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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月之夜,1

[db:作者] 2025-08-05 08:32 5hhhhh 8490 ℃

長達兩週的研習總算結束,梅爾賽德斯一面向修道院出口走去,一面稍微翻閱筆記。對於這兩週的研習成果,她十分滿意。昔日的老師已成為大司教,對於與皇帝的最終戰出現的助戰不明軍隊始終在意,不斷四處收集真相;另一方面也積極與西提斯及歸隱的蕾雅合作,研究著新型白魔法、黑魔法與闇魔法。今次的研習是為了這些魔法方面的進展才召集主教和術師們。

「梅戚!」梅爾賽德斯回頭。

「雅妮!抱歉,我以為你已經先走了。」梅爾賽德斯停下腳步,等著雅妮特追上。「畢竟你已經兩個禮拜沒回家了,肯定很想念杜篤。」帶著開玩笑的心態,梅爾賽德斯捉弄了下自己最好的朋友。

雅妮特紅了臉嘟起嘴。「才⋯⋯才沒這回事呢!梅戚也很重要啊!人家只是先去上個洗手間,出來就發現你不見了。」

「對不起嘛~那~我請你吃蛋糕當做賠罪?」

「唔⋯⋯我還是要先回家⋯⋯。」雅妮特低下頭,露出了含羞的微笑,彷彿是忘了自己身處何方。

梅爾賽德斯看著摯友的模樣,不禁溫柔地笑著。在戰爭過後,能那麼順利獲得幸福,梅爾賽德斯為雅妮特感到欣慰。對於雅妮特和杜篤生活的想像,梅爾賽德斯認為絕對是靜謐又溫柔的,雖然透過雅妮特知道兩人聚少離多,但回到同一個家,在同一個假日待在同一個角落,訴說著這些的橘髮女孩洋溢著玫瑰色的氛圍。

「那麼就改天吧。」兩人並肩走著。

「梅戚接下來要去哪裡呢?」

「嗯?啊⋯⋯還是先回家吧,接下來還有和帝彌托利的會議,也沒辦法在路上逗留。」

「還要回到養父家嗎?」雅妮特有些擔心梅爾賽德斯的狀況。戰爭雖然結束不久,梅爾賽德斯那來自養父催促婚事的壓力卻沒停歇過,養父尚未放棄利用紋章獲取爵位或者其他權勢的想法。

「不,我在研習前已經安排好了,這次回去就會搬到教堂的宿舍。」

「這樣啊⋯⋯現在梅戚工作的教堂在哪裡呢?」

「在菲爾帝亞北邊喔。雖然很想在接近王宮附近工作,就近幫忙更多戰爭建設,可惜那邊現在甚至連教堂都還沒修復,實在沒辦法收容更多職員,我也只能在必要的時候到那附近工作。」

「結婚的事呢?」

「養父最近沒再提過了。但也許哪天會再催促吧,如果能幫助他,或許我會答應吧。」

沈默了一會兒,雅妮特才開口:「吶,梅戚,你有在意的對象嗎?」

「哎呀,怎麼會這麼問呢?」梅爾賽德斯感到驚訝,平時雅妮特並不是會問這種問題,或者是探求八卦的人。

「我也希望梅戚幸福啊,我才不要梅戚為了權勢或者養父而跟人結婚。」

「呵呵呵,不用在意,我現在也⋯⋯」尚未說出「還沒有在意的人」時,腦海裡卻先浮現了美麗的金髮。

「難道有在意的人了嗎?」雅妮特眼睛為之一亮。

「這個嘛⋯⋯誰知道呢?」梅爾賽德斯微笑打著馬虎眼。

「咦~是有還是沒有呢?」雅妮特抗議似的糾纏著梅爾賽德斯,對方卻只是微笑著沈默。

***

回到菲爾帝亞隔天,梅爾賽德斯便拿著將近一個月前收到的,帝彌托利的命令文件前往法嘉斯神聖王國的王宮。她被帶往有著長長桌子的房間,侍衛為她拉開主位旁的椅子。她坐下後百無聊賴地打量著房間,桌上的紙和墨水讓她確認這應該是一間會議室。主位後的國徽一塵不染,她不禁想,帝彌托利坐在青色獅子之前,恐怕是令人敬畏的吧。

