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冷的地牢之中，火把发出呼呼燃烧的声音，伊莎贝拉小姐穿着单薄的囚服，静静的坐在简陋的木板床上，像一具没有生机的人偶，等待着判决的到来。

咯吱一声，门打开了。

走进来的是埃莉萨，与妹妹波莉娜不同，她身材高挑，仪态端庄，显得更加成熟与强势。眼珠是极为罕见的碧蓝与金黄色异色眼，盯着人看的时候会产生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埃莉萨将羊皮纸书写的死刑判决书递给伊莎贝拉，伊莎贝拉看都没看，就用娟秀的字迹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用凄婉的声音询问，“波莉娜她怎么样了。”

“还能怎样？勉强保住了一条命呗，”埃莉萨目光冷冽，用刺耳至极的语气嘲讽伊莎贝拉，“听到这个消息是不是很失望？背叛者小姐。”

“谢天谢地。”伊莎贝拉松了一口气，露出真心的笑容。

“我都不知道你是哪根筋搭错线，我妹妹是那么的信任你，拼了命也要在母亲大人面前保住你，结果你竟然背叛了她。”埃莉萨越说越气，忍不住“啪！”的一声，扇了伊莎贝拉一记响亮的耳光，将她打翻在地，打得她脸颊通红，耳朵嗡嗡作响。

埃莉萨用异色妖瞳恶狠狠的盯着伊莎贝拉，右手虚握，无形的力量扼住了她的脖子，让她难以呼吸。

“哪怕是袖手旁观，我妹妹也绝不可能伤得如此之重，你这个狼心狗肺的贱人。”

“我......我......”伊莎贝拉一句话都说不出，强烈的窒息感和麻痒感，都不如埃莉萨话语所带来的如刀割般的痛楚。背叛的负罪感与愧疚如滔天巨浪，一波接着一波，冲刷她的心脏。

随着呼吸被埃莉萨的能力彻底掐死，伊莎贝拉性感的娇躯被无形的双手挂在半空中，像脱水的鱼儿一般无规律地跳动，胸腔里像是被火焰烧灼一般，脸颊白皙的肌肤因为缺氧变成了浅紫色，意识逐渐恍惚。

在似生若死之间，回忆交织成网，伊莎贝拉仿佛又回到昨晚的时光。

昨晚，天空下起了暴雨，将通往军营那本来就不太好走的乡间碎石路，被雨水弄得一片泥泞，难以前行。无奈之下，波莉娜和伊莎贝拉俩人只能躲到道路旁的一间已经废弃的破房子里避雨，相互偎依。

房子很脏，似乎已经废弃了很久，除了乱七八糟的垃圾，还积累了厚厚一层灰。如果是只有伊莎贝拉一个人，面对这种事情肯定会不知所措，但是还好波莉娜也在。

从很小的时候她就跟随母亲执行各项严酷的任务，积累了丰富的野外露营经验，处理现在的情况没有任何难度。波莉娜先是用简单清扫出一块干净的地方让伊莎贝拉坐下，又用随身携带的火折子点燃了一些木质废弃物，弄了一堆简易的篝火。

窗外风呜呜的吹，暴雨倾泻而下，看上去一时半会停不下来。于是，波莉娜交代，“如果等会儿雨还是这么大，我们就在这里凑合一晚，明天才回营地去。”

伊莎贝拉点了点头，靠着跳动的火苗，裙子遮掩住双腿，保持了优雅的仪态跪坐在地上。而波莉娜则像假小子，毫无形象的躺下，舒服的伸长双腿，伸了个懒腰。然后，波莉娜从怀中掏出一些干粮，分了一半给自己的女伴。

“可能有些不好吃，但是确实能填饱肚子。”波莉娜做出表率，咬了一口干粮，伊莎贝拉也学着咬了一口，却难以下咽。

波莉娜“咯咯”的笑了起来，她掏出水壶递给伊莎贝拉，又走到身后帮她捶背，让她就着甘甜的泉水将干粮咽下。

突然，波莉娜停住了手，用手势示意伊莎贝拉保持警惕，自己靠着墙边侧耳倾听。外面猎猎的暴风雨声中夹杂着某种异样的声音，向她们所在的破房子靠近。

“马蹄声，至少十人以上，来者不善。”

经验丰富的波莉娜紧了紧手上黑色的手套，不声不响的将伊莎贝拉护在身后，手掌轻握。透明的丝线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将刚刚点起来的篝火扑灭。

