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長是真的厲害啊」

「連一直抓不到的那個傢伙也成功殺掉了」

「敬戰友！敬血族死光的世界！」

又被鼓動著舉起杯子輕碰帶來清脆聲響，喝下杯中閃著金光的液體，口中頓時冰涼且酒香四溢，一口一口的吞嚥著灼燒入腹帶來些許飄飄然的感受。

意識開始有點恍惚，Kronii不認為殺了一隻稍微比較難纏的吸血鬼有什麼好慶祝的，但是在大家半推半就之下還是來到了這間餐酒館。

聽著隊友們情緒激昂的大聲聊天，無奈的看著杯中又被倒入的半杯酒水。

“好無聊”

寧可回家好好睡一覺。

渾沌的腦袋跳耀思考著明天的任務、早餐與咖啡、或許需要補充的洗衣精，捏著冰涼的酒杯感受杯子上凝結的小水滴緊貼發燙的掌心，思緒逐漸放空。

只剩下類似雜訊的嘶嘶聲，彷彿與周遭的氛圍隔開，輕晃著杯子呆滯的看著冰塊一點點融化。

吸血鬼、或稱血族。非人的存在。

猩紅的雙眼如同對於鮮血的渴求，在黑夜之中閃著紅光。

記憶回溯到前天，下著毛毛細雨的晚上。

緊握手中銀劍與左輪手槍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巷子裡憑著本能轉頭，瞬間開了兩槍限制了躲避範圍，接著衝過去用劍往脖頸處揮下。

銳利的劍刃輕鬆的切開了一道口子，冰冷的鮮血灑在手上，帶來一絲血腥味。

重複著追逐、砍傷、身上也被對方反擊而出現了幾道傷口，一來一往直到最後看著那雙血紅的雙眼帶著恐懼的望著自己。

「妳比起我更不像個人啊...」

雨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停了，收劍後優雅的換著左輪手槍的子彈。

「願你下輩子不再生為吸血鬼」

佇立的身影背後是以深藍為背景的明月與星辰，與如同藍寶石般的瞳孔相互輝映。舉起左輪手槍，漆黑的夜裡一聲突兀的槍響，貫穿心臟，城市重回平靜。

回想著那腥紅的眼裡滿滿的恐懼。

究竟誰才是獵人呢？

閉上眼睛整理著雜亂的思緒。

模糊之中悠揚的鋼琴聲響起，串在一起組成了輕快的曲子，明明周圍的環境稱不上安靜，但是那琴聲卻逕自佔據了大部分的心思。

抬頭望向不知何時坐到琴旁開始演奏的人身上。

即使意識與視線有些模糊也能看出那是一個很漂亮的女人，穿著一件簡單的淡藍連身長裙，閉著雙眼任由雙手帶出扣人心弦的音樂，嘴角微勾帶著一絲享受的笑意。

昏暗的餐酒館裡只有舞台那處打了暖橘色的光，照耀淺綠色的頭髮上彷彿灑上一絲金輝。

多美的畫面。

「喂！Kronii ！」

注意力被拉了回來，有些茫然的望向身旁的人。

「妳到底在看什麼啊」

Bae 身為對方的多年老友，一眼就看出來她的心思早就不在這裡了，轉頭望向剛剛Kronii一直專注看著的方向。

“喔齁？”