「救國之王」是帝彌托利在民間的尊稱,梅爾賽德斯也確實想不到比這更適合他的稱號了。經過了如此傷痛的磨難,以失去所有家人——甚至是親手殺掉名義上的姊姊,同時是初戀的女帝為代價,帝彌托利確實成為人人敬重的國王。

自己等一下該以什麼態度面對國王呢?自從回到法嘉斯後,他們便再也沒見過面,自己找尋落腳處並開始工作已經無暇他顧,帝彌托利更是忙著重建國家,聽說貴族的同學們也各自回到封地,從遠方支持新任國王的統治。

他們最終也只是同個學級的同學啊。

後方的厚重大門打開,梅爾賽德斯回頭看去,大門兩側的騎士立正的姿勢讓她不自覺站起身。騎士們將左手放至胸口敬禮的同時,帝彌托利出現在門口。

梅爾賽德斯兩手提起裙子,屈膝低頭行禮。

過去,她只在第一次見到帝彌托利時做過相同的事。

一抬起頭,首先看到的是帝彌托利幾近苦笑的笑容,讓梅爾賽德斯有些不解。帝彌托利讓所有侍衛都在外面等著,露出鬆一口氣的表情。

梅爾賽德斯忍不住呵呵呵地笑了。

「饒了我,梅爾賽德斯,別叫我『陛下』。」

「但是,你已經是『救國之王』啦!」

「我並沒有那麼偉大,而且現在我也還沒被大司教大人加冕。總之,你還是叫我名字吧,你已經是最後會叫我名字的人了。」

「哎呀,老師也會吧?」

「不,老師現在也都叫我國王。」

「這樣啊⋯⋯那我還是叫你的名字吧。」梅爾賽德斯露出微笑,看得帝彌托利也不禁淺笑。

兩人坐下後,帝彌托利將一綑文件推到梅爾賽德斯面前,梅爾賽德斯不明究理,還是拆開了文件,內容是關於星辰節的活動。

「我和老師討論了很久,決定在今年星辰節舉辦一些慶祝活動。雖然戰爭才剛結束,舉辦活動實在有些浪費物資,不過能讓百姓們稍微抽離一下辛苦的重建,或許也是一件好事。何況今年是新任大司教大人的第一個星辰節,也該好好慶祝一番。」

「這樣很好呢!如果有什麼需要,我會請我屬的教會全力幫忙的。」梅爾賽德斯並不太明白特地請自己過來談論慶祝活動的緣由。

「不,菲爾帝亞的活動,我認為請你主辦是最好的選擇。」

「咦?」梅爾賽德斯瞪大眼睛。「應該還有更多更資深的主教可以主持吧?」

「我想,由參加過戰爭的你主辦會比其他人好,要是你願意主持彌撒那就更好了。以前的同盟和帝國的範圍,會由大司教大人安排,只有菲爾帝亞,我要求自己提出人選。梅爾賽德斯,你願意接受嗎?」

帝彌托利露出了國王的神情,卻不是命令,要是自己堅決拒絕的話,帝彌托利也會尊重的吧。但是,被託付這等重要之事讓人感到高興,梅爾賽德斯不想讓眼前的男人失望。

「那⋯⋯我會努力的!」

「太好了。」帝彌托利燦爛地笑了,那是梅爾賽德斯從未看過的笑容,從前無論有多高興,帝彌托利也總是淺笑著,如此而已。

「我會將王宮內的人員安排給你,如果不夠,你也能用我的名義調遣其他教會的人進來。另外,你可以暫時住在這裡吧,否則來回也要花滿多時間的吧。」

「那麼,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需要我派人幫你搬行李嗎?」

梅爾賽德斯感到有些驚訝,以前的帝彌托利雖然也是個負責的人,卻並非熱心,彷彿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為了他過剩的責任心。

