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的青少年总在某个特殊时期对成年人间的那点事怀有无比崇高的向往，谁知道得多谁就是大哥，以拥有资源的数量鉴定男子汉和软脚虾，其膜拜程度远高于知识的海洋，神圣的讲堂，班主任那点珍爱生命远离黄片的警告全然当屁放，路过一个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学霸还会顺便嗤之以绊脚。

当这个年龄段的男孩子进入一个新的班级，互相眼熟了点时间，总不免得邀上几个同僚一起勾肩搭背回家，拿着前不久搞到的光碟，名曰酝酿兄弟情，实则分享女明星。

影山茂夫是在开学两个星期后接到这个邀请的。按理说像他这样放人群里存在感就自动透明的物种本来没有参与到这番龌龊事里的机会，他交友甚少，老司机更无，傻傻没人带，楞是一个从天而降的青花瓷，还是没青花的那款。更何况他还是个不会读空气的杠精。

那开口邀请影山的人也是个无脑跑龙套的角儿，不管对方是谁，见到个生面孔就自来熟，直到身后一狗头军师惊恐地伸手拦他，自以为小声谋策道：

“还是别跟他扯上关系比较好吧。”

然而当事人没聋，却习惯了似的也没生气，只是顺便就如人所愿地ky了一下：“你们做这种事不怕老师知道吗？”

他话语说得诚恳，好意却一点儿也没进到对面两人耳朵里，权当成了变相威胁。

“怎么？你这跳水都不够的胆他妈还想打报告？”狗头军师凶巴巴地说，随即又怪腔怪调地嘲讽道，“算了，我看你这种不受欢迎的家伙也不懂这档子事吧。”

影山茂夫听得面无表情，瘫着张脸又是一瓢冷水泼过去。

“1插0里那个吗，我知道啊。”

“？”

“？”不是，为什么是1和0。

说罢他想了想，又忍不住纯良好奇地问道：

“是不是这样就能受欢迎？”

讲道理影山并没有真的看过片，只是知道有这么回事儿、并打从心底觉得这事儿并没有同龄人眼中那么高大上而已。即便他没几个张口黄腔的狐朋狗友，他有师父啊。他师父灵幻新隆可是新世纪除灵大手，业界良心，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从心灵鸡汤到性交礼仪啥都能教，牛逼极了，片子什么的随手一个硬盘——他是这么觉得的。至于他上次接触到这些东西，也是从他师父那，无意间瞟到了某个委托人送来的声称被恶灵缠上的笔记本电脑显示屏。

那时灵幻新隆看到这春色荡漾的场景倒是惊了，发觉他弟子好死不死从背后路过更是惊呆了，模样活像被老妈发现自己私藏宝书的中学男生。但他一下又反应了过来，地位颠倒，脑袋里登时浮现出向未成年人传播淫秽被警察拷走顺便相谈所关门大吉的悲惨局面。灵幻飞快地扣上电脑，好像他自己触电了一样乱七八糟地拔了网线和电源线，然后回头，深呼吸，浅呼吸，调整好一副往常一样忽悠人给他送钱包的营业脸准备忽悠这个徒弟。

“啊！龙套！你不要看！这是只超强的灵，瞟一眼就会中邪了凭你是无法除的！这里就交给我！”

然而影山茂夫只是淡淡地瞥过去一眼，神经质般在他师父慌张的目光里沉浮了两下，后又轻巧地跃身从这块粘鼠板里跳出来，没发表什么意见，转过身，很高冷地走了。

所谓的恶灵就是色情影片吗。他想。

想了一会儿就把这事忘了。

但答应人家的事还是得办到的，毕竟这里弹出了一个关键词：能受欢迎。

最开始他还没想到直接去找灵幻新隆，一是他想尽量通过自己的努力，二是他总是试图从那个人看透一切的眼睛里隐藏点东西。他们也算断断续续相处了三五年时光，却也不是关系亲密到了知根知底的地步，对哪一方都如此。而且主动暴露这方面的——算是渴望吧，总觉得怪怪的。

