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客行看著劉昇，再看一看睡死在床上的張曦崙，再用一種意味深長的眼神看著劉昇。既然張曦崙沒有生命危險，附近亦沒有埋伏，只有劉昇量他也幹不出什麼動作來，便放開他，然後把匕首放在桌上。

「你抓曦崙來有什麼企圖？」溫客行拂一拂衣袖，然後負手質問劉昇。

「是他自己要跟住我！你不問問他有什麼企圖？！」劉昇看到溫客行就生氣，經常一副洞悉天機的長輩臉！他剛剛才受了委屈，現在反倒要質問他，天理何在？

「那你說，你剛才要對他做什麼？」溫客行走到床邊，看到張曦崙連裡衣都敞開了，露出白嫩的胸膛，面上緋紅未退，然後又加了一句「他還是個小孩。」

「我。。。？！」劉昇氣得說不出話來，溫客行的意思擺明就是說他要對張曦崙乘人之危！想他是什麼身份？就算他不用說，男的女的誰不是自動獻身？用得著乘人之危？？還是對一個乳臭未乾的屁孩？奇恥大辱！「放肆！」劉昇罵了一聲就執起桌上匕首向著溫客行刺過去。

劉昇的攻擊毫無章法，明顯是意氣用事，溫客行用不到一呼一吸的時間就將劉昇反按在桌上。他一手把劉昇的手扭到後腰死死扣住，另一隻手則按著他的後頸限制了他的動作，劉昇這個半趴在桌上的姿勢令他覺得無地自容，從來沒有人斗膽這樣對他，就算有，阿斯一定會在事情發生前出現把人打得落花流水，奈何阿斯偏偏就不在附近。

「溫尚恭！！」劉昇咆哮著，但喉嚨被壓住令他發不出有威嚴的聲來。

「說！你底在玩什麼花樣？」溫客行不想再浪費時間，他要知道真相。

「。。。啥？」劉昇聽得出來，溫客行並不是在問勾欄院的事。

「你最好老實點不要裝神弄鬼！」溫客行其實也不知道劉昇是真不知還是裝，總之先唬著就對了。

「呵。。。那倒要看你指哪一樣。」劉昇不知道溫客行到底想知道什麼，但先釣著就不會錯。

就在他們僵持不下的時候，張曦崙突然酒醒，整個人彈坐起來，發現自己衣衫不整之餘還看到溫客行把劉昇按在桌上一副強迫的姿勢，他的記憶停留在小翠倒給他第一杯酒，然後就是這個光景。

「溫叔。。。劉昇哥哥。。。你們。。。在幹什麼？」張曦崙頭痛欲裂，已經分不清眼前見到的是夢還是真實。

「臭小子！。。。弟弟！你快讓他放開我！」劉昇盡力放聲讓張曦崙介入。

「曦崙你呆在那邊不要過來！」溫客行知道劉昇在盤算什麼，但張曦崙還在混沌之中，隱約知道劉昇哥哥在救助邊踉蹌地走了過來抱住溫客行。他腳步虛浮，明顯酒意未過，只是醒了三分。

「溫叔。。。對不起。。。劉昇哥哥做錯了什麼，我替他道歉，要罰便罰我吧。。。我說過要保護他的。。。」張曦崙抱住溫客行，眼皮又開始覺得沉。

溫客行感到劉昇停止了掙扎，所以手上的力度也慢慢放輕，但以防他突然發難，戒備仍然是有的。張曦崙漸漸又睡著了，劉昇回復自由，搓著被扭得發痛的手臂，靜靜坐在凳子上，看著熟睡的張曦崙一言不發。溫客行不知道劉昇這是什麼意思，但看來他是沒有再反抗的打算。