「帝彌托利,你真的變了呢!」

帝彌托利略顯驚訝。梅爾賽德斯依舊笑吟吟地看著他。「變得⋯⋯更聽從自己的意志行動,所以是好的改變喔。」

帝彌托利像是要掩飾臉紅一般低下頭的模樣,才真正讓梅爾賽德斯意識到他是小自己五歲的青年。

***

梅爾賽德斯住進王宮後,每天都忙碌地籌畫著星辰節活動。經過與帝彌托利及老師的磋商,最後決定將活動定為三天,從早到晚都有各種規劃,將三天的日程塞得滿滿。第一天的開幕儀式將會由帝彌托利和老師一起主持,並由老師以大司教的身份做一次全國彌撒,接著的工作都會交由各地總籌主導。

梅爾賽德斯決定,這三天在菲爾帝亞舉辦市集,並提供救難申請服務,幫助國王掌握實際上需紓困的國民人數及金額。第二天及第三天早上都會由自己親自主持望彌撒。第二天晚上還會在王宮前舉辦一個募款晚餐會,希望能藉此向貴族及富人們募得重建基金。第三天晚上則決定在王宮前舉辦一個露天舞會,讓市民們能夠自由聚集,隨著王宮的交響樂隊跳舞。

梅爾賽德斯每天和帝彌托利確認貴族邀請信、市集攤位招募,以及得以舉辦彌撒的大型教堂,過著起早趕晚的生活。

帝彌托利總是很有精神地回應各種公文,梅爾賽德斯甚至擔心他太過努力,她無法忽視帝彌托利眼下逐漸加深的黑青色。奇怪的是,當自己向杜篤問起帝彌托利的作息時,卻得到總是在半夜之前便上床的答案。趁著開會時問過幾次,帝彌托利本人也總是看似真誠地說自己很好。

自己也總不好太過干涉吧⋯⋯自己也不是國王的什麼人,除了同學,他們的交集實在太少。

梅爾賽德斯坐在午夜的圖書館,面前擺著聖典及研習的筆記,太過忙碌導致自己只能在萬籟俱寂的深夜精進自己,以免生疏。雖說如此,腦袋裡想的卻是別的事情:自己總是忍不住擔心著帝彌托利。

就在梅爾賽德斯嘆著氣打算將東西收拾收拾時,圖書館的門「呀」地一聲被推開。

帝彌托利和梅爾賽德斯四目相交,兩人都露出驚訝的表情。

「還在忙嗎?」帝彌托利乾脆地挑選了梅爾賽德斯對面的位置,坐下看著熒熒燭光邊的厚重書目。

「不,這是個人的私事。」梅爾賽德斯微笑道。帝彌托利只在睡衣外披上較薄的斗篷,顯然已是睡去後又起來。「睡不著嗎?」

「啊?嗯。」國王顯得有點心虛。

「一直都這樣嗎?」梅爾賽德斯決定追問,睡不著覺恐怕就是國王下眼瞼日益深沈的原因。

「不要緊。」帝彌托利顧左右而言他。但其實,他已經因為失眠頭痛多日,自己很清楚身體正在悲鳴。

「這樣不行喔~帝彌托利,你有什麼困擾嗎?」

帝彌托利既不承認,也沒否認,只是望著梅爾賽德斯皺起的眉頭。印象中他沒見過梅爾賽德斯這個模樣。總是散發著柔和樂天氛圍的梅爾賽德斯正在認真擔心自己,讓他感到安心。

梅爾賽德斯見帝彌托利默不做聲,總覺得也不能多說什麼,只好轉移話題:「那麼,我們稍微聊一下天吧?」

「欸?喔⋯⋯」突然說要聊天,帝彌托利卻完全不知道彼此之間有什麼共通話題。

「菲力克斯和希爾凡都回到領地了吧?」

「啊⋯⋯是啊。希爾凡和英谷莉特走時,英谷莉特的父親哭得不能自己,反而是英谷莉特好好安慰了自己的父親。希爾凡倒是終於不再拈花惹草,和英谷莉特在一起時總是非常認真。」