二十八岁，师父二十八岁。影山反复咀嚼着他们的年龄差，既不差辈分也不像哥们，尴尬地卡在一个微妙的位置，有了个模糊的边界，像一条没擦干净的粉笔线，浑浑噩噩地划开星河，撕裂一道深邃的洞口。数不尽的问题堆积着，像那若隐若现的白屑一样，顺着缝隙卷入到这片黑暗里去再无答案。他珍重这些感情却又如同梦境一般看不真切，只晓得奇迹总会在这里诞生，而灵幻新隆掌心里握着这枚种子。

每个人总会下意识给别人划分一个类别，需要保护的，不用伪装的，恭敬对待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什么事该讲，什么事不该讲，自己内心颠着杆秤。那师父呢？他算哪一种人？

影山茂夫犯了难，因为他发现他无法确切地把师父归进某个类。那人同他讲授的道理很多，半真半假的他一路也算都磕磕绊绊听了过来，他总归是一位前辈、一位导师，拼命地庇护他，不让他了解社会上过多的恶心事，即使有一天他终究会懂，会参与到这波散发恶臭的人流里来。但他在某些方面又并不能很好地做出表率，会带头出各种馊主意，拿钱办事骗人不买账做得那叫一个行云流水，6到起飞，诱人入歧途不说，成天满嘴跑火车，框一个中学生兼下属背女装大佬黑锅，像话吗。

通常青春期的叛逆少年鉴定一个人是不是同僚有套很简单的法子，那就是看他赞不赞成自己抄作业，早恋要不要牵红线，是不是个打报告的积极红卫兵。可影山茂夫觉得他师父是一边不赞同他抄作业一边吹自己学生时代抄得多么不留痕迹那种人，没多大借鉴效果。他支持自己去追求女孩子，到关键时刻却又给不出什么有用建议，末了满脸惆怅地感慨为师年轻时没那么大胆龙套你可要加油啊表白是只能靠自己的云云，从烟斗里过滤出的沧桑气息让茂夫很想伸手去摸摸他的头，抚平他眉间的褶皱，反过来安慰他、告诉他，您现在其实也很年轻呀。

每当这时候，影山总会对灵幻产生一点儿好奇，那好奇源自于他从未展现过、却又惹人遐想的部分。他的师父太厉害了，见识过世界下的真相仍然选择教他相信生活，成年人的经历令他稳固地扎在那儿，仿佛一棵无法撼动的大树，根与叶平衡着，水分在翠绿之间平缓地吐息。他像永夜不灭的路灯，过于尖锐和倔强了，人生似乎缺少一点儿浪漫，一点儿激情，即使看上去在性方面是经验老手，却也使他忍不住想，师父谈恋爱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他从学校铁门出口右拐，穿过熟悉的大街小巷，顺便绕了个远路给一片旷地上的流浪猫喂食，再折返回相谈所。走路的时候也定定地看着眼下，从不在意两旁灯红酒绿、熙攘人群。他低着头，一副想什么的样子，想着灵幻新隆。

他想，可能是稳重成熟派，会照顾人的那种。但他一回忆起他师父怕蟑螂会怕得跳起来，吃章鱼烧会把猫舌头烫到发红，心里没底也敢大庭广众下胡说八道，独居只吃便当，就觉得这个选项可以排除。他又想，那闷骚风情派？可从情人节没收到一盒巧克力这点来看，也不像是到处把妹留情留种的人啊。

或者算可爱？除灵的时候大声讲话给自己壮胆与开十个小号精分给委托人打排位，是挺可爱的吧。纯粹意义上的觉得可爱，所以他通常就会看准那人需要帮忙时稍个顺水人情，单单注视着他松口气的安心样子就感到幸福，仅此而已，并没有别的意思。

