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典娜…她说的…全都是真的吗…？」

「……」

「不需要肯定了，这女人就是个不择不扣的大骗子，当初欺骗了妾身去喂奶给年幼的海克力斯使他化为了半神半人的存在；在宙斯把妾身给绑起来的时候也是第一个先逃之夭夭却在事后被逮到！如果不是她的话，妾身才不会沦落到这般下场！全都是因为这个女人的嘴巴和性格的原因所致！汝所知道的一切全都不过是她为了自己的利益而编织的策略中的一部分罢了——」

再也忍不下去不反驳赫拉的雅典娜总算失去了充容的态度及以往如初的冷静：

「够了！别把全部责任都丢到咱的头上！那是汝自己的所作所为导致的结果！海克力斯原本就是父亲的孩子，但却因为汝的嫉妒和怨恨而陷入了不幸及严酷的试炼之中，甚至还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及好友…比起汝的痛苦，他所承受的痛苦可不是用赎罪就能解脱的枷锁，而既然神一开始就决意把他给丢到了下界，那他就是人们的一员了，对此有必要耿耿于怀这种事情到现在吗？汝连一个小孩的性命也已经失去了怜悯的心吗？！汝这样还算是女神吗——」

「——妾身早就已经不打算再当女神了啊啊啊啊啊啊啊！！！」

「……！」

被复仇心积满心胸的赫拉，现在早就已经扔弃了自己原本的身份及当初为何要怜悯一个小孩的良知——更别说对象还是自己的丈夫和其他女神生下的孩子。

「那人的孩子…吸收了妾身的神性后…不但得到了来生具有的蛮力…在那之后甚至摧残了大量的魔物，还留下了一堆可怕的后裔，即便战斗力没有本人优秀，但那身刀枪不入的诅咒及神的福音仍然保持在他们体内，这样的话别说死亡的诅咒，就连咒杀他们一族都做不到，全都是因为汝的谎言！导致“人”开始主导了世界的一角——从中诞生的是什么？是短暂又虚伪的和平！造就了这个出身平凡村庄的魔法使走向了探究魔法的道路！」

「……！」

「……」

虽然约翰并不是没有探究过有关于海克力斯的事情，但在神话的传说里他确实杀死了无数个可怕的魔物，可以说是为人们开辟栖息之地的起源，与约翰之间确实存在着明确的因果关系——就像是约翰自己改变了人的未来一样，海克力斯的伟绩同样也改变了他的未来。

「…人的选择可不是你随心所欲就能控制的东西，海克力斯确实是咱一手造就的英雄，但同时也是人们的希望，这是他自己选择的道路，和咱的所作所为没有任何瓜葛！况且打从一开始把他卷入咱们的世界的人不是谁，就是汝等！这个罪行是咱们必须去背负的责任不是吗？！」

「汝那些说好听的发言妾身已经听腻了…！现在情况可不同了，魔法使，下决定吧，和那个女人走下去，汝一生都不会得到安宁及幸福的日子，只能碌碌无为地作为人这一腐烂的知性生命体的踏脚石，最终汝抵达的只有毫无报酬可言的终末罢了！汝也想要走向海克力斯一样的末路吗？！汝也想要被这些女人当做道具一样被玩弄到死吗？！」

「约翰…你应该很清楚的，她所给予你的也只有满足你一人分量的利益，如果你真的觉得这样就能满足你自己的话…妾身也不会阻止你，毕竟汝有权利去追求自己应有的幸福…但咱话说在前头，一旦做出了选择…你就没有回头的路可走了…」

「……我……」

「少来了用那种烂好人的发言进行劝诱了！想要模仿阿佛洛狄忒吗！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句话就是在形容汝等这些婊子！魔法使！汝是知道的！魔法的权能可不是汝的特权！这份庞大的力量应该为这个世界的未来而用！而不是用于这毫无价值可言的战争之上！更不是为了这个女人的私欲而用！妾身的权能与汝的权能才是相性最搭配的组合！只要汝和妾身一起使用这份力量，就能夺走这个世界上所存在的不合理性！汝等人们就不会再受到知性的诅咒所折磨下去了啊！汝明不明白这究竟意味着什么？！此乃『变革』的权能啊啊！！」

