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獸與唯一、次,1

[db:作者] 2025-08-04 11:05 5hhhhh 4070 ℃

  女人這麼說著:「我只是繼續前人的工作。」

  那雙空洞沒有眼球的漆黑眸框看了過來,女人笑著:「憑甚麼,你們要掠奪我的安寧?」

  女人身後那棵掛滿金黃果實的參天大樹發出鳴吼聲。

  耀眼的溫暖光芒瞬間掉成地獄般的冷寒。

  女人的雪白長袍有如凋零的葉,落下片片白鱗,露出灰黑的爪刃,女人舉起一手,尖銳的爪尖指向闖入者。

  「說吧,他的孩子,你為何而來?」 

 #

  

  亞爾林緩慢睜開眼眸,若有所思的光芒在他那雙屬於一般人種的黑眸帶著某種程度上的混沌,雙手十指交握放於膝上的低首禱告的姿勢使得沒有任何人察覺到他的異樣。

  站在木壇前的黑袍祭司還在用著他那異常催眠的磁性嗓音唸著禱書上所謂的神訓。

  整體的氣氛靜謐而又莊嚴。

  相對亞爾林這樣垂眸看著自己輕握的手的模樣,若被其他人察覺,會有九成機率被判定成褻瀆神明而被社會排擠,傳言夠嚴重的話更有可能會被國教騎士脫去行刑──當然,這樣的現實,亞爾林到現在這把歲數還是覺得很扯。

  亞爾林再度闔上雙眼,耳邊的禱告聲又再度遠去消失,有的只有火車行走的轟隆與風速摩擦的雜音,眼前的景象仍是那名穿著白袍的女子駐守在一顆長在鐵製大型空間內的金黃色參天大樹。只是女子的手還是剛才的灰黑爪刃,一腳輕墊起的站姿讓女子有種高傲的感覺──如同剛才聽見的問話。

  掐準時間,亞爾林順著祭司那句“願母神賜予我等平安。”的禱告結尾,與其他一同進行晨間禱告的眾人一同抬起雙目、眼神越過祭司已經轉身的背影,凝望教堂最深處那刻在石牆上、所謂母神的雕像。

  修長如緞的髮中藏著一對沒有張開的翅膀;閉闔著雙眼的面容俯瞰著眾人;雙手張開有如迎接孩子般的姿勢使她身上的袍袖張揚──塑造有如“母親”的模樣。

  亞爾林靜默著神情,與一旁的民眾一同向雕像行禮,有如所謂的敬神子民一同開口唸道寫於禱書中、從古至今傳下來的讚嘆兼結尾詞:「Hireass.」

  #

   

  「亞爾林!」 

  亞爾林轉身看向一同走出教堂的人群其中一個角落。其他穿著教袍的人紛紛擺出厭惡的神情讓出一條路給往亞爾林快步走近的一名僅僅披著黑袍的白衣女孩。

  亞爾林只是靜靜看著女孩走到自己身邊,用那隻小到比自己掌心還要小的手抓住自己的褲管,抬起那雙屬於蛇人的金吊眼與側邊覆滿白鱗的小臉。或許女孩也有聽見四周逐漸揚起的嘈雜聲,尤其是當亞爾林掀起一邊的袍擺把自己的身高跪到能夠與女孩平行視線、伸手輕捧女孩的頰、用拇指輕擦去女孩臉上的髒汙時,越發大聲。

  諷刺非純種人種的各種問候,揶揄身為純種人接納雜種的汙染行為──等等。

  然而,相對於一旁的髒,女孩的金眸卻純淨明亮。這倒是亞爾林不知道該慶幸還是替女孩難過的。亞爾林伸手輕輕牽過女孩的手、斂下的眸凝視女孩的視線柔聲說道:「Hireass,願母神賜福予您,殿下。」

  女孩卻鼓起臉頰、一臉像似亞爾林犯錯一般指責意味地說道:「亞爾林,我說過好幾次了,叫我西西。」女孩那雙吊金眸閃過一瞬的狠戾。「再叫錯我吃了你喔!」

  亞爾林則是彎起笑容輕捏了下女孩的頰後,不發一語地站起身後把女孩抱起,沒理會周邊的謾罵聲越來越髒,沒理會那些話語甚至有種刀刃直接切剖過來的感受,直接抱著女孩往街道走去。