快到目的地的时候影山茂夫觉得自己的臆想已经飞出银河系了，他的脑子在这方面莫名好用，想着想着鬼使神差地就把自己给代入了进去。这本来只是做个尝试，脑补着好玩儿，可他仔细掂量了下违和程度，心说，等等。

有点完蛋，不止有点完蛋。他想，因为他觉得和师父谈恋爱好像居然没什么毛病，随即一言不发地就撞在了电线杆上。

影山把脸从电线杆里拔出来，瞬间清醒了，漆黑郁闷的眼睛往上一抬，就瞄到了相谈所的招牌。牌面几个大字还是手写体，是灵幻新隆亲自刷的，当时灵幻看他盯着这字研究了很久，忍不住说，请人搞那玩意儿还要花钱，我给省了。怎样，是不是觉得你师父我的字超酷啊？

是吗。影山弄凉了最后一只章鱼烧，把注意力转回来，将它送进灵幻口中，回道，我觉得就还好吧。

他当时就是说大实话，并不觉得自己哪里回错了，加上灵幻也没跟他计较，一如既往地鼓起腮帮子嚼东西。影山茂夫现在一想，突然万分愧疚了起来，为什么不能再多夸夸他呢？

他推门而入的时候灵幻的工作还没做完，单手枕着下巴懒洋洋地趴在桌子上处理文件，闻声后只是从屏幕前探了半个脑袋出来看看是谁，接着又瞄了下手表，缩回臂弯里去，心想今天真早。

影山茂夫端庄在沙发里正襟危坐有一会儿了，他师父旁若无人地消灭完照片上最后几只灵，保存好PS进度，才从胸前的口袋里摸出根烟点燃，叼在嘴里吸了一口，唇舌间缓缓吐出白雾。

白雾在流动，空气在凝结。

“你是说你想知道黄片的寻找方法？”

黑发的弟子乖巧地点了点头。

他现在还有点紧张，至少比他想象的要紧张，或许是因为来的路上乱七八糟想了太多的缘故，而灵幻也没问他脸上那块红印哪儿来的。好了，托青春期的服他现在有点儿后悔问这事了，若是灵幻还把他当小孩儿敷衍过去他会很生气，而如果认真地讨论起来他又觉得这场景有点奇怪，横竖都不好，后者更不好，要命。

但灵幻新隆似乎打算选择一个两者都不太沾边的回答。他嘟囔着怎么龙套也到了这种年龄，倒也没像以前那样开始滔滔不绝地传授经验，而是惜字如金地，只问了一句话：

“你有邮箱地址吗？”

影山被问得措不及防：“以、以前律帮我注册过…但我不怎么用。”

“电脑呢？”

“家里的算吗？”

“你会隐藏文件并且给文件加密吗？”灵幻淡然地瞟了他弟子一眼，语气里还是平平淡淡的。

“虽然我认为家长即使发现了也不会管太多，不过做那么明显也不太好。”

“…师父只要教我方法就行，其他事情——”

“有需要的话我给你就是了，但方法没什么好讲的，圈内自带，一个人发不了什么电。”他还是那副样子倚在靠背上，看起来不太想跟人废话，“至于去相关实体店那种有风险的事还是别做，未成年人出了点岔子很麻烦。”

什么，什么意思。圈内是什么圈内，怎么听起来那么恐怖？是师父不愿意提这茬吗？影山茂夫僵直着背，渗出冷汗的手心紧紧攥住膝盖那块衣料，快把那里揉成了一个团。他的理智回收了点，又开始琢磨以灵幻本来的身份对他讲这些是否有不妥。但是愿意给的话…是说已经没把他当小孩子了吗？已经承认他长大了吗？