「……」

开始迷惘于选择之下的约翰，陷入了主观及客观的道路形成的夹缝之中——是为了人们，还是为了世界，或是为了自己…他很清楚自己的指尖，如今已经掌握着所有知性生命体的命运及世界的未来，若他选择了雅典娜，赫拉将会一举攻下冒险者们及人们居住的地方，而若他选择了赫拉，雅典娜与人将不会受到战争的牵连，但那也意味着自己今后将再也无法与人生活下去，人的未来在失去知性的开拓者后，可能只需要几年就会完全没落走向终焉。

——就这样好吗？

——如果能够保护所有人的话，自己一人的幸福又算什么？

——自己累积的罪孽，自己积蓄的成就，在做出这个选择后都将化为虚无，如果自己的幸福根本不重要的话，那凭什么他人的幸福能够建立在自己的不幸之上？

——自己为了他人染红了纯白的双手，越过了那一线。

——自己为了越过那一线后付出代价，背负起了更加沉重的负担与人们的未来。

——自己为了支撑人们的未来，走上了探究知性的道路，成为了知性的探究者，却被因果的法则玩弄在掌心里成为了它的诅咒傀儡。

——最终自己得到了什么？最终自己所渴望的究竟是什么？

——犹豫不决，优柔寡断，碌碌无为，像这样的自己究竟渴望着什么结局？

——莎莉的死，是因为自己太过于无力的原因所致。

——妮娜的死，是因为自己太过于傲慢及不信任人的原因所致。

——小光的离去，是因为自己还未完成现在应该去做的事情所致。

——继续呆在人族大陆成为人们的利益提供商，自己最终的善意只会化为虚无中的尘埃罢了。

「约翰…去吧…相对的妾身会答应你一件事，小光的事情就交给咱吧…汝没有必要呆在这个地方委屈自己…更没有必要为了我们和它们厮杀…妾身不希望看见汝悲伤的样子…更不希望看见人们因为这种事情而丢了性命…如果能现在就阻止战争的话，妾身会站在你所选择的一方。」

「把那些牵连着汝的枷锁都舍弃吧！魔法使！为了他们这些肤浅又低级的生命体卖命是得不到任何利益的！让余告诉汝魔法真正的用途吧！创造一个没有文明，没有痛苦，没有憎恨，没有战争，没有感情的世界！独享世间所有的福音！恩惠！业绩！让余等两人成为新世界的亚当和夏娃——让真正的伊甸园降临降临吧！约翰！！」

丝毫没有任何目的留在人族大陆委屈自己的约翰，宛首背对了雅典娜，将鼻尖指向了赫拉的方向走去——这是自然的结果，赫拉知道的，他别无选择，作为魔法使，作为客观的信徒，作为看透人的本性的探究者，作为被罪恶感及责任驱使的傀儡，作为被委屈及孤独折磨的玩偶——唯有追随自己才是唯一的出路。

（成功了…成功了…很好…很好！就是这样…过来吧…魔法使…为妾身而使用那足以干涉知性产物的魔眼吧…这样一来回到天界复仇宙斯不过是时间的问题而已…来吧，妾身新的玩偶——）

啪嚓——然而，就在赫拉沉溺在心底话之时，一把锋锐的匕首闪过了她的脖子下。

「什……！」

「……！」

喷溅在叶片及刀尖上的黑血染黑了物质表面的光泽，无法理解眼前的魔法使究竟做出什么选择的赫拉，只见他将刀尖插入了自己的心口，并还施力扭转了刀身扩大伤口的范围——脸上浮现笑靥的赫拉，狼藉地呕出鲜血，大口地笑道：

「…哬…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啊啊哈哈哈哈！！！疯了！汝…真的疯了吧！！！？啊哈哈哈哈哈哈！！！决定了！妾身决定了！！！绝对要用最残忍最没人性的方法杀死汝等！！在那之前用战争的压力折磨汝等！再让汝等体验何谓地狱的滋味！！走着瞧吧！！魔法使！！汝的指尖乃恶化这场战争的起因！好好享受这份罪恶感吧！被因果所诅咒的罪徒！！看着每一个汝所珍惜的人成为余等的食粮而后悔莫及吧！！笑到最后的——是妾身——魔咒使·赫拉，牢牢记住这个名字吧，这是把汝的业绩归为尘土的女人曾经被人拥戴的名字。」

