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你也不想想你自己的问题，如果你不招惹他们，他们会好端端的欺负你吗？”

严厉的女声劈头盖脸地打在我的头顶。我呆站在原地，低下头去，不敢看那只羚羊的面庞，只觉得她那对椭圆的镜片，正反射着锐利的目光。我是全班最矮的那个，甚至比同坐第一排的那些女孩子都矮了不少，已经初二了，却一点发育的迹象都没有，连嗓音都没开始变化。

于是他们取笑我，捉弄我，用各种各样的手段欺负我。我想把这件事告诉父母，但想起父母见到我背后的淤青和腿上的擦伤后，一手指着我，用子弹破膛而出般的声音训斥，“又跟人打架了？小小年纪不学好，作业作业不会做，考试成绩差的一塌糊涂，就是打架有一手啊？”

我不知道这到底算是训斥还是怒骂，我只知道我害怕极了，埋下头去看着自己发抖的脚爪，等他们声音落了许久，我才敢小声挤出早就想说的那几个字来。“是他们欺负我……”

“你是好学生，你怎么能和他们那些混混一般见识？他们招惹你，你不理他们不就行了？”父母不但不会转变丝毫态度，反而提高了几分音量，最后，还不忘补上一句，“你还学会顶嘴了？”以显示他们的威严。

我不再说一句话，待他们终于把他们的孩子当做出气筒般训斥得心满意足了后，我冲进自己的小房间，把脑袋闷进被窝里，啜泣到落不下一滴泪。我不再想跟他们说什么。

“他们想抄我作业，我不给……他们就打我……”我终于还是鼓足勇气对老师说了出来。就在不久前，他们抢过我的作业本，我不给，争抢间我的作业本被扯成两半，那只豺狼高举起那一半皱巴巴的残害，当着我的面把它死了个粉碎。刚刚擦过的毛坯地板上留下一道肮脏的水迹，我知道落在上面的纸张残片一定都报废了，但不知怎的还是蹲下身试图抢救。

于是豺狼一脚踢在我屁股上。我一下子炸了毛，惊得一跳起来，转身愤愤地看着他。他立刻拉来了一只豪猪，相互勾搭着肩膀，不屑地看着我。怎么，去厕所说话？说完，不由分说地扯着我的衣领，把我拽到一个无人的角落……

此刻，我的校服被弄得脏兮兮，还撕烂了一片，胸口仍隐隐作痛，眼睛下肿起一块紫青。不争气的泪水盈出我的眼眶，全然不顾自己在老师的办公室中，我就这么啜泣起来。

二

本来我不是值日生的，但黄鸡同学说自己临时有事，想跟我交换值日。我想都没想便同意了，于是不紧不慢地收拾起自己的书包，等待同学们离开教室。黄鸡背起书包，一溜烟地跑走了，还回头看了我一眼，大概他真的有什么要紧的事。

虽然回去一定会被父母责问半天，但我仍觉得是做了件好事。

我一边把同学们的椅子倒扣在桌上，一边这么想着。但就在这时，砰的一声在身后响起，是教室门被摔上的声音。能不能轻一点，把这本就弱不禁风的门弄坏的话，不仅得赔不少钱，班级荣誉也会受到影响。我回过头想要斥责用力过猛的同学。

但出现在我眼前的，是豺狼和豪猪。咔地一声，豺狼把门栓插上，然后不紧不慢地走到床边，拉起窗帘。豪猪则是走到我面前，一手扶着桌子，昂起脑袋，似乎是在用那两颗狰狞的獠牙看着我。他们发育得很好，都比我高了半个身子不止。

“多大兽了，还会打小报告，嗯？”

我下意识地向后退，但我已经在最后一拍了，身后就是冰冷的，还会掉灰的墙壁。灰狼也拉上了所以的窗帘，整间教室暗了下来，更没兽能从外面看到里面的场景。

我被这两只混混逼到角落里的场景。

“看来还得教育教育你啊。”灰狼随手打翻一张椅子，撑着课桌翻了上去，坐在上面，用他那咄咄逼人的目光瞪着我。我不敢看他的眼睛。

我想要大声呼喊，也许外面恰好有老师路过，我就得救了。于是使了全力喊出救命。可是“命”这个字还没喊完，肚子就吃了一记重拳。疼痛和窒息让我一下子哑声，紧接着，我的咽喉被扼住。顾不得腹部的疼痛和连连想要作呕，我双爪本能地抓住那根黝黑的粗壮手臂，试图把它挪开，但悬殊的力量差距下，这一切都是徒劳。

