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二·保健室

【？？？】

“嗯？请进。”

“......”

“啊啦，今天也来了呢。我刚才还在想你会不会......抱歉，果然身体不舒服吧？那么快点躺下来休息一下吧。”

“......”

“嗯，那副表情......啊，抱歉。只是想知道你有没有被欺负？”

“......”

“没有吗？那真是太好了。呃，因为你看，你经常过来呢。不是吗？”

“......”

“虽然不敢自称是你的理解者，但是有什么烦恼都可以和我说哟。因为我以前也和你一样，只要待在保健室里，闻着消毒酒精的味道就会觉得很安心。”

“......”

“对对，就是这样，我们真的很合得来呢。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形容来的？唔，同类！对吧？”

“......”

那时面对着温暖柔软的笑容，凝视着那张快要把身心都融化的脸，所没能说出的话语......

【保健室·X】

“哈啊......”

并不算柔软的床铺有着淡淡的霉味，空气中酒精的气息也已经逸散无踪。

凝视着因窗户被打开而随风飘荡的窗帘，带着斑斑点点脏污的薄纱，在阳光的照耀下反而如同公园水池中锦鲤划动的鱼鳍。

为什么在这里会存在着这样的地方呢？

就好像是专门给自己准备的一样......

不，即便是这种想法也显得过于奢侈了些。毕竟，即使是这种容身之地，也不可能只属于自己。

“总是叹气可是会变老的。”

清冷的声音响起，淡漠又疏离。仿佛融进水中的颜料，化作丝缕逸散开来。

“又或者，你的肺部出现了一些问题，而你并没有注意到？要不要考虑去医院做个检查之类的？”

从撅在床上的姿势改成跪坐，僵硬的转过身来——漂亮的雪狐老师眼波流转，却并没有看向这边。

在阳光的照耀下，毛发的末梢似乎都有一层金色的光芒。

“别那么激动，小家伙。只是一个提议罢了。接着躺着吧，我要出去一趟。你要是想回教室了，记得帮我把门带上。”

高跟鞋的声音越来越远，直到消失不见。重新倒回床上的自己盯着玻璃投射在天花板上的光点出神。

不一样。

完全不一样。

楼下的操场上传来男生们打球时发出的呼喊声，应该是体育课吧。不过天气既然越来越热，是不是又快到泳池开放的季节了？

泳衣么......自己的那一套不知道还穿不穿得下。因为是比较便宜的款式，所以即使没有下水也会箍在身上很不舒服。尾巴的位置也是，这么说来好像上次破了一个窟窿之后，因为担心毛发会堵住下水口就没有再穿过了。

“如果拿着去拜托的话......会温柔的帮我缝好吗？还是说......”

“比起缝上，我更希望看到你可爱的尾巴尖露出来在水中飘荡的场景呢。一定会非常可爱吧？”

会......说这种话么？讨厌啦！如果真的这么说了的话，会被当做性骚扰而被逮捕的！不可以！这种事情不可以！

“啪嗒、啪嗒......”

唉？！

“啪嗒、啪嗒、啪嗒、啪嗒......”

不是高跟鞋的声音。

“啪嗒、啪嗒、啪嗒......”

应该，不会有谁来才对啊。

“啪嗒......啪......哒。”

这阵令心口悸动的脚步声最终由远及近停留在了门口。不知为何，掌心已经出了一层薄薄的细汗。随着门扇被推开的声响，顾不得许多的将被子盖在了身上。

黑暗中，明明刚刚还无比清晰的脚步声却仿佛隔着一层楼一样的沉闷。但毫无疑问，发出声响的家伙，过来了。

“嘭咚、嘭咚、嘭咚......”

心脏跳得好快......明明之前再怎么感到难过的时候，只要把自己埋进被子里就会觉得很安心。

“呼......”

被子外面的到访者长出了一口气，和雪狐老师的清冷感不同，是仿佛严寒般忍不住让身体颤栗的感觉。

不，不要掀开被子。唉，到底是谁啊，这种讨厌的氛围......

“讨......厌......学校......”

古怪的发音，含混不清又像是在边嚼着什么边说着。

“讨厌......咕叽......咕......同学......”

这种咕叽咕叽的声响，是什么有汁水的东西吗？

“叽......咕......叽......讨厌......咕叽......老师......”

