他胸腔里激烈地跳动。

那人下车了，又是佘褚家这一站。

佘褚哆哆嗦嗦地跟着他，却见他又一次拐进了那个漆黑的胡同。

佘褚几乎是奔跑着跟了进去。

“你……！”他失控地冲那人喊道。

对方回过头。

他的脸隐匿在一片虚无中。

“有事吗？”他问。

还是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正常。

“你……”佘褚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不是把你杀了吗？

你为什么还活着？

你是人是鬼？

你……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这些问题通通卡在佘褚喉咙里，一个字也问不出来。

“怎么了？”那人又问了，“又想为自己的窝囊寻找出口吗？”

佘褚仿佛当头挨了一棒。

“你是不是只有这点能耐了？”对方仿佛在笑，在讥笑。

佘褚再一次冲了上去。

和上次一样，佘褚打了很多拳，直到精疲力尽。

和上次一样，佘褚等到凌晨没有人，把他扛回了家。

和上次一样，佘褚撕扯他的衣服。

和上次一样，佘褚掐住了他的脖子……

佘褚的背后依然聚集着大团的黑色，它们有密匝匝的细长的蜘蛛一样的腿，它们静悄悄地看着，它们无动于衷。

然后它们又受惊般退去了。

佘褚睡着，醒来，尸体又消失了。

这下他不等了，他穿上衣服，又出去了。

五点半，公司那站，地铁四号线四号车厢。

那个人依然在。

这次佘褚不害怕了。

他突然快乐起来。

……

佘褚松开手，红头发的人安静地躺在床上。

他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次了。

在这无穷无尽的下沉中，他甚至忘记了现实，忘记了时间。

于是，他下意识摁亮手机，看了眼日期。

日期赫然显示，今天是他被老板炒鱿鱼的那天。

佘褚吓了一跳，直接把手机扔了出去。

“别冲动。”身后突然传来一个非常熟悉的声音，佘褚惊恐地回头，却见那个穿黑风衣的红头发的人站在身后，正冲他笑着。

佘褚大惊失色，扭头去看身下，却发现身下躺着的竟然是自己的老板。

他不是在家里，不是在床上，而是在黑漆漆的小胡同里。一旁是扔在地上的带血的砖头，身下是满脸是血奄奄一息的老板。

佘褚突然想起来了。

他从没见过那个红头发的人，他只是日复一日地工作，日复一日地痛苦，终于在被炒鱿鱼那天彻底疯了。

他偷偷尾随刚应酬完喝的醉醺醺的老板。

他的老板本打算直接坐车走，但走了两步突然想吐，便转身来到胡同口扶着墙吐，这时他便发了疯似的冲过来，直接将老板拖进胡同，抄起地上的砖头朝他脸上砸去。

这次，佘褚终于发现了那团黑暗。

它们迈着密匝匝的腿，把他层层包裹起来，他的视线一点点消退，那个红头发的人也一点点地从他视线里消失。

等他再度见光时，赶来的警察正用手电筒照向他的脸。

老板的司机及时报了警。

但老板在救护车来之前就咽气了。

那天晚上，他本来打算载着被灌得不省人事的女下属去酒店。

佘褚被这道光照醒，他的身心突然感到一阵开阔。

直到他被送上注射死刑的台子，他依然觉得很开阔。

他躺着，看到那个红头发的人飘在天上，他的身后聚集着一团无边的黑色。

“你是谁？”佘褚问。

那人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佘褚想起当初做过的梦，梦里，被他杀死的尸体突然睁开眼，对他说了一句话。

这一瞬间，他终于想起尸体说了什么。

尸体说：“通古之神答应你了，代价是你的灵魂。”

佘褚满意地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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