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上转来了新同学，是一位猫猫，名叫猫墨，人如其名，毛发漆黑得就跟墨水那样。猫墨站在讲台上，向底下同学自我介绍的时候，说话小小声的，至少羊行完全听不清楚。于是下课的时候，羊行直接去询问猫墨他叫什么名字。

猫墨面对羊行，只是害羞地笑了笑，然后举起自己崭新的作业本给羊行看，上面写着新鲜的名字——

“这确实是正正经经，猫的墨水，”羊行指着作业本上的“猫墨”说，“所以你名字叫什么呢？”

好冷的笑话，不过猫墨看了一眼羊行的指尖，随后用作业本遮住了自己的嘴巴，只有眼睛眯起来悄悄地微笑。

羊行说出来的笑话还是很受欢迎的，至少十句里面成功一句就行。同学们围过来，一半为了跟羊行聊天，另一半来关照新同学。

“我是……”“有什么困难可以找班长……”“要吃零食吗？……”在一连串的轰炸之下，猫墨点点头、点点头、摇摇头、点点头……接着同学们开始询问他为什么不大声点说话。猫墨抬头看着羊行，以及另一位跟羊行开心地聊着的同学。然后，猫墨抓住了羊行的手腕，这稍微吓到羊行一下。

“这是把第一个靠近的我当作熟人了吗？”羊行在心里想着，没有反抗，就让猫墨抓住自己，“真是害羞鬼。”他打量着猫墨，默默做出评价。

猫墨稍微用力拉一下羊行，让他弯腰，然后猫墨对准羊行的耳朵，轻轻说了什么。两人保持这个姿势数秒，在同学们的目光之下。

“还以为什么事情呢。”羊行直起身子，反手握住猫墨的爪子，“猫墨想跟大家说，他很高兴，高兴得像班主任批改虎虎的作文一样。”

在旁边的虎虎立即跳了起来：“你胡说！猫墨根本不知道我写了零分作文！”

“现在猫墨知道了。”其他同学开始哄笑。“哈哈哈。”

在一众同学的笑声中，羊行看见猫墨低下头。他看不见猫墨的脸，但是猫墨的三角耳朵一动一动地偷笑着。

这之后，羊行似乎成为了猫墨的传话筒，不过这个传话筒会按自己的话来解释猫墨的想法。羊行并不讨厌这样，因为自己一个人的笑话总是有限的，能借别人的口来说崭新的趣味，这本身就十分有趣。

羊行很享受别人反馈给自己的笑声，不过猫墨似乎从未大大方方地高声笑过，所以羊行有时候会注意猫墨笑的方式。猫墨的眼睛笑起来时会眯成一道弯，猫墨耳朵则会以一种规律的抖动笑着，猫墨用尾巴笑就很放松地摇晃。

“我想买个面包。”

午间，猫墨轻声地在羊行耳边吹气。一开始羊行还会觉得酥酥麻麻，不过多次之后也习惯了。“老板，来一个酸奶面包和一个鸡蛋三明治。”

两人走在操场的跑道上，并排着，边走边吃简单的午餐。“那个……”猫墨少见的没有贴着羊行耳朵说话，用比平时响一点的但仍然很轻的声音说，“很谢谢你。”

“嗯？怎么突然说这种话？”羊行扭头看向猫墨，只见猫墨攥紧吃了一半的酸奶面包，快要把面包里的酸奶都挤出来了。“想请你，来我家玩，周末。”

“好啊。”羊行瞥了一眼面包，“你用不着像小黄片那样玩面包吧。”猫墨没有笑，只是偷偷看向羊行。“你不会没看过小黄片吧？”羊行对于猫墨的反应有点不满意，开始调笑猫墨，“你果然还很幼儿园呢。”

猫墨猛地摇摇头，然后三下两下把酸奶面包吃完了。由于吃得太快，猫墨嘴角的毛沾到了几点白色的奶液。羊行看了看，嘴了凑上去，舌头伸出来舔了一圈猫墨的嘴巴。

猫墨停下脚步，呆住了。“我帮你舔掉了没吃掉的酸奶，还不快感谢我。”羊行觉得恶作剧得逞，坏笑了起来。

“你又……！”

之后，两人在操场上奔跑起来，猫墨在后面追，攥紧爪子要打羊行，羊行在前面逃跑。

一追一跑，来到周末。猫墨家的房子算得上比较大，二层独栋别墅，但是家里没人。猫墨父母常年在外做生意，最近一次回家就是搬家。

羊行感慨着房子里的新东西，猫墨在一边拿出游戏机，两人没说话，羊行就跟猫墨坐在游戏机前玩。玩起来时间也过得很快，转眼就晚上了，羊行打电话回家给父母报平安，会陪猫墨一晚上。晚饭则是猫墨煮的面条。

