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

[听日有咩功課要交阿?]坐在我旁边的C對我說.本來這種問題都是我問她的,今天不知道為什麼是他問我了,人總是有想偷懶或是莫名神彩奕奕,精神飽滿的日子,平時老老實實的她也不例外阿我簡單回答了后,便拿起書包,[byebye~]听着她悅耳的道別聲放學回家了.

暮秋的涼風還是一件衣服加一件外套就能抵禦的程度,完全没有冬日的氣息.一想到冬天一過去,眼前穿着冬季校服配長灰襪的女同學,還有街上穿着褲襪的路人便會消失的無影無蹤,我就深切体會到全球暖化原來確實和自己是戚戚相關.在這麼多穿着秋冬服的女性中,我看得最多的就是她,B.

我和B並不同班也不曾相識,因此我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第一次見面是在某日為校慶作准備時,見到你站在台上,是合唱团的一員,很明顯是被老師強迫的,那時為了騰出位置,伸出雙手輕推旁边的人的動作,我至今還記得清清楚楚.不知為何我第一眼就完全迷上你了,覺得你的身型,長相,打扮都是完美的没有半點瑕疵,有次把你指給了同學看了下,他說你没有什麼特別的.雖說每個人心中對美的看法都不一樣,但我還是覺得他没眼光.没關係,至少這代表少一個可能會天天偷看你的人了,雖然你在這一生中可能也只遇到我這一個跟蹤狂.許多次自問,偷窺你是道德的嗎,我都回答[不]但許多次我又以只要不被你發現就没有人會受傷,而我滿足了看你的欲望,有利無害,為由繼續下去.今天我也如此放學后到了操埸坐一會,等到你出現在樓梯口,走向校門時,我再跟上去,通常我只能看個几分鐘就和她不同路了,要是遇上我有什麼事要繞路去商埸的話,我就會自以為名正言順地再跟多你一陣子,今天亦如此.

我從校門出去以后,跟着B和她的朋友,細心偷听她們的對話,當然主要還是為了記住B的聲線罷了,好方便我意淫她的時候多上聲音這個維度,她說話輕聲細語,離得稍遠一點就很難听見,但在學校里和她擦肩而過時听着她優柔婉弱的聲音,我便感着莫大的幸福,如天使報喜.今天的她依然穿着灰色的褲襪,按我的觀察她家里只有三條能配校服的灰褲襪,因為我己’觀察’她足足一年了還没見過新款式.没進過別人家門郤知道她家里有多少雙襪子,要是被她知道了肯定會覺得很噁心吧.今天她穿的是顏色比較深的那條,根本就是黑褲襪,襪子外面的是黑圓頭皮鞋,包着她的可人小腳,雖然我只看得到腿就是了.我時而意淫着自己被那雙腿踩着面,時而想着今天的功課,時而想着宇宙大爆炸,還有其他稀奇古怪的東西,眼睛盯緊她那雙被厚黑褲襪包着的修長美腿.學生用的褲襪都是混合材料做的,和平時色圖里見到的絲襪不同,穿上了,雙腿便半點皮膚都不透出來,藏得嚴實.就這樣走了几分鐘,她和朋友分開了,我繼續跟着她,走在長長的人行道上.

B突然回頭了,看着正后方,幸好這時我站在她的斜后方,似乎没有對上視線,距離也拉得遠,看着她回頭向前方后,這才松了一口氣,鬼知道這種心率爆漲的事我得几個月才能有一次,心中害怕被發現的恐懼和知道自己没被發現的興奮同時而出,這就是跟蹤的刺激阿,為什麼這種惡行偏偏都是如此讓人沉迷,欲罷不能?難道真的是老天爺想誘人走上邪道?B繼續走,沿着牆轉了彎,有了剛才的事我放慢了腳步,好讓我轉彎后和她保持距離.到了牆角,轉彎

是她的臉,白白的,嫩嫩的,第一次這麼近端在我眼前,而且正對着我的視線.我有几次意淫和她做了男女朋友后互相捏着對方的臉蛋,捏着捏着就傻笑起來的畫面

[嘿嘿,果然比我估中咗]是她的聲音,平時給人的温婉大方印像的聲線此刻變得有點精靈古怪的成分,像是親戚家里比自己小一輪,調皮的表弟妹的感覺.從她口里說出來的任何話我都不可能會覺得刺耳的,但我没有閑情雅致再把這一句話再加入我的意淫錄音素材里,如果說剛才她的回頭是讓我提心吊胆的詁,這次便是失了魂.身上無數腦細胞超速思考后得出的對策是:當没听見直接走過去

[喂!唔好走]語帶不悅與嬌嗔,她的手握住了我的背包,我再次被她接到面前,四目相對,平時跟蹤都只能看到她的背后的馬尾和腿,從没有多少時間能仔細看她的臉,真是太浪費了.眼睛不由自主四處遊走,只想避開她的視線,但也不過是掩耳盜鈴罷了,都被人抓住了,事己至此就認命吧.我深吸一口氣,壓抑着又驚又恐的心情,正對着她,這個既陌生得未曾相識又熟悉得在我的意淫里出現了無數次的女生,我所心愛的人兒.