现场一片沉寂，老天，他从来没觉得他们俩气氛有这么尴尬过。他心想，越想越乱七八糟。

他听见指尖敲打在木材上微小的哒哒声，仿佛灵幻新隆还在等待自己收场。影山更不知道怎么办了，每当心慌意乱时他就习惯性地看看师父让自己镇定，可这次那人本身却成为了引爆一切的地雷。

他不小心一个眼神溜过去瞅人，黑色与黑色就在对流的视线里恰好相遇，这让他顿时感觉心跳了一下，好像他的眼睛被对面胶漆似的目光粘住了，那里面灼热的信号撕走虹膜上试图掩盖什么情绪的透明塑料，影山茂夫在赤身裸体的状况中只得转身落荒而逃。

灵幻看他快憋出病了，心生抱歉，想着算了还是转移话题，孩子都被欺负成什么样了。他双臂好整以暇地环过胸膛，视线在那少年宽挺的肩膀处停留了会，顺着褶皱纹路扫过略带垂感的校服下摆，话尾带了点儿笑，出口却是十足的调侃：“龙套，你是急着从里面学习点经验准备提枪上阵了？有了这样的对象吗？”

对象。影山把这个词默念了两遍。好奇怪，师父刚才说了一大堆，偏偏就这俩字儿听起来别扭，好像摆在他面前的有一张陈年羊皮纸，上面密密麻麻排了超多鬼画符，其他都随斗转星移冲淡了，没了，就那俩字坚挺着，大红色的，从二维空间立起来，飘到他眼前，在他注意力的吸附下印到灵幻新隆脑门上。

还有他语气里的调笑，令他感到强烈的不安和烦躁。他急着要解释什么，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那笑声像一颗小火苗在他下腹里烧。

“……不是师父想象的那样。”真完蛋，好像无论他说啥都洗不白了，奈何他还生有一张笨嘴，稀里糊涂解释事实只会把黑泥往上面瞎抹：“我只是很想受欢迎。”

“嗯，你从中学开始就在努力了。”灵幻平静地说，从方才寥寥几句对话里揪出了重点，“那你是听了谁的怂恿觉得性经验丰富等于受欢迎？虽然这或许被你们青少年当作加分项，但你不会想被同学恶意称作打炮小王子吧。这绝不是什么好的发展方向。”

“我没有那样想！”

影山茂夫心慌意乱地否认道，莫名觉得心上被人插了一根倒刺，而灵幻的话语如同负能量的温床，令那根刺孽生出了茎叶。他的情绪开始掀起焦躁的波浪，埋入水下的头颅被窒息感包围，苦闷又难过。

气流的涟漪在表面浪荡着，让对方看见了他形状奇异的发尾，由泄露的超能力拖起的、飘着的几丝黑色。

哎卧槽，我把这小子惹毛了吗。灵幻警惕地盯着他徒弟的微小变化，剩余的情商飞速过滤起抚慰的说辞来。他身体向前倾，眼睛一刻不离地黏着他，定住他，怕一个不留神被炸平办公楼。

“好吧龙套，我明白了，我明白了。你冷静。”灵幻新隆安抚他道，“也许其他人会，但我不会那么看你的。”

“那师父是怎么看我的？”他问道，哪怕声线带着点年下委屈的哑音，眼瞳却一如既往沉静着，里面却伸出了数千只苍白的手，毫无方向地朝着光明挥霍希冀，明知答案遥遥无期。

影山站起身，平履着步伐向灵幻新隆走过去，徒留下周遭属于超能力者的低气压。他的气息像森林的迷雾，带着清晨刚化开的一点湿冷，透过后者的胸前穿射过去，冰块结满了脊背，将他钉死在原位上。

不是那个问题吧。灵幻想，想着他面前的这个有时候不太乖，此刻气场令人不舒服的弟子，又觉得自己一头扎进了迷宫里。他有点懵，有点怵，嗅到一丝信息流不对等的危险——这是他们刚才在谈论的话题吗？

“师父是把我当小孩子吗。还是把我当大人呢。”

