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離去之後，停屍間裡寂靜的讓人汗毛直豎。而將這份可怕的寧靜撕裂的，則是一聲更讓人戰慄的金屬悶響。

停屍房厚重的隔離門被緩緩推開，根來護士拉著有些陳舊的台車走了出來，滑輪的軸承似乎有些銹蝕，摩擦時不停的發出刺耳的吱呀聲。

小舟潮的遺體被護士端正地安放在台車上，並未加以覆蓋，而是維持著全身赤裸。但與先前不同的是，此時小舟潮的身體上多了一道可怕的Y字形切口，由鎖骨兩次開始，兩道切線在胸口匯合，然後一路向下直抵腹部。這可怕的切口被手術線細密地再度縫合起來，基本維持了小舟潮的遺體原本的形態，但無疑那可怕的痕跡加重了令人憎惡的死亡氣息。

原本……應該沒這麼麻煩的……

根來護士冷著臉，一路牽引著小舟潮的屍體來到隔壁的處置室來。

這具屍體……還需要保存下來……為了……味道……

根來護士冷峻地睥睨著潮的遺體，從那眼神之中看不到絲毫憐憫或者哀傷，那真的是人類面對人類的屍體時可以做出的表情嗎？

並沒有過多的猶豫或者思考，根來護士從一旁的盒中取出了早已準備好的藥劑與注射器，那是早先就準備好的防腐劑。對於已死的屍體，仿佛處理實際非常的繁雜。液態的防腐劑擁有最佳的效果，可因為血液已經停止流動，無法將藥劑傳導至全身，因而需要多點分批量注射。而根來護士同時又必須避免在屍體上留下注射的痕跡，不得不選擇針頭極其細小的5μm注射器。那注射器的容量非常微妙，針尖過於纖細，以至於都可以產生輕微的彎曲，只要注射角度得當，完全不會在屍體上留下半點痕跡。只是如此以來，注射的次數幾乎要多上3倍。

不過根來護士似乎對這繁重的工作並不以未然。她將藥瓶和注射器捏在手中，從頸動脈開始，逐次向下將藥劑注入潮的身體。尤其是對於潮那對豐滿的乳房，根來護士更是費了一番功夫。她不得不先從乳房下沿分三個點分別向乳房根部進行藥劑的皮下注射，接著從乳頭處直接插入乳房正中注入一針，最後還需要對乳房進行輕輕的拍打，以確保藥劑得以在毛細血管密集的組織中得到充分的擴散。

單說是注射過程就耗費了整整一個小時的時間。但在這段時間裡，根來護士並沒有執著于單一的工作，而是很好的利用了時間。除了防腐劑，她還提前準備了一口電熱罐，裡面放了好幾條熱氣騰騰的厚毛巾。那些毛巾除了被蒸的熱騰騰的，更是浸染了不少特殊的有機溶劑。這種溶劑分子很小，足以穿過皮膚擴散入人體。其分子進入人體之後，會稍稍改變人體內的電離平衡，在一定溫度的促進下，可以加快乳酸的水解，並放鬆肌肉。根來護士在針對小舟潮的上半身注射防腐劑的同時，還將這些毛巾裹在了屍體的腿和足部，以加速消除潮屍體的屍僵。當根來護士最終完成小舟潮全身的注射時，潮的腿和腳部已經基本恢復了柔軟。雖然還有些許的僵直，但根來護士很有耐心地抬起潮的腳，精細到每一隻腳趾的關節，進行了全方位的彎折與按揉，直至潮的屍體徹底恢復常人所有的柔軟。

雖然防腐工作並非只有一兩步這麼簡單，但後續的工藝就要輕鬆多了。根來護士撐開潮的眼瞼，將防腐劑像滴眼液一般滴入潮的眼框內。用手指輕輕按住晶狀體的突起，緩緩旋轉眼球，讓藥劑得以擴散。人死後，眼球內壓會因為淚腺的失能而逐步升高，因此不能直接注射，而必須通過滲透法來讓藥劑起效。

之後，根來護士又拿出一個小型噴壺來。這裡面裝著的是與注射防腐劑不同的類型的水溶稀釋藥劑，是專門用於處理皮膚和角質層的特殊防腐劑。根來護士將這液體用噴壺均勻的噴灑在小舟潮的身上，然後很細緻地用手抹開，像按摩一樣加速藥劑的吸收。