  今天是放秋祭的第一天,街道上人潮不絕,每間建築的門窗上都繫著紅緞白花與放火把用的鐵架,是秋祭的一大象徵;攤販零售的物品也因應人潮多上許多,若仔細一瞧,角落那些不起眼的小攤販上還會有理應檯面上不該出現或不明來歷的貨品。

  「亞爾林。」

  「嗯?」亞爾林抱穩西西閃過長排人群之後,腳步站在人潮偏少的巷道口旁後才低頭面對西西那雙吊金眸中的興奮光芒。「有看到想吃的?」

  「嗯!那個那個!」西西開心的用小手指向對面街角那攤擺著數個水缸的攤販。「蛙!我想吃燒蛙!」

  亞爾林順著女孩所指的方向走去,戴著兜帽些微掩飾面容的攤主隨他們靠近而抬起的目光從淡漠漸漸轉變成溫和,原本半蜷縮在木檯上的坐姿也端正許多。直視亞爾林的是一雙羊人的褐色眼眸,亞爾林甚至能夠見到兜帽下靠近攤主臉側的地方有著斑塊般的羊毛。

  羊人攤主垂眸說道:「Hireass,願母神賜福予您,城外牧場的亞爾林。」

  亞爾林有些驚訝地看著攤主,幾秒後的神情已經收復回平時的表情邊回應攤主:「Hireass,我應該沒見過你,閣下。」說著,亞爾林邊把懷中為了看水缸的青蛙有多少而差點栽進缸中的女孩重新抱好。

  羊人攤主張眸笑了笑。「善待亞種的男人、收留蛇的牧場主,您的名諱在亞種群中已經是常識。」說著,攤主看向已經咬著手指凝視著蛙的女孩。「殿下,您需要多少蛙呢?」

  在亞爾林些微皺眉看著攤主時,西西連思考都沒有地馬上回應:「六隻!亞爾林說一天只能吃六隻,不然青蛙會絕種,以後就沒青蛙了。」

  相對於亞爾林閃過一瞬窘迫的神情,羊人攤主則是低聲笑了會兒後,將一隻又一隻的青蛙裝進備在一旁的小型木桶中,用軟塞封號桶口後便遞給女孩抱著,然後看向亞爾林。「好的,三枚銀幣,先生。」

  亞爾林則是多給攤主六枚銀幣邊說道:「順便向你購買旁邊那兩箱蔬菜,等會兒可以去找米勒托運商委送到牧場,聰明的羊栽種的菜應該能夠滿足我的家人。」說完,突然想到什麼一般補了一句:「如果有白甜果的話,給我三個,我再補金額給你。」

  聽聞,攤主的眸光閃過一絲詫異,隨後垂首並伸出雙手接過亞爾林遞過來的銀幣。「Hireass,以母神之名,您的吩咐我必定完成。」

  亞爾林則是聳聳肩後沒說什麼,繼續往街道銜接城門方向走去。倒是懷裡的女孩再離開攤位時,空出一隻手、笑容滿溢地跟攤主揮了幾下後才繼續緊抱著懷裡發出蛙鳴的木桶。

  而攤主則是笑了好會兒後,伸手把兜帽拉低並把能夠半遮掩口鼻、防風沙用的帽掩釦上,開始盤點準備運去委託商的物品。

  

  /

  

  彎過有些斜度的第一層街道後,二層街道開始路上除了行人,多了許多拖著車的馬與滿貨物或是承載客人的車;少了攤販,多了建築店面;多了些許年齡偏低的孩子與偏高的中老年人,但主要族群仍是一般純種人,幾剩的也是戴著長兜帽、看不清完整面容的亞種人;比起一層有許多騎士走動巡街,二層的騎士雖然不多,但身上散發的氣勢明顯不同,裝備也從長槍換成配劍──或許是二層比較多純種人,比一層那樣揮舞武器是更需要注意會不會傷及他人,雖然武器可以因為顧慮而更換,但那種嘲諷、嚴重鄙視亞種的高傲眼神卻根深柢固與每一個純種人中。