他觉得眼前的影山茂夫不像平时的影山茂夫，但具体又找不着驳辩的证据，反正他徒弟成长之后一直都这样，让人摸不着头脑，言行举止也没多正常，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说不定哪天就会发神经的潜力。

该来的总会来，真他妈是个父母都会面对的经典送命题，他想。不能瞎说话，总而言之不能瞎说话。

“这个，”灵幻强力按捺内心的退堂鼓，表面倒是一副十分合格的镇定脸，“你已经成长很多了，无论是外表还是内在。”

他全神贯注瞧着影山，探过脑袋，眉宇下的眼眸如同磁石吸引着那人的注意力。这场景似乎唤回了他如鱼得水的处世经验和会谈技巧，他细心地观察他的面部变化，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必要时我可以作为师父，但通常我都是平等看待你的，你很聪明，很多事都清楚，不需要我过度保护。”

徒弟的目光柔和了些，这太让灵幻备感欣慰了，这至少说明他曾经优秀的口胡技能还没老化，除了他明显觉得他俩气氛不太对。加上那小子还问了这么一个一言难尽的问题，搞得一副要摊什么牌的撕脸气势，还是尽快打发走比较好。

好的好的，你做得很好了灵幻新隆，现在就找个理由回家吧，都更年期的老男人了没时间和精力充沛的年轻人士瞎折腾，尽早洗洗睡。他以为他还没摊上大事，眼珠像抹了油似的跑到角落里狡猾地溜了一圈，抿着嘴自我腹诽道。然而影山茂夫没给他话语权，只是伸出右手，这动作一瞬间吓得灵幻筋肉绷直，以为自己要因为这点屁事被揍脸。那手在半空停留了会儿，接着只是像纸飞机般降落在了他的左耳上趴住。

他轻轻地，像触碰肥皂液吹出的泡泡，将宽厚的温暖的手贴近那人的耳尖。因为他觉得那耳尖是凉的，如同本人一样常年保持着低温。他认为他应该主动抱上去，把他捂紧，给予他属于影山茂夫的热量。

灵幻新隆顿时心慌了。他在一阵触电般的心理刺激中认识到他弟子并不好糊弄。

“您以前打发我走的时候就是这个神情，”他说，吐词不紧不慢，仿佛在思考用什么比喻更贴切，“现在的话，比较像…被委托人质疑有没有灵能力时的表情。”

“……”

“明明就在隐瞒真实想法，什么都不对我说，还撒谎。”那只手的指尖从耳廓一路轻柔地抚摸至嘴角，笨拙地、似乎想挑起什么般地从边缘角落按入浅薄的粉红色，用指腹的茧磨蹭过凸起的敏感肉块。他的动作很细心，带着缱绻的迷恋与不舍，宛如在爱抚他日夜痴狂的精美收藏品，往上面的每一寸外形涂满用香料熬制的蜜蜡。

“师父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好骗？”

灵幻新隆反射性地张了张口，两片唇瓣紧贴着对方粗糙的皮肤颤了下，久违的干燥的感觉就从喉咙里如饥似渴地攀爬出来。他快疯了，因为影山茂夫在撩拨他。

他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他的手指，他的话语，那样从上方俯视下来看他的眼神——某种未知的魔力将他吸进去了，搅得他头昏脑涨。他嘴唇翁动，余光瞟向青年筋骨分明的修长的手，隐藏在校服下的肌肉，腰线，腿根，十分变态地朝最下面那颗纽扣的缝隙里看，隔着对方指腹的温度，终于在舌尖品尝到一点情欲燃烧的灼热。他本来不想被发现的，尤其不想被这个徒弟发现的。可这场景唤起了他久远的一点不好的记忆，妈的，他被搞得想接吻了。