猫墨一边吃面，一边偷偷看着羊行。羊行三口两口就将大半碗面条卷入口中，见到这样，猫墨眼睛眯成弯，开始专心吃面起来。

吃完后，羊行帮忙洗了碗。猫墨家很大，孩子在里面可以肆意玩耍。要休息时，洗澡睡觉

给羊行准备了单独的一个客房。

“猫墨，帮我拿一条毛巾。”

“谢谢，我会给你家五星酒店五星级好评！”

卧室里并没有开灯。羊行其实挺喜欢夜晚的黑暗，就好像他想要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雾天玩捉迷藏。“我准备睡啦，猫墨晚安！”羊行将卧室门关上，然后就凭借窗外些微的幽光，扑到大床上。

床好大好软，羊行睡得很安稳，本该如此，不过半夜时羊行突然醒过来了。好像是窗没关好，风呼呼地吹进来，窗帘像一块斗牛布那样飘来飘去。羊行起身去把窗关小一点，然后他转头看见门口有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点点发亮，看不清属于谁。那人的身影融在黑暗中，模糊不清。“猫墨？”羊行轻轻叫了一声。那人眨了眨眼睛，同时羊行身边的窗帘动了动，有风，听不清那窸窸窣窣的声音。“你一直在看着我吗？”羊行走回床上半躺。忽地，那人消失在门后。

第二天，羊行被人叫醒，他看见猫墨的脸凑在眼前。“中午……”猫墨张口露出小舌头，爪子推了推羊行的头。“知道了，你不用挡着我帮我晒屁股吧。”羊行稍微用力把猫墨推到一边，坐起来伸个懒腰。猫墨的尾巴拍在床上，又拍了拍几声绵软。

在猫墨家玩很开心，不过每当羊行想起那天晚上出现的眼睛，他总觉得猫墨一直在盯着自己。之后某一天，羊行在学校留下来值日，打扫卫生。忙完后，羊行关上教室的窗户，这时他看到操场上有个阴影站在那里。羊行仔细看了看，发现是猫墨。夕阳浓厚的黄昏盖在猫墨身上，猫墨耳朵不动，尾巴不摇，只是往教学楼这边看过来。

“怎么还不回家？”

羊行想要去问猫墨，不过当他背上书包下楼后，操场上已经空无一人。又隔一天放学，羊行陪着猫墨去买漫画书，两人走在街上。

“树叶。”

羊行听到猫墨的话，然后两人停了下来。猫墨伸手在羊行头上摘下一片落叶，周围很安静，在偏僻的街道上即使是猫墨的声音很容易听清楚。

安静得就像是在猫墨的家里一样。

突然，羊行拉起猫墨的手，开始往前跑。猫墨抱住书，跟着跑起来，有些慌张，他开始喊羊行，但跑起来的风将猫墨的声音卷走了。两人从街道这头跑到那头，停下后不断喘息。

“只要跑起来，就能把掉在身上的叶子甩到地上了。”羊行举起猫墨的手，如同裁判宣布胜者一样，“甩叶子大赛冠军，猫墨！”

猫墨张嘴喘气了一会儿，看起来对羊行的玩闹没什么反应。然后羊行发觉自己的手在被揉搓，猫墨捏着羊行手心，肉垫不断画小小的圈。

猫墨的爪子在笑。

“话说，之前我晚上睡觉，猫墨来看过我？”下一次羊行来猫墨家玩的时候，羊行还是把疑惑说出口了。

“没有。”猫墨轻轻地回答说，“幽灵？”

“也可能是你睡着了灵魂出窍，不自觉就梦游到了我的房间。”羊行想了想，“不如我们去看看是不是真的幽灵。”

羊行跟猫墨来到客房，将窗帘拉上，门关好，让房间变暗，然后他们站到窗边，看向房间门口。

两人都没有说话，紧张地注视着门口。大概过了三四分钟后，门上好像多出了一对小光点。“真的。”猫墨抓住了羊行的手，用力摇摇。两人都不敢动，就这样僵持一会儿后，猫墨的爪子忽然松了一下。“眼睛，会发光。”猫墨戳了戳羊行的脸。羊行眨了眨眼睛，才拉着猫墨靠近门口。越靠近，那对“眼睛”越清晰，直到羊行把头贴在门上的金属装饰上，才发现这幽灵眼睛只是淡淡的反光而已。

“真稀奇，原来是我自己看着自己。”羊行不禁笑出声来，同时猫墨也揉着羊行手心一起笑着。等两人笑完，猫墨一边打开门，一边感慨：“太黑了。”

“猫墨你怕黑吗？”

“嗯。”

“那我们今晚睡一起怎么样？我眼睛会发光。”

“嗯。”

猫墨在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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