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赌约

文 / 清水写手Creed丶杰

炮弹在东南方五十米处爆炸，焦黑的土层翻飞，视野能见度进一步降低。废弃的水泥房陷入动荡，老墙砖壁上的土灰掉落。片刻后，这间可怜的屋子才重新拥抱回极其短暂的宁静。

直到某个雄兽人破门而入。“啪啦”的一下，铁门被这个黑豹伙计用腿踹烂。他漆黑的身影闯入这个窄小的世界。

其实，这人在往常其实并不是一个粗鲁之人。他浑身的军装令他身材挺拔、严肃，只不过他现在两条胳膊都忙着抱起另一个精瘦的可怜兽人，他无暇顾及别的事情。

黑豹的目光停留在怀里的这个可怜人身上。这个士兵的面庞全是血，脊背的蜥蜴鳞片全部破碎，骨骼暴露出来。是爆裂弹导致的。他长长的深绿色尾巴拖曳在地上，沾着脏兮兮的石砾。

蜥蜴小兵望着自己的长官——是长官抱着自己来到了这里——赛维长官他脸上还全是灰尘，豹须垂垂的，为了救自己居然使得他模样一点也不威风了……冷清的午夜他却狂流着汗。他少见的这样焦虑，呼吸这样慌张。

黑豹军官踩在废屋木地板上，他嗅了嗅里面的气味，没有生人的味道。他立即把蜥蜴人小兵的身体缓缓放在破旧的沙发上。尾巴放好，手臂放置在他身体两侧。

必须要马上进行止血措施。蜥蜴人腰腹部绷带还在渗血，发生感染的可能性越来越高，即刻需要更换包扎。“……”病人说不出什么话，苦痛得睁大眼睛，尽可能忘掉自己身上被炸裂弹飞溅爆破致大面积流血的腹部鳞片。他金晖般的瞳孔看着灰黑的天花板。

黑豹赛维开始快速搜查这个昏暗的小房子。他需要在这里搜到足够的医疗补给。只要一点绷带，或是盘尼西林都是可以的……但是这位军官任凭如何翻找，甚至踢坏了所有的罐子和杂货箱，都没能找到任何的医用物品。此刻，任凭军靴在碎片上走来走去，他无法让自己的精神冷静下来。

“……”

兽人小兵微弱地用手扯动长官的军裤。“长……官……”蜥蜴人的嘴巴半张着，说话时气息很微弱，就像是稍有不慎血液就会涌进气管，就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了，“赛维长官……”

黑豹兽人有些失魂地坐下来。他那本该像军人挺拔的身姿，现在失去了部分可以支撑的力量。

小兵伸出了手，他的指尖抚摸自己长官衣装上的勋章，指腹最后摩挲那灰尘仆仆的军绿色硬实布料，最后，这只冰寒的手垂放在赛维的大腿裤子上。在往常，他是个乐天派的人，但今天他却说出：“抱歉，长官，我可能……不太妙……”

“士兵理查德，听令！”黑豹嘶吼着。严肃的声线里却满是颤抖。他的雄壮，他的威严，全部不真实了起来。

“听着，第十七军团已经……只剩下你我了，我不允许你就在这个地方牺牲。……你必须挺下去，知道吗？我不能让你……”

蜥蜴人小伙直勾勾的目光发生了变化，他的瞳孔暗淡下来。他感受不到任何的痛苦了，蜥蜴的鳞片失去光泽。“长官……”他用最后的气音发出这个词，闭上了眼，手臂从黑豹的腿上落下来。口袋的怀表也垂下来一条金链。就像每一个战争爱情故事一样，他也许有一个等着他回家的妻子。

“……理查德。”