上一次有这种反应是多久之前？灵幻阖上眼皮，脑海却里塞满了他徒弟逐渐成熟有力的肉体。

“这样做的话师父会讨厌吗？”弟子悄无声息地把一条膝盖抵进他的双腿之间，用沙涩的嗓音压在他刚刚抚摸过的，明显变红的耳朵边，“如果您还是不拒绝我，我就按照我的想法继续。”

灵幻新隆紧抿着嘴。他想他自己可能比影山更玻璃心，反正他产生了种被强奸的错觉。

他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自暴自弃地说：“那你想做什么？亲我？还是其他的？办公室里有监控的我跟你讲。”虽然为了省电从来没开过，只是个摆设。

影山没搭理他，似乎监控的存在没有给他任何一点心理压力，又似乎他其实也不太清楚自己要干什么。估计只是顺着气氛的本能，他卡在灵幻两腿之间的膝盖往上抬了抬，摩挲过西装裤的表面在大腿上划过去，另一条也挪上来，张开顶在男人的两侧，以一种极其闷骚的姿势跨坐在他师父身上。

青年纤长的黑色剪影直立着，下半身笼罩住灵幻，没有进一步动作。他的眼睛深情地黏着他，拇指稍微使力就从深色的唇缝间按进口中，左手从衣袋里摸出手机，打开摄像头，对准灵幻新隆。

年长者根本没料到他会这样做。

影山改从镜头里看着他，又伸了两个指头进去，按住对方的舌，试图撑起一片狭小的空间，令他张嘴。

“突然就想这样了，”他说，万年不变的面瘫脸看不出是笑还是生气，“那么，师父可以当一次主角吗？”

神他妈突然想这样。灵幻新隆从他弟子波澜不惊的语调里尝出一种隐藏很深的黑，但他…他现在的状态不太好起来。

高中生歪着脑袋思索着如何取角度。他要越轨了，要侵犯别人了，但他做这件事情的感觉和偶尔的出言不逊并没多大区别。反正无论他说啥做啥，师父都不会怪他，从来不会坦诚地表达自己的情感与期盼，也不会试图将他从哪个错误的轨道里掰正回来，就这么放空着，留给他一个似近似远的背影。时间久了他有点分不清这是属于不在乎还是溺爱，他不喜欢，但即使这样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灵幻差点忘了他现在并没有被反绑，只消动个膝盖就能将他越来越狂妄的徒弟踢到地上。可他的确是动不了，他感觉他的双手被固定在扶手上，地板粘着他的皮鞋底，而影山的手还按着他，意想不到的力气很大。他把这锅甩给该死的超能力者，完全无视了自己也不排斥继续的兴奋感，不想承认他的身体渴望被那个比他小了十多岁，却令他无比在意的弟子玩弄下去。这是他花了近八年时间都无法摆脱干净的、那段混乱私生活记忆刻在肉体上的镌痕。

要命了，太要命了。

他想接吻，他一度期待影山会亲他，可他没有。那人的手指从舌根捋至尖端，顺着边缘摸到苔面下方，在异常滑嫩的部位来回摩挲，逼他口中的腺体分泌更多透明津液。青年的皮肤总带有干净的味道，从春季无所不在的荷尔蒙到附着在上面的、淡淡的奶香气，他的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和男人常年夹住半焦烟草的颓废感不一样，只是这次夹住了他自己的东西。

“师父舌头的颜色很粉，很漂亮。”影山的声音从摄像头那边传过来，无视气氛我行我素地打直球。他很木讷地回忆起往昔，谈论日常的语调也是平平板板的实诚，好像在一厢情愿地表白，“吃东西被烫到的时候周围一圈就会变红。”

总感觉特别色情。

哦——灵幻心下明了，接着肌肉牵动着口中的软体，将他徒弟的指节包裹住，略带粗糙的质感在上面舔了下。

他感觉被含住的那根手指不禁往回缩，连漆黑的毫无生命的镜头也站不稳似的抖了抖，就仿佛影山眼里柔软的黑色在轻颤，里面摇摇晃晃飘着一束狗尾草。

灵幻覆在那小片指甲盖上，拉出的银丝润亮了硬硬的壳，他知道那人在看他，目不转睛地看他。所以他又在指尖上湿滑地亲一口，眼瞳微眯酝酿着水雾，很满意地听见了这个变态摄影师吞咽口水的声音。