  亞爾林伸手輕地把女孩往懷裡抱進些,然而女孩卻抬頭對亞爾林的那張嚴肅表情笑了笑,甚至伸出覆著些許白鱗的小手輕拍了拍亞爾林的臉頰:「亞爾林乖,西西才不怕那些人,西西很厲害的,所以亞爾林也別怕,好不好?」

  亞爾林沉默了幾秒後輕輕哼了氣,然後說到:「你的青蛙要掉下去了。」

  「呀!我的蛙!」女孩連忙收回小手緊緊抱好懷裡的小木桶,小臉的下巴還抵在木桶蓋上、瞇著雙眼,像是害怕食物被偷走的小獸。「不可以,等等還要亞爾林煮給我吃,你們不准跑掉。」

  亞爾林繼續忽略周邊那些冷到有如尖刀銳利的眼神繼續走著,腦子卻想著那些青蛙會怎麼想女孩的話。

  腳步再往前了幾個交字街口後,短暫的打趣思考也被耳邊喊價嘈雜聲音打散不少。身邊的人群少了鄙夷的眼光,即便是在扛貨的純種人們也會跟擦肩而過的亞人種打聲招呼,相互商談或是相互拉扯貨物價格與數量種類的平衡,河港旁的小木寮下,還有坐在同張桌前喝著涼酒、吃著從一旁炭火烤爐新鮮出爐的肉串乳塊。

  熱鬧,平凡,親切感。這是這座牢籠般的城市唯一的通風口。

  一進入河港交易區,女孩的臉上多了笑容,甚至直接從亞爾林的懷裡跳下,抱著木桶的小身軀敏捷地往固定方向的穿梭在人群中。

  「阿圖!你看你看!我有青蛙了!」

  等亞爾林走到交易所,女孩已經在跟一名比自己高上一個肩膀的深膚色短髮男人炫耀自己懷裡的木桶。男人只是用著那雙透亮的藍眸俯瞰無比小隻的女孩點了點頭,見亞爾林走近,被女孩稱作阿圖的男人才整個轉過來面對亞爾林。

  男人一手將兩個裝滿糧米玉米、麥粉的麻料袋扛在肩上,腰側上用鏈帶繫著數個木罐;原本短翹的黑髮因為汗水潤溼與順手梳耙過後而更像刺棘豎在腦袋上,更別說半貼在身上的短衫與長褲,赤腳更是沾滿土泥──若不是男人側額到耳上的部分有著一對漆黑的彎角表示自己為亞人種的證明,不然與西方那邊的純種人相差無異。

  「亞林。」

  「嗯。」亞爾林點了點頭。「今天的價格好成這樣?」亞爾林打量著阿圖身上的貨品問道,畢竟腦袋記得今天託來交易的只是平時交易量的乳奶、酪塊,再加上前幾天跟阿圖去獵的幾件皮草而已,然而竟然可以換上比平常多上四成左右的貨物。

  阿圖點了點頭。「三重石的糧米跟玉米,麥粉一重石,兩壺油,兩罐鹽。」略啞的聲音向亞爾林解釋著:「另外米勒先生說,傍晚再去牧場找我們結算運費與手續費。」

  亞爾林低吟了會兒,看得阿圖一臉莫名奇妙。「亞林?」

  「阿圖。」

  「嗯?」

  阿圖看著亞爾林用著一雙極為認真的眼神凝視著他說道:「要不趁結算前,去多獵幾張皮草回來?」

  阿圖沉默了。「亞林。」

  「嗯?」亞爾林從以所剩時間與平均獵狩耗時、天氣等等因素導致獸出沒的機率去估算能夠獵取多少數量、扣除無法鞣靭而單純清潔下會減少多少談判金額的快速思考中回神,黑眸難得有些茫然。「怎麼了?」