黑豹的身体颓然地深陷在沙发里，手臂撑着自己的面庞。他无力抹去自己军装上的脏土。豹瞳中的世界变得黑乎乎的，健实的胸膛内部那颗心脏仿佛失去了活性。

他抬起头来。肿胀困乏的双眼看到了一张木桌，一张木椅。黑豹兽人怔怔地站起来。

“呲”地一声，他硬实的屁股就坐在这张摇摇晃晃的椅子上。手搭在木桌上，桌面木纹的沟壑感让他的指节感受到一些现实的刻薄。

他开始去思索。自己作为一个长官，为何会这样无能。

“嘶。”赛维感受到了寒冷，像是阴影过境。背后空落落的橱柜，此刻却像是有瓶瓶罐罐吹倒摔碎下来一样的错觉。

赛维心头的懦弱涌上来，他甚至感受到死神就在他身边矗立。

但是自己本来就心如死灰，如果死神真在这里，要带走身体或精神死去的灵魂，也是无比正常的事……

黑豹兽人的瞳孔逐渐幽深，眼睛发黑。他梦到了从战争里活下来的自己。他教了几个新兵蛋子，成立了第十七军团。这些新兵都很有出息，本来可以得到不错的工作，拿到可观的薪水，甚至可以娶到一些金发美妞……

现实里，理查德的身体已渐渐地僵硬了吧。这个新兵曾经多么活泼。

……他不该就这样死去。明明还有很多的事情等着他去做。他还有青春。如果可以，让自己这个没什么的家伙，用性命和他的交换，那该……

“你好。”

黑豹兽人吓得滚下椅子，在肮脏的地板上翻了身。

梦被惊醒了。

有危险！军人血液里的应激反应驱使黑豹立刻找掩护，快速找到枪，上膛，对声音来源进行威慑。“……你是谁？！”

赛维确信自己刚才一瞬间听到了一个雄性的声音！不可能，自己明明已经搜过这间屋子了，怎么会有别人悄无声息的出现？

黑豹的视野逐渐清晰。他首先看到了一个装作优雅的兽人影子。他身材高瘦，颅骨小巧，而且端坐在木桌的对面。

他什么时候来的。没人知道。

这个人的长相就宛如死神——他的半边脸是枯瘦面具。

那个面具，像是死去已久的驯鹿之王被剥去了半边的颅骨和角，威风衰弱后成为残次饰品，而佩戴在这个兽人的脸颊上；而另外一边脸是露出的，他有着猎豹的模样，毛色使他表情像是地狱的引路者一样狡黠，泪纹深刻地在他的鼻子旁往下走。

他的披风带着神秘的图腾，单臂上仍有枯骨的甲壳。他真的宛如自然死物之中诞生的恶魔。

神秘的兽人就坐在这里，饶有趣味地用两只手的手背搭起脑袋，盯着这个高壮的军人。

“……你是谁？”赛维大声地吼叫。

神秘的猎豹兽人说——

“我是你现在需要的人。”

斯凯·克利弗，这是一个恶魔的名字，是的，一个恶魔的。

“我可以让你的愿望成真。”

恶魔说完后，手指摩挲着自己面具上边缘，结实的骨骼只会带给周遭死亡一般的冰冷，但他并不讨厌这种温度，“我知道你的愿望是什么。痛苦的人类。”

“……”黑豹兽人仍然握着枪，他是一名士兵，他随时可以对这个不出示国籍与身份的怪人脸上开枪，“你？就凭你这个装神弄鬼的人？你那面具真特么丑到我想吐。如何证明你不是招摇撞骗的货？”

瘦俏的恶魔缓缓地说话，仿佛他不需要呼吸空气。

接下来他的话足以震撼这位士兵。

“你的名字是赛维，一个年轻的长官，英勇善战的黑豹硬汉。你带领着自己的第十七军团，辉煌过一段时间。中间这些无聊的事情我就不再多说……但依旧迎向了此刻至暗的失败。对，你们失败了，外面炮火连天，你一个队员也救不了，此刻的你陷入了动摇。”