不要再继续嚼了啊，什么嘛，真是的，难道一点礼仪也不懂吗？

“讨......咕叽......厌......父......咕叽......母......”

讨厌的话就去对他们说啊！就算在这里抱怨，也是什么都解决不了的！

“讨厌......讨厌......咕叽......咕叽咕噗叽库......最讨厌叽......咕......”

所以说......

脑袋要被这种恶心的咀嚼声填满，感觉要无法思考了。

“喜欢。”

唉？！

“最......喜欢。”

什么？！

“最喜欢......了.......可是......为什么......喔呕......为什么......噗叽.......噗叽咕叽噗叽咕叽.......”

随着什么东西不断地洒落在破损的地板上，被子忽然被湿漉漉的重量所压住。

那个说话的家伙趴在了上面。

“不要啊啊啊啊啊！”

“闷着被子睡觉的话，可是会增加做噩梦的概率的。”

随着这句话，以及被掀开来的被子。那股黏腻到近乎窒息的压迫感在一瞬间荡然无存。

“呼......呼......呼......”

心脏跳的快要炸裂开来，急促的喘息甚至让眼前一阵阵发黑。

雪狐老师漂亮的指爪间有淡淡的烟草味，明明是保健室的老师。此时她依旧一脸淡漠，仿佛床上的自己并不存在一般：“如果你不是在打算让自己窒息而死的话，我果然还是建议你去医院检查一下肺部。”

“刚刚......咳，咳咳......有谁......不，不对。是有什么东西出现了！”

“哦？那是什么东西呢？”

“我，我不知道。拿东西发出了很恶心的咕哝声，像是在嚼着什么一样。它还在嘟囔着什么最喜欢了，最讨厌了之类的话。总之很恶心，特别恶心！”

“现在又加上了臆想症？都是些保健室难以治疗的症状呢。”

“不是的！请听我说！是真的。就在老师你走了不久之后，那东西就啪嗒啪嗒的......”

原本几乎停不下来的话语，在对上那双眼睛的时候便哽在了喉咙里。

她毕竟不是......是的，哪怕有着同样的职业，但也完全不一样。这种话只有那位保健室的老师才会相信自己吧？

“说起来，你还真是好心性。就算是被霸凌的学生，无所事事的躺在保健室一整天也会觉得腻耶。喔，已经快放学了，那就提前下班吧。你的话......算了，不想走在这待着也行。反正钥匙就在墙上挂着，记得帮我把门锁上就好。”

说完，雪狐老师便真的换下那件外套起身离开了。

“......”

望着窗外的风景，又转头看了看那个放在桌上已经坏掉的表盘。两条长短粗细都一样的指针分别位于5和7的数字上。

所以到底是5:35，还是7:25？亦或者实际上是下午的时间？

那家伙或者东西不会再来了吧？

想着，心有余悸的看向了门板。好在并没有听到任何异动。

又不知过了多久，天空中逐渐染上了黄昏的红霞。摸了摸肚子，又看了一眼完全没有学生的操场。整理好衣服后便下了床。

胡思乱想也无济于事，那么......回家吧。

虽然关不关门好像也没什么所谓的样子，不过犹豫了片刻之后，还是拿起那把已经染上锈迹的要是锁好了门。

“今天也十分感谢，让我度过了美好的一天。”

对着门合爪祈祷完毕，才朝楼梯处走了过去。

【保健室·X】

雪狐老师慵懒的坐在椅子上，一条胳膊支在桌上，把拥有美好弧度的下颌垫在上面。听到门扉开启的声响，不动声色的斜了一眼：“你还真是每天都雷打不动的来我这报道呢。”

“麻烦您了。”

“有什么好麻烦的，你就只会像根木头一样的躺着。不用清创、包扎、吃药、测血压......再说就算是全套做下来，我也不见得会有多麻烦。呼~算了，你随意就好了。”

