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明明答應我會早點回來的，大騙子”

朦朧之中，她聽到熟悉的嗓音帶著微微哽咽說。

意識緩緩從一片虛無中浮出水面，張開雙眼是一片灰黃朦朧，不斷重複眨眼的動作試著讓眼前離焦的畫面恢復正常。

「Ouro上校醒了，快去叫Ceres醫官」

旁邊朦朧的人影說道，混濁的思緒逐漸清晰，這裡是戰場，而死神再次放過了自己。

隨著急切腳步聲，一抹翠綠出現在了身邊。

「你們都先出去」

熟悉的柔和嗓音卻帶有著強烈壓迫感。

「Fauna...」

嘶啞的嗓音勉強的從喉嚨發出

「這裡是醫療站，叫我Ceres醫官」

冰冷的金眸與冷冷的語氣，略顯疲態的樣子與眼際下方浮現的黑眼圈都顯示了面前的女士已經有很久沒有好好休息而且充滿不滿。

「他們...都沒事吧」

「是阿，多虧了我們的超級士兵Ouro上校，除了您之外全員輕傷」

Fauna冰冷說道，站起身調整了一下點滴，拿出藥品直接掀開了被子準備幫渾身是傷的Kronii換藥。

「嘿...別氣了，妳知道的，我別無選擇...」

「“他們都有家人與戀人在家鄉等著他們回家”」

Fauna沉著臉打斷了Kronii，擦著藥的手用力的蹭過傷口，椎心的疼讓Kronii倒抽了一口氣。

「“而且我的恢復能力比他們好，能力越強責任越大”」

Fauna取出新的紗布與繃帶用力包扎回去。

「是阿，Ouro上校，死神的名單上每次都有妳，每一次都是我將妳的名字從上面擦掉」

「超級士兵也是人，你最好給我天殺的記住」

語畢不忘用了一點力抵住傷口。

「嘶...Fauna...」

不給Kronii說話的機會，Fauna喚來了其他醫護兵交代完換藥的事項便離開了。

「唉...」

面前的醫護兵緊張的察言觀色，畢竟這是他第一次聽到在戰場上風聲鶴唳且有著英雄形象的上校如此吃癟。

也是他第一次聽到對待病患總是溫柔而有著天使形象的醫官如此生氣而冰冷的回話。

「你是新調來的？」

「呃...是的上校」

「我昏迷了多久？」

「報告大概五天」

「不用那麼拘謹，辛苦你們了」

「不會，這是我們的職責」

醫護兵將藥換完，行禮準備離開。

「等一下」

「她...我是說Ceres醫官，她是不是很久沒有好好休息了？」

醫護兵不知道該怎麼回答，行禮的手僵在那。

「沒關係，就直接告訴我」

「Ceres醫官從您被抬回來就沒有好好休息過了」

「我知道了，你走吧」

Kronii看著身上身上幾乎沒有一處不是被繃帶覆蓋的，揉了揉眉心。

“肯定是氣得不輕”

在這之後一個禮拜，除了其他醫護兵來幫自己換藥，還有幾個來探病的熟面孔之外，Fauna彷彿在跟自己賭氣一般再也沒有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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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目前駐紮於一所學校，好處就是有一些設施還可以使用，包括一些破舊的床墊與不知何時會停的水資源。