接下来，我的身体似乎被拽起，一下子砸在墙壁上。疼痛从背后贯穿到脑后，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肋骨是否完好。四肢动弹不得，身子从墙壁上滑下，蹭了一身墙灰，最后坐到地板上。“呜……”是我的哀嚎声，听起来可笑极了。

“你尽管叫啊？你再叫一声试试？”豺狼勾起我的下巴，他那突出的长吻快要顶到我的脸上来，脸上写满了不屑的笑容。

浑身的疼痛让我不敢再发声，只好握紧拳头，低下头去。我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一定不会好过。上次，他们用烟头灼烧自己的身体；再上一次，他们把我锁进讲台下的柜子里，在那狭小黑暗的空间里我度过了一整夜……

而那只豪猪，竟然解开裤袋，脱下了裤子。他掏出他那又粗又黑的肉根，把它顶到我的脸上。就如同身高的差异，那肉根比我自己的大了许多，此刻散发着浓烈的腥臊气味，直钻进我的鼻子里。

“把你那恶心的东西拿开！”我费劲抬起手臂，想要把他推开，但自己细小的手臂却被豪猪牢牢抓住，那根恶心的东西不由分说地在我的嘴边摩擦，三番五次地想要撬开我的嘴巴。

“给老子老老实实的含住！不然把你的脑袋打烂。”豪猪抓住我的手臂，一下子杵到墙上。手腕的筋都几乎要撕裂，剧烈的疼痛反而让我咬紧了牙齿。他干脆丢下我已经没法发力的胳膊，又往小腹一拳，这下的疼痛让我长大了嘴巴，他的肉根也顺势粗暴地顶进我的嘴巴里。

他那巨物塞满了我的口腔，伴随着许久没洗过澡的骚味和尿液的腥味，让我想连连作呕。那东西卡在我的嘴里，甚至抵到了喉咙，我想吞吞不下，想吐又吐不出。我想跟他同归于尽，一口要下这肮脏的物体，但我觉得如果这么做了，他们一定不会放过我，而我可一点都不想死……

他在我的口腔里反复冲顶着，每每深深顶到自己的喉咙，剧烈的恶心感，然后是呼不上气来的窒息感。他突然一脚踩在我胯下，我最敏感的部位上，把我那尚未发育完全的阴茎碾压在他的鞋底之下。疼痛，异常的疼痛，下体被侵犯的耻辱，但是不知怎的，自己的肉根竟不受控制地在豪猪的鞋底发胀发硬……

但我无法呼吸，也无法呼救，我只能抬起另一只手臂，像是天花板上有什么救命稻草般胡乱抓着，意识也渐渐变得模糊……

三 教室

我感觉自己的血液在沸腾，身体中有什么种子一般的东西迫不及待地想要萌芽。我的身体被注入了奇异的力量，我看着面前的豪猪和豺狼，口腔中的窒息和恶心感不复存在，而他们就像小丑一样重复着滑稽至极的举动。

身上的疼痛没有了，手腕也能活动自如了。而下一刻，我发觉周围的一切开始变小了。

桌子椅子似乎矮了一点，面前的豪猪也不再那么令我胆寒。我发现自己的校服变得很紧很紧，啪的一声，一颗纽扣崩开，这颗纽扣就像开启了什么大门一样，紧接着，所有纽扣都争相绽开。袖子和裤腿紧绷着自己的肢体，下一刻，也撕裂开一道大口子，而爪趾直接刺破鞋子，从前面探出头来。

眼前的两只混混，竟变得比自己低了一头，他们的眼神里写满了惊恐和错愕。而我现在，还是靠坐在墙边。

我用力一推，不料直接把那只豪猪推开了几米远，他撞进一排课桌中，椅子掉下来，砸在他圆滚的肚子上，紧接着就是一声惨叫。这力气，是怎么回事？我自己都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我试着站起身来，身上的疼痛完全消失了，这个动作对我来说轻而易举。我扶着只有两个巴掌大的课桌，站起身来，脑袋却刚刚好顶到了天花板。这……居然变得有快四米高了？我不知道是惊讶还是惊喜，但我敢直视那两只百般欺负我的混混了。他们还没有我身高的一半，见到我的目光扫过，他们主动避开了目光，战战兢兢地样子，想要往教室门口逃跑。

