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沒有可能在每次輪迴都戀上同一個人，一次又一次。

親眼看著對方在眼前消散，溫度及重量再也無法用雙手觸及，獨自一人在漫長的歲月中渡過，最後在某個地方再度相會。

黑皮鞋踩熄了最後一處殘存的火苗，混沌踏在焦土上，周遭都是戰火後留下的痕跡。

文明促使社會發展、種族，隨後衍伸出國家、宗教的磨合，這使自然被無辜摧殘，最後遺留下來的傷口只能由混沌、時間及空間來收拾，但僅僅這些是不夠的。

混沌沒有導正、讓自然與文明重生的能力，Baelz嘆了口氣，讓時間先行回到空間那邊幫忙其他地方的復原。

「剩下的交給我。」Baelz低著頭，身後的時間看著嬌小的混沌沒說什麼，轉身走進空間在身後劃開的通道。

從口袋裡掏出備用手套替換掉沾滿髒汙的黑手套，自從希望第一次消失，Baelz開始戴起單邊手套，沒有人看過黑手套下有什麼，沒有人過問混沌戴起手套的原因。

腳邊被風吹倒的紫鳶尾花無力地垂墜在地上，Baelz蹲下身捧起奄奄一息的花朵，走到附近一處未被任何髒污沾染的石縫將鳶尾花擺放上去。

此時雨點一滴兩滴地打在龜裂的土地上，似是想表現自己的倔強不願就此屈服，已經乾枯蜷曲的紫色花瓣觸碰到水珠後慢慢恢復了色彩。

不知名的情緒讓眼裡小小的火苗覆上一層灰，湛藍的雙眼直盯著眼前的花，深怕一眨眼就會錯過那一瞬間──然而他終究還是錯過了⋯⋯

蹲跪在石階下的混沌宛如騎士，在鳶尾花閃耀出光芒時，他沒能承受住過於閃耀的光彩瞇起了雙眼。

溫和的花香淡去身周的煙硝味，為自然帶來重生的雨水被隔絕在混沌的結界外，可是希望仍透過Baelz為中心往外延伸。

熟悉的香氣越發濃烈，因重生相較於自己稍高的體溫，最後是柔軟的身軀。

這是第幾次了？

對身為概念的Baelz來說，時間的長度已經不是他的腦袋能計算的，Baelz也不想動腦筋處理這個應屬於他同事的工作，但他能數出與眼前少女是第幾次碰面——不論經過多少歲月才能再度將對方擁進懷裡。

「為什麼是我？」

Baelz曾如此問過Omegaα。

他不解這個跟自己事事不對盤的希望為什麼誕生在自己面前，明明討厭彼此卻處處被吸引──這沒道理。對概念的Baelz而言，這樣的情緒是多餘的。

「喔Bae──承認你喜歡我沒有什麼好害羞的。」

「天⋯⋯IRyS你閉嘴！」

雙手把往自己抱過來的拿非利推開，一旁的議會成員都沒有想要介入的意思，而面無表情的管理者則是看了混沌一眼，又把手上一部份的文件放到Baelz面前。

你知道原因的──沒有開口，但Omegaα用眼神道盡一切，讓想開口的混沌只能默默閉上嘴。

是啊，他知道原因的。

在自然與文明搖搖欲墜的時候，空間及時間必須承擔所有，避免世界一夕崩毀，而最初誕生的混沌則是唯一能在這時候代表一切去迎接希望誕生的那個人。

但這只是工作、是義務，Baelz不需要對他產生任何感情的。

所以是哪裡出了問題？

是第一次相遇時看見女孩強忍淚水，為殘破不堪的城市唱著希望的詠嘆調，甜美的嗓音在那時擄獲了混沌？

還是眾人聚集在一塊，看著文明一點一滴的發展、成長，在大家為了某件事一起困擾時，希望總如他的名字一樣，冒出令人意想不到的發言讓大家笑得東倒西歪，而問題也神奇地一次次在那之後被解決。

