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無羨是個天生愛惡作劇的人。

剛被江楓眠帶回蓮花塢時還表現得相當拘束，可不過數月，頑皮的天性便慢慢透了出來。

江澄腦袋上的髮帶首當其衝，那時他剛學會自己打理儀容，卻三天兩頭就要被魏無羨偷扯上一把，搞得不夠周整的髮髻總是整個鬆脫開來，逼得他只能立刻重新束好頭髮，然後再去追著那個邊壞笑著邊逃的新家人滿校場亂跑。

江厭離經常看著兩人追來跑去地玩鬧，觀察了不少時日之後才發現江澄被這麼鬧過幾回，原本束得不太端正的頭髮就能自己熟練打理得整整齊齊了，惡作劇的犯人也立刻換了目標，不再跟江澄頭上那兩條帶子過不去。

怎麼看都像是在替對方增加些練習的機會？

想通這事的江厭離笑了笑，起身去沏了壺淡茶，接著才又端著茶坐回廊邊，低頭打算剝些蓮子，好讓兩個弟弟當作待會兒填肚子的點心......

然後發現手邊的幾個蓮蓬在她離開的這一小會兒間全被掏空了，地上還看得到細碎的蓮子皮殘渣。

偷吃蓮子的兩個可愛小犯人就躲在不遠的廊柱後面，正一左一右地探出頭來盯著她瞧。

「阿澄、阿羨！」江厭離假裝生氣地把手扠在腰側，「你們倆個呀～」

兩個個頭小小的弟弟朝著她嘿嘿笑著，一前一後地逃走了。

魏無羨不只自己喜歡惡作劇，也喜歡拉著別人和他一起惡作劇，都是些無關緊要的小打小鬧，但又不會真惹得人太過不快，倒是經常逗得對方笑出來，從而多了不少交情。

只有一個例外，那次他還是第一次鬧得對方氣得連話也不說轉身就走的，但要他來說，那回他也不打算惡作劇，倒比較像是個意外......

