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當先生，勸您還是不要浪費力氣了。」

鞋跟敲在地板上的聲音就像生命結束的倒數計時般，慢慢朝著躲在牆角的中年男子靠近。

這種捉迷藏遊戲對Kronii來說根本是無謂的抵抗，吸血鬼敏銳的五感就算在黑暗中也能清楚辨認獵物的位置，更何況是在獵物受了傷的情況下。

窗外灑落的月光在地面投下一塊淡淡的方形光暈，這種光對人類來說可能算不上是照明，但以吸血鬼的視力已經足夠。鮮血的氣味逐漸濃烈，視線順著血跡的盡頭，一名男性蜷縮在角落像隻受驚嚇的小動物般瑟瑟發抖著。泊泊鮮血從他腹側的傷口流出染紅了地面，那是他剛才在掙扎時弄傷的。

還真浪費。

但為了寶貴的鮮血去舔地板這種下級吸血鬼幹的蠢事Kronii可做不來。

「上帝是不會原諒妳這種行為的……」

顫抖的聲音在Kronii耳中聽起來根本無法構成威脅，她揚起了嘴角，雖然自認不是喜歡玩弄獵物心理的劣質掠食者，但聽見這番話還是讓她忍俊不禁。

「上帝會饒恕所有罪人的。」

她低下身，抓著男子的髮根讓他與自己對視，閃耀著湛藍的雙眼讓對方一瞬間忘了呼吸。

「願主與你同在。」

張大了嘴，在一陣顫慄與慘叫中，Kronii純白的領口漸漸被染成暗紅色。

中年男子的身軀沉沉壓在右肩上，但這樣的重量對剛進食完的吸血鬼來說簡直是小菜一碟。Kronii走向教堂的後院將屍體丟進預先挖好的洞內，頻頻回頭確認沒有任何目擊者。

不知是錯覺還是罪惡感在作祟，她總覺得黑暗中有道目光在盯著自己看，轉身卻不見任何人影。

「……也許是我想太多了。」

忽略了那道視線，她拿起一旁的鏟子，鏟起一堆土投入坑洞中。

深褐色的土塊漸漸覆蓋了那張毫無血色的面容，然後是軀幹，直到最後看不見任何屬於人類的部位出現在視線內。

「主啊，求你賜他永遠的安息。」

看著被填平的坑洞，Kronii手握胸前的十字架，口中唸出的禱文毫無情緒起伏。

「願他和所有離世的人的靈魂，藉著上帝的慈悲，得享安息。」

漆黑的夜色中，只有皎潔的月光灑在土堆上。

「奉主耶穌基督的名，阿們。」

***

在每週一次的禮拜儀式，Kronii的視線橫掃過教堂內的民眾，念誦著禱告詞，思緒卻早已心猿意馬。

距離上一次進食已經過了好一段時間，雖然上次那位男子失蹤的消息與吸血鬼的傳聞在城內鬧得沸沸揚揚，但值得慶幸的是沒有任何人懷疑到自己頭上。

視線在一張張面孔中跳轉著，隨即映入眼簾的是一名綁著茶色馬尾的少女。

少女低頭看著本小冊子跟著禱告詞應答，白皙的肌膚透出淡淡紅暈，看起來吹彈可破。

她認得這位少女，但一時之間想不起她的名字。

為了避人耳目她幾乎不會打年輕女性的主意，除了捕捉麻煩，城裡也會花更多時間大規模搜索，這導致她幾乎忘了她們的血嚐起來是什麼味道。

正當Kronii打算繼續找尋其他目標時，少女突然抬起頭與她四目相望，露出淺淺的微笑。那笑就像一道漣漪在她臉上泛起了一瞬，下一刻又恢復了寧靜。

這個舉動讓Kronii的禱文不自覺的停了半晌，她低下頭假裝要翻頁，清了清嗓子從停頓點接著念下去，腦中開始暗忖下一次的行動。

也許她該冒個險，畢竟她已經逃過了那麼多次追查。

Kronii用眼角的餘光盯著少女，各式各樣的計畫從腦中閃過。從下定決心的那瞬間她就已經想好安息的禱詞了。

願光明永遠照耀她。Kronii為少女禱告著。

散場後，群眾魚貫走出教堂，留下Kronii埋首整理著桌面的書本與文件。

「Ouro神父。」

稚嫩的女聲在耳邊響起，她抬頭，出現在眼前的正是那位被自己作為目標的少女。

獵物主動出現讓Kronii瞬間慌亂了起來，她的心臟重重的敲擊著胸口，緊張的有些語塞。

「怎、怎麼了嗎？」

「噢，沒什麼，只是想感謝神父每週帶我們禱告。」

「這只是我應盡的本分而已。」

Kronii暗暗鬆了口氣，原本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幸好事情沒有如她預想的那般發展。