声音近了，更近了。

波莉娜小心翼翼的用丝线将自己贴身的梳妆镜探出窗户，借着反光观察屋外的情况。

领头的应该是三名女性，她们身上披着长袍，看不清楚面容。身后跟着至少七八个训练有素的武装人员，全部持有火枪与佩剑，保持着高度的警惕。如果没有伊莎贝拉在身后，波莉娜有信心靠着自己的经验与他们周旋，在潜行中不声不响的干掉这批袭击者。但是伊莎贝拉明显没有受过这类暗杀训练，刚刚还被自己烙下了肉畜印记，恐怕会行动不便，很容易遭到袭击。

可能要被迫正面迎击了，波莉娜做出了决断。

她其实不喜欢这样。魔女虽然拥有远超常人的反应力与特殊能力，但是肉体依然是人类。无论多么强大的魔女，面对火枪与刀剑，依然会有受到致命伤害的风险，搞不好就不明不白丢掉小命。

而且那几个女人让波莉娜十分介意，除了弗雷姆人有男女皆兵的习俗，王国的女性参与这类见不得光的行动概率并不高——除非她们也是魔女。如果是魔女，这次还真不一定能够轻松拿下......

要不要提前变身，成为“织命者”呢？波莉娜有些犹豫。就在这时，借着镜面反着的余光，波莉娜发现站在前方的两个女人，露出来的猫耳朵有点眼熟。

“该死，是黛西和维奥丝。”波莉娜心中暗叫不好，当初逼迫伊莎贝拉投降的条件就是放过她们姐妹。现在，伊莎贝拉很难得才求到特赦令保住性命，不能再把她卷进来了。

无声无息的收起镜子，波莉娜故作轻松的对着伊莎贝拉笑了笑。

“在这里等着我，”吻了一下伊莎贝拉的额头，示意她在这里等待，不要乱动。接着，波莉娜解开了自己上衣燕尾服的衣扣，主动走了出来，关上大门，将女伴留在房间之内。

哪怕付出一些代价，也必须在短时间内杀光这些碍事的家伙，免得节外生枝——波莉娜下定了决心。

“黛西和维奥丝，就凭你们两个加上一群杂鱼，也想从我手中夺回伊莎贝拉么？看来我真是被小看了呢！”波莉娜的眼睛由幽蓝色变成了血红色，瘦小的身体忽然之间成熟起来，胸部迅速扩张，变得丰满，大腿也变得更加修长。在短短几秒内，就从青涩萝莉，变成了身姿婀娜的性感御姐，如同神话中纺织生命之线，掌管生存与死亡的命运女神。

“愚蠢的笨蛋，这是伊莎贝拉唯一被赦免的机会，不能被你们白白浪费了。”

波莉娜从来没有如此的愤怒，她的每一根发丝化成了美杜莎的触手，轻盈而又难缠，几乎覆盖的整个空间。前所未有的力量在波莉娜体内迸发而出，将本就阴暗的世界吸入死寂一般的幽冥之中，而她自己傲然独立，仿佛就是魔力的化身。

魔女到底能有多强？

在几十年前，乌露丝娜长公主与夏洛特公主时期，天然的魔女完全没有开发自己潜能的意识，仅仅拥有比普通人更加优秀的感知力与反应力。即使在贞妮徳死后，察觉到自己拥有特殊潜能的夏洛特公主，依然缺乏对能力的刻意开发与利用。

长久以来，大家把魔女单纯看成天才的一种，没有意识到她们独特的价值。

直到后来，服用了“微光”药剂的菈妮与娜蒂亚出现，在护国公克伦威尔与海夫纳子爵的刻意研究下，真正意义上的现代魔女才算正式诞生。尤其是菈妮，强大的特殊能力让她一直处于魔女的巅峰。

随着专门培养魔女的西境学院出现，通过系统的研究，人们对魔女认知更加深入了。拥有各类特殊异能的高阶魔女，成为了魔女的代名词。而在接下来的几次冲突与战争之中，禁忌魔女菈妮等高阶魔女，配合新型枪械与特制装备，发挥出几乎无法被常规手段所取代的价值，让魔女的重要性进一步提升。