  阿圖平著語氣說道:「你忘了秋祭你們純種人的王族會封山?」

  「……」

  這次,換亞爾林沉默了,沉默後,俊容難得展現出扼腕的表情,讓站在阿圖身邊的女孩笑了好會兒並說道:「亞爾林賺到眼子裡了。」

  亞爾林伸手抹了抹臉,換成一副認真極致的表情半跪到女孩面前,用著無比慎重的語氣跟女孩解釋:「西西,你想想,一張駱獸的皮草可以換來你滿滿一個水缸青蛙,又有駱肉可以吃……」

  女孩抿起唇瓣吞了下唾液,吊金的眸閃閃發亮。

  站在兩人中間、扛著貨物的高大男人看不下去得出聲打斷:「亞林,別慫恿殿下,殿下也別被哄了。」

  然而阿圖面前的一大一小同時發聲抱怨。

  「我掙更多錢養我們家不好嗎?」過了冬季就滿二十七歲的男子說道。

  「我可以有更多燒蛙可以吃不好嗎?」外觀跟內心都只有純種人七歲左右的蛇皇族說道。

  相互沉默了好會兒,然而最先笑開的是亞爾林跟亞爾林面前的西西,兩人彼此靠近、相互輕點了下前額後,西西讓亞爾林抱起,亞爾林則是抱起西西後看向一臉莫名奇妙的阿圖柔笑說道:「鬧你的。」說了一句後把西西塞給阿圖,讓阿圖用另一隻手抱著西西。「你們先去取車,我去出口等你們。」

  阿圖凝視著亞爾林那張笑容好了半晌,皺著眉頭想說什麼時卻被西西輕拍在臉上的小手打斷。「阿圖走了啦,我想快點吃到亞爾林煮的燒蛙。」

  亞爾林迎向阿圖的眼神,輕闔了一下雙眼、側點了一下頭說道:「去吧。」語氣是平常的溫柔,臉上的笑容還是沒辦法完全笑進眼中與表情裡,亞爾林從阿圖那雙藍眼中看到這樣的自己。然而,阿圖想了半晌後才一手扛著貨物、一手抱著西西往交易所旁的寄物坊走去,徒留亞爾林一個人站在原地。

  亞爾林的目光始終在阿圖跟西西身上,並沒挪動過半點,雙手一樣插在黑袍兩側的口袋中,雙腳與肩並寬的站到兩人的身影通過寄物坊的樓間通道後才轉身邁出步伐沿著剛才來的路線走回剛才銜接港口的大街入口。

  一道風再度往亞爾林臉龐掃過,亞爾林卻頓時怔著雙眼愣在原地──彷彿是錯覺一般,耳邊交易喊價的嘈雜扭曲成了車輪高速摩擦鐵軌才有的刺耳聲音、聳立在大街兩旁的建築一瞬變成了長滿樹藤的鐵牆鏽框、視野的盡頭不是城門外的泥路與草原,而是飄滿金黃樹葉的枝幹──

  “為何來了?林。”

  從後靠近到似在耳邊低語的問話讓亞爾林驚覺一般瞬間回頭──身後卻沒有任何人,交易聲回來了,掛著紅緞白花的街道建築一樣乾淨明亮。

  一切只是錯覺,當亞爾林已經打算把剛才幾秒間發生的事情歸類到此錯覺時,那宛如在耳旁低語的問話卻又把亞爾林的感知拖回有如嗑睡夢境裡的鐵製空間裡面──

  「亞林?」

  熟悉的聲音讓亞爾林恍然回神、眸光終於有了焦距──已經辦理好耗時的取物手續的阿圖已經推著滿木車的貨物與靠邊坐著的西西站在面前,亞爾林似掩飾自己的恍惚而抬手捏了捏鼻樑,看得阿圖的眉頭又皺了起來並開口說道:「上車睡會兒,到了再叫你。」

  亞爾林輕搖頭。「無礙,我們回──」

  “林。”