聽見了答覆，少女臉上的笑容就如撒在她髮絲上的陽光那般耀眼，明媚的令Kronii心神蕩漾。她看得有些入迷，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錯過了少女說話的內容。

「我是Nanashi Mumei，之後也要麻煩您了。」

被截斷的資訊只留下她的自我介紹。揮手道別後少女轉身離去，茶色馬尾隨步伐晃動。

望著Mumei漸漸走遠的背影Kronii深吸一口氣，空氣中似乎還殘留著那陣干擾著自己的香氣。

是很美味的香氣。

躍動的心跳漸漸從緊張轉為興奮。嚐膩了中年人的血液，面對即將而來的佳餚Kronii的欲望蠢蠢欲動。

接下來只是時機問題了，她心想。

自從開始注意Mumei後，這才發現幾乎每週她都會出現在教堂，手上總是拿著本東西在紀錄什麼。

「因為我記性很差，所以都會寫下您的禱告詞跟大家說過的話。」

她似乎還說了自己很擅長做紀錄，雖然Kronii也無從得知她到底都寫了些什麼。

從相處和談話間看來Mumei總是一副毫無防備的模樣，這讓Kronii心中滿是焦急，好幾次她都想直接動手卻又被理性阻止，她知道現在還不是時候。

直到她確認了今晚教堂不會被任何人打擾。

禮拜儀式結束後，Kronii等待著Mumei主動來找她攀談，而Mumei也不失所望的出現在她眼前。

「今晚是個大日子，Mumei。」她低頭看著比自己略矮些許的少女說道「今晚我們的主會降臨在這座教堂，祂託付我找到一名少女，祂將會赦免那位少女的罪。」

Kronii雙手放在Mumei的肩頭，語調略帶興奮。

「妳知道嗎？那位少女就是妳！祂感受到妳的呼喚了！」

至今遇過的所有人都不會對此產生懷疑，果然眼前的少女也是滿面欣喜，看來對自己成為了天選之人感到興奮。

「就是今晚，而且過程中不能受到任何干擾，所以如果有人問妳要去哪裡切記絕不能跟他們說妳要來教堂。」

嚴厲的措辭讓Mumei用力點點頭，就現況看來一切都進行得非常完美。

Kronii吞了口口水，心跳因為興奮而逐漸劇烈，她靠近Mumei的耳邊刻意放低了音量。

「一定不能被其他人發現喔。」

「知道了。」

Mumei也跟著輕聲回應。

過程順利的讓Kronii想立刻跳起來歡呼，但她忍住了愉悅努力在對方面前展現出嚴肅的樣子。

直到了互相道別後，她的嘴角才不自持的露出一抹微笑。

轉眼間天色已深，黑暗的教堂中，Kronii點著幾盞蠟燭獨自坐在實木長椅上。

搖曳的燭火在她眼中凝聚成一點火光，隨著吹進窗內的微風忽明忽暗。

嘎——

老舊的木門被推開了一個縫隙，Mumei的腦袋從門後探了進來。

「噢？Ouro神父，只有您一個人嗎？」

她的細細聲音迴盪在空蕩的教堂中聽起來格外響亮，看見對方的現身，Kronii面露微笑從椅子上站起。

「Mumei！妳來的真是時候，儀式才正要舉行呢。」

看向朝自己走來的少女，Kronii的語調中有著藏不住的喜悅，畢竟接下來也不需要再戴著和善的面具了。

她對Mumei伸手，牽著她朝教堂深處的倉庫走去。

「我忘記提醒妳要多帶一本聖經了，我帶妳去倉庫找一本新的。」

對方當然也言聽計從的掉入她精心布置的陷阱內。

兩人一起走入倉庫，隨著木板門關上的聲音，Kronii從背後撲上前抱住Mumei，右手按住她的側首露出白淨的頸部。

「勸妳不要掙扎，我會讓妳離開的輕鬆點。」

她還特別注意了Mumei今天的穿著，那件漂亮的白襯衫等等應該會染上一片美麗的紅色吧。

但出乎意料之外的Mumei沒有哭喊也沒有掙扎，正當Kronii以為她是嚇到忘了做出反應時——

「妳是吸血鬼吧，坊間流傳著盤踞在鎮里的吸血鬼還有讓鎮民失蹤的都是妳。」