這種防腐劑的分子量更小，可以直接穿過皮膚，照常理來說對人體是有一定毒性的，但根來護士似乎並不在乎這些問題，而是堅持用手直接接觸潮的肌膚，以最佳的效果進行塗抹和按揉。

畢竟那只是對人起效的東西，對影子而言，並沒有任何效果。

根來護士的工作非常細緻，在塗抹完潮遺體的正面後，又將軟綿綿的潮翻過身去，進行背後的藥劑塗抹。甚至就連一些噴灑難以到達的地方，比如腋下，指縫，股溝，陰道等，根來護士都專門做了處理，確保潮的全身能做到雨露均沾。為此，根來護士特意將潮的屍體扶坐起來，自己一手挽起那軟綿綿的肢體，一手細緻地將藥劑均勻的噴塗揉抹。遠遠看去，就像是溫柔的母親在照顧染病虛弱的女兒一樣溫馨。可當走進之後，卻只會看到根來護士冷峻的表情，還有潮那無力的屍體任憑他人擺佈的悲切。

這藥劑的效果似乎發揮的很快，噴灑的濕潤沒持續多久就消隱無蹤，而小舟潮屍體也同時產生了明顯的變化。這種特殊防腐劑具有很強的還原性，在滲入小舟潮的屍體之後，很快就分解了血紅蛋白，將其中的三價鐵離子進行了還原。潮的遺體僅存半分淡淡的粉色已經消失無蹤，原本漂亮的小麥色肌膚變得煞白，再結合她原本色彩就很淺淡的金髮，使她的整具身體看上去就像被漂白染色過，又仿佛有人放幹了潮體內所有的血液。而在這慘白之下，還隱隱蒙著一層如同水泥異樣死氣沉沉的青灰色，在乳暈處尤為明顯。這可怕的顏色讓潮的遺體散發出一種非常哀婉的氛圍：這種晦暗的死氣本不該出現在這樣一個花季少女的身上。誰人看到如此的畫面，不會為之感到哀傷呢？

是的……哀傷……

根來護士似乎可以從理論上正確認知這一感情，哀傷時人的反應，哀傷時人的表情。但根來護士似乎並不能真正理解這一感情，她只覺得煩躁。而讓別人體會這份煩躁，似乎並不是什麼好事情。

那麼接下來，才是“根來護士”真正的工作了。

她伸出手，毫無憐憫之心的捏住潮的下頜，左右旋轉著潮的頭部，以便於仔細觀察她頸部的痕跡。在小舟潮的皮膚徹底變成那異樣的青白色後，原本尚不明顯的抓痕此刻變得非常的刺眼，就像一條條蜿蜒的毒蟲在啃食潮的脖頸一樣。無論是誰都會看得出異樣。因此，根來護士必須將其掩蓋。

根來護士先是拿來一枚頸枕，墊在小舟潮遺體頸部和脊背處，讓潮的遺體呈現微微昂起頭顱的姿勢，以便於自己處理頸部的傷痕。根來護士首先選用的是較為濃稠的液態美白粉底液。這種粉底液顏色非常接近白色，而且顏色濃度很高，本來作為美白品能起到非常好的淡化膚色的效果，而現在卻被用來在慘白的皮膚上遮掩傷痕。

根來護士低伏在小舟潮遺體的身上以固定身體，非常仔細地用細細的筆刷沿著每一條抓痕反復塗抹覆蓋，直至能基本掩蓋吉川線突兀的顏色。這過程她完成的並不順利，墊起小舟潮屍體頸部的頸枕也同時令她的屍體挺起了胸膛，。潮豐腴的乳房雖然柔軟而彈性十足，此刻卻稱為了根來護士的巨大障礙。根來護士發現，她如果將手肘按在胸口正中，那麼那兩枚乳房便會影響她手臂的移動，可她若直接把手肘壓在那乳房之上，乳房過分的彈軟反而會讓她的手肘滑來滑去，難以固定。根來護士為此非常無奈，她用手抓住潮的乳房左右擺弄，始終想不出一個解決辦法，只能讓右臂保持懸空，一點一點緩慢地描蓋線條，耽誤了很多時間。