  突入腦子中的話語打斷了亞爾林越過阿圖與西西後繼續向前走的步伐,黑眸再度睜大看著眼前的視野理應是街道、卻是那棵參天大樹的枝幹──

  「亞林!」「亞爾林!」

  在感官完全被破壞之前,比起阿圖跟西西的喊叫聲,亞爾林聽得更清楚的是那個站在樹前、那個白衣女子的聲音──

  “你又要一字不說的離開嗎?親愛的。”

  

  #

  

  戴著小指繫著刀片的特殊手套的手順利按照思緒將已經再三確認過數量與現況品質的貨物名單一一畫除。米勒抬起視線看向在旁等候好會兒的雌性羊人並順便將點貨板交給羊人確認。「翠球一箱共六顆,雪菜一箱共三十二把,乾木椒跟白蒜各一盒,另外不計價的白甜果三顆,您確認一下。」

  脫下兜帽的羊人笑了笑,藏在捲髮中的垂耳輕搧了一下,褐色的眸認真掃視過點貨板後,抬手揪下耳旁的一撮羊毛壓在板上,與點貨板一同遞給闔著右眼的男人。「Hireass,是這些沒錯,麻煩您了,“一眼”的米勒。」

  「啊,翠妮女士,您第一次來訪不知道,以後可以不必跟我提讚詞,但那若是您的習慣就罷了,我不強制要求。」米勒將羊毛收下,將貨單的第一份撕下遞給羊人邊說道。「這份留給您,待貨品確實送到牧場後,我再通知您來領取尾款。」

  羊人接過貨單後,看著紙張尾部那一串托運商的代表圖紋流閃過一抹霧光後了然笑了會兒。「難怪您會被喚作“一眼”呢。」

  「唉,你們獸種的調侃特別的酸。」米勒嘆氣說道。

  羊人微笑了會兒,然後退了幾步,向米勒低首並雙手牽起身側的深色裙擺向米勒致意。「Harika,願璀璨的星月賜予您同等的光輝。」

  聞言,米勒的神情變了,臉上的笑意深了許多,目送羊人離開的純種人黑眸閃過一瞬的別樣光芒。「原來翠家的羊也懂夜啊……」在米勒自顧自地感嘆時,突然撞開貨倉側門的撞擊聲響著實嚇了已經捧著一疊點貨板準備回休息室的米勒,而準備破口大罵的米勒在轉頭看到肇事者的瞬間,準備脫口而出的話頓時嚥了下去。

  貨倉的門已經被撞得歪七扭八,一輛載著糧袋跟木罐的車歪在一邊,披著黑袍、一身白衣的女孩一臉恐慌,焦急程度不輸另外一位抱著一名昏睡男子的高大深膚男人。

  在米勒還錯愕看著那位印象中情感極為悶燒的男子整個昏睡到有如死亡一般時,那個深膚的男人已經低吼出聲:「赫曼·米勒!救救他!」

  

  /

  

  米勒氣急敗壞地伸手扯開備用的寬大房間的木門,沒管跟在身後進房的深膚男人把昏迷的人直接放上大床,自己先拐去櫃子旁換下帶刀片的手套、紋滿深色圖騰的手再讓另外一雙純黑手套遮住全貌。

  床旁的阿圖與西西抿緊了唇、往兩旁讓出一個大空位讓米勒站在床側邊調整手套邊用視線對昏迷的亞爾林進行表面檢查,隨後也沒管兩旁的一男一女同意與否,伸出的手頓時延長成黑爪、直接往亞爾林的胸膛抓去──亞爾林沒有受到半點外傷,黑爪穿過亞爾林的衣服伸進體內、再從亞爾林的胸膛裡再度抽出,一張霧白色的光網球漂浮在米勒的右手掌上,些許絲線還纏在黑爪上後延伸到亞爾林體內。仔細一瞧,霧白色的絲線已經被金黃色渡染到不是純霧白的狀態。米勒眼神不離開絲線球得跟兩旁的一男一女吩咐:「出去,然後別讓任何事情打擾我,兩位殿下。」