「多洛堤雅和菲力克斯一起走了吧?」

「是啊。」

「他們倆大概經常吵架,又一下就和好吧?」

「還在菲爾帝亞時就經常吵架了,每次吵架菲力克斯就要來這裡逼我和他練劍,但是練一練又拋下我去找多洛堤雅。」

「畢竟兩位都是直接的人呢!」聽到這麼可愛的故事,梅爾賽德斯不禁呵呵笑了起來。

帝彌托利說著說著也跟著微笑,談論著舊友就像回到過去的時光,有點不安卻幸福的時光。

「亞修呢?在研習時你有見到他嗎?這幾次開會他似乎都出勤了。」帝彌托利反問。

「和老師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喔。他們就像是有著心電感應一樣,老師還沒開口,亞修就能將所有事情辦好、拿到老師面前。光是看著就覺得非常幸福呢!」

「是嗎?大家都很好就好了⋯⋯。」帝彌托利低下頭,僅剩的左眼在燭光下流轉著暖光,發自內心地微笑著。

梅爾賽德斯有些恍惚,胸口泛起揪著心臟的感受。「是啊。已經很晚了,我就先去休息了,帝彌托利你也早點睡吧?」她推開椅子起身。

「好,我等一下再睡吧。晚安。」

梅爾賽德斯很在意帝彌托利的失眠,卻無法開口。後來,偶爾地晚睡、偶爾地早起,無論哪種情況,總是看到帝彌托利待在圖書館或者自己的辦公室。在士官學校時就知道他的失眠狀況,卻不知道原來他夜夜難眠。當一次的會議中,帝彌托利不斷反覆討論同一件事,又在梅爾賽德斯短暫起身裝水的過程中睡著時,梅爾賽德斯停下所有討論。

「帝彌托利,你沒事吧?」

對方一如預期回應著沒事,但梅爾賽德斯沒有給對方辯解的機會。

「你已經太累了,能不能先好好休息呢?」

「真的沒事。」帝彌托利不知道該如何辯解,最後也只能化作一句逞強。

「你的臉色已經很差了,現在也沒辦法好好說話不是嗎?難道你有什麼煩惱嗎?如果可以的話我們可以一起商量,不要自己一個人勉強,好嗎?」梅爾賽德斯分不清究竟是焦慮或是憤怒使她要分神維持溫柔的語調。

帝彌托利凝視她近似哀求的表情,內心逐漸鬆懈。叫著自己名字、站在平等的位置、真誠地擔憂「帝彌托利」,他除了眼前的女人,已經無法在這世界上找到這種人。

「我⋯⋯一直都在做噩夢。」

「是怎樣的噩夢?」

「關於過去。達斯卡悲劇時的一切、我在那五年屠殺的人,還有只有我一個人的道路。」

對向的沈默讓帝彌托利不自在。他從未將這些事告訴過其他人,青梅竹馬也沒有、杜篤也沒有,他不知道當人們聽到這件事時該有什麼反應。自己很醜陋,這件事自己很清楚,就如同菲力克斯曾經如影隨形的批判,手上的鮮血足以埋沒自己的人性。