脱下鞋子，躺倒自己指定的床上。在身体接触被褥的时候，脑海中闪过一个奇怪的问题。

这样下去，如果没有其他同学躺在这张床上，会不会时间久了留下自己身形的印记呢？

离开后，床垫上会显现出一个不算很大的凹痕什么的......如果之后有谁躺在上面，会不会觉得有点恶心或者恐怖？

或者，那位老师会看到吗？会认出来吗？会因此而责怪自己没有再去过那边的保健室吗？

不，对待每一位受伤或者生病的同学都会很温柔的那位老师，肯定不会责怪自己的......但，是不是也已经把自己忘掉了呢？毕竟，连自己都不太记得最后一次去保健室室什么时候了。

天空有些阴沉，感觉最迟傍晚就会有一场雨。如果是这样的话......嗯，糟糕，好像没带伞。

老师之前借自己的伞，已经还回去了。

虽然抱着它睡的那晚觉得格外香甜......好可惜呀。

如果今天再去借的话，会不会，老师已经忘掉我了呢？

“不......咕叽......会的......咕......”

“咿呀！”

恶心的声响从床底传来，脱口而出的悲鸣声中，一道闪电划过天际。

“嗯？只是打雷而已，没必要这么害怕吧？”

雪狐老师稍稍整理了一下胸部的衣服，让那丰满的隆起稍微安分一些。随后来到床边：“都已经是高中生了，示弱撒娇的小女孩做派可不太容易被青睐。”

“不，不是。床，床下有什么东西......”

“哈？难道是害虫之类的？”

“不不不！是昨天，昨天的那个......”

雪狐老师看着瑟瑟发抖的自己，过了片刻才略微抬起了眼眸：“哈啊......真是没办法。那就这样......”

有着丰满曲线的身体缓缓向下移动，看着呼之欲出的部分，似乎应该庆幸雪狐并没有把工作装的扣子系上，否则应该是会被崩飞出窗外吧？

如果，如果自己也有这样足够骄傲的“资本”。老师会不会对自己另眼相看呢？

总之，在俯身对着床底凝视了不知多久后，雪狐老师才缓缓站起身来：“喏，你看，什么都没有喔。何况如果真的是怪物的话，我等了这么久都没有被袭击，应该也不是什么很可怕的家伙吧。”

“但，但是......”

咕叽咕叽的声响依旧在继续，那家伙是难道只有自己才能感受得到的吗？

“精神紧张的话，把遮光帘拉上也许会好一些。”

“不，不必了吧？”

“这可是来自校医的指导，来，挑个舒服的姿势躺好。对，不要去想那些东西。”

不知为何，雪狐老师明明并没有用力，自己却根本没办法反抗或者挣扎。身体不受控制的被摆成了侧躺的姿势。

“真的，真的不用了。或者我该去天台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才比较好？”

仿佛没听到一般，雪狐老师缓缓把围绕床铺的一圈遮光帘拉了起来：“请好好休息。”

“不要！”

“咕叽，咕叽咕叽......”

“噫！”

那声音再次响起，而且似乎正在从床底向外蔓延。

“讨厌......叽......喜欢......咕......”

“为什么......”

“讨......咕......欢......叽......唔呕......”

黑色和红色的斑驳蠕动蔓延，那是......那到底是什么......

眼睛，闭不上。不想看到奇怪的东西啊......

“为什么一定要缠着我不可呢？！”

“打扰了。”

一个略显疲惫和慵懒的男孩子的声音响起，而那床下的东西随之瞬间安静了下来。

“哦呀？稀客呢。那么洌......这位同学，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只是单纯的有些低血糖。想要休息一下。”

“呵呵，好喔，床铺还是有的。请随意一些。”

“十分感谢。”

是叫洌的男同学么？好奇怪啊，记忆中这里除了雪狐老师之外，只有自己和床下的那东西。从来都没出现过别的谁......当然，保健室本身就是为身体不适的同学准备的。也没什么不对就是了。

随着脱鞋和上床的声响，身体稍稍能活动了。但不知为何，即使隔着遮光帘也能感受到这位新来的洌同学，正在把目光投过来。

是奇怪的家伙么？可自己并没有任何印象。也没有被跟踪或者收到过奇怪的情书。好奇怪啊......而且，隔着遮光帘也什么都看不到才对吧。

“啊，我要去抽根烟，隔壁的孩子似乎有些精神紧张，希望你不要刺激她。”

什么啊，才不是精神紧张这种可以简单概括的说法啊！

“是，我会很老实的躺着的。”

随着关门声响起，那可憎的咕叽声也响了起来。

“咕叽......咕叽咕叽......”

