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还有吗？」

「没了，一半都盛给你了」

「可是太稀了，根本吃不饱」

「那有什么办法，果子一点都没了，本就不多的粮缸都刮了干净，快把缸壁刮下一层皮了都」

丝婷叹了口气，自从蛇灾以来村里就陷入了粮食危机。为了给家里筹吃的，她父母每天都要去森林里挖点野菜，因为树上结的果早就被采集队和饥饿的村民采摘一空。每天到森林里挖野菜的人越来越多，最近花神大人出去的这几天已经发展都全村男女老少一起挖野菜的状况。

她跟着父母去了几天，虽然比干农活要轻松，但也没轻松到哪去。不停地弯腰蹲下，无数次找到了不能吃的野草，经常白忙一场。

父亲出去挑水了。冰冻的小溪最近因为天气转暖而解冻，很多吃不饱的人就使劲喝水充饥。丝婷家也不例外，今天早上妈妈给她烧了一锅水，撒了一点盐就让她喝，她喝了两碗就喝不下去了。

「吃完了吧，下午接着去挖野菜」

「妈！」，一听这话她顿时难受得直抱怨，「我饿，想吃饭！不想吃野菜！而且哪还有什么野菜，地都快刨干净了。花神大人什么时候回来啊？」

「快了，一般不超过三天，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

「那我等着花神大人回来送吃的，你自己去挖吧」

「不去你今晚野菜也吃不着」

「不行，那……我去吧」

......

......

「你干嘛？那是我的粥！」

「喝两口怎么了？把你的臭嘴闭上！」

舒最近可算被镇住了。自从雪受到巨大刺激昏迷然后醒来就彻底换了人，仿佛被那个可怕的蛇妖寄宿了身子一样，不仅非常凶，而且蛮横不讲理。她家里的粮食很快就吃完了，于是大喇喇地闯进舒的家，一点也不客气地坐下给自己盛了一碗粥就喝了起来。舒大为光火，大声要求她回自己家去，不要吃她家的粮食。但雪凶狠的眼神像要杀人，让舒心里一颤。

「不服可以打一架」，雪轻蔑地说，「敢不敢跟我拼命？」

「你……」，舒倒是不怕打架，但是雪变得这么胸有成竹还是让她措手不及。别看雪小胳膊细腿的，挣扎起来也是很难控制，之前能欺负她都是因为有沐荷在，二对一。这个雪已经赖上了自己，就算把她打一顿也没什么用。她指望父母能把她赶走，但他们却见这孩子可怜，让她暂时住在家里了。刚才吃完午饭，他们说要去广场上祭拜花神大人，急匆匆地离开家了。

「你说，花神大人为什么带沐荷出村？」

只有一谈到花神大人的事的时候雪才会变得温和一点，舒喝完了粥，百无聊赖地回答道：「谁知道呢，也许是我们上次帮了她忙吧……可恶，沐荷怎么还不回来！自己跑到外面潇洒去，把我扔在村里，她也不想想我有多惦记她！」

「你那么喜欢沐荷？也是，我看你们两个就是臭味相投」

「啊？你说什么？」

「不服啊？打一架！」

「打就打，来，这里地方不够大，我们到院子里打！」

结果两人扭打了几下就头晕眼花、气喘吁吁，谁也打不动了，只能坐在地上对骂。骂了一会也觉得无聊，竟然坐在院子里的墙上聊起了天。

「真羡慕你有家人」，雪忽然看着远处空荡荡的庄稼地说道。

「我其实和家人关系并不怎么好」，舒说道，「别看他们在外人面前表现得好，其实在家经常打架。每到这个时候我就去找沐荷玩，她什么时候都不嫌弃我」

「虽然你们两个是坏人，但我还有点羡慕……要是有个朋友就好了，不会挨欺负，不会一个人坐在家里哭」

舒心里柔软的东西被触动了，她轻轻搂住雪的肩膀，轻轻笑着说道：「那你就和我们当朋友吧」

「才不要，你们算什么东西」

一句话就把舒给噎回去了，雪说完又后悔了。「可是……」

舒看出来她想说「可是我除了你们也没有熟人了」，她想了想道：「我看你一个人生活也艰难，要不等花神大人回来，你去给她做工吧。她肯定不嫌弃你，也能给你管饭」

「花神大人」，雪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她可真是个好人，我很喜欢她。但是我知道自己是个什么都做不到的废物，就算找她也是给她添麻烦。我不想当她的累赘」

「没想到你想的还挺多的」，舒惊讶道，「那你怎么办？找个男人嫁了？嗯……这办法应该真的可行」

果然被瞪了，舒吐了吐舌头。

「所以我就给你添麻烦了，等沐荷回来她也一样，你们谁也跑不了。我给你们当妹妹，你们必须好好照顾我」

「啊？」，这一百八十度急转弯差点把舒从砖墙上摔下去，「你要当我们妹妹？然后蹭吃蹭喝？」

「对啊，姐姐必须让着妹妹才行」

「不是你这……」

「你拒绝是没用的，等花神大人回来我就和她说，她会支持我」

哭笑不得的舒答应道：「好好好，当妹妹就当妹妹，你不要太任性就行。对了，叫声姐姐」

「姐姐」

「哎，还挺好听的」

「啧……下去吧你」

雪一把把舒从砖墙上推了下去。

......

......