我的身体还在膨胀，这样下去的话，非得把天花板都撑破。我只好弯下腰，很快脑袋又顶到了天花板，于是只能俯下身，手爪把一排排的桌椅扫开，这样半爬行着来到教室门前，一爪把想要拉开门栓逃跑的混混们拦下。

“好，好汉饶命……”豪猪一下子跪在地上，身体不住发抖。

“我们再也不敢了……”拆狼也扑通一下跪在旁边，还把豪猪的脑袋按得更低了些，“是他对你做那些肮脏的事情的，跟我没有关系！”

我感受到，随着自己体型增大，力气也几何级增幅，新仇旧恨，现在就要一并结算。我回想着他们犯下的种种罪行，十恶不赦，不可饶恕。被嘲笑，被欺负，被霸凌的场景走马灯般在脑中浮现，气火攻上心头，理智随着身体的膨胀渐渐崩塌，我只知道自己愤怒到了极点。

我一把抓起豺狼，另一只手又抓起豪猪，像是芭比娃娃一样，一只爪握着一只。他们挣扎着，呼喊求救着，但现在整个学校的兽一定都走光了，没人能回应他们的呼救。我猛地把它们撞在一起，像小孩子拿着两辆玩具汽车，要撞车咯！这样叫着，两个混混应声发出哀嚎。

我的身体还在变大，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已经几乎要占满整个教室。现在的我不得不趴着，像被囚禁在了一个过小的牢笼中，但我一点都不在意，因为两只混混对我而言，已经不到巴掌大了。

你们喜欢霸凌，你们喜欢把肮脏的肉根插到别人嘴里，是吧！我用指甲划烂他们身上的衣服，把豪猪的那根一截小拇指般大小的黑屌塞进豺狼嘴里，又把豺狼更长一点的阴茎塞进豪猪口中。把他们这样压爪掌的肉垫下，来回碾压。

我是想把他们踩在脚下以报一箭之仇，可惜以自己现在的体型，在这个狭小的教室内根本活动不开，也更无法把这俩混混塞到脚爪底下去。

即便这样，也是前所未有的痛快。我沉浸在复仇的快乐中，身子却猛地一颤，接着又膨胀起来。我的身体被牢牢束缚在教室中，四肢都动弹不得了，可身体不听使唤地继续变大。这样下去的话，不行。

墙壁裂开一道缝隙，然后破开几个洞口，我的四肢终于得以舒展。随着身体继续膨胀，整个教室的墙壁都轰然倒塌，我从废墟中站起身来，眼前的教学楼看上去也岌岌可危……

四

好像身体在快速移动。

睁开朦胧的双眼，灰蒙蒙的空气中弥漫着一丝殷红。撕裂的疼痛很快重新占据自己的躯体，巨大的痛楚这种，我废了好大力气才从冰冷的水泥地板上爬起。自己置身于一片断壁残垣之中，周围钢筋水泥林立，砖石塌得东倒西歪，哪里都积了一层厚厚的尘土。虽然天色已晚，四周没有一点光源，但不借助远处的星星灯火和头顶的皓月也能知道，我的身上同样布满了灰尘。

“咳咳……”我咳嗽了几声，不知哪个角落中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

一片早已无兽居住的危楼，在记忆中，自己生活的区域寸土寸金，附近不可能有这样的地方。肚子一阵咕噜声，伴随着不知是因为饥饿还是挨了几拳的疼痛，才觉得自己孤身置于天地之外，迷失在偌大的城镇之中。

寒冷和恐惧蔓上我的脊背，我想赶快逃离这里，但一点细微的响动都会让我心惊胆战，汗毛炸立。我小心翼翼地不敢弄出一点声音，迈出颤抖着的步伐，向不远处一堆倒塌的窗形成的窟窿走去。

漫游在城镇的夜色中，这里弥漫着刺鼻的阴霾，遮了星芒，黯了月光。我身上一分钱都没有，校服破破烂烂，但好歹能遮住身体。书包也不见了，只能祈祷它还躺在教室的角落。漫无目的地走在狭窄的覆了一层土的泊油路上，两旁的路灯尽是损坏的，仅有几盏灯还能投射出一点黄橙的光，告诉我路的方向。

父母会因为自己没有回家而着急吗？他们会找到学校，再满城寻找吗？也许他们发现我不在学校，就会冲进附近的网吧，鞋底踏得地板嘎吱作响，从前到后检视着每一排机位。发现我不在附近的网吧，接下来会觉得我去了KTV，又或者到某位同学家过夜，然后挨个拨一遍同学家长的电话。