“你……”赛维龇着利齿，手肘的关节在颤动，“你调查过我？我是军人，你敢调查我的底细和过往，你真是大胆……”

恶魔的话语里充满了温和：“我知道你的所有秘密，包括那位刚刚死掉的年轻蜥蜴人的，他是你军团里最后一位士兵，噢，也是对于你而言最特殊的一个。赛维，你是一个有趣的人，你有胆识，你很忠诚，你拥有一个坚毅而且阳刚的灵魂。所以我找到了你，并且尝试——帮你一把。”

说到“帮”这个字的时候，这位恶魔的猎豹胡须稍微下沉了一下，仿佛掩盖着半边脸的阴笑。

“……”

“看看屋外吧，赛维。”

赛维愣怔着，缓缓走向窗户边。他看到天空的轰炸机凝固在了气层上，圆滑的炮弹在空气里摩擦生火，月光下它散发着宁静的光。

赛维有些难以置信：“袭击战还在进行着，但是这一切都凝固了……你，停止了时间？”

“我只是不喜欢让别人打扰我。你们的战争，以及掠夺和背叛……都没有变换过任何花样。生命总会进行这种糟糕且腐烂的进化。你知道吗？你们像极了粪坑里的驱虫，它们无意识地争相嗦取着下水道那些营养物。你们把这种现象叫做‘战争’？唉。”

恶魔克利弗的手指在桌面上敲打着，他经历过的悠久岁月让他变得冷淡。

“但你不一样，你很有趣，黑豹兽人赛维。至于我是否有能力可以为你实现愿望，你应该有自己的判断。”

恶魔笑着。他看着这个在战火里接受过不断地洗礼的兽族军人，此刻正在为目睹了超自然的现象而迷茫。他在想：面前这家伙，如果能控制时间，那么……他就能……

赛维回望了一眼沙发上，那个无比年轻的死者。他死了也许十分钟，或许可以变成一分钟，或许就是在一秒前……因为恶魔斯凯·克利弗能够玩弄时间，而士兵理查德就可以——

活过来。

“咯吱”一声，赛维坐回木桌的椅子上。他把枪摆在桌面上，手指远离了它，代表着自己“不会动用火器”的无言许诺。他的身板挺得很直，就像一直以来训练的姿势一样。豹瞳盯着对方，即便，那是一张诡异又戴着神秘面具的脸。

“你决定了吗，‘尊敬的第十七军团长官’？”恶魔问。

赛维两只手的手指在桌面上慢慢交错，他的语言无比锋利：“不用假惺惺的了，你想我做什么都可以照办。只要你最后能够信守承诺，实现我的愿望。另外，你对我的称呼很怪，麻烦换一下。”

“好，赛维。哈哈，谢谢你同意了与我的‘游戏’。”

周围的空气开始阴冷，赛维的后背毛发开始发凉，而自己的鼻息却如火炙热。

“游戏”？和恶魔玩游戏吗？……这个世界上应该没有哪一个人会去选择与恶魔豪赌。

恶魔斯凯·克利弗从怀里拿出一副扑克牌。它被放在了桌面上。“这是一个很简单的游戏，赛维。我想，你应该会简单的算数吧？”

“你的问句出现在这里，显得我是个白痴。”

“游戏规则很简单，我们就利用抽到的牌，去凑够一个‘21’的数字。加起来的总数越接近越好，但是不能超过了，不然会BOOM——哈哈，放心，我已经把鬼牌给去掉了。”

这是一个数字的游戏。

自己接下来居然要通过算数，赢得恶魔为自己做事的机会。

赛维靠在椅子上，他机敏的思维迅速一遍又一遍地进行考量。单纯地拼凑数字？不会那么简单的。这个恶魔，有很大的可能性在里面设置陷阱，或者说在输赢奖惩上动坏主意……毕竟，自己的要求是要让死人复活啊。

赛维沉思很久：“然后呢？没有其他的解释吗？我该如何让我的愿望得到实现？”

