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後才和眠焉他們說起關於我回憶的事情。

沒想到他們都一臉「我早就知道了」的表情。

“什麼嘛！我以為隱藏的很好呢。”

「姐姐的表情都寫在臉上，怎麼可能看不出來？」穆凜用手指戳著我的臉。

「其實可以和我們一起商量的，不用一個人藏在心裡」，眠焉沏了一壺茶後，看著我說道：「你早就是我們的家人了。」

就如同悠翔所說的，大家都很溫柔，我也想為他們做出一些努力。

「謝謝你們」，我深呼吸了一口氣，「我以後一定會加倍努力工作來報答這份恩情的！」

「努力的方向錯了吧。」悠翔敲了一下我的頭。

「注意一點，悠翔，不要隨便對公…奈奈子做出不禮貌的動作。」維斯雅似乎還無法馬上完全改變以往的習慣。

經過和解後，這件事就這樣慢慢過去了。

季節入秋，涼意漸深，翠綠的青草逐漸被刺掌的紅楓染血，色彩斑斕。

一天下午，天色灰矇矇的，空氣中厚重的水氣像一個快要翻倒的臉盆，隨時會傾下來一樣。

「哈…怎麼好像又要下雨了。」我望著陰鬱的天空，果不其然，沒過多久點點的雨滴便開始落在後院的竹林裡，像是竹樂曲般聽起來好不熱鬧。

「衣服！」我想起早上曬的衣服和被單，趕緊拿起放在後門旁的傘衝了出去。

最近的天氣陰晴不定，時不時的會下起暴雨，這樣子的天氣變化對我來說其實滿新鮮的，以前在海中沒有這麼多景色能看到，能夠這樣觀察陸地上四季的遷移，似乎也有其一番風味，缺點就是衣服不太容易乾。

嘩啦—

雨滴落在地上，引起漣漪，之後又綻裂開來，濺起水花。

“說起來這幾天都沒怎麼看到眠焉呢？”

還以為他一定會悠閒的坐在涼亭裡品著茶，欣賞雨景。

此時我看見一名熟悉的人影撐著傘呆呆地站在池塘旁邊。

「眠焉？」

聽到聲音後，他轉過身來。

「奈奈子？」

他看見我手上拿著一簍未乾的衣服問道：「我來幫你吧？」

「不…沒關係。」

語畢，他又恢復了那沉思的面容。眠焉平常總是一臉溫柔笑笑的樣子，有些神秘，讓人猜不出他的想法，但現在卻散發著一種生人勿近的氣場。。[uploadedimage:9022204]

我有些擔心的說道：「這樣站在雨中很容易感冒的。」

也不清楚到底有沒有聽見，過了許久他才回答。

「……說的也是。」他出神的看著竹林裡，遠方雷聲低沉的轟鳴傳來。

「我們回去吧。」

經過幾次觀察下來，最近眠焉時常在雨中散步，或是在室內看著雨點發呆，有時候甚至連他白色的分趾襪全濕了也無動於衷

「你難道不覺得眠焉最近的表現很奇怪嗎？」我忍不住拍桌想表示自己內心的疑問。

「會嗎？我倒是覺得還好，每個人都需要一些可以思考的空間吧？」維斯雅熟練地轉動手上的小刀，馬上就削好了一顆柿子。

「來，啊～」他將切好的水柿送到我嘴邊。[uploadedimage:9022508]

「嗯……」

「好吃嗎？」

「滿甜的…還不錯……」柿子清脆的口感伴隨著自然的甜味在嘴中擴散開來，是屬於秋天的味道……

「等等，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你不能再繼續這樣照顧我了！」

維斯雅笑笑地看著我，「是啊，你不是小孩子了。」

“為什麼我有種不管怎麼和他解釋都說不清的感覺呢？”

自從我們解開心結後，維斯雅就像以前還在人魚王國時一樣百般的照顧我，雖然我已經和他解釋過我們現在都是一樣平等的，但他都只是微笑帶過，既不反駁也沒同意。

“好像根本就沒聽進我所說的話……”

