芹华揉着惺忪的睡眼来到客厅，母亲已经做好了早餐，正坐在桌边等着她。道过早安，落座，她小心地夹起荷包蛋，轻轻咬了一小口，吸干了里面的汁水。

她很清楚，如果这时不假思索地咬上一大口，后果会是什么。那没有凝固的蛋黄会喷溅而出，弄脏她居家的衣服。虽然被弄脏的是上衣，她却不得不褪下裤子和内裤，双手扶着桌子，将屁股高高撅起。然后，母亲会赏她一顿巴掌。清脆的声响会在客厅里回荡二十次。等这一切结束，她只能裸露着红肿的屁股，站在桌边吃完早餐。

这些年来，母女两人相依为命，对她的要求一向很严格，芹华也早就适应了这种屈辱的管教。

然而，从那一天起，一切都不同了。

那是在今年的5月13日。整整一天她都不怎么走运，先是早上赖床不起被母亲教训，然后因为迟到挨了班主任的板子，午休时在走廊里因为裙子过短而被手持竹尺的风纪委员就地正法。好不容易熬到放学后，又在社团活动时把舞棒丢到了部长的头上，被学姐们狠狠地修理了一番。当她拖着受尽了折磨的屁股回到家里，却发现客厅的桌子上放着她之前偷偷藏起的试卷——只考了58分。结果自不必说，一顿巴掌只是热身，三种工具才是主菜，最后是罚跪两小时，外加没收下身所有衣物。

那天她只能趴着入睡，醒来之后却发现自己平躺在床上，屁股上的疼痛也消失了。正当芹华为自己的恢复力惊叹不已，看了一眼手机却发现上面显示的仍是5月13日。

起初她只觉得是手机坏了，可是来到客厅，却发现桌上的饭菜与昨天的别无二致，电视上也播报着昨天的新闻。她不愿接受，却也不得不接受现实——自己就像某部老电影的主角一样，落入了一场轮回。

在之后无数个5月13日里，芹华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尽可能地少挨打。

她早就忘了自己把那张惹祸的试卷藏在了哪里，为此把房间翻了个底朝天才终于找到，然而那时她已经注定要迟到了。于是那天她还是挨了班主任的板子。不过，在下一次的轮回里，她已经事先知道试卷藏在哪里，只用一分钟就处理好了。后来，她又在午休时避开风纪委员，在社团活动时小心不出错，整个晚上都躲在房间里学习而不去招惹母亲。最终芹华一整天都没有受罚，她满意地入睡了，第二天醒来却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5月14日。

这时她似乎明白了自己的世界正在以怎样的规则运行着。似乎，她只要保护好自己的屁股，就能顺利地逃出这一天的轮回，而抵达那看似遥不可及的明天。虽然明天也不过是一场新的轮回，但总归让她看到了一点希望。只不过，在要求严格的母亲、纪律森严的女校，以及热衷体罚的学姐们的包围下，保护好自己的屁股又谈何容易呢？

她尝试过自暴自弃，逃学去玩一整天，代价不过是回家之后挨一顿打，若觉得不尽兴下次轮回还可以继续玩。久而久之，她能只用一个游戏币通关街机厅的所有游戏，能准确地抓起玻璃柜里的每个玩偶，也能在卡拉OK店把各种高难度的歌曲唱到满分。她试过求知，不但自学了高中所有课程，还整架整架地阅读图书馆的藏书。她也试过故意触怒母亲，反复体验种种酷刑以寻求适应之法。她还尝试过整夜不睡，并由此得知每次轮回是从午夜零点开始的。

自那天起，对于旁人而言时间只过了两个月，对于她却是个庞大到难以置信的数字。她没有计算过具体的天数，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究竟会持续多久，至于自己为何会落入这样的境地，则更是无从想象。

但芹华并没有放弃，她依然努力保护着自己的屁股、祈祷着明天能早日到来。

至于今天，7月10日，她也早就经历过百余次了，所以才能避开隐藏在荷包蛋里的陷阱。

吃完早饭，回到房间，芹华谨慎地收拾着书包，生怕忘记某一册教科书或作业本。她也没有忘记在考了82分的试卷上签上母亲的名字。经过反复的练习，她伪造的签名早就可以以假乱真了。虽说高中的课业对芹华来说已没有任何难度可言，她粗心的毛病却始终改不掉，所以偶尔也会考出这样的成绩。

家里的规矩是只要考到90分以上就不用挨打。若在以前，她一定会乖乖地把这张卷子拿给母亲，反正只是八下发刷，对身经百战的她来说就像挠痒痒一样。但现在她却只能选择隐瞒，毕竟只是轻轻的一巴掌也会让她的所有努力前功尽弃。

什么时候出门也同样有讲究。太早离开房间，会在客厅里被母亲叫住、检查书包。那张试卷将被发现，母亲会直接打电话给学校替她请假，然后就是地狱般的惩罚日了。这她已经体验过了几次。若出门太晚，可能会因为电车事故而迟到，逃不过班主任的板子。不过经过反复的实验，芹华早就知道了正确的时间，就在那个时候去上学了。