「妳對她有興趣齁」

「沒有」

看著對方瞇著紅藍相間的眼睛露出揶揄的淺笑，被注視的有些尷尬，心口可能是因為酒精的關係跳得異常的大力與快速。

「妳臉紅了欸」

「不是，因為這裡很熱」

為了掩飾尷尬而再次舉起酒杯喝了幾口，食道的灼燒感讓眉間皺了起來。

「齁~很熱齁」

「Bae我發誓妳如果再用那種眼神看我我會把你㮔進地板」

「妳如果喜歡人家就去搭訕啊！妳在等什麼？」

「我沒有、」

再次抬頭望過去就看到了某個男性帶著淺笑走過去攀談著。

「喔，妳看吧被別人搶先了」

「Bae」

「What」

「閉嘴」

「Okay Okay 」

嘆了一口氣，看了一眼那個男人與微笑的淺綠，接著男人似乎有些尷尬的摸了摸鼻子，拿著自己的酒杯離開了。

看著翠綠收起笑容，有些無奈的樣子，接著收拾了情緒重新彈了幾個音之後繼續演奏著。

的確，如果要搭訕也要尊重對方直到演奏結束再過去攀談比較好。

「嘿！Kronii！」

「妳有聽到嗎！我們要解散了！」

「喔、喔」

「妳呢？」

「我...我想我待在這吧」

「我懂了，祝你順利」

看著那個紅色的身影點了點頭帶著揶揄淺笑，向其他人嘻嘻哈哈的幫自己敷衍著帶著那群人離開了餐酒館。

周圍的吵雜聲少了一些，專注的望著那個彈鋼琴的身影一邊啜飲著杯中物。

時間的流逝似乎不再重要，人們走進走出，伴隨著悠揚琴聲直到宵禁時刻將近，餐酒館只剩下擦拭整理的酒保、微醺的自己與準備離開的翠綠。

背起自己的劍，她已經忘記是什麼促使自己邁著步子往對方走過去，或許是微醺的醉意、或許是心口莫名的躁動。

即使知道結局也從不後悔往那翠綠走去。

「呃...妳好」

翠綠抬頭似乎有些驚訝，接著露出禮貌的淺笑點頭示意。

「妳好」

溫和而柔軟的聲線不由得讓心跳加快了些許。

近看後驚訝於對方的眉眼是如此精緻，帶著一種無法確切描述的溫和感，白皙的皮膚吹彈可破，那雙淺咖啡色的眼睛在光線的照耀下彷彿閃著金色的光芒。

有些緊張的將之前常常用來開玩笑的搭訕詞吐出。

「嗯...妳常來這裡嗎？」

看著翠綠有些困惑的樣子，在心裡重複大吼著

“我到底在說什麼？？？Kronii妳到底在說什麼？？”

