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种敲门声。

？？？（女声）：殿下，那位大人来见您。

赤冬：……什么？那欺世盗名之辈在这里？

？？？（女声）：请慎言慎行，哪怕您体内流着高贵的血，这也不能为您口吐狂言辩护。

赤冬：有什么好藏的？从刚才就在后面偷听吧！给我出来！

木头快被打烂的声音。

？？？（女声）：不要惊扰贵体！

？？？（爽朗的女声）：无妨，你等都退下吧，我亲自见她。

赤冬：……？

？？？（女声）：是……

？？？（有些失真的男声）：……遵旨。

脚步声与关门声。

经过了一秒以上，开门声。

赤冬：什……

赤冬的声音显著颤抖，仿佛在压制极大的愤怒。

赤冬：你这东西怎么敢穿着……！

脚步声走近。

？？？（爽朗的女声）：赤冬卿，莫要想着拔刀，若是持刀觐见御体……

金属的摩擦声。

？？？（爽朗又透出压迫感的女声）：——北方朝廷的人，一条命可不够罚。

金属被慢慢回收了原处，有人坐了下来。

长达半分钟的沉默，只有呼吸声。

赤冬：小臣一时糊涂。

天皇：言重了，赤冬卿就先喝杯茶吧。

研磨声，水声，瓷器和桌面的敲击声，瓷器在桌面滑动。

瓷器被拿了起来，手臂和衣袖发出了摩擦声，似乎是在转动茶器，饮茶声。

赤冬：……好茶艺。

茶器落桌，听起来似乎没有被喝完。

天皇：好茶艺。

衣服和地面的摩擦声，赤冬应该改成了正坐。

赤冬：殿下，对东国如今现状……小臣心中满是疑虑，还请指教。

沉默和呼吸声，其中一方似乎改变了坐姿。

天皇（声音靠近了不少）：说吧。

赤冬：小臣不知各军将士为何归顺，但走访多地也不见有什么变化，大名仍是大名，华族仍是华族，不过是多了些行商，虽说南蛮人已不犯我苇中原，可这多年来的争战若是连讨逆都是一场空，这天下还是那般模样……

天皇：赤冬卿眼中的天下是什么呢？

赤冬：受共主所治，并无逆贼，偌大的苇中原可天下归心，不论公武皆奉一主，百姓自然安居乐业，如此东国也可国泰民安。

天皇：既错又对。

赤冬：……赤冬愚钝。

摩擦声表示某人回到了原位。

天皇：无论公武，凡是苇中原之民皆出自百姓，征夷大将军纵使攘夷千万，手中兵刃何不出自百姓劳苦，军中兵士无不是为求出人头地的乡民，这样一来哪有以公武乃至皇家为主的道理？

赤冬：百姓或可掘地十尺，或可犁地百里，若无公家之明智、武家之兵法、皇家之远谋，怎能成事？

天皇：赤冬卿，你会煮饭吗？

赤冬：诶？啊，凉拌兽肉的话……

天皇：锻铁又如何？哪怕不带半个乡间凡人，你一身盔甲、宝刀也要带个铁匠吧？

赤冬：如果只是维修……

天皇：好，就当你无所不会吧，为这一身行头，从挖矿、犁地到维护都一人完成，届时又哪有时间行军打仗，又怎么去学你的兵法？

赤冬：……您说的是。

天皇：而南北交战之时又是如何？百姓因战乱如此困苦，两军却为皇位与战功沾沾自喜，在那里饮酒作乐？！

赤冬的身体在颤抖，不知道是因为怒火还是有什么其他理由。

天皇：我回苇中原的那日，我是如此痛心，苇中原四分五裂，厉鬼还敢头戴菊花王冠在那里占山为王……你们为忠义蒙了眼，几人在乎过天下？

赤冬：这只是

天皇：待天下一统再犒劳百姓不成？你们要绝几户人家？你们可曾听过百姓的说辞？

赤冬：……

天皇：领主还要我们交税交粮，待再次开战，还要从这儿征更多男丁，保不准孩童也要征了去……

赤冬：……是。

天皇（有些怒意的女声）：领主的衣食所系在我们身上，他们怎么会害我们呢？

赤冬：……您说的是。

长达三分钟的沉默，饮水声。

天皇：不过，南北军的忠义我也看在眼中，赤冬卿为何如此恼怒我也心中有数，赤冬卿担心的是那位吧。

赤冬：是。

天皇：她如今在我手下，你被罚流放之事她也于心不忍，但此事她另有安排，我不可让你等二人相认，否则她不好对付。

赤冬：另有安排，难怪……果然如此。

天皇：在那之后，赤冬卿，我也有事想问你。

赤冬：殿下？

天皇：如今东国正值兴国之际，我能让全国一统，这种统一终究是有其局限在的。

赤冬：您…您的维新都有局限！？

天皇：不要声扬，此事不可外传。

赤冬：是。

天皇：维新军的维新绕不开权贵，不少家族已将地产变为资产，打算西方化走资本主义道路，当然，他们的是更东国化的……以变为财主的贵族与座为主的“维新主义”。

赤冬：这听来倒……十分熟悉。

天皇：当然，而那些外乡人、穷人和读书人还有不少无条件追随我的贵族，则信奉我普及的天人生活，他们相信能建设一种“共荣”的生活方式，所谓的共荣便是每个人都有田地可以耕耘，不然便是都有机器可以生产。

赤冬：这…可能吗？

天皇：可能。

虽然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天皇的话十分肯定。

天皇：我心中已有定数，要使东国迅速前往共荣之路，不论是神道还是儒教，不论是东国还是萨卡兹，所有思想都应该统一在“共荣主义”下，经文应该被改写成符合共荣思想的，同样，没有种族和地方的待遇，唯有富人与穷人的待遇之说，在共荣的最后，因为贫富无限趋于无，富人与穷人本身的区别也会消灭。

赤冬：您打算如何做到？且不说如何让人们遵循，东国的国土并不足以支持如此的供给，而要是对外贸易，这就总是有富商富农……

天皇：为实现这一梦想，共荣中没有民族与地方，只有贫富，为了让这一切实现，就需要庞大的土地和被同一个朝廷、同一种思想运作的帝国……

赤冬：……您在走钢丝。

天皇：是，而一旦真的成功了，我也绝不能说赢了，在无限膨胀的天威中，天皇之位就不是滚烫，而是非我不可，否则帝国会转瞬即逝。为避免这种状况，我也需要放权于议会，实现西方的民主化，一旦在那之前我就身死，一切都会完蛋。

赤冬：……

天皇：那么，赤冬卿，那位也选了一个。我猜你也明白了，维新军迟早会站在我的对面，但暂时还可以继续过以前的日子，而帝国共荣主义者是条愚蠢的死路，保皇党、民粹主义者、社会主义者和更多疯子都因我的无上皇威暂时齐聚一堂，他们愿意同我共赴黄泉。

天皇：——你选哪边？

赤冬：我……

小说相关章节：阎麟方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