不对，上次自己被关在讲台下的柜子里整整一个晚上，他们并没有出现。

夜晚的小路上没有一个人影，只有高楼大厦和几户人家的灯还明着，大概已经很晚了。不打烊的快餐店，我矗在门口犹豫，要进去问问路吗……自己显然没法购买任何东西，再加上脏兮兮的样子，会不会被认作乞丐轰出去。会不会很丢人。

我尤其怕与陌生人讲话。我终于还是没有迈进那一步。

“哇啊！……”我一边大声喊着，一边奔向远方。一步，一步，速度越来越慢，双腿灌了铅一般沉，我艰难地又一次抬起腿来，重重落了下去。身体仍然疼痛，饥饿剥夺了我仅有的力量，我觉得自己会一晃神，跌倒在冷冰冰的路面上。

像一条流浪狗。

五 小镇

我不知怎的踏出了有力的一步，阻止了身体继续向前倾倒。稳了稳身子，我发现麻木的痛感消失了，也不觉得寒冷饥饿，磅礴的热浪在体内涌动，它们就快要释放出来。这种感觉……

像是乘上了过山车向下猛冲，虽然我一次都没有坐过，但眼下猛然的坠落感让我找不到其他好的形容。过山车俯冲到底部，又一下子拉上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直冲进云霄之中。我惊惶地看着自己的身体，果然，衣服因为太近而爆开，脚下的小路也窄了几分。

力气，用不完的力气。我迈开步伐，大步向前奔跑。随着奔跑，身体变得越来越大，不过转眼间，脑袋就与路灯齐平。再然后，有四五米高的路灯成了拦着我的脑袋的障碍。我小心翼翼地躲避着，不想破坏了公物。可内心在躁动着，身体似乎有些不受控制，只顾着向前奔跑，想要抹除一切前方的阻碍，于是一挥爪，把路灯拍飞出十几米远。

脚爪一下子像是陷入一个小坑里。低头借着微弱的光，才看到路面已经塌陷下去，沥青块破碎在脚爪旁，而道路下的管道崩裂，喷泉般涌出细微的水流。

身体的剧烈膨胀可没有停止，我再迈出一步，毫无疑问又踏破了路面，陷进被我制造出的坑里去。地面已经支持不住我庞大的身躯和重量，而此刻的我也有了一栋楼房那般高。

也许是奔跑弄出的动静太大了，住民都以为是地震，纷纷亮了灯，有点仓皇跑出楼房，有的则在窗边探头探脑地看着。当他们发现我的存在后，脸上皆是惊恐的神色，夜晚的城镇整个乱了套。尽是些不到一根爪指大的小人，喊叫着，逃窜着，还有的远远观望着我。我只觉得有些烦了。

我转身面向一座六层高的楼，它现在还不到我的腰部。但我能知道，里面不少兽人在窗前看着我，在感受到我的目光后，不少躲到了窗下面。我挥出一拳，从屋顶砸出一个大窟窿，对他们而言牢不可破的钢筋水泥顷刻瓦解，大楼痛苦不堪地哀嚎着，惊恐的尖叫声在其中扩散。

又一脚踢在楼体上，楼房朝着一个方向轰然倒塌，完全散了架，变成一片废墟。

我低头看着道路上仓皇逃窜的小兽们，不由得发出一阵嗤笑。他们用尽全力跑四五秒钟的距离，我只需要轻巧地迈一步就能追上。我用力一踏地面，本就脆弱的道路崩裂出一道几十米长，半米宽的裂隙，巨大的震动让不少兽摔趴在地面上。

我高抬起自己的脚爪，好不留情地踩上去。就像踩几只蚂蚁一样自然。他们中的一些黏在我的爪底，弄得有些不舒服，于是我在地面上把他们蹭掉。

奇怪的感觉在身下涌动，我的肉根不知怎的挺立起来，在胯下矗立着，瘙痒难耐。饥渴的欲火冲上心头，我似乎彻底失去了理智，下身对着一栋高楼冲撞上去，在两层楼之间开出一个大窟窿。我的肉根直插入里面，学着样子挺胯收胯来回抽插。

我一点都不觉得疼痛，相反，这些坚硬冰冷的物体在下身摩擦让我觉得不可思议的舒适。身体很快再次膨胀起来，这一次，直接比在城镇边缘能看到的最高的一栋楼都高出不少。

但下体也变得更加躁动，我已经完全不顾那些虫子般的兽人的尖叫，一把掰断一座楼房，把掰下来的几层当做了泄欲工具，肉根直挺挺地插进里面，似乎里面还有不少兽人，被这么一顶，都紧贴在了我的肉根上。