傷口恢復的差不多後，Kronii下床活動了一下，拿起換洗衣物走向公用澡堂想洗去身上戰場的塵土。

時間是凌晨三點，澡堂肯定是沒有人的，Kronii心想。

的確是沒有人，Kronii脫下衣服，轉開水龍頭，潺潺冷水打在身上。

許是因為水聲，她沒有聽到走近的腳步聲。

「看來Ouro上校恢復的很快嘛」

Kronii被熟悉聲音嚇了一跳，轉身就看到Fauna拿著換洗衣物也是要來洗澡的樣子。

「多虧了妳才能恢復的很快」

Kronii轉身繼續洗澡，後方傳來了窸窣脫衣的聲響。

「我不過是普通醫生，是上校的恢復能力好」

聽出了對方仍然冰冷且帶有距離的說話方式，有些不知所措的想要解釋些什麼，但是混濁模糊的關係讓Kronii不知該如何組織語句，最後還是只能擠出四個字。

「我很抱歉」

站到了自己隔壁，金色的眼眸帶著不滿看了看自己傷的最重的背部。

「上校大可不必為了哄我而道歉，畢竟我們之間什麼都不是」

垂著雙眸，轉開水龍頭的聲音伴隨著著水聲掩蓋了兩人之間尷尬的空氣。

「但是我很在乎妳」

Kronii故意用了足以壓過水聲的音量說道。

「妳先顧好妳自己好嗎...」

Fauna將頭撇向另一邊，微微泛紅的耳尖卻是在大肆宣揚著心口不一。

「我知道錯了」

Kronii察覺到了對方軟化的態度，總算是放心的勾起了嘴角。

「知道錯了下次就多顧自己一點，妳的隊員有家人有戀人在等他們回家，可是我也在等妳回來」

Fauna的聲音微微顫抖，帶著委屈與生氣。

當她看到Kronii渾身是血的被抬回來時，沒有人知道她面無表情的臉之下其實強忍著害怕保持著高度專注跟死神拔河著。

「好，我答應妳」

「妳上次也是這麼說的」

「真的再也不會了」

「妳最好真的不要再那樣了」

Kronii忍不住笑了出來，換來了Fauna生氣的小眼神。

偷瞄了一眼旁邊玲瓏有致的白皙身體，將頭轉到另一邊迅速洗完將身體擦乾準備穿上衣服，同時提出了一直浮在心頭的疑問。

「你不覺得今天澡堂的味道很怪嗎？」

「沒有阿」

「奇怪了，可能是我的錯覺吧」

語畢Kronii拿著自己的東西離開了澡堂，隨著對方走過身旁，宜人的淡淡柑橘香飄過。

再來的幾天Fauna依舊忙碌於救治傷患，卻遲遲沒有接到Kronii要返回前線的消息，反而是同樣身為超級士兵的IRys帶著Kronii的小隊返回了前線。

“奇怪了”

招手隨意呼喚了一個士兵，士兵開心的跑到了Fauna的面前，笑瞇瞇的行了禮。

「你知道Ouro上校在哪嗎」

「報告，她在六樓的教室裡休息，沒有許可不准打擾」

「知道了，謝謝你」

Fauna露出淺笑答謝後，轉身的瞬間馬上收起了笑容走向樓梯，而單純的小兵仍沉浸在被天使醫官呼喚的快樂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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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微環顧了一下走廊，一整排的教室一間一間的目送自己遠去。

直到走到最底駐足於一扇緊鎖的門前，抬手敲了敲。

沒有回應。

再次急切的敲了敲。

傳來了重重腳步聲與幾聲不滿的咕噥。

開門的瞬間，濃濃柑橘香傾瀉而出，腳因本能發軟，幾乎快要站不住，原來那天夜晚在澡堂聞到的淡淡柑橘香是Kronii的信息素。

“發情期”

「Sana我不是說了餐放在門口就...Fauna？！」

Kronii瞪大雙眼看向Fauna，迅速的關上門。

即使只有幾秒鐘她依然瞄到了教室裡殘破不堪的桌椅與簡陋的床墊，還有對方因發情期導致雙腿之間的鼓起。

「妳...發情了？」

「對，所以離我遠一點」

兩人隔著門板對話著。

「抑制劑呢」

「來不及了，沒有效果」

畢竟是S級別的Alpha，如果不是在發情期前用抑制劑是絕對壓不下來的。

躊躇了幾秒，咬了咬下唇，握緊的雙手捏緊又鬆開，撫上了緊閉的門板。

「我可以幫...」

「Fauna，不，Ceres醫官，我不需要妳的幫忙」

「Kronii...妳明明清楚這是最快讓妳恢復的方式，妳再繼續燒下去會出事的」

沒有回應，門板依舊緊閉。

Fauna很生氣，但是不知該為何而氣。

或許是對方總是不愛惜身體的行為，或許是對方總是故意用溫柔淺笑靠近自己，卻又像現在一樣緊閉門扉不讓自己回應情感。

讓一個Omega說出要獻身是多需要勇氣的一件事。

咬住下唇忍住淚水，生氣的轉身踩著重重步伐離開了緊閉的門前。

諷刺的是以她們之間模糊而曖昧的關係來說，她沒有資格生氣。

記憶開始不受控制的回放著每一次Kronii回到前線前的樣子，都會帶著溫柔淺笑不知從哪裡為自己捎來一枝花，有時是潔白的雛菊，有時是淺紫的鳶尾花。

“等我回來”