溫客行把張曦崙抱起帶走，房間裡只剩下劉昇一個在發呆。

保護我？憑什麼保護我？

周子舒因為尋人不果，就打算先回彩雲樓看看溫客行會否已經找到張曦崙，果然就見到他抱著曦崙回來。

「老溫！他怎麼了？」周子舒見到一副慘狀的張曦崙，緊張問道。

「他喝醉了。」溫客行趕快把張曦崙送回房間，然後向周子舒講述剛才在勾欄找到張曦崙的事。

周子舒把張曦崙全身上下都檢查過一遍，又用內功把他的酒氣逼出幾分，張曦崙才懶洋洋醒過來，誰知道睜開眼睛第一件事就是惦記著劉昇。

「周叔？劉昇哥哥呢？」張曦崙迷迷糊糊的。

「你跟周叔說，為什麼你會跟劉昇在勾欄？」周子舒看著張曦崙就好像自家閨女被登徒浪子給騙了，恨不得把欺負他的人扒皮抽筋，但又不好反應過激，心痛又憐惜。

「晚上我睡不著，就跟了劉昇哥哥去玩。。。對不起周叔，你明明吩咐過不要亂走待在房間，我卻。。。」張曦崙一點一點找回記憶，但到底現在也是夜深時段，他本來作息定時，沒說幾句又呵欠連連。

「沒事沒事，先睡。」周子舒輕輕拍一拍他的頭，就把棉被蓋上，然後和溫客行打了個眼色就離開了。

剛好他們一離開張曦崙的房間，就見到劉昇回來，本來知道勾欄一事是個誤會他們也不打算去打擾他，但當他關門的一刻，他們突然感到有其他人的氣息出現在他的房間，還帶有一絲淡淡的血腥味。周子舒和溫客行眼神對上，不約而同地收斂所有氣息，前後包抄。周子舒踹門而進，溫客行繞到外面從窗戶堵截。

「你們有完沒完？」劉昇一面把外衣脫下，一面若無其事地說「未知兩位深夜闖進我的房間所為何事呢？」

「剛才是否有其他人在？」溫客行毫不客氣地問。

「好笑了，有沒有其他人我要向你交代嗎？」劉昇只穿著一件單薄的裡衣，收在袖中的匕首故意擱在桌上，漫不經心轉向他們「還是說，你們晚上的樂子不夠打算把我逼良為娼？」

「抱歉，打擾了。」周子舒肯定剛才房間內一定有另一個人，但氣息收斂得太好，而且房間就這麼一點地方，要藏個人就只有浴盆和被子裏，不過溫客行的位置可以清楚見到浴盆裏，所以只剩下床上。周子舒心想，無論劉昇有心或是無意，今晚應該都不會說真話，之後還要靠他問些情報，現在不好逼得太緊，看了溫客行一眼便打算轉身離去。

「欸？這就要走了嗎？雖然我今晚不是那麼來勁，但應付阿絮的欲求不滿還是綽綽有餘。」劉昇邊說邊走到床邊把被子一掀，然後走到床沿，拍一拍身邊的位置，對周子舒說「不來嗎？」

他們都知道劉昇是故要讓他們看見房間沒有他們要找的人，而他們也確實沒有理由去翻他的房間便只好先行離開再從長計議。他們由始至終最擔心的都是蠍王對他們以及四季山莊的恨，如果他們此行有能力化解固然之好，倘若不能以和平的方法了結，這上一代的恩怨也應該由他們親手了斷。

周子舒和溫客行離開後，劉昇就從窗口跳上屋簷，連鞋子都沒有穿，赤腳跑過幾個樓頂，都不顧瓦頂參差不齊的瓦片割破他腳底的皮。到了一個簡陋的樓房，他輕輕著地，無聲無息地鑽了入屋，屋裡躲著一個人正在替自己包紮。