完成這一步之後，根來護士又取出一個同樣白淡，但略略有些粉色地乾粉來，拿粉撲均勻的拍打著潮的面頰和頸部。這乾粉很有效，很快就讓液態粉底的顏色和周邊蒼白的皮膚融為一體，並且多少彌補了一些血色，給潮的臉添加了些許的哀婉。

根來護士並沒有給潮塗抹任何唇彩，而僅僅使用透明的唇膏稍稍緩解了嘴唇的乾澀。她必須讓潮的意外身亡成為毋庸置疑的事實，因此絕不能讓潮的遺容引起人們的注意，維持普通少女的素顏淡妝才是最優的選擇。

到此為止，根來護士終於完成了她繁雜的工作。她將潮的屍體擺放端正，抽走了頸枕，將潮的金髮輕輕拉散，平鋪在潮的身邊。這時，她聽到外面的走廊裡傳來一陣吱呀聲，一個人的腳步聲也隨之變得清晰。看來，是殯儀館的人到了。

“打擾了，請問菱形醫生在嗎？”門外突然響起一個彬彬有禮的聲音。

非常神奇的，剛剛根來護士臉上的冷漠瞬間被清理，而是掛上了一副營業式微笑。

“我是日都島殯儀館的職員，聽聞有島民因意外身亡……”

“請進，我正巧剛剛完成了遺體的清理工作。”根來護士最後瞟了一眼檯面上的小舟潮，確認需要的遮掩毫無瑕疵，回身為來者打開了門。

“這位就是……？”走進來的是一位年輕的男子，身著黑色工作制服。他抬眼就看到了在處置臺上一動不動的，散發著冰冷青白色的屍體。

“島上西餐廳主人的女兒，小舟潮。因為救人而不行溺亡。”根來護士的語氣變得非常客氣，並未讓那年輕的工作人員感到半分異樣。

但對那年輕的職員小哥來說，猛然呈現在他面前的，全身赤裸的年輕女子的屍身，多少還是有些衝擊力。畢竟，他連活生生的女孩子的裸體都沒怎麼見識過。

“這……這可真是太遺憾了……”

“所以還需要煩請閣下讓這孩子歸於安寧。”根來護士彬彬有禮，但似乎並不希望來客久留。

“您有帶來推車床嗎？”

“啊！？有的，有的。”職員小哥還在目不轉睛地盯著潮那冷豔的屍身，猛然被根來護士提問，顯得有些驚慌。他連忙側身讓開空間，將搬運屍體的推車床送了進來。

“我來幫您。”根來護士並沒有給那職員小哥什麼反應的時機，而是快速地拉過推車床，擺放到小舟潮屍體的一旁。職員小哥雖然剛剛還在發愣，但在根來護士的帶領之下，還是找回了專業人員應有的素質。他快步跑到潮的身邊，端起潮的雙腿，協助著根來護士將屍體挪到他帶來的推車床上。

從這個角度，潮的所有隱私部位都在他的眼中一覽無餘。少女稚嫩的陰唇在雙腿之間半遮半掩，豐滿的胸酥隨著搬運如同果凍般輕輕搖晃著。潮閉著眼，那睡顏並無半分痛苦。當她那柔軟的身軀被從腋下架起時，在職員的眼中看來，那具屍身籠罩著一種悵然若失的哀婉。一陣淒涼如溪流般慢慢流入他的腦海，將他不久前面對赤裸的少女時產生的所有雜念沖刷的一乾二淨。

職員小哥很平靜地輕輕歎了口氣，從儲物格中拿出一張白色的布單，非常隆重地抖開，拉扯平整。隨後，他恭恭敬敬地將那布單覆蓋在潮的腿上，然後輕輕向上拉平。

小哥最後看了一眼那具蒼白的屍體，輕輕放下了那白色的覆蓋，將冰冷的少女與塵世隔絕開來。

“那麼，我先走了。”他的語氣變得平緩而低沉。

“一路順風。”根來護士對著遠去的黑色麵包車輕輕欠了欠身，臉上恢復了之前那漠視一切的冷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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