Mumei的語氣冷靜的像是在陳述事實一般，完全感受不到她的正處在危險中。

「那又怎樣？我可以讓妳把這個發現帶進教堂後院的土裡。」Kronii發出一聲冷笑。

「如果我說一旦妳殺了我，大家都會發現妳的惡行惡狀呢？」

聽見對方說出的話，Kronii不自覺地放開Mumei向後退了幾步。

「妳都用同樣的方式帶大家來到這裡對吧，亞當先生也是，還有其他人都被妳引來這裡吃掉了。但在調查時都沒人知道他們最終去了哪裡。」

她轉身看向Kronii，雖然兩人處在一片黑暗中，Mumei卻清楚地辨別出Kronii所在的位置，直勾勾地盯著她看。

這是Kronii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來自獵物的威脅。

「但我早就知道了，所以妳的詭計對我毫無用處。現在全鎮的人都知道我今晚會來教堂跟妳見面。」

Mumei慢慢朝Kronii靠近。她眼中透出的光芒有如掠食者一般，在黑暗中張大了嘴準備將Kronii生吞活剝，她感覺似乎自己才是Mumei的盤中飧。

她不自覺的跟著後退，緊握著拳頭想辦法穩定情緒，試圖奪回丟失的主導權。

「來教堂的路沒什麼照明，也許大家會認為妳是在路上被人擄走或是遇到其他危險。要是我之後再跟鎮民一起為妳祈禱，鎮上的人們馬上就會降低對我的懷疑。」

沒錯，因為這裡的鎮民都是一群笨蛋。

但Kronii的一番話卻換來Mumei的微笑。

「妳說的沒錯，所以我早就請幾位朋友在教堂前的路口等我了。如果我遇到壞人他們好歹也聽得到尖叫聲吧？如果我就這樣平白無故的消失了，那最大的嫌疑人會是誰呢？」

又往後了幾步，Kronii的背撞上放滿聖經的書架無法再繼續後退，只能任由Mumei貼在自己身上，讓她的鼻腔充滿年輕女性美味的香氣。

光是這樣的處境就讓Kronii幾乎要發狂，對Mumei的渴望一次一次的打擊著理性，只有腦袋深處殘存的理智在警告她不能貿然行事。

「我早就跟妳說過了，紀錄東西是我的強項。而且我已經找到妳殺人的證據跟藏匿屍體的地點了。」

「難道那天的——」

還沒等她的話說完，Mumei用拇指抵住Kronii的嘴角拉開她的上唇。幽暗的月光中，鋒利的獠牙反射出一道寒芒。

但這道冷光卻無法對Mumei構成任何威脅。

Kronii內心開始慌亂了起來，也許是前幾次都太過順利讓她變得意忘形，不管是小看眼前的少女還是遺漏下了證據。原本以為用同樣的方式就能得逞，這下卻把自己逼入了絕境。

不過只要我先找到那些證據再把它們——

「妳在想要怎麼銷毀那些證據對吧？妳真的有自信能找到全部嗎？」

扳開Kronii的下顎，Mumei將拇指伸進她口中，指腹壓在獠牙的尖銳處小力一按，前端馬上就穿破細嫩的肌膚，滾滾血珠從傷口冒出。

敏銳的嗅覺一聞到Mumei指尖飄散出的鮮血味，Kronii渾身立刻燥熱了起來，尤其是年輕少女的血讓她變得更加難以自持。呼吸轉為粗重的鼻息，緊握的拳頭微微顫抖著。管他證據還是什麼東西，她現在想要的只有Mumei，一刻都不容緩。

「聽說吸血鬼都喜歡年輕女性的血液，但沒想到這麼快就有反應了。」

血珠相互結合，最後承受不了重力在指尖流下一道鮮紅色，匯集在關節處。

「也好。如果我說我可以定期的提供妳鮮血，但作為交換妳得聽我開出的條件，妳願意接受嗎？」

讓吸血鬼跟人類談條件簡直荒謬至極，但在鮮血的誘惑下，Kronii只好小力的點點頭。

她的答覆讓Mumei露出滿意的微笑，她在手指上施加了一點力道讓獠牙刺得更深，眉間因為痛覺微微蹙了起來。更多的血液流出，最後在指節底下結成一顆紅潤的果實，滴在Kronii的舌尖。