是的，就是扯掉藍忘機抹額的那回事故。

不過也許就是那一扯，才讓自己無意間定下了這個人？現下已被打包帶回雲深不知處的藍二夫人偶爾會這麼想。

和藍忘機成為道侶之後，魏無羨還是老樣子喜歡惡作劇。

這會兒逗得藍思追滿臉通紅、過會兒又鬧得藍景儀跳腳直叫，連餵個兔子和小蘋果都能讓牠們不住跺腳和拼命嘶鳴，但他最喜歡逗的還是自家道侶含光君。

有回魏無羨閒著手癢，趁藍忘機正專心批閱書卷時輕輕扯了兩下他的抹額。

原以為藍忘機就算不會生氣，也會嘆口氣叫他不要胡鬧，不料對方卻抬手解了自己的抹額，然後摺了幾摺、端端正正地放到他的手裡。

「嗯？含光君你這是？」魏無羨還沒反應過來。

藍忘機不忘扳動他的手指，好讓對方握緊手裡的東西，「你要，便給你。」

「......藍湛，我們商量一下。」魏無羨用另一手按著自己的下半張臉，從指間縫隙可以看見底下那片白皙的臉頰已是微微發紅，「撩我之前先打個招呼？」

「你從來不打招呼。」藍忘機拉下他掩住臉的手，表情依舊一派波瀾無驚，眼底卻帶著明顯的笑意，像是在欣賞愛侶難得害臊的模樣。

魏無羨忍無可忍，像隻瘦貓般張牙舞爪，直接把對方撲倒在蓆子上。

很明顯，這回的撩撥對決以魏無羨的慘敗作收。

但他可是越挫越勇的個性，對方越難逗，他就是越想挑戰。

又有一次，已略為適應藍家作息的魏無羨特地起了個大早，陪著藍忘機一起去餵兔子。

這回他早有預謀，事先把要餵食兔子的蘿蔔都給切成了工整的細條。

「含光君，你餵兔子，我來餵你？」魏無羨牙關間叼著一根細細的蘿蔔棒，挑釁似地朝藍忘機晃了兩下。

就不信這回你的耳朵還不紅！魏無羨一臉嘚瑟。

「好。」藍忘機伸手取下他齒間的蘿蔔，接著不等對方反應過來便傾身吻了上去。

手邊的白色毛團們爭先恐後地囓咬著那根細羅蔔棒，不一會兒便被啃了個精光，但是魏無羨卻被足足啃了半刻鐘才終於能夠呼吸到新鮮空氣。

「哈啊、哈啊......藍湛，你......！」被藍忘機這麼狼吻時總是讓他心跳如鼓雙腿發顫，連話都說不利索。

「我如何？」藍忘機把準備好的羅蔔條散在草地上讓兔子自行食用，接著一把抱起身旁努力想要平下呼吸的魏無羨，邁著平穩的步子走回靜室。

「等等、抱我回靜室做甚？你不是說餵完兔子要去取早飯？」魏無羨軟軟地掙了兩下，只獲得被摟得更緊的下場。

「你說要餵我。」藍忘機歪了歪身子，雙手依舊抱著魏無羨，頗不雅正地用肩頭擠開了靜室的拉門。

「......藍湛！」剛剛把他啃得雙腿發軟了居然還不夠嗎？魏無羨總算有了更深一層的危機意識，但已經太遲了。

這天兩人要比平常晚了足足一個時辰才用上早飯，而在這之前被享用得一乾二淨兼之被餵得極度饜足的魏某人渾身乏力，明明清晨總是食慾不振吃不了多少東西，這天倒還氣得多喝了半碗粥，實屬難得。

魏無羨覺得很鬱悶。

真是奇也怪哉，莫不是他逗人的水平下降了？

這不該呀，明明逗起思追和景儀時還是老樣子，一個總是會騰地滿臉通紅，另一個像是炮仗般一點就燃的，還是藍湛老被他撩個沒完，耐受度越來越高了不成？

再來試試，他就不信這回藍忘機不會上鉤！

於是隔天一大早，藍忘機又面臨了一次愛人的惡作劇。

清晨卯時，窗外鳥語啁啾，天色還帶著幾分深沈尚未大亮、藍忘機總會在這個時間自動睜開雙眼。

醒來之後，他會先盯著趴在胸膛上的魏無羨一會兒，伸手輕輕地撫過對方依然在熟睡的容顏，然後動作輕慢地抱著他挪到旁邊的空位，仔細地幫忙蓋好被子後才起身離榻，隨手披過掛在衣架上的外衣，踩著放輕的步伐前去小院裡的井邊打水，準備作為清晨梳洗之用。

昨夜睡前已經替魏嬰仔細清理過身子，所以今天早上該是不用沐浴的。藍忘機總是習慣一邊打水一邊盤算今天要做的事。

打好水之後，藍忘機會把其中一半的水拿去燒成溫水，然後才取回靜室內，先用溫水替還在熟睡的魏無羨仔細擦拭臉和脖子，接著才用剩下的冷水處理自己的部份。

洗完臉，他便會在平常處理公務用的書案前端正地坐下，取來旁邊的銅鏡開始束髮，然後把抹額戴好......嗯？

藍忘機這才發現睡前脫下的抹額並不在平常的位置，難道昨晚拿去綁在......藍忘機起身走回榻邊，輕輕掀開被子，把還在睡得胡天胡地的魏無羨雙手從裡頭拉出來細看。

纖細的腕骨上滿是發紅的指痕咬痕卻沒有綁痕，他昨晚確實沒有拿來「用」，印象中他也是好好收起來了才對，那抹額去哪兒了。

藍忘機又把魏無羨的手放回被子裡蓋好，在榻上摸索了一圈，卻依然是一無所獲。

他並不像床上這個總忘東忘西的人一樣，老是把東西扔得自己不記得位置，既然找了這麼久都還沒找到，那幾乎可以肯定是被人藏起來了吧？藍忘機無聲地嘆了口氣。

「魏嬰。」他伸手搖了搖床上那人的肩膀。

「唔嗯～......」魏某人呻吟了一聲。

「魏嬰，醒醒。」他又搖了幾下。

「二哥哥，你昨晚採補我到那麼晚，讓我再睡會兒......」魏無羨就算在半睡半醒中依然是沒羞沒臊的葷話張口就來，拉過他的手嘖嘖親了幾下，連眼睛都沒睜開。

「魏嬰，不要鬧。」藍忘機乾脆把他連被子一起抱了起來，「我的抹額在何處？」

「......抹額？」聽到這兩個字，魏無羨總算清醒了一點兒，「哦～......你的抹額不見了？」

「從方才起便找不到。」看到懷裡這人嘴邊的笑意，藍忘機也確定了自己的懷疑是正確的，果然是被他藏起來了，「魏嬰，把抹額還給我。」

「藍湛，你可不能冤枉好人啊。」魏無羨笑嘻嘻地沖他咧嘴，「不然我讓你搜身，搜到了就隨便你怎麼樣，如何？」話音剛落，他又施力從藍忘機懷裡坐起，突然在對方額頭上用力吮了一口，在正中央留下了一個明顯的發紅吻痕。