来，快亲我呀。他想。

影山狠心把手抽出去。

“你靠这种程度的东西就能拿回去撸了吗？茂夫？”灵幻无趣地躺回转椅里，一改平日调侃的称呼，语气里不知为何带上了点亲昵的勾引意味。上未成年犯法，被未成年上不犯法，况且他现在还没上，只是在撩。他心里的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一边思忖着老油条定律，往自己脸上又粉刷了一面镶钻的城墙。

他说这话的时候膝盖并拢，不易察觉地前后摩擦了下，然后抬起其中一条腿，以一种磨人的速度在影山鼓起形状的裆部顶了好几下。

“还是说不用等到回家了？”

“……”黑发的高中生深吸了口气，差点握不住还在录像的手机。他想把视线从灵幻抵住他勃起部位的膝盖处重新移到屏幕上去，想——刚才那男人又从下方磨了他一下，磨到了他的会阴——操我刚刚在想什么来着。

影山颤抖着渗出冷汗的左手一把按下了终止键。

“师父，”他战战兢兢地说，“接下来把拉链解开。”

灵幻新隆一言不发地从椅子上撑起来，伸手就把影山茂夫压到了办公桌边上。

“好啊~”

硬质又尖锐的材料磕得他后腰一阵发麻发痛，好半天没恢复过神来。他被迫紧贴着桌沿，压力全部集中在臀部上方的一条直线上，估摸着又要印出条红痕。影山左手握住命根似的握着手机，右手顶住这块板子，露出的肉擦过抛光面咕叽咕叽向后滑，恢宏大气地扫开大堆纸质文件。这是他今天第二次被撞，全他妈怪灵幻新隆，然而重点是他更兴奋了，狂跳的心脏从胸腔挤开肺叶一路蹦到生殖器，一股脑儿带来疯狂的翻涌的乱七八糟的血。

他像一头被美味猎物刺激的黑豹，竖着浑身的毛，脚跟与瓷砖间踩出小段空气，感觉全世界的恶意都化作芒针从四面八方扎到了身体里。

灵幻跪在他面前，宽大的手掌漫无目的地抚摸他的腰。影山一件外套都没脱，纽扣整整齐齐卡在校服上，体内蒸发的热度却与外界另一个人类的体温对接，令他以为自己只穿了件薄如蝉翼的遮蔽物。男人不安分的手从两边移到他的皮带上面，在金属扣上简单捣弄了两下就把整根扯开了。

影山将那只把文件揉皱了的、留了不少汗渍在上面的手插进他师父柔软的发丝里，穿过交叉错乱的茶金色按住对方的头部。粗喘的呼吸携上烦躁的意味，怒气刻意堵塞着，矜持着，不知是在往哪个方向使力。

“……师父……我没让你拉我的拉链。”他咬牙切齿道，余光瞥向灵幻的下体。

也硬了。

师父也有感觉。也想和他做这样那样的事。

巨大的信息量冲击着影山茂夫的头脑，使他震惊之余分不清目前的状况。这一切进行得太容易了，太顺畅了，他想要什么师父就会给他，无论是做人的道理，能力的运用，交朋友的方法。现在连欲望也可以发泄了，连对方那份真情实意的反馈也是实实在在的。师父也很开心，师父也想要他，他们彼此心甘情愿，哪怕这一点儿也没有仪式感，一点儿也不像恋爱，一点儿也不正常。