相較於議會互相牽引彼此的能力，沒有源頭的混沌、沒有世界的產生，或許希望就不會降臨，這讓Baelz和IRyS某種程度上的聯繫比其他人來得更加強烈。

他們的一切看起來是如此的不對盤，有著完全相異的喜好卻又在一些地方莫名地合拍，像是為了填補彼此的不足才誕生於世。

有些情感可能不是三言兩語能完整解釋的，當Baelz意識到自己有多在乎對方的時⋯⋯

不長眼的子彈擦過他的臉頰，這些由文明誕生的東西完全無法傷及他一分，Baelz抹去臉頰上的血痕，感嘆這些被賦予智慧行為卻又如此愚昧的生物。

但在這之後──為了抵抗絕望侵襲身體最終不堪負荷，承載過多情緒的希望從高空中墜落。

Baelz雖然及時趕上避免IRyS直接撞上地面受到更大傷害，但意識開始渙散的拿非利無力地癱軟在混沌懷裡。

沿著臉頰滑落的淚水刺痛著Baelz每寸肌膚──那是混沌擁有意識後第一次落淚。

他最終沒能阻止希望被內心的絕望吞噬、沒能制止文明和自然的衝突與反噬，空間與時間沒辦法一次消化如此龐大的能量，世界在Baelz手裡第一次面臨崩毀。

IRyS──！IRy⋯⋯

喉嚨發不出任何聲音，嘶嘶氣音無法喚醒懷裡半昏迷的拿非利，模糊的視線讓Baelz無法看清那寶石般的異色瞳是否正望著自己。

「Bae⋯⋯」Baelz唯一能接收到的只有耳邊，對方似乎隨時都會消逝的聲音。

「咳、哈⋯⋯我、我在⋯⋯」毛絨的大耳朝聲音的方向抖了抖。

不是身邊的火焰，不是被濃煙嗆到，但聲音就是無法順利地發出來，哭泣使喉嚨乾啞而刺痛。

混沌咬緊牙憤怒地將手一揮，包圍著兩人的滾燙烈焰瞬間被黑紅色的混沌之力吞噬得一乾二淨。

「這不是你的錯。」IRyS說著。

為了讓對方不要再用太多力氣說話，Baelz彎下身把虛弱的人護在懷裡，好像只要兩人靠的夠近就能阻止對方消失。

除了我還有誰能阻止這一切，如果不是我⋯⋯

「Bae，你下次也會來接我嗎？」

笨蛋⋯⋯那還要說嗎？

Baelz最終沒能把這句話傳達給IRyS，倚靠在身上的重量已經消失，獨留混沌一人跪坐在荒蕪的世界。

右手背突如其來地刺痛令Baelz不得不睜開酸澀的眼睛檢視，或許是要讓他別忘記、或許是惡魔的力量悄悄作祟，似是拿非利半邊翅膀的形狀，淡淡的傷疤留在白皙手背接近手掌外側的位置。

Baelz眨眨眼，低下頭吸了吸鼻子，左手用力握住被留下痕跡的右掌緣，將有傷痕的那一側靠近了唇邊輕吻。

「IRyS。」Baelz柔聲道，雖然知道女孩還沒那麼快醒來，但他希望對方醒來後第一時間聽見的是自己的聲音。

私心也好、違背了規則也好，誰管那些規則怎麼說，在混沌面前都是沒必要的。

感覺到背後雙手逐漸收緊的力道，Baelz將臉埋進IRyS肩上，用力吸進滿滿的鳶尾花香氣，他皺緊眉頭，試著在被發現前隱藏好再度見到對方的複雜情緒。

「⋯⋯是你嗎Bae？」還有些嘶啞的聲線刺激著鼠耳，紅色的大耳朵聽到聲音抖了抖。

「除了我還能是誰。」

把高自己一顆頭的女孩抱的更緊，Baelz知道重新醒來的拿非利還需要一點時間力量才會完全回復，但周圍的絕望才不會乖巧地等希望完全甦醒，鋪天蓋地的壓力冷酷地往新生的希望聚集，僅靠IRyS一人是無法負荷的，而對方的淚水也很快沾濕了混沌裸露的肩頭。

Baelz沒有開口，他輕拍著對方纖瘦的背，用混沌的力量減緩那些負面情緒侵蝕的速度，直到他想念的嗓音哽噎地唱出屬於希望的旋律。

他暫時不去想希望這次會待在自己身邊多久，這不是他能控制的，這是混沌無法抗拒也無法掌握的存在。

But from now on, I’ll stay with you… so just sing.

Sing till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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