而现在，波莉娜又把人们对魔女的认知向前推进了一大步。“织命者”形态，不需要依靠其他辅助装备，光靠自身异能就拥有了比肩禁忌魔女的强度，与战略级的力量。

世界在她眼中变成黑白二色，只剩下一条条命运之丝，闪烁着华光。命运之丝一端链接着人体，一端延伸至无尽虚空。

普通来袭者身上的丝线是银色的，纤细而脆弱；黛西和维奥丝是淡金色的，与大量未知的丝线纠缠，要粗得多，看上去颇为牢固；最可怕的还是领头那个戴面具的女人，丝线是血红色的，坚韧异常，应该是一位有故事的女人。

“弱者的命运丝线是那么的脆弱，随手一掐就会断裂。”波莉娜双手虚张，先是握住了那些银色的细线，轻轻一掐。丝线断裂，人命仿佛被死神镰刀收割，无声无息的消散。

接着，波莉娜食指指甲掐住那两条淡金色的丝线，鲜血从她嘴角渗出，咬了咬牙掐下去。

黛西和维奥丝的生命也到此为止了，两个猫耳女孩的心脏无声无息停止了跳动，歪倒在地上，像是睡着了一样。

最后，只剩下那条血红色的丝线了。当波莉娜双手触碰的时候，那线条竟然发出了弦乐器一般的铮铮鸣响，难以被掐断。

不能再拖下去了。用尽全身力气，波莉娜张开嘴，用牙齿咬住了这条丝线，鲜血从她五官渗出，却浑然不觉。

“死吧！碍事的家伙！”

当大门再次打开的时候，波莉娜身影鲜红如血，周围只剩下一地的尸骸。

面对从房间中走出的伊莎贝拉，波莉娜虚弱的回过头，露出灿烂的笑脸——迎接她的却是致命的寒流，与带着愤怒与决绝的冰冷杀意。

......

地牢中，伊莎贝拉已经被掐到昏迷。埃莉萨终于松开了手掌，让她自由落地，啪的一声摔在冰冷的地板上。

“好好等待死刑的到来吧。”埃莉萨吐了一口唾沫，关上了牢门。

当她走到过道的时候，看到勉强支撑起身体，一瘸一拐走来的波莉娜。

埃莉萨看着曾经像小恶魔般古灵精怪的妹妹现在虚弱得像行将就木的老人，心痛得不能自已。

“你怎么来了，你现在还不能下床。”埃莉萨急忙抱住波莉娜，关切的询问。

“伊莎贝拉......她......还好么？”波莉娜靠在姐姐怀里，犹豫了一下，神色黯然的询问。

“好得很，足够支撑她自己走上断头台。”埃莉萨没有任何善意的回答。

“姐姐，这次事儿和她没关系，”波莉娜为伊莎贝拉分辨道，“是我自己的问题，我的‘织命者’形态失控了。这是老毛病了，姐姐你是知道的。”

“笨蛋，是力量失控还是遭人袭击，我会分辨不出来么？”埃莉萨搀扶着自己的妹妹，咬牙切齿的说，“没有背叛可以被宽恕，这次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过她了。”

“那么我要求把她交给我。伊莎贝拉是我的肉畜，只能由我来处置。”

波莉娜身体虽然虚弱，但是眼神固执，意志坚决。

“你......”面对波莉娜祈求的眼神，铁石心肠的埃莉萨沉默了好一阵子。

最终，她被迫做出了退让，“可以交给你屠宰，但是最多只能再留她一周的时间。一周之后如果伊莎贝拉还没有被端上餐桌，我就亲自带队，把她扔进绞肉机，绞成肉泥喂狗。”

“我说到做到。”埃莉萨强调了一句。

“知道了，那么让伊莎贝拉成为下周日平叛庆功宴的主菜吧，”波莉娜深吸一口气，“至少不要辱没了她的身份，极品的肉质也当得起这份荣誉。”

“行吧。”埃莉萨认可了妹妹的安排......

当波莉娜用尽力气推开牢房大门的时候，伊莎贝拉已经恢复了意识。她还什么都没说，波莉娜就抢先一步......

“我不该杀死黛西和维奥丝前不和你商量，对不起。”波莉娜这样道歉。

言下之意，波莉娜并没有觉得她杀人做错了，错的只是杀之前没和伊莎贝拉商量。很明显，在黛西和维奥丝再次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就已经被波莉娜列入了必杀对象。

伊莎贝拉没有回话。

“跟我回家吧，”波莉娜颤颤巍巍的将自己的外衣披在伊莎贝拉身上，牵过了她的小手，“还有一周的时间，无论现实多么绝望，都不要放弃希望。”

小说相关章节：王国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