“喜欢......”

“讨厌......”

“咕叽咕叽......”

“最......喜欢......最......讨厌......”

“为什么......咕叽咕叽......啪嗒......噗......为什......”

“真是够了！”

“我说啊。”

“唉？！”

随着“刷啦”一声，遮光帘被彻底拉开。长相还算清秀的黑狼少年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你还要自言自语到什么时候？”

“什么......”

雷光劈下，本就阴森的保健室在刹那的电光之后变得更暗了。

“你到底在说什.......”

耳中听到的，并不是自己所说的话语。而是竭尽全力却只能呵出的微弱气流。以及......

咕叽咕叽的恶心响动。

唉？！

抬起胳膊，黑红色黏连的破碎肉块黏连在一起又掉落下去，连形状都已经难以分辨的肢体在下一刻重新砸在了床上。

“咕叽......咕叽......”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黑色的狼兽人少年的目光中夹杂着复杂的情绪——厌恶、不忍、冷漠和蔑视。

“难道你还是没想起来吗？再这样下去，你又要落入那个无限循环之中了哟。”

想起来，想起来什么？循环，循环什么？

想要询问，却无法顺利出声，脑袋好像被固定在了床上一样，只能这般仰视着。连那已经开始腐烂和分解的身体也没有任何掌控的办法了......

“咕叽咕叽......”

那个咕叽咕叽的怪物，就是自己吗？不对，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只是每天都会去保健室的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这一定是个噩梦。只要闭上眼睛醒过来就好了......对，只要再这样蒙头睡过去，一觉醒来就会恢复正常了。

“咕叽咕叽......”

是这样，一定是这样。

“咕叽咕叽......”

不，不不不，谁，谁能救救我......谁能把我从这噩梦中救出去？我，我该怎么办，老师，救救我啊老师，老师！！！

随着第三道划过天幕的闪电，因为躺了太久而被锁住的记忆之门终于开启了一道缝隙。而门后的身影是......

【回忆】

“嗯？请进。”

“......”

“啊啦，今天也来了呢。我刚才还在想你会不会......抱歉，果然身体不舒服吧？那么快点躺下来休息一下吧。”

“......”

“嗯，那副表情......啊，抱歉。只是想知道你有没有被欺负？”

“......”

“没有吗？那真是太好了。呃，因为你看，你经常过来呢。不是吗？”

“......”

“虽然不敢自称是你的理解者，但是有什么烦恼都可以和我说哟。因为我以前也和你一样，只要待在保健室里，闻着消毒酒精的味道就会觉得很安心。”

“......”

“对对，就是这样，我们真的很合得来呢。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形容来的？唔，同类！对吧？”

“......”

那时面对着温暖柔软的笑容，凝视着那张快要把身心都融化的脸，所没能说出的话语......

【真】

因为不会打扮，也没有加入社团，作为回家部成员的自己始终在班里是边缘化和透明化的。

即使被搭话也找不到有趣的话题，即使被邀请也没有可以供自己消费的零花钱。

这些都是理所当然的。

即便如此，也没有受到霸凌。大概是拜自己平淡的性格所赐，让那些精力过剩的家伙觉得没有意思吧？

也，挺好的不是吗？

这样下去，即使成绩平平，上大学或者回家帮工都是可以接受的。

然后找个有些大男子主义的家伙结婚，怀孕后沦为家庭主妇，带孩子后发现丈夫出轨，或者随便怎样的就这么度过一生。

即便如此这般的结局也是可以接受的。

只要，没有发生那天的事的话。

【回忆】

“哟，怎么了。身体不舒服的话要记得提前说呀。”

体育老师发现自己的血迹弄脏了篮球馆的地板时，用略带抱怨的语气说完，便主动送自己去了保健室。

而校医在处理完毕之后，笑着摇了摇头：“不用道歉啊，毕竟这种事情在不了解的情况突然发生，也是没办法的。好好休息一下吧，不太需要紧张。如果你愿意，我也可以陪你聊聊天。”

那温柔的笑容如风般吹入了自己的内心。眼前那无趣重复的每日仿佛裂开的土壤，其中有些什么东西将其顶开，钻了出来。

在休息好后，离开之前，鬼使神差的那句问话不仅让自己没有想到，连老师也一愣。

“之后，我还可以来吗？”

“如果是受伤的话当然可以。不过，还是要保护好自己才是老师我更希望看到的啊。如果只是想来聊聊天，那就午饭时间吧？”

那笑容如此温暖，令世界都被点染上了色彩。

【真】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无心听课让本来就不算很好的学习成绩下滑。导致父母骂了自己一顿，还是在那些同学嘲笑自己之后？

将保健室当成了避风港，将那笑容认定为唯一可以治愈自己的良药.......