恶魔拿出了一个往常盛放美酒的杯子，空的，里面干干净净。“你每赢我一局，我都会让你往里面装入固定一小杯的‘愿望’。‘愿望’来自于你的身体，需要取出来。像是你所渴求的、需要的、感受到的，都是‘愿望’。只要愿望漫过了杯子，我就实现你的心愿。”

听起来，“愿望”似乎是一个可以具现化的赌局代币。

“那，如果我每输一局呢？”赛维问。

这个鹿角恶魔回答：“那我会夺走你一部分身体的控制权。当你的全身都输给我之后，你的灵魂就是我的了。”

“……”

输了，会失去肢体。黑豹兽人稍微往前倾了一点，椅子仍在支撑着他的重量。

他的目光变得一丝丝怖惧。但是稍微过了一会，他缓缓呼出一口气，仿佛赌局规则在人的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

确实是恶魔会说出口的话。

“你同意进行游戏吗？赛维先生。”

恶魔交叠着自己的双臂，猎豹的眸子青幽幽地看着赛维。

在恶魔出现之前，赛维就已是这样绝望了。他现在有机会可以换回理查德的生命，只需要自己保持沉着、细心地赢下接下来的几场游戏就行了。

“……呼。”豁出去了，赛维回头望望那具“熟睡”着的蜥蜴身体，给予自己几秒钟走神的时间，然后正过脑袋，“可以，我陪你玩，鹿角豹小子。”

“很好，亲爱的第十七军团长官。哦不，赛维长官，”恶魔歪着脑袋，面颊让这死一样苍白的月亮为他们的游戏作证。“那么游戏开始——”

木桌中央的扑克牌忽然散开，重新打乱，迅速重组。“……”赛维还在惊诧之余，牌组已经洗好，并且给自己，以及恶魔分别发出两张牌。

赛维缓缓翘起两张牌的一角：“8”与“5”。还可以再来一张。“加一张。”他说。

扑克牌堆听话地为黑豹送去一张牌。在干燥的桌面上，一张牌干净利落地滑行过去。赛维接住后，肮脏的黑豹手指按住牌面，翻起来，看到了一张“6”。

恶魔问：“还需要新的牌吗？”

赛维没说什么。现在这局面……够了，不再要新的牌了。

恶魔说：“那我就再要一张。”一张牌滑进恶魔的手心。恶魔笑而不语，决定摊开。

赛维也摊牌出来。总数“19”。

恶魔哈哈笑着，说：“赛维啊，我该怎么说呢。你的运气还很足，你赢下了第一局。”在赛维瞠目结舌的表情下，恶魔克利弗翻开自己的牌。“10”“2”“3”，总数是“15点”，小于赛维。

赛维赢了第一局。即便他认为自己赢得莫名其妙。

赢了之后，就要……交出“愿望”了吧？

这个瞬间，恶魔克利弗抓过赛维的手腕，横放在玻璃酒杯上。

然后，在他们二人的注视下，赛维那充满军人特有的密密麻麻的战痕沟壑的黝黑手心，凝出一颗一颗的结晶。那就是“愿望”？现在缓缓地掉落下来，像是沙漏里的金色沙子一样，与杯壁发生轻微地碰撞。

就这样，杯子的底部留下了一滩晶莹的粉末，刚好漫过杯底。

“……”赛维感觉身体有些奇妙。自己的灵魂更加轻盈，大脑逐渐享受空寂和平静，“结束了？我以为过程会很痛苦很不妙，结果……我现在觉得很无聊。”

恶魔笑着问他：“还感觉到什么了吗？”

“没什么感觉。照着这个势头下去，我赢你只需要洋洋洒洒地几场游戏而已。来吧，下一场。”赛维他撩起自己军绿色的衣袖，露出雄壮的小臂肌肉。他似乎做好了继续拼搏的热血准备来了。

