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黄昏

“……司，总司！”

我听到了熟悉的中年男人的声线——在黑暗中努力找回自己的意识，睁开了眼睛。

出现在我视野里的是，俯下身的堂岛舅舅和不安地站在一旁的菜菜子，两人的神情里有些焦虑和担心。

舅舅见我醒过来，皱着眉头，似乎在根据案发现场判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你和花村睡在这里啊？”

花村——

阳介？

诶？

我才发现阳介枕着我的胳膊，靠着我的胸口，还睡得很熟。

——我注意到菜菜子十分困惑……绝对不能在这里停止思考！也不能暴露！

虽然因为睡得太多了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我眨了眨眼，一边想该怎么和舅舅解释我抱着阳介躺在凉爽的走廊上睡觉的事，一边迅速摇醒阳介，“阳介，醒醒……”

阳介叹了口气，也睁开了眼。

他第一眼看见我，迷迷糊糊地想说些什么情侣间才会说的话——不过他从我细微的紧张神情中察觉到了不对劲；接着他的余光扫到了面色不善的堂岛舅舅和迷惑不解的菜菜子，立刻清醒，离开我的怀抱坐直了，“叔叔和菜菜子回来了啊！哎呀……”他挠着头，看向我，眼神示意我配合他，“睡得太久了吗……”

“……我觉得家里没人呢，结果看到你俩倒在这里……还以为出什么事了。”舅舅的眼神里多了些审视的意味。

“哥哥和阳介哥哥在这里做什么？”菜菜子自然地又问了一遍致命问题。

“呃……”阳介偷瞟着我。

“屋子里太热了，就来走廊上睡觉了。”我面不改色心不跳地隐瞒了我们在睡觉前做的运动。

——第二次后，阳介觉得身上和衣服上都是汗，黏黏的很难受，我们一起去冲了个澡……结果没忍住在浴室又做了一次。

我想着阳介把湿了的头发全拢到脑后的新奇模样。

——还有水珠从他的裸背曲线滑落的瞬间。

再怎么说也是连续做了三次，我有些疲乏，和阳介提议说找个凉快的地儿休息一会儿。

结果我抱着他，又聊了几句闲话，就躺在二楼的走廊上睡着了。

——这样一想……舅舅应该看到了一个非常诡异的画面。

估计是勘察过现场，反复确认我们只是睡着了才叫醒我吧……

幸好我们的衣服穿好了……我也脱掉了那身护士服。

“下次在外面睡，拿个枕头，别落枕了。”舅舅听完我的理由，一直在外面执勤的他十分理解我的感受，“这鬼天气，也太热了……都把小鬼头逼到睡走廊了。”

舅舅一边解开他系得很紧的领带，一边往楼下走——不管我和阳介了。

“那什么全球变暖搞的，一年比一年热了……”舅舅在楼下继续抱怨着。

……奇怪啊，舅舅居然接受了这个解释。

是不是因为舅舅知道我和阳介关系很好……还是说在菜菜子面前，他不想问发生了什么？

……或者就是根本没觉得有什么好奇怪的？

我考虑着各种可能性的同时，注意到菜菜子欲言又止的微妙表情。

阳介则伸了个懒腰，向我递了个“混过去了”的眼神；他站起身，也往楼下走去，“叔叔要不要买空调啊？我觉得总司屋里装台空调也能阻止他图凉快睡走廊的行为艺术……JUNES正在空调促销季，有打折优惠的！”

阳介直接把话题转移到空调上了啊。

“……再忍两天就没那么热了。”

听到舅舅的回答，我露出一个苦笑。

哈，我就知道舅舅不可能这么轻易地给我买空调——毕竟我一年在这边最多也就待个五六十天，最冷最热的日子，忍忍就过去了。

菜菜子叹了口气，将欲言又止的神情收了起来，重新展露了她的微笑，“哥哥，该去做晚饭了吧？爸爸做的饭……还有进步的空间。”

“嗯。”我站了起来，伸展了一下身体——直接躺在坚硬的木地板上睡觉，还让阳介枕着左胳膊，我浑身的肌肉又僵又酸。

我向楼下迈去，菜菜子紧跟着我，小声说，“哥哥好像很喜欢阳介哥哥呢。”

我看了菜菜子一眼。

童言无忌……况且我看不出来她是故意还是无意，也不知道该不该认真回答她的话——

“嗯……”我只能犹豫地“嗯”了一声。

到了客厅，只有等我下楼的阳介端着我的杯子在喝水——舅舅不在，可能去他的卧室换衣服了。

菜菜子绕过我，跑了两步，站在阳介面前，抬起头问，“阳介哥哥也喜欢哥哥吧？”

我还以为阳介会慌张到不行，被水呛到或把水喷出来——没想到他只是冷静地越过杯沿又递给我一个“安心”的眼神，不急不缓地把嘴里含的那口水咽下去，席地而坐，注视着菜菜子的双眼，“我当然喜欢你哥哥啊。

……我的心跳快了起来。

不知不觉间，阳介也变得稳重了。

“菜菜子也喜欢哥哥吧？”阳介瞥了一眼我的表情，又继续问菜菜子。

“是！最喜欢了！”菜菜子清脆地回答了。

“老实讲，我还没发现比他更受欢迎的人呢……”阳介假装苦恼地说，“万人迷啊，搭档。”他向我眨了眨眼。

——还是阳介会对付小孩子。

虽然我不知道这个回答是否让菜菜子满意了……也许再过一段时间她才能发现这两种“喜欢”的区别。

我一边笑，一边也坐到了茶几旁，“阳介，要留下来吃晚饭吗？”

菜菜子挨着我坐了下来，靠着我的胳膊，整理她有些打卷的长发。

“……要是我说在堂岛家吃饭，小熊会闹起来吧？”阳介掏出手机，想到小熊发脾气的样子有点怵头。

“那就让小熊先生也来家里吃饭熊熊！”菜菜子提出了她的意见，“小熊先生，小熊先生！”

“感觉会变成莫名其妙的大聚餐诶，总司一要干什么他们就全围过来了……小熊那家伙肯定会和完二说的……”阳介在手机上找着小熊的手机号。

“喂——晚上到底有多少人？”换好了居家短袖的舅舅忍不住向我确认这场临时组织的聚餐人数了，“现在准备还来得及吗？家里的菜什么的可能不够，还得再买啊总司……”

舅舅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再说我本来只是想留阳介吃饭，“那就让他们自己带一道熟菜过来，还省得我下厨了。”

但我还是乖乖起身准备出门采购，像啤酒饮料冰淇淋这些东西也不能指望他们顺道捎过来。

“我跟你一起去吧。”阳介也跟上了我的步伐。

“嗯，那就走吧。”我蹬上了帆布鞋，等阳介收拾好。

“钱够吗？”舅舅拿着他的钱包，找出了几张零钱。

“不够了我会跟您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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