这样几番撸动下来，下体硬挺到最大，一股股白浊从中喷涌出来，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只觉得身体一阵电流击穿般的酥麻，完全被快感所侵占。我丢了那半截楼房，扶着自己下体，看着不断喷射出的乳白色液体。

爽，真的好爽……

只不过对城镇里的兽人来说，这无疑又是一场灾难。这一点点乳白色液体，可以轻松淹没几十只兽。不远处就有几只，被散落的粘稠液滴正正好好压住，在里面不断扑腾挣扎着。

我看了看远方，月亮沉了下去，天边似乎泛起一点微不足道的白光。迈开步子，踏在弱不禁风的道路和平房之间，向前奔跑……

六

我再次醒来时，天已经蒙蒙亮了，但太阳还没有出来。身体的疼痛变得麻木，但行动也变得困难异常。饥寒交迫，我觉得自己身体在发烫，周围寒风吹得我连打了几个哆嗦。裹紧单薄的校服，四下张望。

我意识到自己完全跑反了方向。接着黯淡的光线，前方一道山脉巍峨。这已经是城市的边缘，再往前，就是阻隔这里的天堑。奔波一夜，我只觉得困倦和疲惫侵蚀着自己的理智，再也不想迈出一步了。

要怎么样才能回到家里，要怎么样才能回到学校……“阿嚏！”一个喷嚏，鼻涕应声涌出，无论怎么也吸溜不回去。身上并没有纸巾，只好用校服的袖口抹去。我感觉自己是感冒了。

我回过身来的时候，发现脚步在迈向远方，那是山的方向。晨练的老者从我身旁走过，看着我惨兮兮的模样，投来奇怪的目光。“我……”我实在很饿，想吃点东西，又想能搭一班车回到城市里去，但我低声说了一个字，就再也开不出口来。

山，何其巍峨。在上面铺设了道路的辛勤劳动者们，实在令人敬畏。我的双腿颤抖着，迈出不属于自己的每一步。两旁灌木郁郁葱葱，鸟语蝉鸣万般聒噪，山下似是无底深渊，盘旋着，盘旋着。我不敢再看。

七 山峦

脑袋一阵晕眩，我呆滞在原地，却有种身体在朝着山谷坠落下去的感觉。已经两次了，我已经无比熟悉了这种感觉。干脆闭上眼睛，感受自己身体的变化。

血液霎时间沸腾了一样，身上所有肌肉都顷刻间暴起，膨胀了数倍。可怜的校服和鞋子直接炸裂成布片，而接下来，身体才开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变大起来。像乘坐一艘火箭向上冲刺，周边的一切也都变得光怪陆离起来。

奇怪的光晕，像是穿梭在时空隧道中。我可以清晰地感知自己身体渐渐变大，因为隧道显得越来越狭窄，直到被我的躯体撑开，裂成碎片，散落在地上，化作一道道光消失了。

而现在的我，已经有了百米高，就算回到市中，也仅有一栋耸立的建筑能比我高出一头来。山峦瞬间失去了它原本的巍峨，山坡被我的脚爪踏出一个大坑来，而山巅离我也似乎近在咫尺，我要登上顶峰，就像爬上一层楼梯那样轻松。

这么想着，我迈开脚步，朝着山顶去了。每迈出一步，身子就会几番异动，再膨胀许多，当我三步两步来到山顶时，我已经与山一样高了。整座山脉被我踩在脚下，似乎轻易就会崩塌。云雾萦绕在我腰间，我艰难地透过这层云雾，俯瞰正片大地。整座城市尽收眼底，在我眼下渺小不堪。我一眼辨认出家的方位，学校的方位，现在，回到那里简直易如反掌。

我一下从山巅跳下去，就像从一个不高的土坡上跃下一样轻松。轰的震动声，我能知道，这一下子在不远处的那些蝼蚁看来，一定得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大地震。而现在，整个城市的人都能看到我，我就像是山峦般的存在。

然而身体一阵异动，并没有要停止变大的意思。猛烈的气流盘旋在我身周，形成一道旋涡，我吐吸着，身体也继续膨胀变大，山脉在下一刻便矮了我一头，又过了一下子，就只到我腰部高了。我兴奋地、忘乎所以地呼吸着，很快，山脉竟只有我的脚踝高了。