恶魔耸耸肩。

看来，这位军官并未意识到自己在流失什么珍贵之物。

第二局。

赛维率先多要了一张牌。

等到恶魔克利弗停下拿牌后，翻开，结果恶魔的三张牌里面有两张是“10”点，总数已经达到了“28”。恶魔因为点数过大而输了。

运气很好，赛维又赢了一把。

赛维又伸出自己的胳膊，他的掌心再度涓涓流出“愿望”，让这个酒杯一点一点地承载。他的掌心原本还流着汗，现在完全不出汗了。

目前的胜局使他神情轻松，也更得心应手。

没问题的，只需要继续赢下去，就行了！赛维稍微扯动自己脖子的军服领口：“继续，大方的恶魔先生。”

赛维差一点点就对对手进行下一步的嘲讽了。好消息是，自己离成功越来越近了。

第三局。

赛维点数是“20”，恶魔克利弗的点数是“16”。

赢了，又赢了。

第四局。

赛维的点数是“20”，恶魔克利弗的点数是“22”。恶魔点数过大导致爆掉。所以是赛维胜利。

赛维的喜悦有一瞬间消失了。他的手放在酒杯上，让“愿望”缓缓流出。赛维的面庞有些僵硬和苍白，他的心境似乎缓缓浮现了一些枯涩感：刚才，这只恶魔，是不是差一点点就赢了？

恶魔克利弗仍然露着狡黠的笑意：“怎么了？不是离胜利越来越近了吗。你有什么苦恼的吗？”

“……”黑豹抿了抿嘴巴，豹须向下颠抖。“没事，继续。”

恶魔的手在桌面上摆出张开的姿势，显得无比轻松。“好，那我们继续洗牌。”

赛维的金瞳盯着着这个心怀鬼胎的混蛋，不置一词。当下赛维必须要专心，刹那间他已经得到了第一张牌，然后第二张牌……是“7”和“6”，“我再要一张！”黑豹兽人的嗓门很大声。

他没想到现在自己的这个样子，和他曾经训斥过在部队里那些偷偷打牌的蠢货士兵一模一样——缺乏纪律管教的样子。

不说别的，他现在已经摸到了一张好牌。

獠牙从赛维的嘴角露出，他的微笑如此猖獗。他抽到了“7”，加在一起是“20”，很稳了。“我不要新的牌了。”他自信满满，把牌背朝上放在桌面，自己则微微靠着椅背，脖子后仰，让自己享受放松。

恶魔克利弗用平淡的语调回应赛维。“我也不要牌了，三张就好。就让我们摊开吧。”

赛维轻快地翻开牌，“20”点。又赢了吧？

克利弗也慢慢翻开牌，“10”点，“10”点，然后他翻开最后一张自己的牌。“1”点。

在这个瞬间，周围的灯光像是暗淡了下来。巨大的黑桃图案仿佛能掐灭掉房间内所有的光亮。

“第十七军团团长，赛维长官，您看到了吗？”戴着鹿角的年轻恶魔撑着下巴，看着对面，这位亲爱的黑豹军人已经陷入惊诧当中了，“我正好是‘21’点。这一把，我赢了哦。”

恶魔赢了一局。

赛维的面颊几乎失去所有的神色。他张大着嘴巴，喉咙里像是有永远吞咽不下去的痰，在那里折磨着本就嘶哑的声带：“你……”

那么按照赌局，恶魔可以获得一部分赛维的肢体操控权。

恶魔克利弗似乎是稍微撩动自己右臂上沉沉的斗篷，上面破旧的灰埃也抖动下来。这个鹿角面具怪人像是要用手臂进行什么准备：“那么，我就不客气了，先生。”

“你……你要干什……”赛维作为军人，在此之前从未如此那么惧怕过什么。但是现在，寒冷漫上他的身体，每一寸的肌肉仿佛都被苍劲又古老的树根反复缠绕，看不见的枝条在汲取自己肌肤的养分，这种感觉很糟很糟。