「魏嬰？」

「要是找不到，含光君就要掛著額頭上這個紅印子去講學啦！」魏無羨哈哈大笑地捲著被子躺回榻上，又囂張地補了一句，「對了，你可別忘了，另一條備用的抹額前些天給你扯裂了啊！」

藍家抹額是極為重要的必備之物，當然為了避免在夜獵或是意外中毀損無法使用，人人都有備用的另一條抹額。

可說到底，那條備用的抹額當初會裂開也是因為被魏無羨綁在藍忘機手上的緣故......藍忘機譴責地望了他一眼。

「你自己力氣大扯壞的，怪我咯？」魏無羨笑得更樂了，從被子裡探出一隻骨感的腳踝蹭了蹭藍忘機的腰。

連備用抹額的退路都沒有，藍忘機拿他沒辦法，只好順著對方的意開始搜身。

「二哥哥、大白天的你怎麼就把手伸到我懷裡了？」魏無羨壞笑。

「唉、那兒昨晚被你捏青了，輕點兒輕點兒！」魏無羨呻吟。

「等等，二哥哥你連我的褲子都要脫嗎？」魏無羨乾脆伸手摟著藍忘機的脖子，「真沒想到含光君搜身做得如此徹底......」

簡直是浪得沒邊。

就算被魏無羨這麼早也撩晚也撩，藍忘機已是定力如磐，可這下也覺得自己額頭上的血管都要爆出來了。

然後他不怎麼意外地發現自己那條抹額就綁在魏無羨的身上。

綁在肌膚白皙細膩、上頭卻滿是紫紅色痕跡的大腿根兒上。

「哎呀哎呀，被找到了。」魏無羨覺得自己這回終於贏了，勾起笑意妖冶的嘴角，抬膝故意在藍忘機腿間高高鼓起的地處蹭了幾蹭。

藍忘機覺得他心裡的抹額又被扯斷了一次。

一個多時辰後，神采奕奕的大白菜藍忘機開門準備外出，和榻上已經徹底蔫了、指尖還微微在顫抖的山豬魏無羨真是兩個對比。

「藍、藍湛......」覺得自己已成肉乾了的魏某人很努力地撐著最後一絲意識，「晚上你可要讓我休息休息......」

「天天，就是天天。」藍忘機毫不猶豫的答。

「天天什麼，今天的份不才完了嗎？！」魏無羨大驚。

藍忘機又折了回來，把魏無羨探出被子的綿軟手腳塞回被子裡去，「方才的，不算數。」

「吭？還有不算數的？！含光君你怎可如此言而無信......！」

「你自作自受，不算數。」藍忘機摸了摸額頭上還帶著點對方體溫的抹額，唇角彎出了一個明顯的笑意，炫目得魏無羨都忘了自己正在鬼哭狼嚎。

「好好休息，晚上繼續。」

等到對方又輕吻了他一下，然後開門出去了好一會兒，自食苦果的魏某人才抬手按在自己的臉上。

「要命，今晚還能活嗎？我的腰和屁股啊......」

抹了幾下臉，魏無羨發現臉上的笑意怎麼抹都抹不掉，乾脆又埋回被衾裡睡他個天昏地暗。

補充體力要緊，今晚再戰，這回他定要鬧得含光君明日起不了床！

順帶一提，後來魏無羨偶爾半夜醒來，經常發現被人悄悄放了一團又長又滑的布料在中衣裡頭，但到了自己巳時起床的時候，那團貼著肌膚的東西已經不翼而飛了。

魏無羨從來沒有把那團布料掏出來看看，反正光用摸的就知道是什麼，畢竟他對這經常綁在自己身上的東西真是再熟悉不過。

看來自家的某個小古板在他鍥而不捨的耳濡目染兼污染之下，總算學會點惡作劇的方法了。

挺好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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