梅爾賽德斯露出既像是哭泣又像是生氣的表情,雖然怒目橫眉卻又癟著嘴,又是一個帝彌托利不曾見過的樣子。

「你一次也沒有想要治療吧?」

「沒有。就當作是為了贖罪,我不覺得自己有什麼能夠心安理得活著的權利。」

「現在你可是一個國家的國王喔。」

「我會盡力做好的。」

「沒有健康的身體是不行的呢。」

「這也⋯⋯我會努力。」

梅爾賽德斯搧了搧睫毛,歪頭苦著臉,卻也沒辦法。「那⋯⋯總之你現在先休息吧?我會一直在這裡的,如果有什麼事我能立刻幫你。」

「但是工作⋯⋯」

「兩個小時就好,好嗎?」

梅爾賽德斯讓出了她坐著的長沙發,不由分說的魄力讓帝彌托利只能躺下。梅爾賽德斯關了燈,拉上窗簾。

「我一直在這裡,沒問題的。」

「嗯⋯⋯」大概是因為身體太累,僅僅是躺下就讓帝彌托利意識模糊,在梅爾賽德斯終於從辦公室找到可以蓋在身上的毯子時,他已經睡去。

梅爾賽德斯將毯子蓋在穿著單薄的國王身上,才察覺他有多麼不珍惜自己。菲爾帝亞是個寒冷的王都,如今已經下過兩場大雪,國王卻仍然穿著一件袖口繡有獅頭的長袖襯衫和一件春秋時節適合的馬甲而已。雖然王宮內有地熱系統,卻因戰爭損壞,至今仍未完全修復。帝彌托利要人先修好王宮的公共區域及客房的系統,自己的私人辦公室及寢室至今仍沒有地熱,梅爾賽德斯在這裡開會時總得將厚大衣穿在身上。

梅爾賽德斯靠在窗口,玻璃冷得令指尖發顫,天空灰濛濛的,似乎快要下雪了。然而路上的行人們有活力地勞動著,就像是要趕走寒冷般殷勤地工作。王宮前廣場的施工也有條不紊地進行著,祭典活動一類的事情果然還是很鼓舞人心。

要是帝彌托利的房間可以在下次大雪前就修好地熱就好了,至少睡覺時不需要再分神抵禦寒冷。梅爾賽德斯帶著心疼的心情想著。

她在巨大的書櫃前駐足,上面擺著國史、歷代國王傳記、宗教史、賽羅斯教經典以及一些可稱為經典的騎士文學。她拿下前任國王的傳記,上面甚至刊載著畫像,帝彌托利與父親長得十分相像。

帝彌托利的繼母並沒有記載在這裡,那是一個被隱去的歷史。那名女性恐怕也不曾被記載在帝國的歷史吧?梅爾賽德斯感到莫名的悲哀,小聲地唱起安魂曲。

沙發上傳來嗚咽的聲音,梅爾賽德斯立刻來到帝彌托利身旁。

帝彌托利在夢中哭泣,卻讓梅爾賽德斯感到難過。她必須將他叫醒,便伸手搖了搖國王。

帝彌托利驚醒,映入眼簾的是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燈,他環顧四周,才想起自己在辦公室睡著。接著他看到蹲在旁邊、一臉擔憂的梅爾賽德斯。最後才察覺了臉上的眼淚。

「抱歉,梅爾賽德斯,讓你看到這種樣子。我沒事,現在精神也好一點了。」帝彌托利坐起身,毛毯從身上滑落。

「你⋯⋯你夢到什麼呢?」她不相信這番話,她認為就連帝彌托利自己都不相信。

帝彌托利盯著梅爾賽德斯的眼睛,終於還是流露出悲傷。「我⋯⋯夢見父王死的樣子,現場一片混亂,就算在夢中的我已經是現在的樣子,還是沒辦法阻止那場悲劇。當我反應過來時,身邊都是屍體,父王滿臉是血被埋在血泊中,繼母大人不知去向,古廉身首異處⋯⋯。」說著,帝彌托利的眼神再次黯淡。

梅爾賽德斯依舊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只好用雙手握住帝彌托利的左手,他的指尖比不斷感到寒冷的自己的手還要涼。

梅爾賽德斯不由自主地唱起歌,是一首安魂曲。她已無數次歌唱過的安魂曲在此時卻讓她顯得無力,就算不斷唱下去,她也不知道能不能安慰到生者、能不能將自己的心意傳達給眼前的人。

擱放在帝彌托利膝頭上的手感受到一股溫暖的濕意,梅爾賽德斯才發現,帝彌托利正掉著淚。

那令梅爾賽德斯交雜著保護慾、心痛和高興。

***

之後,梅爾賽德斯總是等著半夜的帝彌托利,聽他訴說著今晚的夢、為他禱告並演唱聖歌。只是做這些事並不能使帝彌托利的問題好轉,要是自己是名醫生就好了,梅爾賽德斯偶爾會這麼想,尤其是在帝彌托利最終還是失眠的那些日子。