總是如此，而自己只能忍著情緒為她整好衣領輕聲說。

“早點回來”

關係只是醫官與上校，卻總是讓自己忍著心酸等著不知道會不會回來的人。

戰場上從來沒有確切的歸期，短則一個禮拜至一個月，長則一兩年，Kronii給的花早已凋零而去，但是她不會將那花丟掉，而是每天對著已經凋謝的花祈禱著讓對方平安回來。

“Ouro上校帶領軍隊壓制了敵軍”

傳來捷報時她會鬆一口氣，稍微放下那顆總是瞻望著對方的心。

“Ouro上校的軍隊被埋伏了，傷亡未知，正在撤退”

傳來壞消息時她唯一能做的就只有焦慮的待在安全的地方等待著遠在前線的那個人。

“妳給的花已經凋謝了，是否能帶著淺笑再給自己捎來一枝新的花？”

「真的很狡猾...」

明明沒有名分卻總是一個人提心吊膽的等著對方回來。

一個人蹲在樓梯間，氣惱的抹去眼角的淚水。

「FauFau？妳怎麼了？！」

Sana拿著Kronii的餐食上樓就看到Fauna蹲在樓梯間無聲哭泣。

「我沒事」Fauna迅速的站起身，掩飾著失態下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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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ronii坐在簡陋的木椅上抱著頭，劇烈的燥熱折磨著瀕臨崩潰的神經。

這幾天自己排解燥熱的對象就是剛剛生氣離去的那個人，所以當半夢半醒之間看見對方出現在自己眼前時她差點忍不住伸手擁抱的衝動。

偏偏現在腦海中又浮現出依人惹人憐愛的臉露出如蓮花般素雅的淺笑。

“不准對Fauna出手”

站起身暴躁的舉起已經快要解體的課桌砸向牆面。

鼻尖彷彿還徘徊著對方身上乾淨的淡淡茶香，在這滿是煙硝味的沙場上自己唯一的救贖。

“他媽的，不准！”

她適合的是一個可以一輩子陪著她的人，至少不是現在的自己。

歸期未定的人沒有資格將美好的她綁在身旁。

一陣劇烈敲門聲打斷了Kronii暴躁而瘋狂的舉動，走去打開了門，這次才是自己預想中的那個人。

「Kronini，今天的晚餐還是Sana特製麵包跟濃湯」

Kronii無奈的伸手接過一樣的晚餐，隨意的放到了還算完好的桌上。慶幸於Sana是個感受不到信息素的Beta，不然現在應該會被自己的信息素熏死。

「妳還好嗎？妳今天沒有唸我欸」

「唉...」

「妳們吵架了嗎？」

Kronii的心臟抽了一下，有些不自在的撇開了視線。

「我剛看到FauFau蹲在樓梯間哭得很傷心」

Sana注意到了對方的表情變化，裝作若無其事的說道。

「我...」

「妳們明明已經兩情相悅那麼久了，為什麼不在一起？」

Kronii皺起眉頭，坐上了簡陋的床墊。

「Sana...我如果真的跟她走到一起，如果我哪天真的戰死，她會難過的」

「妳現在如果戰死了她也會難過好嗎」

「不，我的意思是這輩子這麼長，她一定可以找到另一個比我更好、可以陪她更久的人」

「...Bae沒有跟妳說嗎？」

「什麼？」

「Fauna有婚約在身，可能幾天後就要離開軍隊了。

畢竟她是Ceres家的人，聽說從出生的時候就安排好對象了，只是Fauna不願意才加入軍隊成為軍醫」

Kronii瞪大雙眼，複雜而不快的情緒滾滾而出，交握的雙手無意識用力捏緊，指甲在手背上留下了一個個月牙痕跡也渾然不覺。

「這是妳最後的機會，如果妳不把Fauna留下，下一次見面可能就是去參加她跟她不愛的人舉辦的婚禮」

Sana說完拿起用過的餐盒離開了教室，獨留Kronii一人被翻江倒海的情緒淹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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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ae走到醫護站，打開了醫護站隔間的門，Fauna正在裡頭整理著行李，察覺到了自己的到來，轉頭露出了淺笑。