  阿圖跟西西相互看了一眼,遲疑了好會兒後才退出房間、守在門前。

  而米勒則是等房間只剩自己跟昏迷的亞爾林後,糾結著面容凝視著掌上散開成團狀外觀的霧白絲線邊呢喃:「您還是不肯放過他嗎,女士。」說著,米勒右邊的眼緩緩張了開──那是一隻與左眼剛好相異色澤的眼眸,深邃的黑底與如獸類般尖刺的銀曈,而不是與純種人相同、白底黑曈的左眼。

  兩隻黑爪在語落的瞬間將團狀絲線完整攤開,如織網一般的霧白空間籠罩著米勒與昏迷的亞爾林,米勒看著那些正在被金黃色斑塊啃食的霧白絲線,藉著白霧在右黑爪掌間凝聚出一把長剪。金屬刀片的喀嚓聲隨著手指一上一下擺動而異常清晰。

  米勒抿了下唇,表情專注且肅穆的凝聲低語:「Harika yildiz isigi,請您鬆手、請放過您已經不再需要的騎士與武器,讓我等回歸黑夜與土地,重獲戰爭失去的安寧。」語落,米勒一手牽起絲線、另一手利用長剪將已經被“污染”的絲線剪去、重新凝聚新的絲線與裁減過得相互連結,米勒垂眸仔細看著手中的新線,邊低哼著以前族裡長輩傳下來的安魂曲,利用曲子裡的族詞賦予線新的純白思緒與靈魂,回歸身體時能夠更加自然地銜接與填補剛才剔除的部分,使得記憶與精神並不會有所缺損。

  哼著重複數遍的曲子直到完成手邊的“清潔”,原本霧白色澤的絲線在完全“去污”後頓時化成美麗的銀光沉澱回亞爾林的身體裡。米勒深吸吐氣,脫離掌握的銀白長剪剎間化成白霧散去,脫去的黑色手套被米勒隨意扔到身後的桌上,紋滿圖騰的手梳起已經被汗沁溼的白髮,那隻黑底銀曈的眼睛闔了起來,而米勒左手的圖騰像似突然有了生命一樣從米勒的左手脫落、有如一灘爛泥啪了一聲貼在地板,之後的數秒內完全消失無蹤。

  米勒看了看自己只剩淡痕的左手,確定做些肢體動作沒有任何障礙後才從緊繃狀態脫離,視線看向床上的亞爾林,不禁呢喃了聲抱怨:「再不好好回答她,我再多命也不夠救你啊,兄長。」

  在米勒半倒進房間大桌配置的椅子時,房門被大力扯開,迅速走進的高大身影直接籠罩米勒所有視線,已經面帶倦憊的米勒卻順勢往後仰,闔上眼、似享受一般的用臉蹭了蹭圈住自己的大手。「騎士的絲線都扯斷了嗎?渥,早上要完全沒有目擊者喔。」

  與阿圖長得像似、眸色卻比阿圖還要深邃且額側的彎曲黑角已經圈著一枚代表已婚薄金環的深膚男人低首看著滿身大汗的米勒。「放心,我連教會的烏鴉也一起拔了,晚上要吃燉鴉嗎?」

  「好啊。」米勒睜開那隻純種人的眼眸抬看渥辛司的沉重表情,邊伸手捏過渥辛司的鼻尖問道:「幫我揍他們了沒?」

  渥辛司順著米勒的手勢蹭了下米勒的手掌心後回答:「阿圖曼已經揍進土裡了,西爾黛殿下還小,只罰了她不准吃青蛙一個月。」

  米勒頓時懂了為何剛剛渥辛司走進房間前還有另外一道劇烈撞擊聲跟女孩的哀呼聲。米勒點了點頭,伸手把渥辛司攬了下來後在灰白色的薄唇唇角吻了一下。「晚上再好好獎勵你,順便跟兄長炫耀我丈夫比他身邊的小屁孩強多了。」

  渥辛司回吻了一下後說道:「先睡會兒,其他事情我處理。」

  米勒輕應了聲後闔上眼、將自己的重量全扔進渥辛司了懷裡,在那雙大手抱起他時說了一句:「我要洗澡。」

  渥辛司嗯了一聲,然後把米勒抱穩。「我知道,你睡。」

  「嗯。」米勒應了聲後便任由睡意斷了思緒。

 

  /

  戰爭停了。

  女士拋棄了武器與陪伴數年的騎士走了。

  

  城市依舊被關成了城市。

  詭異的種族分類法跟狂熱的信仰還是在城市的心臟滋養壯大。

  

  為什麼?