「唉……」不知為何，我感到有些疲累。

「如果你真的很在意，要不要去問看看小白？」，維斯雅伸手抽了一張衛生紙，擦去我嘴邊的食物屑。

這話突然就點醒了我，「你說的對！眠焉的事情問小白準沒錯。」

我馬上跳起，「謝謝你！維斯雅。」

「不用客氣，奈奈子」他目送我離開會客室。

「不知道。」小白馬上就潑了我一身冷水。

「咦~你不是一直都跟在眠焉的身邊嗎？」，我有些失望，但小白搖搖頭。

「侍雨樓落成後眠焉大人才召喚我出來的，從那個時候他就一直會這個樣子。」

「這樣啊……」，這不禁使我更加好奇，到底眠焉曾經發生過什麼事？

「不過奈奈子，你說眠焉大人奇怪的地方是指……」，小白望著窗外的雨，又回過頭來看著我「他會發呆這件事嗎？」

「是啊？」，難不成還有其他我沒注意到的地方嗎？

「明白了，我會稍微注意眠焉大人的樣子」，小白開始著手準備晚上夜市的食材，隨口吩咐了一句，「你不必太擔心。」

「嗯……」，穆凜閉起眼睛思考了一下，「從我認識眠焉開始，只要到了這個季節他都會這樣啊，應該是不喜歡下雨天吧？」

我問起了侍雨樓的元老級員工—穆凜，但是他給我的答案和小白差不多。

「嗯……」，雖然他們都說不用擔心，但想到那張望著雨中的複雜表情，就很難讓人放著不管。

“現在輪到我幫助他們了。”

「姐姐真的在乎呢。」，見我眉頭緊皺思考的樣子，穆凜說道。

「是啊，你們現在都是我重要的家人，會想要關心自己的家人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穆凜並沒有馬上回答，反而若有所思地看著我。

「穆凜？」

「嗯，姐姐說的沒錯~」，他恢復了往常一臉笑容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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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始晚上的工作，除了平常來侍雨樓尋歡的客人外，也會有些許客人單純是來品茶聊天的。

「奈奈子，把這送到櫻雪閣。」小白吩咐道。

「好的。」

櫻雪閣是眠焉的房間，平常只有在紫藤小姐來訪時才會走到那。

“看來紫藤小姐真的非常鍾情於眠焉。”

我端著小白準備的鮭魚飯糰來到門口，沒想到紙門沒有完全拉上，裡頭透出一絲燭光。

房裡意外的安靜，是客人還未來訪嗎？

我悄悄地從門縫往裡面看，沒想到印入眼簾的是全身以白色為基礎，在耳尖和尾巴末端帶著鮮紅毛色的狐狸。

“小白？！”他怎麼會在這裡？

但仔細思考一番後我搖了搖頭。

“不對，小白比較小隻，而且他的毛髮也沒有紅色的櫻染。”

牠有著大大尖尖的狐耳、蓬鬆的毛髮，還有毛茸茸的尾巴，尾巴輕輕得搖擺著，像是在與我招手一般，有種說不出的神秘感，唯一不同於尋常野獸的地方是它的尾巴有三條，就如同傳說中的狐妖一樣，令我大吃一驚。[uploadedimage:9023688]

“難道是…眠焉嗎？”

我愣神地看著這一幕，又回頭確認這就是眠焉的櫻雪閣。

我原先是想進去查看的，但想到之前被眠焉叮囑過，不可以隨便進入房間，而且手中還有沒做完的工作，只好暫時放棄這心思。

直到下班，才回想起剛剛看見的身影。

或許那是眠焉的式神也說不定，也有可能眠焉根本不是人類。

“嘛！都有人魚了，有狐妖好像也不是那麼奇怪。”抱持著疑問，想了許久，始終沒有得出結論。

＂算了，“明天有時間再問問看吧～＂

隔天早晨，大伙一如往常一起吃著小白準備的豐盛早餐，可是我的心思還停留在昨天看見的身影，筷子也沒動幾次，就愣神的看著眠焉。

「姐姐，你吃飯不專心。怎麼一直盯著眠焉看，小白看見你吃那麼少，會很傷心喔～」穆凜帶著一絲調侃的語氣說到。

「欸？！」

“丟臉死了！穆凜怎麼這麼直接說出來了，好害羞啊。＂

眠焉抬起頭，露出微笑，說道：「有什麼事可以讓你看我看得如此出神呢？」

「我只是發會兒呆而已，真的！」我狡辯的說。

飯桌上一片笑聲，穆凜也指著自己的臉說道：「姐姐，我也滿帥的啊，待會可以讓你看個夠～」

「好啦好啦，你們都很好看，別在笑我了。」我放棄解釋。

一口接著一口，使勁地把食物往嘴裡塞想趕快結束這丟人的一餐，但眼神還是不自覺的向眠焉飄去。

眠焉注意到我的視線，在早飯結束後，將我留下：「發生了什麼事嗎？最近你好像常常在注意我。」

「啊…這個嘛……」我有點猶豫又有點緊張，在想到底要不要問出口。

“他會不會嫌我管太多呢？”