有些無措的撇開了視線，甚至能感受到因尷尬爬上臉的燥熱。

因為緊張而不斷的變換著肢體動作，最後摸了摸下巴用指尖半摀住了嘴。

「不、我是指、妳常常在這邊演奏嗎？」

「喔...我在這上班，所以沒錯我很常來這」

「我很喜歡妳的琴聲，彈得很好」

「謝謝妳，我剛以為妳是在搭訕我」

「喔不，我、嗯...」

思考著措辭，灼熱佔據了無法好好思考的腦袋。

她不喜歡用言語掩飾本來想要表達的事情，的確是想要一個機會更加了解對方。

躊躇了幾秒後，望向對方的雙眼壓低了聲線輕聲說道。

「我是在搭訕妳沒錯」

因眼前的女人笨拙又老實的反應忍不住笑了出來，看著那墨藍色的髮絲與閃著亮光的淺藍色眼睛。

「那妳是不是應該先報上妳的名字呢？搭訕我的小姐」

「喔、我是Ouro Kronii 目前是血族獵人第一小隊的隊長」

抬手握住對方伸出的手，感受到了溫暖且有些粗糙的手心。

「Ceres Fauna，如妳所見我在這裡上班」

驚訝於那軟嫩的手是如此冰涼，完全不像平常人該有的體溫。

簡直就像吸血鬼。

心裡警鐘響了起來，身體也迅速的調整到了戒備的狀態。

周圍的時間似乎慢了下來，光線打在彼此身上，一場賭局開始了，賭上彼此的直覺與掩蓋身份的面具。

看著那雙淡褐色的眼睛。

不可能，畢竟吸血鬼的瞳孔都是紅的發亮。

可能是最近壓力太大了。收起身上的沉寂的氣息，勾起嘴角輕聲說。

「我明天還會再來聽妳彈琴」

露出淺笑點了點頭，看著對方背著黑色袋子包著的武器轉身推門離開，直到那蔚藍的背影被門板掩蓋。

直覺還真敏銳呢，剛剛有一瞬間以為可能會被發現。

眼睛的顏色褪回燦金色，垂著雙眸，細長的瞳孔在陰暗的餐館裡閃著詭異的光芒，如同黑夜裡的貓。

清淺的勾起嘴角，潔白銳利的小尖牙也露了出來，伸手蓋上了鋼琴。

「要去狩獵嗎？」

淺粉色的眼睛在只開了一盞小燈的吧台閃著光芒，看著對方仔細的擦拭著玻璃杯。

「我已經幾百年沒吸血了妳也不是不知道啊」

「我還是喝不慣血包的血，味道很怪還冰冰的」

「那是因為妳習慣吸Kiara 的血了」

「...好像也是」

站起身伸了個懶腰，看著Calli 將擦好的酒杯放回架上，走過去坐到吧台椅上。

「今天搭訕妳的那個男的我覺得還不錯啊，長的斯斯文文的」

「他的味道我不喜歡」

回想著那嗆鼻的味道眉間就不由自主的皺了起來，看著Calli從隱藏的小冰箱裡拿出一袋鋁箔包裝的東西。

「今天想要什麼味道？」

「果香重一點的吧」

看著對方熟練的打開包裝倒入雪克杯中混合幾種酒與冰塊後倒入紅酒杯中推到眼前。

液體是紅寶石的色澤，冰涼的讓杯子起了一層霧，拿起之後啜飲了一口，腥甜與酒混和著果香綻放於舌尖。

「那最後離開的那傢伙呢？」

微微皺起眉頭望向對方，好像在說“妳認真嗎？”

「Calli，她是獵人」

「嗯...我們跟那些混種又不一樣，其實他們也沒有理由來動我們」

「沒必要讓自己增加風險，我只想安靜的過我的日子」

看著翠綠低頭繼續啜飲著。

「妳變無趣了Fauna，當年妳還想憑著一己之力改變整個家族與人類的關係呢」

「那也是三百年前的事情了，我活得太久了，我知道那些人是沒那麼容易改變的」

清晃著杯子看著猩紅的液體補充道。

「就像我們與獵人的關係，永遠是對立面」

即使我的夢想是想要和平共存，但是這個世界的規則是不會改變的。

只要我們還渴求這鮮紅的一天就沒有轉圜的餘地。

---

這之後的每一天餐酒館角落的位子都會固定坐著那蔚藍的身影。

總是坐在相同的位置啜飲，直到宵禁時刻將近，背起武器來攀談兩句後離開。通常是讚美今天的琴聲依然動聽、帶著淺笑感謝後離去。

“真是個怪人”

但是該怎麼說呢？

並不討厭。畢竟琴聲也是自己喜愛的，能得到他人正面的回饋是一件令人開心的事情。

久而久之兩人也會小聊一下，或許聊聊近況、談談喜歡的曲子，即使對方似乎不太懂音樂。

「我明天彈，妳再聽聽看吧」

「好的，我很期待」

蔚藍身影總是真誠，印象離不開那溫柔的淺笑與沉穩的聲線，淡藍雙眼從來不帶有一絲虛假或目的性。

但是從髮絲中露出耳際卻總是唱反調的帶著一絲羞意。

“蠻可愛的怪人”

一如往常的結束了一天營業，兩人閒聊著生活與音樂，卻是能發現Kronii 似乎比平常多了一絲無措，緊張的不斷將視線撇開。

直到如同往常該結束閒聊互相道別的時候，看著對方躊躇了許久卻還是沒有表達出想說的事情。

「妳怎麼了嗎？看起來一直很緊張」

「阿、哈哈、我有嗎？.....嗯...就是」

只是想要一場小小的約會，一個帶著些許曖昧氣息的邀約。

“週末能不能一起出去吃個飯看場電影呢？”