[哼,終於冷靜落嚟啦,我有野同你講]

[我知你要講咩,我唔知你點先會應承,總之求你唔好講出去]

[我要講出去嘅話依家同你講野嘅就唔係我係老師嚟審你啦]

[又係,大人有大量,呢份大恩大德小人我没齒難忘]

[你再咁樣講野我就報告俾老師]

[對唔住,我唔敢啦]看來我的’打哈哈蒙混過去’作战失敗了

[首先答我,點解要一直偷睇我跟蹤我]

[因為你靚]

[…你同我一齊返學校見老師]

[我唔係講笑,我係真嘅咁覺得先會一直望住你,而且我…鐘…鐘意你]

[…wow,咁我而家係咪俾一個日日昅住我,跟住我放學無數次仲死性不改嘅變態同學深情告白咗,真係好突然]她頓了一下后,這樣說着輕輕帶過了我突如其來的告白

[阿…嗯…係…]

[除咗我之外仲有冇跟蹤其他人,有冇偷影我?]

[冇其他人,冇影到你,你懷疑嘅話可以睇我手机]

[唔駛啦,我信你,但點解冇影?我一開始仲以為你會偷拍裙底擺上网添]

[我..我先唔會做d咁嘅嘢]

[唔會偷拍但係會偷睇阿,真係光明磊落喎同學,哈哈]她銀鈴般的笑聲,單是听着就讓我放鬆許多,像是忘了自己在被審問似的

[你之后仲有冇嘢做?]B說

[去商埸買d嘢然后就返屋企…但你應該唔會就咁放咗我挂]

[喔,我都有嘢要買呢,一齊去?]

[一..一齊?真嘅?]

[係阿,被你鹼濕嘅目光日日深情望住,而且啱先被你告白嘅人邀你一齊去行街喎,唔會唔去阿嘛~]

[我..我想去!但你唔覺尷尬咩,同我咁樣嘅人一齊]

[我嘅事你唔駛理,咁你就跟住我啦]她伸出手,這次抓住我的手臂,跑進商埸.

她走入了書店,便徑直奔向放輕小說和漫畫的架子,看來是來過很多次了.[欸欸,可以唔可以送我呢本書]她指着一本輕小說,書名是<原本以為會處男終生的我居然遇上了只有我能看到的美少女幽靈??>這都什麼玩意兒…如此想着時,B那如恒星閃耀的目光和我對上了.嘛,似乎這就是我一直偷窺她后她所要求的賠禮了,反正一本書也没多貴,買完之后再鄭重地道一次歉,之后就再也不要和她扯上關係了吧…阿,這就是說我以后連偷偷看着她的身姿都不行了嗎,那是當然,要是再被她發現我在尾隨的話就算她脾氣多好也是會生氣的吧…這就是失戀的感覺嗎…好難受..嗚,至少把眼淚留到和她分別以后,一個人回到家關上房門再流出來大喊一場阿..又要在我喜歡的人臉前丟臉了…想着如此這般連作者都覺得冗長的內心獨白時,我掏出了百元大鈔,拿起了那本書.

[哇,你真係要買俾我阿]讓我奇怪的是話里比起嘲笑,更多的是不解,這下不解的倒變成我了.

[吓?唔係要我買呢本書做賠禮咩]

[咦?你係咪唔會咗d咩,我啱先係講笑啫,而且如果你真係因為呢個原因先買俾我嘅話,咁我咪好似勒索緊你咁,你將我當成咁嘅人咩?]

[唔係唔係…但咁…你點樣先會原諒我?]

[嗯?我唔係一早就原諒咗你啦咩?定你覺得有人會帶一個自己仲對佢發緊嬲嘅人嚟買野?]

[阿..哦…多謝…但點解唔會發嬲或者直接揾老師?]

[你答我,你跟蹤咗我几耐?]

[有一年半到]

[哇原來我遲咗几個月先發現你跟住我…咁諗都係有少少唔舒服…唔係唔係…總之呢,因為你咁長時間都淨係望住我,冇偷拍,又只係跟住我几分鐘就會收手,所以我覺得你唔係坏人,淨係一時控制唔到自己啫,所以我原諒你!]說畢,她瞇上雙眼,兩旁嘴角肌肉向上提,向我露出了笑容.從被她質問起到陪她逛街這十几分鐘战战競競的小心臟如大旱逄甘露,總算放了下來.驚慌化作了几滴喜悅的淚水,是因為自己以后不會被人叫跟蹤狂了嗎,還是單純因為被原諒了,如果這種時候還想着前一個原因的話我就真的是人渣了了.

