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命运总是变化多端。

新学期开始没多久就有流言在学生之间蔓延开来，因为高三的封闭环境约翰一开始还并不知晓，只是在和十代的相处中察觉到了不自然的地方。

然后是教导主任找他前去谈话。

教导处位置在二年级的教学楼，走在走廊上约翰能够明显地感觉到来自旁人或好奇或猎奇的打量目光，不由地加快了脚步，穿过人群来到教导处的门前，敲门进入。

办公桌前已经站了一个人，约翰的视线从他身上掠过，也往前和他并排站在了一块。

“听说您找我有事，大德寺老师。”

“啊约翰君你来了……看来你已经知道找你来是为了什么事了吧。”办公桌后坐着正在抚摸爱猫的教导主任，他向来懒散，虽然顶着教导主任的名头，却极少对学生进行管教，更多的工作都落在了学生会的头上。

“我个人是没有什么意见啦，只是最近的流言影响太大了喵，你也知道库洛诺斯老师对这种事很啰嗦的喵。”

“没有根据的谣言我想并没有必要去理会，也不会影响到我。”约翰脸上难得没有笑意，一脸严肃地说道，眼角的余光看到身边的人紧紧握着拳，不禁在心底叹气，“十代的情况您也是清楚的，学校并没有禁止学生放学后的打工不是吗？”

“话是这么说……你们果然很亲密。”大德寺老师的目光在两人之间巡回，没有要训斥他们的意思，只是说道，“为了自己着想，在外面的时候还是小心点吧。学校里的流言老师会想办法处理。”

“谢谢您。”约翰向他鞠了一躬，又看向自他进来起就未曾出过声一直侧脸望着窗外的十代，“……我先走了。一会儿见。”

他的力量还是太过弱小，无法影响到全部的人。谣言的源头很容易猜出是谁，但人们总是会对这类八卦感到好奇并议论纷纷，最好的应对还是放任不管，不去进一步挑起他们探究的兴致。

事实上过了几天后，学生们又有了新的谈资，比起没有根据的学长的传闻，还是现下的明星更吸引他们。

只是十代他……约翰放下笔去查看时间，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十一点半，十代大概已经睡下了吧。一个暑假让他已经彻底习惯了和十代同住的日子，回归学校后就突然觉得房间变得空旷起来。他也提议过让十代搬过来住，却被对方拒绝，理由是不想打扰到他的复习，并且因此提出了暂时不要来往的要求。很正当的理由，听上去也都是为了约翰着想，可约翰并没有忽略十代在说这话时脸上笼上了一层阴霾。他却无法问出口。

“哈……真困难啊……”约翰扑倒在床上不知是在抱怨什么。就在几天前他还和十代在这张床上翻滚过，现在却要一个人孤独地度过。他还是忍耐不住拿起手机拨通了十代的号码，屏住呼吸等待对方的接听。

铃声响过两轮后被接通。

“……约翰？”

他的声音听上去像是从睡梦中被吵醒后显得有些迷糊。

“咳……抱歉啊这么晚打给你。”约翰轻咳了一下掩饰住自己的尴尬，“我只是想你了。”

对面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又出声：“我也是。”

“毕业之后我应该是要回国的……一直没和你说，对不起。”

“大概猜到了……约翰没必要道歉，先告白的是我。和约翰交往的这段时间我真的很开心……但是我只会给约翰添麻烦。”

“完全没有！”

又是一阵沉默。

他们之间的关系说穿了太过脆弱，仅仅靠一时热忱的感情持续不了太久。约翰确实感觉到了对方的畏缩。

约翰先转移了话题，之后两人断断续续地聊着无关紧要的事情，默契地不再去触碰前日的流言问题和之后的发展。

这一通电话持续到凌晨2点，约翰才如梦初醒，急忙催促着十代先挂了电话。

约翰在床上继续辗转反侧迟迟不能入睡，他是想和十代一直在一起的，但心里总有个声音在不断提醒他不能再沉迷下去，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可思来想去都想不通是怎么回事。思绪杂乱得让他头疼，最终决定醒来后一定要去见十代一面……讲个清楚。

不巧的是第二天正好开始第一次的摸底测验，短暂的午休时间当然也没法抽身，等到测验结束时高三以外的学生早已离校，而且今天十代有打工的安排。

那么要去他打工的地方吗……

约翰一边收拾着自己的东西一边神游天外，突然有什么东西顺着他的动作从抽屉里掉出来，轻飘飘地落在地上，他顺着纸张掉落的方向看去，那上面以陌生中带着些许熟悉感的字迹写着放学后在体育仓库后等着他。

若是以前他不会起去赴约的想法，体育仓库后也是情侣经常会去的地点并不稀奇，但对于现在的约翰来说会自然地和十代关联起来，不自觉地会做出最糟糕的猜测。

万一十代出了什么事……

这么想着约翰便无法冷静，紧紧攥着那张纸快步穿过走廊，前往约定的地方。

临近十月天气逐渐转凉，冰冷的空气打在脸上让他不禁呼吸一窒，但他顾不上那么多，加快脚步来到体育仓库后。那几棵樱树的叶子也都凋零，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在沉寂中等待下一次的绽放，而在树下站着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约翰皱了皱眉，抬脚走向对方，就当他抵达时对方如同幻影般消失不见，他站在对方所在的位置打量着他刚才一直凝视着的树干，上面竟然有个诡异的缺口，往里看去并不是以为的树干内部而是深不见底的漆黑一片。

“这是什么……哇？！”约翰正想仔细查看，猝不及防从里面伸出一只手臂来想要抓住他，不，那准确的来说是一只已经成了白骨的手，五指成爪在快要触碰到约翰之前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挡住，他听见了数个呼唤自己的声音，却看不到他们的身形。

“约翰！没事吧？”

“约翰！我们能支撑的时间不多了，快点把十代——”

约翰往后退了几步，掩饰不住脸上的诧异，超出认知的一幕冲击着他的大脑，同时在他的脑海深处有什么在蠢蠢欲动。

“……对了，十代。得赶快见到十代才行。”

约翰迫使自己冷静下来，晃了晃身体转身离开学校。

步入夜晚的繁华街，这里人来人往一片嘈杂，路边还有来自各种店家的劝诱。约翰不耐烦地再次拒绝跟了自己一路的推销员：“我真的有急事，找别人吧。”他很少有这么烦躁的时候，现在的他只想尽快地见到十代，然后告诉他……

好不容易找到了十代告诉过自己的打工的居酒屋，却被告知十代已经结束这边的工作离开了。他只好再次没入人群当中，电话打了无数个都没人接听，他不由地感到心慌。

忽然间他在人群中瞥见了一个眼熟的女孩，疑惑了一瞬刚想继续寻找十代就发觉女孩的举止有些奇怪，她是个很爱漂亮的女孩，今天却穿着不起眼的卫衣走在繁华街上，双手插在身前的口袋里，像是抓着什么东西。约翰顺着女孩行走的方向望去，就看到了十代的背影。

约翰本能地察觉到女孩的意图，有些吃力地穿梭过拥挤的人群逆流而上，他的声音无法传达到十代那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女孩悄无声息地加快脚步靠近了十代，然后……

噗嗤。

周围的世界像停电了一般陷入静止，只有从十代身上晕染开的血花在显示着时间的流逝。

约翰拼命地叫喊着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意识中断前见到的最后一幕定格在了十代带着解脱的笑容上。

我在黑暗中挣扎前行。

- TB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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