  男人一直這麼想著。

  直到天空都灰黑到落下雨水,身體早就被拆掉四肢、連靈魂與精神的散落到只剩線段時都還這麼想著。

  世界上沒有神明也沒有惡魔。

  即便女士將自己連帶靈魂記憶一並奉獻出去也沒有得到什麼神的奇蹟庇祐還是跟惡魔換取到能夠了結改變現狀的力量。

  對,這場戰爭從一開始什麼都沒有,有的只是白白消耗生命而已。

  ──那麼,為什麼還會有人不斷成為武器加入戰爭?

  

  為什麼?

  

  /

  

  亞爾林再度將雙眼張開時,只能看著眼前有些陌生的木造結構遲遲無法回神。腦子印象中的上一個畫面應該是河港大街入口的木欄與繫著紅緞白花的街道,然後,然後──

  「還記得我是誰麼?」

  突然,面前出現一個只張著左眼的年輕白髮男子正低頭俯瞰著亞爾林。亞爾林眨了眨眼,然後有些困惑地看著男子:「你的面紋呢?米勒。」

  米勒輕嘖了一下。「果然燒糊塗了。」米勒站挺身子看著坐起身的亞爾林沈著眼神繼續說道:「我已經不是騎士,為何要保持紋面,戰爭已經結束幾年了,亞林,你還沒醒麼?」

  亞爾林一手扶著額角輕搖頭,看著自己只有曬痕的左手與陷在絨毛軟毯裡的雙腳。「也是,西西都幾歲了……但我不是應該要在回牧場的路上麼?怎麼……」

  「你燒重暈過去了。」

  「啊?我沒感覺啊?」

  錯愕的亞爾林看著米勒拖了張椅子到床旁坐下。而米勒翹腳的同時對亞爾林翻了翻白眼。「阿圖曼跟西爾黛兩位殿下都急到把我的貨倉門撞歪了,兄長,我是不是該聯絡族老,讓他老派一個醫生跟在你身邊才妥當?不然我族的戰部長都快被燒熟了還不知道。」

  「別!」聽到米勒的建議,亞爾林突然睜大眼睛、連忙搖頭,拒絕的語氣還因為有些激動而有點叉掉。「別再跟我提族老!上次一直追問我跟阿圖什麼時候回族完婚已經夠吵了!」

  米勒笑了好會兒後回了一句:「那是族老擔心你過了秋祭,老了沒人要啊。」看著已經一臉不知道要回什麼而默默瞪著眼神的亞爾林,米勒笑得更大聲,好了半晌才抹了抹臉說:「就你怕族老,都多大了。」

  亞爾林輕挑眉頭。「總比你那麼大了還會因為族老“關懷”了一下你丈夫,就把族老家燒了的你還好了好嗎。」

  「唉唉,那不同,那是族老怕冷,我只是添了把火給他。」米勒笑著一臉奸詐,然後雙手輕拍了下膝蓋、站起身說道:「走吧,我們下樓等飯。」

  

  /

 

  渥辛司雙手繼續用毛巾擦拭自己的長髮,有些無語的看著眼前已經醉到用泛紅臉頰蹭著軟毯的米勒,輕哼氣的同時,原本都很藏匿在袍下、有些粗度的長鱗尾在渥辛司的身後輕甩著剛才沐浴殘留的水滴。深邃的藍眸沉了會兒目光,然後看向靠著牆盤腿坐著睡沉的兄弟與俯瞰枕在自己腿上的亞爾林、彎著與孩童外觀不符的無奈笑容的蛇皇。

  「多久沒睡得如此放鬆了。」西爾黛覆滿白鱗的小手輕撫著亞爾林的黑長髮、用著成熟雌性的嗓音無奈說道,那雙吊金眸緩緩抬起,看向渥辛司的眼神有如活了許久、俯視孩子才會有的目光。「戰麒的渥辛司,我由衷感謝你跟你的伴侶。」