[哇~哇,唔駛咁激動阿嘛,要唔要紙巾擦下眼淚?]

[唔..嗚..唔駛啦,呢個係感動嘅淚水,係好嘅回憶,擦咗就太浪費啦…嗚]

[乖…乖…唔好喊..我就係度阿,嗯?]她拍拍我的肩膀,還是拿出了紙巾想递給我,被我揮手拒絕了.此時店里的眼光都投了過來,B和我便心有靈犀地走去了出面的公園,坐在同一張長椅上,一語不發,一如冬日肅殺氣氛,但我的心里只有一陣抑止不住的暖意从心頭潺潺流往全身,像剛刮下來的蜂蜜一般緩慢,濃稠,甜密.我和B就呆坐了一會,由我先打破了沉默,

[今日實在好多謝你,我唔知點先回報到你嘅恩情…但我最后仲有一個小小嘅願望]

[阿哈哈…咩恩情,都冇咁誇張,咁你嘅願望係咩?唔係要我嘅相阿嘛嘻嘻…悶騷同學]

[以后可唔可以再同我見面?我意思係…有時係學校外面撞到就一齊傾下偈咁]

[嗯?願望就係咁喳?梗係可以啦.睇你都心情平復返啦,我地行到地鐵站就各自返屋企啦.好唔好?]

[好!]

[阿係啦,今日傾咗咁耐好似都未自我介紹,我叫B,你呢?]回答了自己的名字之后又聊着些無足輕重的話題,轉眼間就到了地鐵站,我對她的道別是[再見]而她的是[听日見!]是[听日見]不是[byebye],她的確有收到我嘅願望…笑意止不住了,我低聲漏出幸福的笑聲,免得又招來旁人奇怪的目光.而且,經過這一日,我才終於放下心,自己的一見鐘情不是只被她的外表迷上了,她的心靈亦是同樣純洁善良,這下我不就更加有理由喜歡你了嗎…雖然你是我的大恩人,但我實在不想就此放棄這份心意,這次,就讓我向你坦白在跟蹤你時幻想的那些情景,然后,和你一起迎接夢想成真的那一天…

B是一個心地善良的人.

她理解不了為什麼世上會有人發怒,吵架,爭斗.小時候聽着男同學們講的超人打怪獸或者三國英雄她都覺得很無聊.等到大一點的時候,偶然會在電視上看到地球的另一边的某個地方遇上了天災,死傷如何,損失如何,她就會潸然淚下.第一次她還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只是她很猶豫電視上的報導還要不要看下去,雖然關掉就清靜了,但她又覺得不能逃避,不然就像是對自己說謊一樣.這樣的事又發生了好几次,她漸漸明白了,流淚的原因,地上的人類本是同一家,只有親没有疏,他們受苦便是如自己受苦般心如刀割難忍.失去了憤怒感情的她,找到了對一般人處理憤怒的替代方法,寛恕.[對得罪自己的人,要寛恕到七十個七次]愛與和平,終將戰勝一切,她如此堅信着.這天她看到被自己大方原諒的A竟然因為自己的一句話變成了那個樣子,就更加確信寛恕的力量,而且看着被原諒的人臉上那滿懷幸福,對光明的前路一面嚮往的表情,連她自己也興奮起來,簡直想拍照保存一直看下去的程度.[哈..哈..哈]B大口吸氣,注意到自己這種想法其實有點變態的她,拍了拍自己的臉.[點可以咁諗咖,明明唔犯錯唔駛被人原諒先係對大家最好嘅…不過,佢果個樣,真係好得意..嘻嘻.]B踏着輕快的腳步,回到了家,似乎忘記了A今天說過的一句很重要的話.

在床上輾轉反側,回味着放學的那段奇遇,心中喜悅洋溢不能止,如大禹治水時黃河泛濫，浩浩蕩蕩.我雖然經常偷窺別人還自己批評自己的良心,郤不曾覺得熟睡如此困難,一次又一次我在腦中重播着那段還新鮮的像剛撈出來的魚一樣的回憶,就像窮人的小孩撿到了一粒糖,便放在口中又舔又咬,直到最后的最后一點甜味都没有了才肯吃下肚.然而這回憶是永不褪色,反而越來越分明,聲音,顏色,這些回憶起來本應模糊的元素此時在我的心眼里都完美的重視起來了.就像數綿羊的人起床后不會記得到底有多少只羊一樣,我也在不知第几次的回憶中睡着了.第二天的太阳是如此的美,熠熠生輝,惟願我也能分到這一絲恩惠,接近美.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參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輾轉反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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