「有問題就儘管問，沒關係的，如果我不想回答我也會拒絕的。」眠焉溫柔的說。

「啊……好的！就是我昨天送餐時經過你的房間，看見一隻毛色銀白，有著三條尾巴的狐狸，那個是......？」

眠焉露出震驚的表情似乎是沒想到我要問的是這個，他眉頭皺了皺，猶豫片刻，像是下定決心一樣，嘆了一口氣後開口道。

「……沒想到你看見了。」

他停頓了很久，但是並沒有否認。

「你的猜想沒錯，那就是我。」

「作為一隻狐妖，我已經在這世上活了幾百年。」眠焉語重心長地說道。

「原來如此，哈哈~我猜了好久喔。」

他表情一楞。

「你…沒有其他想法嗎？」

「嗯，我第一次看到，好稀奇啊！」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眠焉好像有點不知所措，有些詫異我會這樣回答他。

「…想一想其實跟眠焉的氣質很搭，有點神祕又有點妖魅的樣子，很適合你喔。」

「……你不覺得很可怕嗎？」

「為什麼？」

「啊，不......」

「我問了一個怪問題，沒事。」眠焉收起他訝異的表情，恢復了以往溫柔的笑容。

「謝謝你願意告訴我，我很開心。」我認真地看著他說道。

感覺像是被眠焉信任了，這樣多少能夠縮短一些我們之間的距離吧？

「眠焉，如果你有煩惱的事隨時可以找我幫忙的，就像你當初在海邊牽起我的手一樣，我也想要為你有所付出。」[uploadedimage:9024090]

他看著我，表情有點複雜，眼底閃過一絲悲傷。

不知不覺，外頭又開始下雨了。

「謝謝你的心意，我會的。」

正當我轉身準備離去時，他才繼續說道。

「你還是第一個跟我這樣說的人。」

「一般人聽到我的身分早就跑了。」眠焉嘴角上揚，可笑意不及眼底反而眼神點悲傷，像是想起了什麼往事。

「是嗎？可能因為我是人魚，感覺這世上有其他種族也不奇怪。」

眠焉聽到回應後輕笑。

「其他人都不知道嗎？」我有點疑惑，畢竟他們與眠焉的相處時間更長，他們應該更瞭解眠焉吧。

「…我想應該有察覺到吧？」

「這樣啊。」

“維斯雅可能早就發現了，只是他沒說出來。”

想起他那總是笑笑的臉，還有秘密都藏心底的樣子。

「對他們來說我的身分也不是很重要，畢竟我只是他們的雇主而已。所以現在這還是個秘密，奈奈子不要說出去喔～」眠焉把手指放在嘴邊，朝我眨了眨眼。

「好的，謝謝你告訴我，我一定會守密的！」我鄭重地說。

「還有問題嗎？沒事的話我先去做工作了。」

「沒有了，工作加油！」

解決心頭一大疑惑，感覺心裡舒服多了。聽完眠焉的坦白，感嘆到還有許多我不了解的事情。

"在侍雨樓中的每一個人好像都有屬於自己的故事。"

各種不同的原因，將我們聚集於此，不管其他人是怎麼想的，我很慶幸遇見這群人。

外頭陣雨打在樹葉上，似乎一時之間沒有要停止的樣子。

在書房裡，眠焉翻閱著擺在桌上的記帳簿，他隨手拿起筆寫了些註記。

這時，桌上的狐狸面具突然掉落在地板上。

「……？」眠焉彎下身子撿起。

聽著外頭的雨聲，似乎有些聲音也混雜在裡面。

—妖怪。

—你這個妖怪！

“呵......，有這百年壽命又有什麼用呢？不過就是怪物般的存在。＂

心裡有些煩躁。

“早該放下的。”

但只要一聽見雨聲，彷彿就會把眠焉帶回當時的場景。

那唯一一次的愛戀。

“她蹲坐在雨中，手裡抱著一隻小貓。”[uploadedimage:9024788]