一天、两天......回过神来时，每天都会不由自主的来到保健室，一待就是一整天。

干净整洁的床铺、淡蓝色的窗帘、床头柜上放置的仿真花和空气中淡淡的酒精味。

还有老师......

温柔的老师；

无论何时都会关心自己的老师；

会帮自己量体温、买午餐的老师。

喜欢，最喜欢了。

比起冷淡的父母和把自己当做空气的同学以及授课老师。

保健室里的笑容已经是生命中唯一不可或缺的东西了。

但是，为什么......

为什么老师也会对其他学生露出那种温柔的笑容。

为什么会让那些家伙躺在自己躺过的床上。

为什么？

为什么？！

想让老师只属于自己......

即使明知那是不可能的，可从未有过波澜的内心就是如此这般的希望着呀。

老师之所以愿意对其他家伙也那么温柔，只是因为职责所在而已。

没有谁能比自己和老师相处的时间更长。

没有谁会让老师耐心的带着笑容如此交谈。

没有谁可以成为老师的“同类”。

是啊，只要自己在老师身边，只要自己是特殊的那个。就足够了不是吗？

怀抱着这种想法，重新调整好心态和老师度过在保健室的每一天。

直到......那盒和情书一起放在桌上的巧克力出现。

“这个？哎，我也不知道是谁送的啦。不过说实话，我还是挺开心的。啊哈哈，真是的，明明一把年纪了，还会为了这种小惊喜而害羞。你不会笑话我吧？”

没有笑，一切也不好笑。

在用最快的速度打翻纸盒，并且狠狠踩上好几脚之后。用上大概是自己这辈子最快的速度逃离了现场。

嫉妒和憎恨所填补至溢出的内心变得漆黑无比，脑海中只有杀掉那个送礼的家伙这一个念头......

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身处旧校舍的天台顶楼。

已经荒废的建筑中满是被不良少年们丢弃的垃圾和烟蒂。残破的课桌椅以及翘起裂开的木地板......连自己是怎么顺利来到这里的都完全不记得了。

疲惫的身体终于撑不住而倒下。跪坐在地上的瞬间，疯长的尖锐芒草划破了腿。坚硬的石子随后而至，狠狠地磕到了膝盖。

“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明明最喜欢了，明明对我笑的那么温柔，明明说过我们是同类的......”

哭累了的时候，天也完全黑了下来。站起身，远处的新校舍里还有几扇窗户里透着光亮。老师一定已经下班了吧。说不定还会和送巧克力的家伙联系，道歉，然后去约会......

如果，如果自己明天带着伤去保健室的话，老师会原谅自己吗？会细心地替自己包扎吗？会带着歉意的表情道歉吗？

老师......老师......老师......

如果老师生自己的气了怎么办？如果老师不原谅自己怎么办？老师如果以后再也不让自己去保健室了怎么办？

是不是，只要把伤口弄得严重一点，老师被吓到的话，就不会怪自己了？

残破的木板砸在胳膊上。

“呜！”

尖锐的钉子划破了掌心。

“嘶，哈啊......哈啊......”

不行，这种程度，这种程度还不足以被老师原谅吧？

“啪！”

“咚！”

好痛啊，老师，真的好痛啊......这样的话，明天老师就会温柔的对待我了吧？会让自己躺在舒服柔软的床上好好休息了吧？会买好吃的草莓面包给自己了吧？

“不够，远远不够喔。想要得到更多照顾的话，呐.......伤的更重一点怎么样？接下来就可以一直待在保健室了哟。”

“一直，一直待在保健室了吗？”

每天都能见到老师了？每天......

