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斯选择自杀。

“我不认同你这践踏生命的行为！”克里斯骂道，她掏出了左轮，对准了面前的男人。

“你想要杀死我么？这是没用的，只是徒劳。”男人冷笑道。

克里斯犹豫了，她看着眼前男人的邪笑，迟迟没有扣下扳机。

“我——不允许你这样践踏生命，我却无法阻止。但是至少——我还有一个办法——”克里斯将左轮收了回来，对准了自己的心门。

“不，克里斯！”马雯喊着，却无济于事。

“至少，我可以无需再看到这亵渎的场面了！”

“嘭”地一声枪响，克里斯扣动了扳机，子弹射入了克里斯体内，克里斯如同一个脆弱的玻璃瓶一样倒在了地上，左轮也应声掉在了地上。

“不，不能，你不能就这么抛下我，克里斯……克里斯……”马雯跪在了克里斯的尸体旁，克里斯已经不再呼吸了。

就在马雯啜泣的时刻，克里斯的弹孔正在汩汩地冒出鲜血，那些鲜血一时间流在了地板上，那些血液竟然燃烧起来，成了熊熊的烈火。

“啊，不——”马雯被这烈火烫伤，她急忙逃到了一边，看着克里斯燃烧的尸体却无能为力。

这就是这人想出的最后可以用来对付我的子弹么。男人暗想道。

马雯没有再度犹豫，她一把扑了过去，压在了克里斯的尸体上。

“不——啊……克里斯——好痛——”马雯惨叫着，她死死地抱着克里斯的尸体，“你不能把一切都带走，克里斯——”

“喂，马雯，快退下，你要是这样的话连意识都保不住的！”男人喊道。

“不要——如果不是和大家在一个世界里的话——不要！”马雯任由烈火攀上了自己心爱的风衣，那火却接着马雯的身体继续燃烧着。

男人伸出手来，指着这两人。

“你这是自毁，马雯，这将会万劫不复，快退下，你还有救！”男人说道，他看着眼前荒诞的一幕。

“啊——”马雯继续痛苦地呻吟着，她的皮肤一点一点地脱落，其下液态的肉体也要落在了克里斯身上。

这家伙，是想要牺牲自己也要灭火么？这家伙的尸体就这么重要？

不，这家伙是要牺牲自己来换取克里斯在这菌潮中的一席之地！

可恶！

男人有些不甘，他最后还是抬起了手，无数的触手菌丝冲向了克里斯的尸体，从克里斯的嘴里进去，克里斯的尸体竟然抽搐了起来，那些触手很快退去，似乎都带出了什么黄色的东西。

男人收回了手，那两人竟然都不再燃烧了。

那尸体是因为那子弹的抗体和我的真菌的抗原发生了反应才会燃烧起来的，将克里斯体内的真菌都带出来，这样便不会燃烧了。

男人收回了真菌，转过了身，不愿再看了。

“我不理解。”男人说道。身后的马雯已经在逐渐恢复起了皮囊。“那是一具死尸。”

“还有很多人类的事情你无法理解的呢，耶丽雯。”克里斯说话了。

克里斯将身上的马雯翻了过去，坐了起来。

“你应该已经死了，克里斯！”

“我没有射到要害，那子弹也是会溶解的，你被我算计了，耶丽雯！”克里斯笑道。

马雯一把抱住了坐起来的克里斯。

“我认可你，学者，克里斯，人类。”耶丽雯也笑了起来，“你想要什么，只要是我可以做到的。”

“如果我说，让你放过其他的人类，你是不会答应的吧？”克里斯说道，“那么，我希望可以和马雯还有艾欣一起生活，直到最后，我希望至少我们可以被菌潮豁免。”

“有趣的回答，人类。”耶丽雯笑出了声，他转过身来，消失在了墙壁里。

L市的平原上，三位少女躺在了一起。

阳光照在她们的身上，她们睡得很安详。

不远处的山丘上，男人站在远处看着那三位少女。

另一个人从男人身后走来，那是更加幼小的女性。

“你来了，塔布拉。”男人说道，“很久没有看到你的人类的模样了。”

“我已经无法维持那样的形态了，耶丽雯，衰败已经降临到我们头上了。”塔布拉说道。

“我知道。”

“‘退缩’这一指令是让我们陷入毁灭程序的秘钥，这是我刚刚才知晓的，你那让真菌从那少女体内出来的指令便是退缩，这在我们以进化为宗旨的教条中是前所未有的，我们无法接受，更无法理解，衰败是必然的结果。”塔布拉也走到了耶丽雯的同列，“我们将化作尘埃了，亲爱的。”

塔布拉看向远处的三位少女。

“那少女竟然误打误撞地挽回了她们。”耶丽雯暗自感叹，“我们离开之后，那些人类呢？”

“绝大多数的人类已经化作了我们的能源，大多数身体已经被消耗殆尽，但是这三个月期间的身体还有些被保留了下来，有部分可以把意识重新导入回去，要这么做么，耶丽雯？”

男人挥了挥手。

“我们还有多久？”男人问道。

“最后还有十分钟了，若是我们仅仅是安静地躺下来，还可以更久些，若是仅仅保持交流模块，我们还可以更久。”

男人领会，他坐了下来，耶丽雯也靠在了男人的肩膀上。

“这是，最后的我们了。”男人说道。

“我想我的身体机能就要消散了，亲爱的。”塔布拉冷冷说道。

“我爱你，塔布拉。”

“我……爱……”

塔布拉的声音在逐渐消失，她的语言模块正在失灵，耶丽雯不再多言，他抱住了塔布拉。

塔布拉的温度在他的怀中慢慢消失，男人死死地抱住了塔布拉。

塔布拉不再有任何反应了。

男人再次牵起了塔布拉纤细的手臂，塔布拉已经再也不能站立了，男人最终将塔布拉公主一般抱在了怀里，向着山坡下那三位少女走去。

男人走着，他觉得怀着抱着的东西在慢慢变沉，自己的步子也在变得一瘸一拐地要变慢了。

男人的皮肤开始起灰色的皱块，那些皮肤正在随着风吹而飘落，一片又一片地落在一旁的运河里。

男人的视线变得模糊了，他的视野中间出现了一道灰色的条纹亮斑，那条纹越来越大，直到他完全看不见了。

男人的身体已经不再有一片完整的皮肤了，皮下的灰色已经如同被砍碎的大理石一般逐渐凋零，却又极轻地飘向周围。

他迷茫地向前走着，一个踉跄，他的右腿断了，怀抱着的人偶摔向了前方的草地。

“啊……啊……”

男人只能发出不成语言的声音，他用双臂向前攀爬着，希望可以够到塔布拉。他的下半身已经不见了踪影，很快，因为他的一次撑扶，他的右手也断了。

男人已经什么都感觉不到了，他的左手奋力地抓着草地，只想要再前进一些。

终于，他的左手碰到了塔布拉的身体，他却连自己的脑袋在哪里都不知道。

男人的手紧紧地抓住了塔布拉的手，不料这一紧握，却让自己灰飞烟灭。

草地上躺着一只木偶，不远处睡着三个人，一切都静悄悄地。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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