從剛開始的曖昧，交往初期的羞澀，後來的甜蜜，到最後猝不及防的結束。至今回想起，心頭還是隱隱作痛。

想起了這份不甚愉快的回憶，想藉著工作麻痺自己紊亂的心緒，可惜成效不彰。

接下來一整天眠焉都心浮氣躁的，工作也是頻頻出錯，連小白都察覺到有些不對勁，擔心地問道：「眠焉大人，要不要先去休息？剩下的工作我處理就好。」眠焉看著桌上錯誤百出的文件，連最基本的收支記帳都算錯了。

他放棄掙扎，「那就交給你了，幫我把晚上的客人都取消，就說我身體不適。」

「好的。」

小白今天除了分內要做的工作以外，還要把眠焉剩下的工作處理完，於是就由我去通知紫藤小姐，並送上補償的禮品。

會客室中，紫藤小姐一如往常的優雅，淡紫色的和服更襯她肌膚白皙，白裡透紅，像陶瓷娃娃一樣精緻無瑕，露出的脖頸就像天鵝一般纖細美麗，每次見到都讓我為之驚艷。[uploadedimage:9024864]

「紫藤小姐，不好意思打擾你的興致。今天眠焉大人因為身體不適所以休息一天，還請您多加見諒。」說完我遞出禮物。

「這是今日我們通知不及的補償，讓您白跑一趟實在抱歉。希望您不要在意才好。」

「沒關係，眠焉大人的身體要緊。」她垂下眼簾，沒有透露出一絲不耐，「我現在通知下人，也要過段時間才能趕到，不如你陪我聊聊天吧。」紫藤小姐下巴微抬，露出了一抹笑容，與面對眠焉時截然不同。

這是第一次長時間與客人周旋，而且還是與紫藤小姐一起，不免令我有點緊張。

「好的。那我先去泡壺茶，免得待會口渴了，請稍等片刻。」雖然不擅長，但秉持著客人至上的要求，我也只好答應了。

端著一壺熱茶，我回到會客室，此時紫藤小姐凝視著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她注意到我回來了，向我說到：「你看窗外，現在正下著雨呢。」聲音輕輕柔柔的，與她外表別無二致。

添好茶後，我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原本以為是陰暗的天氣，沒想到天空卻是明亮的，現在天空正罕見的下著太陽雨，雨滴經過陽光的照射後，亮晶晶的十分美麗。

「你有聽過狐狸的花嫁這個傳說嗎？」

紫藤小姐沒頭沒尾的突然問我。

「啊……我不太清楚，真是抱歉。」

她喝了一口茶，「那我告訴你吧，這也是滿有趣的一個故事。」

「傳說中，狐狸會趁著下雨天的時候嫁女兒，因為雨可以保護他們不被人類發現。」

「可是總有人類止不住他們的好奇心，想要窺探，但凡見過迎親隊伍的人，都會受到狐狸的詛咒，消失於世上。你說怎麼會有人這麼愚昧呢？」紫藤小姐意有所指地看向我。

「大概是不了解傳說的可怕吧。」突如其來的問題，我不加思索便給了一個直觀的答案，聽到我的回答，紫藤小姐臉上的笑意又更深了。

「也許是這樣吧。希望這世界上的人們可以把控好他們的好奇心，掌握好他們的分寸，別再發生這樣的悲劇了。」紫藤小姐笑笑地對我說道，不知為何總有種陰森森的感覺。

見我沒有回話，紫藤小姐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若是眠焉大人真如傳說中出嫁了，希望不要有多餘的人類來湊熱鬧。」聲音一樣輕柔，但沒有溫度，令人毛骨悚然。

「也可能......不會有那一天吧。」紫藤小姐望向窗外，「只是打個比方罷了。雖然那只是傳說，但最近確實有很多失蹤案件，你有注意到嗎？」

「啊......我有聽說過，現在出門最好結伴同行比較好。」

「是啊，可別一個不留神就消失了。」

紫藤小姐說的這話讓我不知該如何回答比較好。

「我的人好像到了呢。今天聊得很愉快，希望你能記住我說的故事。」她起身離開。

「嗯，我會的。期待您再次來訪。」嘴上說著客氣的話，心裡感嘆道＂終於結束了。＂

收拾桌上的茶杯，卻發現杯中的茶幾乎沒有減少。

＂難道她不喜歡嗎？＂或許紫藤小姐沒有表面看上去那樣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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