帶著鐵鏽味的甘甜在口中擴散開來， 活絡了Kronii的每一條神經，她的呼吸變得急促，狂躁的心跳用力敲打著胸口跟耳膜。

那是世上任何珍饈都無法比擬的美味。

明明只有一滴，Kronii的身體卻因此產生莫大的反應。

顫抖的雙手緊抓著木製書架，指尖甚至在木板上劃出淺淺的凹痕。她用盡全力阻止自己衝上前撕裂眼前的少女，只能將自己牢牢的釘在原位。

也許是距離上一次已經過得太久，Kronii幾乎忘了少女的鮮血能對她產生這麼強大的效果——或是比起過往的經驗Mumei嚐起來特別出類拔萃。

殺了她太可惜了。她用殘存的理性思考著。

「還可以嗎？還是說我的血品質差到讓妳覺得殺了我都嫌浪費。」

Mumei移開了手指，拇指上殘留的血液飄出的香味讓Kronii下意識地抓住那隻手。

「有什麼條件妳儘管說吧，但反過來，妳已經沒有反悔的機會了。」

她用舌尖小心的撫過那白淨，帶著血痕的指頭，細細品嘗上頭的如毒品般的美味，臉上滿是虔誠。

主啊，感謝您賜予我豐盛的一餐。

她甚至覺得她在埋葬獵物時都沒有如此發自內心的為他們祈禱過。

她開出的條件非常簡單．但同時也讓Kronii感到困擾。

Mumei要求她不能再繼續狩獵，作為交換每週都會主動去Kronii位在教堂中的宿舍，她不知道Mumei會用怎樣的方式提供她食物，但這下取得鮮血的途徑只剩下一條，她能做的也只有等待。

「Ouro神父……還是說Kronii？」

自從被揭露後Mumei私下已經不會再用原本的方式稱呼她了，之前那個乖巧的模樣都只不過是讓她不被懷疑的假象。

走入房內，環顧Kronii的房間，室內沒有過多的裝飾只有一張木板床跟放滿聖經的書櫃，牆壁上裝飾著大大的十字架。

「我原本以為吸血鬼都會害怕聖經跟十字架。」

第一次進入房間的Mumei環顧四周，臉上充滿好奇心。

「那是過去還未進化的吸血鬼才會害怕的東西，像我們這些完美的進化體已經不會受聖物干擾了。」

「那你們會怕陽光嗎？」

「……一點點？」

Kronii心虛的移開了視線，接著說「只是不能照太久而已。」

「噢？那可以變成蝙蝠也是真的嗎？」

「如果能夠跟烏鴉成為好朋友也算一種的話。」

聽見回答Mumei興味盎然的睜大了眼。

「我喜歡貓頭鷹。」

雖然是毫無相關的回答。

「那最後一個問題，你們吸血鬼需要多少血液才能夠維持性命？」

「這個嘛……」Kronii的眼睛轉了一圈，思考片刻「要看獵物的大小來決定，不過平均進食一次可以讓我撐半年左右。」

「……原來妳都稱呼那些被妳殺掉的人『獵物』嗎？」

雖然Mumei的語氣中並不帶有責備，但Kronii還是下意識的說了聲抱歉。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要道歉就是。

「像這種少量多次的進食方式我沒有嘗試過，所以也不知道能讓我撐多久。」Kronii補充道「不過如果是妳，只要一點點就能讓我維持很久吧。」

「如果是我？」

Mumei挑起眉眼，眼中透出的狡詰讓Kronii不寒而慄。

「所以對妳來說我很特別嗎？」

說到這裡，她開始有點後悔向Mumei透露了這麼重要的資訊。

Kronii沒有答腔，閃避的視線卻讓答案不言自明。

「既然這樣的話……」

她坐上床沿，從口袋中掏出一把摺疊小刀將刀尖抵在左手掌，鋒利的刀刃劃破皮膚後傷口馬上滲出鮮紅色的液體。

血液集中在曲起的掌心中央，同時也讓甜美的香氣溢滿整個空間，Kronii的身體馬上有了反應，但這是她頭一次對這樣的渴望產生抗拒。她不曉得Mumei的心中正在打著什麼盤算，只知道她對Mumei的欲望越深，對方手中就握有越多掌控權。