恶魔漫不经心地用手指在这个普通的木质桌面上摩挲，虽然这和赛维没有关系，但他就好像是触摸到这个男人的皮肤上那样，令他汗毛竖起。

那么恶魔会拿走赛维的哪一条肢体呢？“赛维长官，希望你已经准备好了。哈哈。”

恶魔说着说着，然后扬起了自己瘦俏且苍白的手指。

“我……你……你！……”赛维的右臂开始不听使唤——它跟随着恶魔克利弗的抬手，也跟着抬手起来。

赛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正在经历着这样的超自然现象！原本属于自己的这只手，关节弯曲和肌肉舒张……它自己动了起来。它正在做着一些违背自己意愿的事情——

饱经战乱摧残的粗糙的手，上面的伤痕和裂口似乎都清晰可见，那是无比成熟的雄兽人的手。现在，这只手，伸向赛维自己的脸颊。“唔……”

它擅自搓摸着赛维的胡渣，轻抚那硬朗又无比生硬的线条，然后到颈脖处。黑豹兽人那重重呜咽的喉咙，起伏的喉结，都在彰显这头雄性的粗野。

赛维还在发着声：“你在……干什么？！”但是他没办法阻止这一切。那只不安分的手，慢慢抚摸到自己的胸膛。它在揉捏自己硬实的肌肉，隔着军装，仿佛能够摸到自己在那下面不太明显的乳头凸起。这只手触摸的感觉，就像是别人在摸一样。

胸口正在起伏，赛维的呼吸越来越紧张。他从来没有那么“骚”过，经历这种事情并且发出奇怪的声音。但是现在，他却快被自己“玩”出浪叫来。“唔啊，嗯啊啊……”这种事情，好奇怪，靠，赛维现在越来越觉得自己就像个娼妓一样，用自己粗哑的声音发出奇怪叫声。

而且……自己下面那个东西，要起来了……

不要这样！不要这样……

“很舒服吧。”恶魔笑着，他的目光朝赛维的身下望去，“明明输掉了赌局，你却感受不到任何不适，不是吗？”

兽族军人的手被操控，正在朝自己的裆部摸下去。

“停啊！”兽族军人的神经腺素疯狂飙升——左手尝试去按住已失控的右手，尝试去阻止它。

军绿色的裤裆，现在被顶起一小块。赛维的手摸到了这一块凸起。“唔嗯！”赛维从被“支配”的情况下，摸到自己的阳具后……居然是这样的感觉。

坚硬、粗大，端头略微上翘，无比的野蛮，流露着诱人的芳香。

自己那只失去控制的手，此刻手指分散开来，“聪明”的各司其职起来。

食指与中指关节灵活地弯曲，玩弄那根肉茎的轮廓，它很娴熟，几乎可以把握住整条大家伙的动弹。随后，拇指指腹稍微用劲，隔着那层粗粝的军裤布料，对肉棒的表面进行按压和捻动。手指本身是有肉垫的，这下这既僵硬又柔软的触感，皮毛和裤子互相摩擦，居然让人……畅快和舒适。

最后剩下的手指和掌面一同尽可能地翻动和磨合，军裤丝毫遮盖不住它的热烈，而且在不断抚摸下，那玩意略微地抖动，躁动的动静也变大了。

“停下来！混蛋！操！”军人的粗口简单又纯粹。赛维长官的左手握拳猛地捶打桌子。

恶魔耸耸肩：“有什么问题吗，先生？我可是名正言顺地使用我应有的权利哦。”

“你特么……啊，啊，”赛维的右半边脸显得无比扭曲，豹须像是烤焦了一样卷起来，看起来他还在忍受自己下体的可怕折磨，他用手指指着恶魔的脸，“我有事情……要跟你讲，先……放开我！妈的！”