拖着遍体鳞伤的身体，一点点向前挪步。生锈的铁栏杆上不知被谁挂了一张“危险！请勿靠近”的标识牌。但即便如此，只要能和老师......

身体和腐朽断裂的栏杆一同坠落，肉体砸在地上发出的“噗”和骨骼碎裂的“咚”几乎同时响起。随后，一切重归寂静。

【保健室·X】

“所以看来你已经想起来了。”

“我......死了？”

“因为你坠楼的位置是在靠近树林的那边，所以直到5天后才被不良学生们沿着气味发现。虽然身上有很多伤口，肚子也被栏杆所洞穿。但调查后还是以自杀结案的。”

“我，再也见不到老师了......”

“虽然有些残忍，但没错，你再也见不到那位已经离职的校医了。”

“老师......”

“她因为你的死而深感愧疚，最终因为承受不了压力而选择了休假。但后来也没有再回来复工过，据说是回老家了。”

“老师......”

黑狼看了一眼已经恢复形体的少女，叹了口气：“既然你已经觉醒了，就离开这间旧校舍......不对，总之不知道处在何地的保健室吧。毕竟，这里没有你的老师。否则，你就只能回去不断重复你死亡的经过，直到灵魂彻底消耗殆尽。”

“老师......老师......老师！！！”

少女的体型随着尖叫爆裂开来，腐烂的血肉四处喷散，咕叽咕叽的声响从摔烂的脑袋上大概嘴巴的位置不断发出，血水则在浸透了床单后开始在地板上汇成水洼。

“啊，所以不是跟你说了不要刺激她的吗？”

烟雾如同有形有质的丝线一般，缠绕住了床上不断蠕动的肉块。随着不断勒紧，最终将其分割成了一坨会蠕动的肉泥。而下一刻，幽蓝的火焰顺着烟雾飘来的方向蔓延开来。最终，一切归于寂静之时，血污、碎肉消散不见，只有已经崩出弹簧的破旧床垫带着满身污渍，安静的卡在床上。

幸返·洌看了一眼靠在失去门板的框架之上的雪狐，叹了口气：“明明是被你拉过来，让我点醒她的。怎么还要反过来怪我？”

“女孩子的内心可是很脆弱的，你就不能措辞稍微温柔一点？”

“算了，反正事情也解决了，我要回去了。”

然而黑狼还没迈开步子，四周的墙壁上便裂开了一道道缝隙，旋即化作无数只眼睛，每一只都牢牢地注视着自己。

“小子，别以为你有些能耐，我就会一直对你这么客气。”雪狐老师甩了甩自己的大尾巴，眼神妩媚，语气森然：“能把你拉进来和送出去，我自然也能把你永远关在这。”

“旧校舍的保健室里，躺在床上的话可能会遭遇神隐。”洌完全没在怕的表情看了回去：“可我记得上次你化身的明明是男校医。”

“根据患者的性格、爱好等等，我也是会相对体贴一些的。毕竟这些死前受到我影响的孩子，在吃掉他们灵魂的之前，稍微给予一些关怀，味道会变得更好喔。”

“那这次没有吃掉而是直接毁灭的原因，只是因为外形不够好而已吗？”

雪狐叹了口气，柔软的腰肢如同春水：“除了外观有点倒胃口之外，最主要的原因是执念太重的灵魂，吃下去可是会闹肚子的。我这么在意形象，怎么会去用那种脏兮兮的厕所呢？”

“这么破破烂烂，都快塌了的保健室你就待的下去......”

【保健室】

“你醒了啊。”

有些胖的校医整理着自己的妆容，在洌坐起身时瞟了一眼，就又把注意力转移了回去。

“那家伙......真是随性。”

“老师！他刚才被篮球砸到了脑袋！快点帮忙缠一下绷带。”

“啧......小鬼真是麻烦。喂，那边那条小黑狗，休息好了就把床位让出来。”

“老师，他没事吧？！”

“吵死了！只是脑袋被砸破了一点皮而已，这种程度连变成笨蛋的可能性都没有。”

谁是小黑狗啊......

虽然这么说，但洌还是下了床。缓缓走出了保健室。

在关上门之前，透过对面的窗户朝外望去，也只有一些建筑而已。

“旧校舍什么的，根本就看不到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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