Kronii走向前去，單膝跪地，在Mumei行動前她只好先主動示弱。

她伸手，準備捧起Mumei盛裝著鮮血的那隻。

「哎呀，不小心手滑了。」

集中在掌心的鮮血全數滴落在大理石地板上，就像散落一地的玫瑰花瓣般，將地面染上幾片鮮紅。

Kronii抬頭看向Mumei滿臉錯愕，不敢相信對方此刻的作為。反觀另一方依舊滿面笑容，神色平靜得彷彿連Kronii的反應也在她的預期之中。

「那對妳來說不是很珍貴嗎？怎麼能浪費呢？」

察覺到她的用意後驚愕馬上轉為滿腹的惱怒，Kronii咬緊牙關，抑制不住的怒火讓她感覺自己全身都在顫抖。

「要殺了妳對我來說就跟捏死一隻螞蟻一樣容易……妳知道嗎？」

她的聲音因為憤怒而低了幾個音階。

「如果妳要這麼做的話那我也無法阻止妳。」

但面對她的威脅，Mumei的神態依舊一派從容。

Kronii心中的後悔又加深了些許。自認是高級吸血鬼的自尊與本能相互拉扯著，讓她的內心陷入一陣膠著。

美味的香氣愈發濃烈，Kronii殘存的理智也跟著被逐漸侵蝕，她看著地板上的血跡，再抬頭看向Mumei的臉。

她這時才意識到在她答應Mumei的那個晚上，她就已經不存在任何勝算了。

她才是無法反悔的那個。

將另一隻膝蓋也跪下，雙手撐著地面俯下身去，最令她感到羞愧的是當舌尖觸碰到鮮血的瞬間，她就忘了自己正處在何等的恥辱之中。

「做得好。」

看著恢復一片潔白的地面，Mumei滿意的笑了，她朝Kronii伸出左手，讓她舐去剩餘的血液。

她希望Mumei的鮮血會讓她覺得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然而也確實如此。

在得知Kronii可以為了取得她的血液拋棄自尊後，Mumei就開始不斷在理性邊緣試探她。

因為知道Kronii絕不會取她性命，加上會遵守約定不再狩獵鎮民，所以對Mumei來說Kronii早已成了她掌中的玩物。

雖然沒有再出現像上次羞辱般的要求，但更多的是理智上的干擾。

「我覺得這不是個好方法。」

她看著床邊的少女，反而覺得自己寧可去舔地板。

滴落在大腿上的血液在白皙的肌膚下顯得更加艷紅，有幾滴已經順著大腿的弧度下滑，在床單染上幾片污漬。

Kronii無法想像伴著那個氣味入睡會是怎麼樣的光景，她只希望Mumei可以放過那張床單，或是放過自己。

「妳辦不到嗎？」

她反倒好奇為什麼Mumei會覺得她辦得到。

深呼吸了好幾次，她緩慢的走向床邊，感覺到她的心跳變得更加劇烈，除了吸血鬼的生理反應外也許還有一部份是因為緊張。

「妳都殺這麼多人了。」

「……我覺得這兩個不是一樣的東西。」

她從膝蓋抬起Mumei的大腿，但這樣的動作卻讓滴在腿上的血液往更裡面流去。

「啊、唉……算了。」

發現原本的計畫行不通Kronii只好轉為跪姿，在床邊抬頭看著Mumei，這讓她回憶起她們第一次在這裡見面的場景。

Mumei的神情還是十分從容，自己還是摸不透她在想什麼，一切都跟第一次那樣沒有任何不同。

張口，舌尖撫過第一片血跡，她這才發現原來Mumei的肌膚是如此光滑又柔軟。

接著是下一道血痕，再下一個，每次的動作都朝著腿根更加接近。

她可以清楚的聽見Mumei的呼吸變得逐漸沉重。撩起的裙襬，只要一晃眼就能看見覆蓋著那處的布料，就連凹陷處也在她眼前展現得一清二楚。情慾跟著進食時的興奮混雜在一起，讓她忍不住避開尖銳的獠牙，輕咬那塊潔白的肌膚。

