㉑

滨崎组全军覆没，但东城会的整体实力也削减了大半。神田强被峯义孝处理掉了，滨崎豪也已经死了，现在唯一活着的若头辅佐就只剩峯义孝一个人了。

在街面上的械斗结束后，所有幸存人员都转移到了安全地带，真岛吾朗报了警，主动接下了善后的任务。峯义孝、真岛吾朗与堂岛大吾商议好说辞，真岛吾朗一口咬定这就是一个工厂因为操作不当而引发爆炸的意外事故。至于那些赶到现场的警察信不信，最后可由不得他们。

峯义孝和堂岛大吾身上没有血迹，他们把手枪收进裤子口袋，看上去就像两个普通上班族。大吾的手里还拿着一份文件，更是像模像样。

两人脱下了满是汽油味的西装外套扔在街角，走到三条街外拦下了一辆的士，直接回到了他们位于银座的家。回家后大吾把文件交给峯义孝就去洗澡，他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走出浴室的时候，听见峯义孝正在打电话为他订制一辆全新加长版迈巴赫。

2亿日元在抬手间被峯义孝花了出去，大吾虽然脸上没有什么变化，但心里震动不小。以前他也不觉得2亿是多么惊人的数字，可在他成为东城会会长后，他才知道2亿日元是一个东城会直系组积攒一年才能凑出的上缴年金。

接着他听见峯义孝又向电话那头订了一辆最新款的跑车，但这次只花了1亿。

“大吾先生，你要不要也顺便买一辆？”峯义孝看见他出来了，向电话那头说了句什么就开始询问他的意见。

“不……好像，有点浪费吧？”大吾不确定地问。

“那我就把那辆跑车送给你。”峯义孝立刻下了一个决定，对着电话那头又说了两句后便挂断了。

“你在和谁说话？”

“奔驰的日本负责人，之前买车找过他很多次。”峯义孝把手机的翻盖合上，“我也去洗个澡。”

好不容易放松下来的堂岛大吾瘫在沙发上，随手打开电视。在电视的背景音下，他首先向真岛打了个电话确认没有不能应付的情况后，又拨通了柏木的号码。

只是一直无人接听。

堂岛大吾的心情再次沉重起来，柏木大哥既然活下来了，他就不希望柏木再次遭遇危险。

“怎么了？”峯义孝洗得很快，他照常只在腰间裹了一圈浴巾，上半身什么都没有穿，胸肌腹肌显露分明，“还有什么事没有解决吗？”

堂岛大吾的视线下意识地集中在他的胸前，但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的目光不太正经，干咳了两声后把视线挪开，向峯义孝说起了柏木修曾经与他联系的事。

“你的意思是，他和风间让二正在芝浦码头？”

“现在……可能不在了。”大吾指了指电视，峯义孝这才把注意力转移到电视上正在播放的新闻，“芝浦码头特大爆炸”这八个字醒目地提醒着他们发生了什么。

一时间，他们谁都没有说话。

“和码头的爆炸相比，我们的汽油算不上什么了。”峯义孝摇摇头，“我会找到柏木大哥的下落。”

“可是找到他的下落以后，他还能回东城会吗？”堂岛大吾有些忧心，“当时为了稳固东城会的力量，风间组已经归在真岛组的名下，现在柏木大哥回来以后知道了这件事，恐怕……”

“大吾，我和你说过我有个提议，或许这个提议也可以解决你的难题。”峯义孝也坐上了沙发，与大吾舒服地靠在一起。

“什么？”

“东城会应该洗白。”

“洗白？”堂岛大吾显然完全没有考虑过这个可能性，“为什么？”

“大吾，你知道我在成为极道之前是一个商人。而一个成功的商人必须要有长远的目光，就我的判断来说，极道的势力或许会越来越小，最后销声匿迹。”

“……是吗？”大吾仍然不怎么相信他的说辞。

“其实这件事很简单就可以判断，警视厅的暴力团对策法只会越来越严格，赌场毒品夜总会讨债这些生意迟早都会出问题。只要到时候哪怕是我们握着警察的把柄，恐怕也无济于事。”

堂岛大吾陷入了沉思，峯义孝则继续说道：“很多极道也已经选择伪装了，但对于东城会来说要伪装成一个经济组织是很困难的，因为东城会过于庞大。所以我认为，我们可以将东城会转型为一个经济集团，我们大部分的活动都是合法的，但实际上有关极道的事务还是由我们一手处理。”

“那些生意只能转入地下，是这个意思吗？”

“没错。表面上我们可以是房地产公司，可以是证券公司、金融公司，我们可以发行股票，我们应该无论从哪里看都是一个正常公司。既然我们手上握着警察的把柄，那我们就应该趁此机会让自己过上更安全的生活。而且成立公司后，还有许多职位空缺，柏木大哥的回归也不会让人难以接受。”