恶魔轻声说，无可奈何耸耸肩。“行行行。~”

一瞬间，像是一阵风吹过赛维的右臂。他的手臂沉沉地甩落下来，就像短暂地抽筋，他找回了疼痛感。

赛维失神地晃动手腕，伸直或是弯曲，确认了自己复原了。

“说吧，有什么交代吗？”恶魔说。

赛维像是流了滴冷汗，他说话发着几节颤音。“我是想说，”他确信面前这个恶魔是不好惹的人物了，所以他得为自己争取一些优势。

“你这样做很无理，知道吗克利弗？你再把我的手给控制了，这可不好摸牌了，我得像一个瘸子一样和你玩游戏，你应该不喜欢这样的局面对吧，因为这可没意思。”

“您想表达的是什么？”

“……我建议你直接把我眼睛给控制了，你透过你的眼睛直接看到我的牌，这样你可以更轻松些。不过你也想到了吧，这游戏就变得无趣了，不是吗？”

赛维摆摆手，交叠着手往椅子后靠。

恶魔克利弗呼出一口叹息：“赛维长官，你现在想要修改我们之间的赌约？”

“不不不，亲爱的恶魔小子，”赛维的小臂横在木桌上，他的发言仍然充满了对自己名誉的保护。“你可以，换一个方式，我支付得起的价格……或者，换一个要求，我一定照做。”赛维确实讨厌自己对自己动手动脚的感觉，于是他必须得和这恶魔继续谈判。

赛维已经快要用尽自己的浑身解数。他希望这个恶魔是个讲道理的。

幸运的是，恶魔确实讲道理。

“可以啊。你确实可以找到一些东西，作为你输给我肢体控制权的替代。”他回应道。

正当赛维松了一口气的时候，恶魔忽然站了起来。恶魔克利弗站在窗前，像是直直地伸一个懒腰。“那就，给你换一个小惩罚吧。便宜你了。这可是我少有的，对一个普通人降下慈悲。”

“嗯？”

这个健壮结实的兽族军人后背发凉。那个恶魔说了什么……说了什么……就像是什么风穿过树叶在耳边轻声细语一样，一阵温凉穿过这个黑豹长官的喉咙。“我……唔噢。”

恶魔坐回了自己的赌桌位置，面露微笑地看着木讷的赛维。“你已赊账成功。挺划算的不是吗？——我只是在你身上加了一个小设定而已。你只要多说话，就自然发现了。”

兽族军人似乎闷哼了一下，他的喉咙咕噜咕噜的，声音像是以往他在战壕里吃完那些粗糙的军粮要呕吐的时候一样。

他有些发怒地指着恶魔的鼻子，恶狠狠地说：“你，别又给老子，搞什么怪事？！”然后，这个兽人单臂扑着桌子。猫科动物的臂膀比较柔软，更不用说这是一个身形矫健肌肉灵活的军人，但是，此刻他想要说什么话——

豹须有些翘动，牙齿也龇着从两边嘴角露出一小节，他腹部好像有些收缩，兽瞳保持着短暂的狰狞。终于说出了那个词——

“喵。”

什么？

这个瞬间，赛维立断地捂住自己的嘴。

他刚才说了什么，是什么……为什么自己有生之年会说出这种低微的叫声来。自己在干什么？

赛维是无比硬气和冷酷的军人，死在自己枪下的贱命要多少有多少，从战区回归的过程里无人不会给予崇高的敬意。但是，他刚才竟然用嗓子轻轻地挤出一个“喵”字。真是……令自己作呕啊。

他现在脸上的血管都拧巴着，手甚至想要去拧断面前这个怪家伙的脖子。兽族军人的荣耀不得被人侮辱！但是，自己不得不去服从……

“来，再叫一声。”

“喵……呜……”