「嗯……！」

一聲小小的嚶嚀從上頭傳出，這當然沒有逃過Kronii敏銳的耳朵。舐去最後一片血痕，她的鼻尖停留在微微滲出水漬的布料前，伸出舌頭輕輕用舌尖隔著布料舔舐。

細細碎碎的喘息夾雜著微弱的呻吟幾乎要將Kronii的理智打碎，她加重了一些力道，準備將Mumei向後壓倒在床上。

「哈……夠了。」

但在那之前Mumei先行一步推開Kronii的頭。

「可是……」

「我說夠了。」

Kronii抬首，看著Mumei泛出紅暈的雙頰，口中的喘息似乎還停留在剛才的餘韻中。

她讓Kronii從自己身上退開，整理了一下裙擺。

「這個妳還有需要嗎？不然我要清理掉了。」

伸向自己的手掌中大部份的血跡已經乾掉成了深褐色的印記，Kronii愣了好一陣子不知該做出什麼反應，最後只能輕輕搖頭。

「我送妳回去吧。」

她用指甲戳了一下掌心，覺得剛才那段經歷就好像夢一般，如此的虛幻又不真實。

她還是不懂Mumei的用意為何，只覺得對她的欲望除了血液之外似乎又多了一些其他東西。

接下來的幾週也是不斷重複著同樣的過程，誘惑與被誘惑，但總是會在情慾的最深處被出手制止。

她也曾試著尋找Mumei的底線，一次次的拖延時間或探索對方的弱點，最後也都以失敗告終

壓抑著又無法宣洩的渴望反覆摧殘她的心靈，她只能跪倒在空無一人的教堂中為自己禱告，祈求這樣的方式可以給自己換來一點慰藉。

但一切都是徒勞。

「我可以傾聽妳的懺悔。」

告解室中，木窗另一側的人這麼說道。

聽見熟悉的聲音Kronii皺起眉頭，她馬上認出聲音的主人並嘆了口氣。

「Mumei，我在工作。」

她刻意放低音量。

另一頭傳來撞擊在木頭上的悶聲，聽起來是Mumei將背靠在身後的木板上。

「噢？但我也是認真的啊。」她似乎並不認為自己做錯了什麼。

Kronii沒有答腔，只覺得Mumei輕鬆的語調讓她感到不滿。

她並不覺得自己有什麼需要懺悔的，反倒是她的心理受了不少委屈。

反過來說她認為Mumei才是需要懺悔的那個。

「難道妳覺得沒有這個必要？」經過一段沈默，另一頭的人先開了口「還是妳需要我來引導妳？」

「我沒有什麼好說的。」Kronii的語調有些不悅。

「但是妳很想要對吧？我的身體。」

對方說出的話讓Kronii不自覺的屏住了呼吸。

她沒有想到Mumei會在這時候來找自己麻煩，更何況她也無法反駁。

交疊的雙手緊緊握成拳頭，她深呼吸試圖平復情緒，但狹小的空間卻充滿了Mumei身上的香氣。

「妳到底希望我怎麼做。」

她絕望的盯著告解室的木製天花板，反過來向對方提問。

「沒什麼，就只是想聽聽妳的懺悔而已。」

接著又是一陣沈默，還有其他撞擊木板的悶聲，她原本以為是Mumei自討沒趣的先離開了告解室，下一秒才發現自己錯了。

細小的喘息聲漸漸溢滿寧靜的空間，兩人之間的木窗雖然有很多小縫隙，但縫隙的大小卻不足以辨識另一頭的人的動作。等到Kronii意識到Mumei在打什麼主意時她才倒抽了一口氣。

「妳在開什麼玩笑！」

她的低語中帶著點怒氣，但對方卻沒有要停下的意思。

喘息漸漸變得沈重，接著是壓抑在喉間的呻吟。她從沒聽過Mumei發出這樣的聲音。緊握的雙手幾乎要被她捏出血來，Kronii只能用盡全力忍耐，此外她也想不出其他辦法。

「Kronii……啊、嗚——！」

Mumei的呼吸從顫抖逐漸變得破碎和急促，最後轉為一道細細的嗚咽。

空氣恢復了寧靜。

Kronii很清楚剛才發生了什麼事，各種情緒攀上心頭，她張口卻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這樣夠了嗎？」Mumei的聲音伴隨著尚未平復的喘息。