帝彌托利並非一個虔誠教徒,也不相信向蘇諦絲女神禱告,就能讓事情迎刃而解,即便如此,他還是逐漸依賴梅爾賽德斯為他唱的每一首聖歌與每一句禱告詞。

「對不起啊帝彌托利,我一直都沒幫上任何忙。」在一個帝彌托利再次醒來的夜裡,梅爾賽德斯不由地脫口而出。

辦公室裝上地熱後變得溫暖一些,梅爾賽德斯覺得自己就像是那件躺在一旁單人沙發的長大衣。

「怎麼突然那麼說?沒有這回事。」帝彌托利覺得立場相反了。

「一直⋯⋯情況一直不怎麼改善不是嗎?」

「沒那回事,我一週至少有一天可以睡到天亮了。」帝彌托利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議,那麼長年的問題能在不到一個月就獲得進展。

但梅爾賽德斯不這麼認為,她垂下眉尾,不甘心地低著頭。帝彌托利有些無奈,伸手抓住梅爾賽德斯的手,用自己從沒想像過、哄騙似地口氣安慰道:「你意外地很完美主義吧,梅爾賽德斯?」

「欸⋯⋯?」

「這種事情那麼著急是不行的。」

梅爾賽德斯望向帝彌托利僅存的藍眼,月光讓那隻眼睛反射出真誠的光澤,並照映出他從未被見過的姿態——一種莫可奈何又有點驚慌失措的感覺。梅爾賽德斯以為國王一直以來都是一個真誠、溫柔卻難以動搖的人。

「但我會更努力。」

「哎呀哎呀,帝彌托利最最不需要的東西就是更努力。」梅爾賽德斯失笑,同時拚命掩蓋住動搖的心思和太快的心跳。

「你會覺得讓你主辦慶典很辛苦嗎?」

「欸?完全不會喔,怎麼了嗎?」

「怎麼說呢⋯⋯總覺得最近的你很不像你,例如說⋯⋯這樣的笑容變少了。」

「畢竟我一直在擔心你啊!我一直很害怕你會不會哪天突然倒下了。」

「對不起。」帝彌托利看著被月光描繪出的梅爾賽德斯的輪廓,就像她本人在發光似的,令人著迷。

「哎呀呀,不用道歉的,又不是你的錯。好了,你該休息了。」

其實辦公室的長沙發對帝彌托利而言有些狹窄,但最近為了能讓梅爾賽德斯陪著他入睡,還是選擇在這裡休息,梅爾賽德斯則會在他沈沈睡去後離開。

***

當帝彌托利再次睜眼時,天色尚暗,但月亮已經西沉。他確認了一下時間,才清晨五點多,對一般人而言尚早,對他來說卻已經十分足夠,至少,不算是失眠。

手心的溫度讓帝彌托利疑惑,才發現梅爾賽德斯伏在他身旁睡著。

「梅爾⋯⋯!」帝彌托利及時住口,想起是自己夜裡抓著梅爾賽德斯的手。

是怕放手會吵醒自己嗎?

帝彌托利忍不住伸手撥動梅爾賽德斯的瀏海。他慢慢坐起身,小心地將動作放輕下床,拿起在一旁的大衣掛在手臂。

「失禮了。」帝彌托利在梅爾賽德斯身邊輕聲說道,將梅爾賽德斯攔腰抱起。

「唔⋯⋯」本以為會醒來的梅爾賽德斯,只是往帝彌托利的胸膛蹭了蹭,就不再有動靜。確認她正安穩睡著後,帝彌托利走出辦公室,往客房區走去。

她比想像中還重。帝彌托利失禮地想著,又不禁好好鞭策自己,告誡自己這有失騎士風範。

帝彌托利有些艱難地轉開客房的門,僅有少數行李散亂在地上,衣櫥掛著一些衣服,卻忘了關上衣櫥門。他將懷中的女人小心又輕柔地放在床上,拉過棉被嚴嚴實實蓋上,並打開牆上地熱的開關,大衣則隨手放在書桌前的椅子。確認地熱正在運行後,他一如方才悄聲離去。

***

慶典的準備越發忙碌,由於企劃層面的東西都已底定,梅爾賽德斯在白天鮮少見到帝彌托利,每天自己指揮著所有工作人員,晚上則獨自研究彌撒內容,直到帝彌托利入睡後再次醒來。