我已有数千米之高，眼下一切，皆为粉荠。

我能想象到他们看到我时万分惊恐的神色，但谁会在意，谁又能看到一只小小螨虫能有怎样的表情呢？我只是朝着城市的方向迈出脚步，那方圆几公里的城市，如果我用身体扑上去，顷刻就会化作一片涂炭的废墟。而即便是一只脚爪踩下，也能毁掉数个倒霉的社区。

最高的高楼不过我的一根爪趾一般。我轻而易举地把它踢倒，连同数不清的连玩具模型都算不上的“高楼大厦”一同踩在一只脚爪下。我得意地笑了，因为自己已经是在世间无敌的存在。

警报拉响，无数坦克和飞机列阵前来。可惜那些比蚊子还小的战斗机，最多也只能飞行在我的腰间，而投下的那些炸弹，更无法对我造成一丝一毫的威胁。最重要的是，它们可比蚊子慢了许多。我于是伸爪轻松地抓住几架战机，把它们像丢石子一样砸到地面上去。轰隆的爆炸声，细小的浓烟滚滚而起，我脚下的军队乱作一团。

他们动用了最先进的武器，我从未设想能亲眼看到这样的杀气，也从未设想它们会作用于自己，更无法想象，竟然不能伤自己丝毫。都是一群蝼蚁罢了，我叉起腰，狂妄的笑声震碎了城市里几乎所有房屋的玻璃。

只是觉得很躁。

我掏出自己的肉根。虽说在自己看来尚未发育完全，可对于身下这群可怜的虫子而言，就是一片巨大的阴霾笼罩，是从未见过的庞然大物。我扶着肉根，在众目睽睽之下，没有丝毫羞耻地撒下淡黄色尿液。尿流直接把他们的地面部队全部冲垮，看着他们弱不禁风的样子，我不住嗤笑起来，因为这才只是淌下了不起眼的几滴液体。

尿流渐渐变得更为粗壮，也许对于他们来说，是未曾见过的银河坠落般的场景。天降的洪水把他们的房屋冲垮，在街道上肆无忌惮地横行，紧紧是一泡尿，便淹没了半个城市。我就是这样，无敌的存在。

我还想笑，可笑不出来，我只觉得身体一阵眩晕，一屁股坐了下去。这一下，定然带来更为猛烈的震颤，又毁灭了半个城市，没准还有些幸存的楼宇，正在自己的后穴之下苟且。那种感觉，还来……

八 星星

头痛欲裂。然后身体的每一处都传来撕裂般的剧痛。我觉得自己身体裂成了一片一片的，但眼下的自己明明完好无损。我大喊着，尖啸声贯彻云霄，仿佛能穿透宇宙的真空，到达遥远的恒星。

接下来，自己的身体不断膨胀起来，伴随着身体变大，疼痛欲裂的感觉缓和了几分。我坐在一整座城市之上，捂住脑袋，我知道自己已经比珠峰还高了。还在变大，还在变大，我不敢站起身，因为害怕头顶的空气过于稀薄而无法呼吸。就这样蛰伏在大地上，绵延上百里。这下，周遭数个国家的人，都能清楚地看到我的存在。

但这不过是个开始。疼痛似乎完全消退了，而这时我的身体也有近万公里长，我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生活的星球的确是一个球体，他们在这点上没有欺骗我。全世界的兽人都能看到我了，因为自己身体已经比星球的半周还要长，盘踞在整个星球上。

如果让我写比喻句，我会毫不犹豫地写下：地球像一个大大的瑜伽球。

因为我整抱着半个地球。随着身体的膨胀，很快变为抱着整个地球。再然后，自己的身体比整颗地球都大了许多，那颗孕育着我的蓝色的冰冷球体，此刻竟如一颗篮球般。

我置身于浩瀚的宇宙之中，没有觉得呼吸困难，也没有任何不适，只是震惊眼前的一切景象。这些比在科幻频道中真实且生动数百倍的场景，此刻历历在目。地球飞快地缩小着，很快从篮球变成网球、乒乓球，变成小孩玩的玻璃珠子……还在变小。

因为我的身体在变大。我发现自己不受太阳系引力的束缚，漫无目的地游离起来，朝着离地球越来越远的方向，以光速飞去了。不知过多久，我会在哪里安定下来。此刻的我，真如一颗不会发光的星星。只不过，有些冷啊。

是浩瀚的宇宙中，一颗不起眼的星。

九

灰狼被发现在山下，眼角是干涸的泪痕，嘴角流露出一抹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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