赛维心里一惊。他让自己的椅子退后了一格。黑豹的目光只剩下了错愕，他真的控制不住自己想要朝他人低吼的情感……

“真乖。”恶魔克利弗两手交叉坐在位子里，欣赏对方脸上的苍白。“我暂时开心了。继续将游戏玩下去吧，长官？这次喵喵叫的惩罚，暂时当做是我对你右手肢体掌控权的替换。你可别继续输下去咯。”

“你他……妈……”赛维的獠牙嘶嘶作响。但是他得控制住自己的怒火，赛维不想多说一句话，不然自己这张嘴肯定再漏出一两声喵叫的。“继续……”这位硬汉强使自己沉稳下来，攥着的拳头轻轻捶在桌面上，仿佛在放着无言的狠话——我会赢的。

继续发牌。

嗖嗖两下，两人拿到新的扑克牌。

这次对局他们各多要了一张。赛维低头一看，第一二张是“9”和“1”，心情难免躁动不安，但是第三张是“9”。可以了，总共“19”的点数非常接近满分了。

他摊开牌前，不曾想到，恶魔克利弗提前一秒钟也摊开了牌：“20”点。运气不错，他拿到了“4”、“8”、“8”19比20，是恶魔赢了。

赛维的怒火让他愤起敲打桌子，轰然的声音像是能撼动房屋。“操啊啊啊啊！”

为什么又输了？！

恶魔收敛着自己可能会失礼的笑容，翘起二郎腿，自信的表情像是在告诉赛维：不用浪费时间了，自己已经准备好要怎么整他了。

老是低着脑袋的赛维眼睛忽然向上抬，他这样直勾勾地盯着这个混蛋恶魔，“……”嘴巴里几乎准备好了很多肮脏的辱骂词汇。他的喉结凸凸的，口水因为发飙而难以下咽。

但对方并不在意，淡然地对赛维下达指令：“给我把你身上的衣物统统脱掉。”

“我……我……你……”赛维的瞳孔黝黯了一些。

军人的目光没有了光彩。他被操控了。

“……是。”

黑豹兽人很冷静地应了一下，并且站立起来，像是执行命令。

他攥着的拳头缓缓松开，他那只满是褶皱的兽爪开始接近自己的衣服扣子部分。那高翘又沾灰的领子慢慢松动，老旧的腰带也被轻轻解开。

“……”他的汗腺接触到冰冷的空气时，起了鸡皮疙瘩。他所作所为像是在自己家里一样轻松，因为这都是洗热水澡前固定的动作。先前的愤怒瞬间变成了空白，他想做什么，他想要挣脱什么，都不记得了。

当他的手指划过衣襟上的军勋时，他略微犹豫了一下，但仍然继续下去。解开了衣服，让自己硕大又硬实的胸脯展露出来。

“……脱掉。”这位军人的腰身很强健，上面也有子弹划过的淡淡伤痕。黑豹也许经历过异常黑暗的战乱，所以在他黝黑又粗壮的兽人身躯上，全是他的战史。然而这些过往，现在被一个陌生的人看得一清二楚。

深色的军人内裤褪到脚踝。在自己都还处在茫然的状态，将手里沉沉的发灰的军服给扔在一边，军靴也摆在脚旁。

自己的兽人的小腿很发达，大腿的线条像是雕刻出来的艺术品。而在大腿根深处，是他的私密之处了。阴毛和他其他的毛发是一样的，米白色的，而那耷拉下来的，是黑皮肤包裹着的红褐色的肉茎。它从毛发里伸出来，宁静的月光下，它的轮廓诱人且安静。

因为刚才被“自己”肆意玩弄过，所以它还在充血。赛维还一阵恍惚，他的豹尾巴和赛维本人的精神力一样，显得无力而且失落的样子。

“……”

“赛维。”

“唔……呜！”赛维似乎才醒了过来。

“不愧是兽族军人啊，第十七军团的团长。您的身材，哈，确实是普通兽人们羡慕得不行的那一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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