「银石、银石……你还好吧？」

「琳……沐荷回来了吗？」

「没有呢，你找她有事？她和花神大人一起走的，估计不会出什么事，你不用担心她，你自己才是问题最大的」

「水……」

发烧依然没退，银石的身体越来越虚弱，现在就连从炕上起身都需要老婆琳扶着。这几天琳心力交瘁，一方面家里没有东西吃了，不得不白天去挖一整天野菜。另一方面银石的病迟迟不见好转，甚至因为吃不饱饭还恶化了。她每天晚上回来做饭时累得胳膊都抬不起来，这几天晚上她背着银石跑到院子里哭。

花神大人是她乃至全村的支柱，她回来一切困难都能解决。沐荷是她的寄托和希望，这个女儿虽然调皮捣蛋，不爱干活也不听话，但是居然得到花神大人的赏识，也算是出人头地了。此时她想的不是女儿当上什么村里的官，而是回来替她分担家里的压力，她实在太累了。家里家外的活全她一人忙，还得时不时照顾银石。男人一倒这个家就撑不住了，她心想。

「你坐起来喝，别洒被子上」

她扶着他喝了水，喝到一半他又开始咳嗽。

「村里……怎么样了？」

「你还有闲心管村里？现在家家挨饿，就看能撑多久了。这死蛇妖，可把我们害苦了！」

「今天怎么不去挖野菜……」

「刚把衣服挂到院子里晾上，大部队估计早就到了，我马上就去，说不定还能捞几片菜叶」

银石倒在褥子上，难受地翻了个身，用沙哑干涸的嗓音乞求道：「花神大人求你……快回来吧救救我们……咳咳咳」

「你还别说，今天还真有几个人去广场祈祷了，求花神大人保佑村子平安，家人吃饱饭」

「哦……你也去吧，咳咳咳……今天就别……挖菜了」

「行，我这就去。你在家好好睡觉，水杯给你放炕头了」

......

......

得到消息的野鹭第一时间赶往村广场，尽管天气转暖，但广场附近无遮无拦，北风肆意掠过，也让人瑟瑟发抖。

即使这样，广场附近也聚集了好大一批人，野鹭估计有三十多，多半是老人、妇女和小孩。他们站在那里就像要被风吹倒一样。

他们不是随意站，而是围在广场中央的三米高的花神石像附近。这石像是村里人照着花神大人的样子刻的，虽然工具和技术不足，刻出来的模样很粗糙，但也有几分神似。此时，石像附近的村民议论纷纷，野鹭走过去瞧。

「那怎么能行？上坟还得带花呢，何况尊贵的花神大人？两手空空就是亵渎花神！」

「可我家真的没吃的了啊二叔，要是有吃的也不会今天到这儿来」

一个黑胡须满面、鬓角微白的男人大声斥责那些不带祭品就来祭拜神仙的人，尽管他手里只拿了两个抽巴巴的馒头。野鹭认出他是文凯的哥哥文刚，这人仗着自己年龄上来了，说话分量足，在村里经常教育别人。两手空空的人不敢和他对视，一时间他仿佛成了花神大人的代言人。

看到更“正牌”的代言人走过来，很多人低下了头，羞愧不已。野鹭这几天也没吃饱饭，饿得前胸贴后背，走路都忽悠悠的。理所当然的，她两手空空地走到众人面前。

「文刚，我也没带什么东西，是不是也不配祭拜花神大人？」

「啊……是你」，文刚一时语塞，人人都知道野鹭这姑娘是那花神的得力秘书，甚至村里有传言说两人早就不清不楚地纠缠在一起了。但这话只敢在私底下说，要是被村里好事的人听到了去告发，就算不死也得脱层皮。所以要他惹野鹭是万万不敢的，只能赔笑道：「我这不是劝他们要尊敬花神大人嘛，没别的意思，你别误会。那什么，既然你都来了，那这祭拜的主持工作就交给你了」

野鹭又气又想笑，这个人怎么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说得好像他一直在负责这里一样。她没再理他，转向其他村民。

「大家都把头抬起来吧」，她发现这些人的脸上愁云密布，就像冬天被冻死的麻雀一样毫无生机。她刚想说话，被人抢先了。

「野鹭姐，花神大人今天怎么还不回来啊？她每次都在三天内回来，这已经是第三天了，怎么还不见人影？」

「是啊野鹭姑娘，花神大人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实际上这样的问题已经问过她很多次了，她无法回答，实际上心里也经常犯嘀咕。花神大人一人出门，就算带上沐荷那小丫头也不顶什么事，在外面要是遇到了什么危险那可就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了。她很想和花神大人一起出去，这样就跟保护她——哪怕是拼上这条命也无所谓。可现在这样不清不楚的谁也不知道花神大人什么时候回来，甚至到底能不能回来。

「大家不用担心，花神大人为了我们村的粮食问题已经和很多外面的人交涉过了。因为我们村的粮食缺口大，所以外面的人筹备起来比较慢。我觉得今天或者明天花神大人肯定会回来，请各位父老乡亲放心！」

她不知道外面到底是什么样子，和其他村民一样，大家都以为外面其实就是另一个村子，最多是大一点的村子。所以为花神村筹粮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广场上的人群很快就接受了这种说法。

「正式的祭拜要到花神祭上进行，但既然大家来这里祭拜，我想由我来给主持一个简短的祭拜仪式」

琳也在其中，按照野鹭的指示，她和其他人一样整齐地跪在石像前，双手握紧，十指交缠，恭敬地闭上眼睛。

野鹭跪在人群最前面，面对花神的石像大声喊口号，祈求花神大人拯救饥肠辘辘的村民们。她喊一句，身后的人也跟着喊一句。尽管饿到没力气，但大家还是牟足了劲喊，声音震彻山林。有人泪流满面，有人累到晕倒，整个仪式持续了半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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