“这件事我要好好想想。”堂岛大吾皱紧眉头，他发现自己完全无法反驳峯义孝的言论，确实如他所说，这是一个稳妥的方法，“真岛，柏木还有桐生，他们的意见我也必须要听。”

“当然。”峯义孝点点头，他终于把他的提议说明白了。这个提议并不是凭空出现的，而是在他看见文件的那个瞬间，他的心中就隐隐约约出现了一个轮廓。

困意涌上心头，从他被真岛叫走算起，峯义孝已经忙活了很长时间，而他满打满算只睡了四个小时。峯有些疲惫，歪头直接靠在了大吾的肩上，“大吾……”

大吾摸了摸他的头，峯义孝闻着令自己安心的沐浴露味，几乎下一秒就要睡去。

“对了，还有一件事我想问你。”

“嗯？”

“滨崎第一次开枪的时候，为什么汽油桶没有爆炸？”

“啊……因为我搬上去的是空汽油桶。”峯义孝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

“空汽油桶？”

“嗯，原本我是想把真正的汽油桶放在天台的，因为按照滨崎开车的路线判断，他的车会停在事务所楼下，正常来说汽油桶里的汽油可以直接倾倒在他们的车上，然后点燃。”

“但是你没有这么做？”

“滨崎不会凭空在事务所里放置那么多的汽油，他很难对付，他或许也会想到我的想法。后来果然出了意外，你在滨崎旁边，直接倾倒汽油的办法行不通了。还好我提早把汽油转移，最后汽油还是我们自己泼的……”峯义孝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他在大吾肩头沉沉睡去。

堂岛大吾看着峯义孝沉睡的侧脸，心中一阵后怕。如果峯义孝没有改变决定，滨崎那一枪足够把所有埋伏在天台、等着点燃汽油的人全部炸死。

峯一定在那里。如果峯死了，他会变成什么样？

堂岛大吾不敢想象。

-

半年后，东京国际机场。

风间让二在值机柜台前，迟迟没有办理值机。柏木修站在他身旁，看着眼前来来往往的旅客。

柏木想抽根烟。

“你真的……不和我一起回美国吗？”

“我只能陪你到这里，东城会还需要我。”柏木选择性忽视了风间让二眼中的渴望，他微微转过头不去看让二，害怕自己会动摇。

他还记得他与风间让二跳海的那一天，他与让二双手紧握，哪怕是海面的撞击也没有让他们把手分开。

落入海中后，风间让二因为受到枪击很快没了力气，最后是他半拖半拽地把面无血色的让二救回岸边。柏木还记得自己是怎么发誓的，他记得自己发誓不会重蹈覆辙，不会让另一个风间离自己而去。

他做到了。

他最后记得的只有医生的脸，接着他也因为力竭而晕倒了。醒来时他意外看到堂岛大吾坐在他的病床边，并听到他说：“柏木大哥，想回东城会吗？”

他当然不可能拒绝。在听完大吾和峯义孝的计划后，他许久说不出话来。时代已经变了，现在的他深刻感受到了这一点。

“柏木大哥，你同意我们的计划吗？”

“大吾，你是会长，现在我已经很难给出建议了。我认为，你只要做出你认为正确的选择就可以了。”

堂岛大吾好似陷入了苦恼，但他最终什么都没有说，临走前只说柏木在医院的疗养费由东城会全包，柏木只要安心养好身体就好。

柏木修的病情并不严重，大约一周后就出院了。但风间让二的情况比想象中的要严重许多，柏木康复后自觉自愿地揽下了照顾风间让二的重担。

在照顾让二的时候，柏木修想了很多。他偶尔会把让二当成死去的老爹，说着一些其他人难以理解的话，但大多数时候他还是知道正是眼前名叫风间让二的人救了他。而昏迷中的让二醒来后的第一句话，就是问他要不要一起回美国。

到了今天，他终于能给风间让二一个答案。

“你回美国以后，自己保重。”柏木看了看时间，距离飞机起飞的时间越来越近了。

“我还可以联系你吗？”

“我的号码不是已经给你了吗？”

“啊……好。”风间让二罕见地有些局促，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回去之后还要继续调查黑色星期一残余势力，但只要一有空我就会联系你。”

“嗯，你该去值机了。”

这次风间让二没有再犹豫，在柏木修的注视下走向柜台办理值机。柏木看着这个曾经与他纠缠不清的男人即将离开，心里没有什么轻松的感觉，反而有些沉重。

风间让二没有对他说再见。

直到让二的身形再也看不见以后，柏木走向相反的方向，离开了机场。他在机场附近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会儿，找到了一个供游人休息的长凳，他在那上面坐下，拿出打火机和香烟。

在这里可以看见飞机的起落。

柏木看看手表，飞机大概已经起飞了。于是他抬头，透过指尖的烟雾，看见了那架飞往异国他乡的飞机。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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