  渥辛司將毛巾掛在自己的肩頸上邊坐到爐坑的另外一側,深邃的藍眸隔著火光迎上西爾黛的目光。「殿下,您還沒恢復麽?」

  西爾黛闔眼笑了笑,輕撫亞爾林的舉止因為亞爾林輕蹭了下小手掌心而停了一下,吊金色的眸才緩緩半張、凝視著亞爾林的睡臉。「還活著已經不錯了,我沒奢望到能夠恢復“編織者”的身份。」說著,西爾黛看向躺在木床上的米勒。「現在的“編織者”,應該只剩你伴侶跟森族族長兩位了。」西爾黛的語氣參雜了些許無奈,但音量始終維持在彼此能夠聽見的程度而已。「要不是你們還在城裡,亞林他就……」

  「不會的。」

  「啊啦。」西爾黛失笑了會兒。「不需要安慰我,戰麒族長,亞爾林可是“她”最滿意的騎士,是連離開都想一起帶走的騎士,現在只剩活命氣力的我可保不住自己與阿圖曼的共伴。」西爾黛的小手撫上亞爾林的雙眼嘆了一句:「嘛,日子還長,慢慢來吧。」

  渥辛司輕甩了下鱗尾、輕應了聲。「不怕還會有戰爭?」

  「不會了。」渥辛司看著眼前的女孩彎起一抹城府極深一般的笑容,連那雙吊金眸都散發著狡猾的目光、充滿自信的語氣、斬釘截鐵地說道:「不會,再有戰爭了。」

  渥辛司身形不禁頓了一下,深邃藍眸緩緩睜大、露出恍然理解到什麼的表情看著女孩。「國教騎士跟教堂烏鴉都已經是你的──」

  女孩俏皮一笑。「當初我可是斷後的很徹底喔,渥辛司,我可沒傻到耗了全力只為了單純斷後。」

  渥辛司不禁背後一涼,即便女孩笑得柔美陽光,渥辛司感受到的卻是沁骨的寒與一絲絲的威壓。想到早上阿圖曼把動靜鬧得有些大,河港的居民倒不會說甚麼,反而會幫忙打謊子,詭異的是卻沒有半個巡街騎士注意,連身為教堂眼線的報信人也在他趕到前就自刎在巷子的陰暗角落,難道──

  「那時候您已經把您自己的線全拆掉埋進──」

  「噓。」女孩比出禁言的手勢,笑道:「別跟亞爾林說吶,阿圖曼當初罵了好大一頓。」

  渥辛司深吸吐了口氣,身後的鱗尾這時才從僵硬住同一個姿勢恢復成自然輕甩。「當初,我跟米勒還沒想通為何您會重傷到需要退縮成卵重新來過,原來。」

  女孩笑了笑。「好歹那時的我可是跟“她”平起平坐,渥辛司。」

  「然後現在只是一個月不能吃青蛙的蛇皇幼崽而已。」

  渥辛司打趣說道,惹得女孩不禁鼓起雙頰瞪著失笑的渥辛司。「哼,那是看在你伴侶救了亞爾林才應下來的處罰,少得意了,戰麒族長。」

  「是是是。」渥辛司應付了聲,嘴角卻仍沒忍住地緩慢彎起──平凡的夜,終於安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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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亞爾林的狀況安穩後,才決定離城時已經是秋祭的第三日。

  不只是城裡的人量比起平時來說是翻倍漲,連進出城門的嚴格程度都跟著翻上好幾個層級。等亞爾林跟西西坐在車上與前日換得的貨物被阿圖推出檢查哨口,天際的太陽已經從晨早的位置挪到將近正午。

  「阿圖,應該可以了。」亞爾林等城門的輪廓完全消失在丘陵的稜線之後,出聲讓阿圖停下腳步,自己隨後翻下了車。而西西則是翻開木車的暗格,從裏面拿出強度比一般好上數倍的拖車配件遞給亞爾林後再窩回去麻袋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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