「我的罪大概是遇見了妳吧。」

排山倒海的挫敗感席捲而來，將Kronii推入無止境的深淵中。冷汗從她的額角滴落，除了感受逐漸加速的脈搏與心跳外她什麼也做不了。

木窗的另一側傳來Mumei微弱的笑聲，接著她站起身推開木門，離開了告解室。

狹小的空間不剩半點聲響，徒留Kronii一人聽著自己的呼吸。

下一位懺悔者進入空間，但她無法聽進那人說的任何內容，思緒還停留在上一段記憶中。

腿間無法忽視的溼熱感好似在提醒著她對Mumei的渴望。

「啊啊、上帝會赦免你的。」

她總覺得這句話是在對著自己說的。

***

時鐘的滴答聲，白色燈管照映出的光打在Kronii蒼白的臉上。

她總覺得最近的日子過得比以往還要漫長，漫長到她都忘了距離上次跟Mumei見面已經過了一週。

隨著開門聲，茶色馬尾的身影出現在門後，她坐上床沿，低頭看著Kronii。

「噢，嗨。」

Mumei的頭遮住了日光燈，將她照在陰影中。

「妳今天看起來沒什麼精神。」

「也不知道是誰害的。」Kronii微微蹙眉。

這段時間Mumei對她的折磨幾乎將她整得不成人形，血液與肉體的連想在制約下似乎慢慢成了一種本能。這導致她只要閉上眼，第一個浮現在腦海的就是Mumei在她身下的模樣。

加上那天在告解室的行為，這幾天下來她總是魂不守舍的。

「有什麼我能幫上忙的嗎？」

稚嫩的臉上露出了天真的笑容，只不過這個笑容讓Kronii的眉頭又皺得更深。

「我記得當初談條件時只有說我不能繼續狩獵人類，但沒有說妳可以那樣對我吧。」

「哪樣？」

Mumei挑起眉，臉上的微笑多了幾分戲弄感，讓Kronii不禁語塞。

「那個、就像……妳上次在告解室那樣……」

一股熱氣攀上雙頰，Kronii撇開視線，聲音變的很小。

見到這樣的反應Mumei爬上床跨坐在她的腰間，笑意又加深了些許。她瞇起眼睛，雙手壓在Kronii身體兩側。

「那我該怎麼補償妳才好，更多的血液嗎。」那語氣聽起來像是在明知故問。

「……我才不在乎那種東西……」

這種違背本能的發言連她自己聽了都覺得有些荒謬，開口到最後心虛得像是在講悄悄話。

而Mumei似乎也對她的回答感到意外，只見她愣了半晌，理解了其中的意思後表情轉為一種意味深長的笑。

「那跟我說吧。」她伸手解開胸前深棕色的領結「妳想要什麼？」

纖長的手指放在領口的鈕釦上，由上至下一顆顆解開，長長的帶子垂掛在胸前跟著動作前後擺動。

原本就已經悸動不已的心臟跳動的更快了，雖然Mumei理解了她的言下之意，但她沒想到對方會如此主動。她呆愣著，喉頭跟著吞口水的動作滑動，不斷開合著嘴試圖將混亂的思緒組成一個完整的句子。

「我、我只是希望妳不要再推開我了……」她小聲地說道。

「只有這個？」

Kronii輕輕點頭。

解開扣子的動作被停在了胸口，Mumei抬頭，看向Kronii的眼神中帶點無奈。

「那這個給妳吧。」

她抽出領結的帶子交在Kronii手上。

「如果這樣可以讓妳覺得好一點的話。」

起初她還不懂Mumei的用意，直到她看見對方向自己伸出的雙手。那個瞬間Kronii幾乎停止了呼吸。

她坐起身瞠目結舌的看著Mumei，盯著那雙手好一陣子後才小心翼翼地靠向前，將深棕色的領結纏繞在Mumei白淨的手腕上，她在打結時還因為太過緊張失敗了幾次。

「……真的可以嗎？」

也許是被推開了太多次，直到這種時候她還是忍不住再三確認自己是否有這個權利。

直到看到對方輕輕頷首她才敢確認答案是肯定的。

顫抖的手伸向解到一半的襯衫上，從胸口的鈕扣繼續向下，直到襯衫被完全敞開。

淺棕色的內衣出現在視線中，Kronii緊張的將手繞到Mumei背後，解開束著那對渾圓的卡扣。失去支撐的內衣從她肩頭滑落，墜在被縛著的雙手之間。她在Mumei的注視下伸手，將那對柔軟輕輕收在虎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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