靦腆的淺笑，害羞、緊張使得臉跟耳朵染上粉色。

Fauna已經許久沒有感受到情緒的波動了，好似被對方的真誠所感染，空氣中彌漫著一絲酸甜的氣息。

明明很明顯的就是個Alpha，卻從來不會強硬、明顯的表達出“我就是想要追求妳”。甚至認識到現在也兩個月了，完全不知道對方的信息素是什麼味道。

連一絲都沒有散出來過。

“真是個怪人”

“一個讓人無法討厭的怪人”

算了，就是出去吃個飯看場電影。

「好啊」

看著對方用表情表達著喜悅，勾起嘴角微瞇著藍色的眼睛露出笑容。

“嗯...笑起來很好看的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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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衣櫃裡拿出一件高領，外頭套上一件襯衫搭上一件修身長褲。最後挑選了一件外套搭上後看著鏡子將墨藍短髮整理好。

“很好，很完美”

開車到了餐酒館門口，抬手看了看錶上的時間，完美的比約好的時間早了十分鐘到門口。

看了看餐酒館的門上掛著Close的門牌，思考著等下的行程。忽然門被推開，Fauna將翠綠髮絲紮起，穿了一件好看的白色連身裙與高根鞋緩緩走出來。

忍不住看直了眼，總是覺得對方身上的氣息不太像是人類，比較像是神不小心遺落而落入凡間的妖精。

下車幫對方開車門關上後站在車子旁深呼吸了幾次後，坐回車上扣上安全帶，無意識的摸了摸臉，指尖的涼意襯托出了臉頰的灼熱。

「妳今天、很漂亮」

翠綠先是愣了一下，接著露出微笑。

“還以為會說出什麼呢”

「妳也很好看」

「謝謝」

有些靦腆的淺笑，但淡藍眼裡閃著自信的光芒。

一般來說通常都會認為是客氣話吧。看著Kronii彷彿一隻翹高尾巴驕傲的小狗狗忍不住輕笑出聲。

雖然確實是長的很好看。

看著菱角分明的側臉與深邃的五官，尤其那雙映照著各種藍色美景的眼睛。有時可能像是一片閃著滿滿自信的星空，有時則像波光粼粼的溫暖大海。

的確是有可以自信的本錢。

「妳要帶我去哪裡？」

「我想先去看場電影吧」

打檔切入車道，順手打開了音響。

「喔，Fly me to the moon」

「對啊，我很喜歡那部電影」

隨著悠揚琴聲跟著旋律輕哼。

「我記得是...關於夢想與愛情」

「算是吧，一個保有遺憾的故事」

看著前方橘紅夕陽準備被城市的高樓大廈淹沒，取而代之的是每一個小窗戶透出的燈火。

只是一個念想讓Fauna 想要聽聽Kronii 的想法。

「夢想跟愛情你會選擇哪個？」

「我的夢想嗎...我不認為可以實現，但是我希望可以消滅所有吸血鬼」

翠綠微微一愣，為了掩飾而將視線放到外頭呼嘯而過的街道上。

“傻子，坐在你旁邊的就是一個吸血鬼啊”

思考了一下之後輕聲問道。

「我似乎沒有問過妳為什麼選擇這份工作」

紅燈亮起，Kronii 穩穩將車停下，沉默了幾秒之後半垂著雙眸輕聲說道。

「只是不希望身邊的人再受傷了」

接著迅速的抬頭，用發亮的淡藍雙眼望向自己，露出一絲帶著無奈的淺笑。

落日餘暉灑在那張臉上，對於自己、一個吸血鬼來說太過耀眼了。華燈初上點亮黑暗的夜空，我們也只是在這座城市裡追求遙不可及夢想的某個無名氏吧。

我們之間是不會有結果的。

輕笑了一聲，閉上雙眼。

「真是一個充滿正義感的夢想呢」

「我不覺得這是正義感，他們也不能選擇要不要作為一個吸血鬼出生」

打了方向燈轉向百貨公司的停車場。

「真的要說的話，我只覺得我們彼此都有苦衷」

「到了，我們下車吧」

“苦衷嗎？真是溫柔的說法呢”

「好」

打開車門，小心的跨出一步。

小心的不讓淡藍色的溫柔走進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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