「Hakos上將」Fauna勾起嘴角，開玩笑的行了個禮

「私底下不要那樣叫我，我們都認識多久了」

Bae笑出聲，直接坐上了Fauna的床。

「什麼時候要走？」

「大概三天後」

「Kronii知道嗎」

「不知道」

Fauna撇開視線，輕聲回答。

「需要我去打醒她嗎？」

Bae開玩笑的問道

「別鬧了，妳打不贏她的」

Fauna稍微放鬆了一點，輕笑出聲。

「也是啦，畢竟她是S級Alpha...要不是我分化成了Beta我可能也在妳的未婚夫候選名單裡吧」

「有可能吧，畢竟他們看重的只有金錢跟名望，我也只不過是家族的一顆棋子」

「Fauna...這樣真的好嗎？」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又能怎麼辦呢？」

「其實我是有權限可以不管妳們家族怎樣直接把妳調派到Kronii下禮拜要被調去的前線」

「Bae...我累了，她總是那樣溫柔的對我，但是卻築起一道牆不讓我回應她的感情...是她不接受我」

「我還是去揍她一頓好了」

Fauna露出苦笑，伸手將疊好的衣服收進提袋。

「Fauna，不要做讓自己會後悔的事，就像妳當初鼓勵我繼續留在軍隊一樣，我從來沒有後悔跟IRys走下去。

當然，如果妳有需要的話我隨時願意去幫你把Kronii揍一頓」

Bae露出淺笑，想了一下之後說道

「還是我叫IRys去幫妳揍她？她也是超級士兵應該可以撐比較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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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una再次來到緊閉的門前，抬手敲了敲門。

隨著腳步聲，門打了開來。

濃濃柑橘香傾斜而出，站穩了步伐，望向Kronii因發情期燒到微微泛紅的眼角，伸手碰上了對方燒紅的臉頰，對方是少見的乖順且沒有躲開。

但是深藍色的雙眼裡那壓抑的情感被Fauna讀了出來。

「是Sana告訴妳我要離開了對吧」

Kronii沉默的撇開了頭，皺緊眉頭忍著接近潰堤的情緒，淚水卻還是不受控制的滑了下來。

「我這次真的要離開了，妳真的不挽留我嗎？」

抹去了對方滑下的淚水，自己的思緒卻也逐漸走向潰堤。

收回了手看著對方依然撇開的頭，心下了然。

卻還是不免心痛的快要死去。

「我明白妳的意思了，Bae告訴我不要後悔所以我才來跟妳道別。我走了之後不要再渾身是血的被抬回來了，多顧妳自己一點，因為接下來沒有人會為了妳擔驚受怕，一直守在這裡等妳回來。

還有，不要來參加我的婚禮，我這輩子不想再見到妳」

「不要再見了Ouro上校，還有，我恨你 Kronii」

講到最後已經忍不住顫抖著聲音，淚水不斷滑落，踮起腳尖輕吻了一下眷戀之人的臉頰，轉身準備離開時卻被捏住了衣角。

Kronii依然撇著頭，手卻緊緊的抓著自己的衣角不放，顫抖著嘶啞的聲音開口道。

「我一直覺得妳應該值得一個比我更好，可以不讓妳擔心，走得更加長遠的人，至少不會連回家的時間都沒辦法告訴妳。理智告訴我讓你離開才是對的。

但是我一意識到妳不再等我回來，我卻徹底迷失了方向」

「我不想要妳等我以外的人回家」

Kronii總算看向Fauna，一藍一金的視線交匯一如三年前的那天。

「Ouro少校妳好，我是新來的醫官CeresFauna」

Kronii直接被對方溫柔的淺笑徹底迷住了，心跳劇烈到無法好好回話。

「妳、你好」

「喂完美主義者我可不知道妳說話會結巴，妳迷上Fauna了吧」

「Bae閉嘴」

「這傢伙是我在軍校時就認識的，不是什麼壞人，叫做Kronii，如果她欺負妳就跟我講，我幫你揍他」

Fauna看著燒紅了臉與耳尖害羞的Kronii輕笑出聲。

到了後來，嚴厲的、帥氣的、美麗的、溫柔的，有著各種面向的Kronii就這樣慢慢的走進了自己的心裡，情緒會隨著對方而變化，唯一不變的就是那逐漸失控的眷戀。

卻遲遲等不到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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