要平安地熬过这一天，最大的关隘是上午最后一节的自习课。到时候校长会路过教室，听到里面有人聊天之后破门而入，因无法确认是谁违反纪律而对全班实施处罚。女生们会按照座位顺序依次到讲台边，隔着内裤挨三记藤条。这点处罚对于芹华来说自然是不痛不痒，但她又不得不想尽办法躲过它。方法倒也不是没有。在倒数第二节课下课之后，她故意在全班同学面前摔倒，然后顺理成章地去了医务室，一直在那里待到午休。等她回到教室，所有同学都一边揉着屁股，向她投来羡慕的目光。

下午的英文课和古文课上，老师点名叫她回答问题，不过芹华早就知道了答案，更何况高中的课程也不可能难住她。到了大扫除时间，和她一组的几个女生都心不在焉地聊着天，但芹华知道今天负责检查的是最严厉的森口老师，根本不敢怠慢。要通过森口老师的检查不仅需要高质量地完成打扫工作，也需要一点运气。也曾有过几次，明明打扫得毫无破绽，森口老师还是以“态度不认真”为由处罚了她们组。也许是刚刚听到了另外几个女生在聊天吧。好在这一次芹华的运气不错，森口老师没有找她们的麻烦。

要安全通过社团活动时间，同样也需要运气。任何一个小失误，都可能换来拍在屁股上的一巴掌。结束时学姐们会让“表现最差的一年生”留下来接受特别指导，至于选谁做这个倒霉蛋，其实全看学姐们的心情。特别指导是一对一进行，通常要持续一小时，包括残酷的柔韧性和体能训练，其间屁股也少不了要被照顾。负责指导的学姐会拿着一只胶底鞋，每次用它教训学妹之前，都要高高举过头顶，然后重重地挥下，落在不能被高叉体操服遮住的嫩肉上，免不了烙上一个醒目的鞋印。芹华在无数次的轮回里，早就已经将所有技术练到了专业水平，照理说是不会被点到的。但也有过那么几次，恰恰因为自己表现得太好，反而激起了学姐们的妒忌心，故意让她留下来受苦。

芹华也不是没尝试过退部，然而退部必须经过学姐们的同意。当时活动结束后，她递交了退部申请，却被学姐们带到休息室，按倒在长椅上。每个学姐都拿起一只胶底鞋，轮流往她的屁股上招呼，质问她对社团有什么不满。经过一番拷问，非但退部申请没有通过，还被学姐们剥光衣服锁在了铁柜子里。那天芹华揉着红肿不堪的屁股，静静地在黑暗中等待时间流逝。终于等到了午夜时分，时间回溯，她再次在自己的床上醒了过来。从那以后她就打消了退部的想法。

社团活动总算顺利地结束了，芹华回到家之后还要面对另一场考验。

“我回来了。”

“芹华，你给我过来。”

该来的还是逃不过。芹华的母亲有丢三落四的毛病，记性也不是很好。今天，她发现钱包里少了张一千元的钞票，就一口咬定是芹华偷的，其实应该只是掉在了什么地方。然而究竟是什么地方，芹华毕竟是不知道的。若不能洗清自己的嫌疑，屁股势必会遭殃，这一天所有的努力也将付诸东流。对此，芹华自然也是早就有了对策。她一边说着“是不是掉在什么地方了”，一边装作帮母亲到处寻找，然后偷偷将自己事先准备的一千元钞票藏在手里。等到检查沙发底下的时候，骗母亲说是在那里捡到的。

顺利度过这一关之后，剩下的就只是些常规操作了：作业要在晚饭之前完成，吃饭时不要将味噌汤洒到桌子上，也不要剩下哪怕一粒米，洗碗时不要手滑，把晾在阳台的衣服收进来的时候不要掉在地上，叠的时候也要尽可能整齐，洗澡时间不能太长也不能太短，浴室要打扫得干干净净……

终于，芹华一身疲惫地躺在了床上，这一天她总算保护好了自己的屁股，没有让它受到一点伤害。这也就意味着她终于能迎来7月11日了。

只要熬过高中三年，自己就能从打屁股毕业，在那之后一切都会恢复正常……

她躺在黑暗里，迟迟睡不着，时不时瞄一眼手机上的时间，等待着新的一天的到来。

然而，就在时间显示为23：59分的时候，厄运降临了。

她在心里倒数着，太过专注，以至于没有听到母亲的脚步声。

“好啊，这么晚了还不睡觉在这里玩手机，看我怎么收拾你。”

说着，母亲打开灯，一把将她拽起，按在书桌上，剥下她的睡裤和内裤，一巴掌拍了上去。

芹华绝望地看了一眼桌上的时钟。那一巴掌落在她屁股上的瞬间，时针与分针都对准了12点的位置，而秒针则跨过了一分钟里的第一格。

在7月11日的第一秒就挨了打，芹华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她将被囚禁在这个日子，她那可怜的屁股也将一再接受来自母亲、老师和学姐们的拍打、蹂躏，直到永远。

（おわ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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