梅爾賽德斯習慣了這樣的生活,她不知道當慶典結束、離開王宮之後,日子該怎麼過下去。

明明也只是回到將近兩個月前的生活。

日子終究來到慶典當天。大司教大人在聖教堂的望彌撒讓全國人民湧進修道院,帝彌托利即便身為救國之王也差點擠不進去,提前出發也沒能及早抵達,讓他與老師交流的時間大幅縮短。

「已經要回去了嗎?」大司教在望彌撒後的午餐會上問道。

「是,我本想在明天晚餐會時露臉,看來不太可能,就算日夜兼程,也只能在後天傍晚抵達菲爾帝亞。」

「那麼為什麼還要趕著回去呢,陛下?原本大司教大人還想和陛下討論加冕儀式的事情,看來只能等下次了。」亞修坐在帝彌托利對面,惋惜地說道。

「我想回去參與舞會,我有想邀請共舞的對象。」

「是嗎,那麼就必須趕快啟程了。」老師像是察覺了什麼,僅是微笑道。

亞修將加冕儀式的相關文件遞給帝彌托利。

梅爾賽德斯說的是真的啊。帝彌托利暗想。

在帝彌托利放下刀叉同時,在王宮內的梅爾賽德斯也匆匆放下刀叉前往市集,聽說戰爭受災補助的攤位人潮絡繹不絕,她正打算去和攤位的工作人員換班,並了解每戶的狀況。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在受災攤位時表現出一名傑出主教的樣子,第二天的彌撒也湧入多於預想的人潮。加上一些諮詢,梅爾賽德斯忙到下午,又匆忙地前去迎接來參加募款晚餐會的貴族,同級生們也在其中。但還沒來得及敘舊,梅爾賽德斯又換上負責人的身份,在晚餐會上與貴族們交陪遊說,並且觀察著各方人士的反應。

多虧基本盤的希爾凡及菲力克斯家族的支持,晚餐會的結果還算令人滿意,即便是不滿的貴族也未太過刁難梅爾賽德斯。

「真是不容易啊!」在晚餐會結束後,希爾凡對梅爾賽德斯說。

「那個山豬竟然丟下你自己處理這件事。」菲力克斯則透露著對帝彌托利的不滿。

「那也沒辦法啊,老師那邊本來就需要他去露臉,畢竟我們是政教分離但關係很好的國家,而且他和老師也很久不見了,難得可以一起聊天嘛~」

「那麼現實的事情由梅爾賽德斯說出來很格格不入呢。」希爾凡抓了抓頭,內心一陣膽寒。

英谷莉特突然插入他們的話題之中。「好~~接下來是我們的茶會時間,你倆就去市集打發打發時間吧。」說著便動手驅趕丈夫及青梅竹馬。男人們沒辦法,只好往王宮外走去,外面仍是燈火通明、人聲鼎沸。

「如果想舉辦茶會的話,要不要來我的房間呢?」梅爾賽德斯笑臉盈盈,她已經很久沒好好和人聊過天。她領著英谷莉特和多洛堤雅走進自己的房間,從行李中拿出茶葉。

「這次的慶典很成功呢。」多洛堤雅一邊環顧著房間一邊說。

「是啊,連募款晚會都很順利呢。」

「哎呀哎呀,那都是多虧了你們啊。如果只有我的話,肯定沒辦法順利推動的。」梅爾賽德斯在茶葉中注入熱水,花草的香氣立刻瀰漫。她捧著托盤來到桌邊,將已經注滿茶湯的茶杯分送給兩人。「其實呢,這個晚餐會也並不是真的要大家捐錢,帝彌托利也知道現在這個時節還很困難。重要的是貴族們的態度,比起慷慨程度,更重要的是有沒有心思和他一起解決問題。當然,英谷莉特家、多洛堤雅家,還有英谷莉特娘家的態度他十分清楚,並沒有要試探你們的意思。只是⋯⋯現在,年輕貴族們確實向帝彌托利靠攏,倖存的老貴族們的心思卻還捉摸不定,在他們眼中,帝彌托利或許可以玩弄於股掌,這點如果不早點察覺是不行的。」