可是他却心头一软，仿佛有甜美的糖果在胸腔内融化成浆了，温热的水流一股一股往血管里注入。他觉得自己好像被人过分宠爱，宠爱到无以复加。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生理反应的，影山自己也说不太清楚，只是相比起冲动，难以从中逃脱的感觉更加清晰。他在一片湿漉漉的触感里软化了，除了身下坚挺的阴茎，其他器官全部滩成液状物质，他气若游丝地想这就是性吗。

他不知为何还存有力气将手机摆正位置，调整起录像的角度了，明明他做这件事时骨骼活动的清脆响声吓到了他，他以为自己已经散架了，现在只是幽灵在主导他的思想，取代他的行动。他想看却又不敢看灵幻新隆，他瞄到他师父的脸就全身发烫，磕了药似的双腿酥软，脑子里全是蛋白质齑粉与血液细胞液还是什么液搅拌的浆糊。是性吗。

还是恋爱。

或者什么都不是。

灵幻的动作一点也不拖泥带水。他做着这一切比起冲动更像机械在照程序运作，而影山茂夫还什么都不知道。关于他的过去，他的忍耐，他的生气。

他气他无需背负内心的折磨，也气自己从头到尾都不是好人，更气直到现在为止还是被那孩子的感情牵着鼻子走，连句拒绝的有大人样的台词都说不出口。于是他带有一丝报复性地学会了他徒弟ky堵话的那套歪门邪道，没正面回答问题，也没打算按照问题办事。

“镜头稳好了不要抖，”他笑道，势在必得的眼神仿佛在向他比一个胜利的V，“全部给我好好录下来。”

他窸窸窣窣地伸手去摸影山的下体，隔着已有明显潮湿痕迹的内裤揉了把硬挺的棍子，接着就拉开松紧带将那玩意儿扒了下来，半垂着眼眸盯住他弟子的私密部位看。

好戏还没开始的当儿影山茂夫就觉得自己的脑子又惨遭了轰炸，他的视野就跟显微镜调光那步骤一样白得晃眼，无意义地注视着手机屏好久都没找到录像键。直到灵幻用力握住他的性器，一轻一重摩擦过冠状沟，羞耻又刺激的快感扇醒了他，他才在慌乱中按对了地方，正确看到了左上角的标志性小红点。

他的师父眼睛微眯，好像连眉梢尖都挂着引诱男人的气味，上挑的眼角里溢出点绯色的、与之前同样效果的水雾。那人的手掌很轻易地包裹了他，拇指肚按压着阴囊，套在肉棒上反反复复挤弄。影山茂夫紧咬着牙，隐忍住舒服的喘息，目光飘飘忽忽地落在灵幻刚被他的手玩儿过的、殷红的嘴唇上，觉得自己血管都要爆了。

“唔…嗯……”他耳旁的鬓发沾湿了薄汗，额前的过长的刘海也微微凌乱了，不知是飘着还是怎么的。偌大的空间里尽是肉体取悦肉体的下流声音，影山在一阵腿根筋肉的短暂抽搐里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自己急促呻吟的叫声应该也被录进去了，配合着他师父跪在地上帮他自慰的色情景象。

他在屏幕里看见了自己直立的颤抖的男根，由于灯光和距离的关系特么的还是高清，这让他一个初尝情事高中生的脆弱心灵受到了来自污秽成年人的鞭挞。敢说在这之前他从来没这么仔细地看过自己生殖器勃起的时候是个什么样子，尽管他也会自慰，会想象着这样那样的女孩子、梦中情人一般的存在缩在被子里高潮，把妄想与欲望混在精液里射出来。他以前没有幻想过他师父自慰，也不是说想象不出来，只是单纯没考虑过这个可能性而已。好了，完美了，他现在全然可以把灵幻新隆当做性幻想对象了，不如说，在见识了他师父这般骚浪的姿态之后，他脑子里只有灵幻新隆了。那个长着一张惯好骗人的嘴、浑身是迷团的没比他大多少岁连谈恋爱都没违和感的男性，就这么驻扎在青春期里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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