「阿斯，到底怎麼回事？」劉昇二話不說就接過布條，替他包紮，然後又為他把脈。

「你相信我嗎？」阿斯眼神有些顫抖，黑暗中凝望著劉昇好像會令心神穩定一點。

「混蛋！你不是讓我只相信你嗎？」

「周絮和溫尚恭可能已經猜到我毒蠍的身份了，華山派一事恐怕很快會被識穿。」

「先別說話！你是不是還傷到哪裏？為什麼血脈有點不順？」

「不礙事，剛才一時失手罷了，休息一下就好。」

「我知道你不能透露其他的任務內容，但好歹也告訴我為什麼會扯上周絮和溫尚恭？」

「我執行任務途中，他們突然出現，追著我不放，所以逼不得已我跟他們交了手。。。可能就引起他們懷疑吧。」

「。。。我看他們也未敢肯定。況且華山派那次，我也是開個玩笑而已，他們要是生氣了，就讓他們在我百川齋拿幾件順眼的也夠他們用一輩子。」

「那個溫尚恭絕不是普通人，你要小心提防。」

「好了，別說了。天都快亮了，你休息一下準備今晚的任務吧。」

「尊命。。。你的腳。。。」

「無妨，還不是擔心你！連鞋子都忘了穿。。。你。。。！你幹嘛！」

阿斯眉頭一皺，管不了內傷和受傷的手臂，一下就把劉昇抄起，看不得他受傷流血，一路抱著以最快的速度把他神不知鬼不覺地送回彩雲樓，輕輕放到床上。劉昇剛才一直只是穿著一件單薄的裡衣，整個人都凍得冰一樣，阿斯恨不得把他緊緊抱在懷中，用自己的血肉溫暖著他，但這般逾矩的想法都被阿斯迅速強行壓下，然後罵自己一千遍不得以下犯上。他吩咐了剛剛醒來的男孩準備熱水和一套乾淨衣服給自己，本來要到屏風後把衣服換掉，卻被劉昇叫住。

「站住。」

「。。。」

「小時候我們經常一起洗澡，摟著睡，為什麼越長大你就變得彆扭呢？」

「我。。。不好看，污了你的眼睛，以前不懂事，現在不能再錯。」

「我要看，換吧。」說完之後，劉昇面無表情，目不轉睛地看著阿斯在他面前更衣。

阿斯這個人從小就喜歡跟著劉昇，雖然話不多，但每次劉昇需要幫忙的時候，他總是第一個出現。小時候劉昇非常聰明，鬼主意特別多，同輩間就只有阿斯能跟得上他，闖禍了還陪他一同受罰，從此劉昇就認定除了劉伯伯外，阿斯就是他唯一的親人。他們漸漸長大，六七歲開始就要分開執行任務，短則三五個月，長則一年都見不上一面。每次見面都慶幸對方還是完好無缺，十二三歲經歷過的已經不比二三十歲的人少。

但有一次見面，他們偷了劉伯伯的酒，醉了一場，醒來後阿斯就一直躲著他，不再看他也不與他觸碰，有這麼一段時間劉昇懷疑過自己是不是醉後對阿斯做了些禽獸的事。。。不過未有空閒讓他問過清楚，又各自接上新的任務。直到劉昇十五歲接管百川齋，阿斯就以他的貼身保鑣身份再次出現了，不過重遇之後阿斯卻變本加厲，如非劉昇遇到危險他都不會露面，逼得劉昇忍無可忍，最後只好用命令規範他什麼時候要出現，什麼時候要跟他聊天。

漸漸阿斯意識到劉昇的任性，他越是緊張，劉昇就越往危險裡走，有幾次他差點來不及救他，差點就眼睜睜看著他被殺，每次都膽戰心驚，阿斯也終於生氣了，但他始終不捨得對劉昇狠心，便開始順著他。劉昇也是知趣的，阿斯態度軟化，理應見好就收，但他那什麼都不當一回事的性格經常公私不分地試探阿斯各種底線，覺得特別有趣，而阿斯最多也只會在背後責備自己，就形成了他們今天的關係。

阿斯換好衣服後就把衣袖往上卷，抬起劉昇的腳，非常溫柔地用熱水為他清洗雙腳，已經凝結的血塊在熱水的洗滌下慢慢化成血水。雖然只是普通割傷，但足以令阿斯慚愧得無地自容。

「好了。」劉昇看著阿斯專注又虔誠的態度，心裡揪了一下，按耐住心中的忐忑不安把腳抽走，有一刻，他很想去確認阿斯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出於真心還是只因為命令，但他也不知道確認了之後又可以怎樣，最終把說話吞回去。

還有半個時辰就辰時，劉昇一夜未宿，阿斯半夜負傷出現已經勾起千絲萬柳的聯繫，劉昇並不是沒有睡意，只是很怕有一天連阿斯都會消失在眼前。。。

「睡吧，休息一下。」阿斯把劉昇安置好在床上，點上香薰，好讓他可以放鬆，踏實地休息片刻。在香薰的助眠下，劉昇很快便入睡，阿斯知道他已經熟睡，才敢伸手輕輕撫上他的臉，然後微笑了，好像就這樣的一下觸碰就已經能填滿心中的空虛一樣。

「我一定會讓你好好活著。」

阿斯只留下這一句說話就離開了彩雲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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