梅爾賽德斯喝了口茶。幸好香氣和剛打開時一樣,這段時間忙到沒時間慢慢品嘗茶葉。她放下茶杯看向同級生,同級生們卻瞪大眼睛回看她。

「哎呀呀,怎麼了嗎?」

「不⋯⋯該怎麼說⋯⋯」英谷莉特苦笑道。

「對政治的事情很了解呢!還是說,這都是為了陛下?」多洛堤雅上身傾向梅爾賽德斯,口中流露出些許興奮。

「欸⋯⋯這個⋯⋯只是事實啊~而且我姑且也曾是貴族,這些事情我都遇過啊~」梅爾賽德斯的微笑完美地無懈可擊。「對了,剛剛還要謝謝你,多洛堤雅。能提出義演這種提議真的幫了大忙,不僅能實際運用,在場的各位也提供了其他尋找資金的辦法,之後彙整好就會提給帝彌托利。」

「呵呵,其實也是以前的米提爾法蘭克歌劇團聯絡我,想找點能另起爐灶的辦法啦。」多洛堤雅有些害臊。

英谷莉特握住梅爾賽德斯的手:「吶,梅戚,果然,我還是希望你能多陪在陛下身邊一點,我們現在都遠在他地,如果有什麼問題肯定沒辦法第一時間幫他。梅戚是陛下信得過的人,也能幫他出主意,要是能留在陛下身邊就太好了。」

「但是⋯⋯」梅爾賽德斯感到困擾。「我只是這次的負責人喔,王宮內還有很多比我更有用的大臣啊,例如說吉爾伯特大人,他們會好好輔佐帝彌托利。我只是個小小的主教喔。」

英谷莉特無法出言反駁。

「明天你們也會參加舞會吧?一起好好享受祭典的高潮吧。」

***

梅爾賽德斯其實總在想,自己該以什麼立場才能站在帝彌托利身邊。從很久以前,她就對當時的王子在意得不得了,總覺得不能放任王子不管,否則不知道他會在什麼時候消失不見。會為了一點點微笑感到溫暖;看到不擅裁縫的帝彌托利拿著針線時的笨拙樣子而感到有趣;每一次的劍術指導都令她疲憊卻快樂。對於這種心情,梅爾賽德斯不知怎地羞於承認,明明比同級生們年長,卻停留在原地。

她靠在窗邊俯視著王宮花園中跳舞的群眾,和燈火相比,一輪明月的皎潔顯得黯然,對沒開燈的房間卻已經足夠。

她打開窗戶,讓戶外的音樂流淌至室內,雖然極凍的空氣及雪花也隨之飄入,她還是想聽到外頭的聲音。

慶典第三天白天的彌撒依舊順利,甚至湧入了比前一天更多的人潮,梅爾賽德斯不得不在下午時一邊確認露天舞會流程一邊為人禱告。現在她已無意下樓與朋友們跳舞。

「你在這裡啊?」

梅爾賽德斯猛然回過身,看起來風塵僕僕的帝彌托利站在門邊。

「為什麼,那麼快就回來呢?」梅爾賽德斯止不住驚訝。

「啊⋯⋯有點事。」帝彌托利一邊脫下覆著雪的毛皮大衣,梅爾賽德斯連忙上前先將雪花抖落。

「那⋯⋯杜篤和雅妮也⋯⋯」

「不,他們留在修道院,畢竟是早就承諾過的假期。不如說我只帶了少數隨從和我回來。」

「這樣太危險了啊。」

「不,沒什麼關係。今晚我很想和國民們同歡。」帝彌托利淺笑,剛剛經過花園和王宮正殿時,人們的招呼語及歡笑充盈於耳,青梅竹馬們也洋溢著幸福的氛圍。

「這樣啊⋯⋯果然,辦這個慶典是正確的選擇。你和老師都很有洞見呢。」

「所以,請問我有榮幸邀請您與我共舞嗎,梅爾賽德斯・馮・馬爾特利茲小姐?」帝彌托利欠了欠身,伸出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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