「…！」

藉由约翰从未见过的力量卷入魔力漩涡里的死尸随伴着骇人的笑声化为了粉尘，留下的只有约翰对赫拉这份力量的质疑及雅典娜那副知晓详情却隐瞒着在内心里的犹豫——她知道的，约翰对赫拉的替身下手，不代表他仍然站在自己的这一方，因为不管是雅典娜也好，还是赫拉也好，他现在都已经彻底对这两个只想要利用自己的女神感到了无比的厌恶及厌倦——严肃的气氛及尴尬的气氛开始蔓延在一起融入了背景。

「……那…全都是…谎言吗……？」

「…约翰…你…你听咱解释…事情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真想要我相信的话！那你倒是看着我的眼睛说话啊！！！」

「！」

一怒之下用魔眼的力量偷窥她脑海里所有情报的约翰，在刹那间得知了特洛伊人被她与赫拉的战略屠杀的真相，以及那名可怜的女神被她们两单方面欺压的事情，其中甚至也包括有关于赫拉与『魔咒』的情报——

「…这…到底…算什么…赫拉的权能…并不是只有生育魔物的力量…甚至连魔物本身的力量都受到她的权能所影响…？这样的话历史里所记载的事情…不全都…」

「呃…魔物之所以具有魔粒子干涉权能的原因…不是单只是因为它们遵守着世界的法则活动，而是因为赫拉为了增强自己的权能及业绩…才让它们得到了魔力脉络及『魔咒』的力量…就像是你和咱所做的事情一样…咱赋予了世间里所有的生命体得到技能树的恩惠…而汝则赋予了冒险者们得到了魔法及知性的福音…这三股力量正是现今所有生命体左右势力平衡的源泉——不难联想到身为源泉起源的咱们究竟会得到多少业绩吧…？赫拉的目的正是想要通过魔物统一天下来取得庞大的业绩改变生态环境及人们的历史…以此取得宙斯的认可…」

「…」

「…在这期间你没有发觉到也并不奇怪…因为赫拉藉由魔咒的力量阻碍了你那双原本就来自于魔物身上的力量…所有有关于魔咒的情报都被她封住了…咱…只能说…抱歉…背对着你隐藏了这些事情那么久…」

啪！一手拽起雅典娜的约翰，狠狠地将那沾染着血的手打在她最看重的脸孔上，身为这个世界上最看重美貌及容姿的女神，凡是敢沾污她那张脸的人都将不得好死——但一脸显得忧郁的雅典娜，这时候却连一声都不吭出来，被约翰那双靛蓝色的魔眼狠狠地瞪着——她知道的，自己已经什么都无法对他隐瞒下去了，对于已经知晓真相的约翰而言，如果打从一开始他不把雅典娜的话听进耳里，也许情况就不会变成这样了。

这个原因——是他太过于相信雅典娜所说的话了。

更加直接的原因，也是因为他不愿意用这份力量去偷窥女性的秘密。

但现在他真的彻底被激怒了——管他什么女性的隐私，所有他想要知道的事情全都被那双魔眼一扫而空了。

「说道歉就能解决问题吗…？啊…？你…这个天杀的混账家伙…欺骗了所有大陆上的种族…让我将魔法的诅咒重新赋予给他们…甚至还在那之后赋予了他们技能这一用于战争的利器…目的就是为了自己可以重新回到天界而讨伐赫拉进行赎罪…把我们当做木马里的箭矢投入战场里去屠杀自己的敌人…不用沾上一滴血就能一走了之…人在你眼里还真是便利的道具啊…？」

「不是的…不是的约翰！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在咱重视着每个冒险者的生命！绝对没有把你们当做士兵那样去看待——」

「——那我们为何现在站在战场上？为什么要为了你和赫拉的纠纷而参与这场毫无意义可言的战争？！我们不过是你随心所欲操纵的棋子罢了吗！！？盯上我的那一刻究竟是什么时候？！是我开始探讨知性的那一刻吗？！连放火烧了那座村庄的人也是你吗？！安排小光来到我身旁的人也是你吗？！给予我那种虚伪的慰藉，好让我放下一切前往战场！真是精心策划的计谋啊！主宰战争的女神可真的不是徒有虚名！！你到底把人的自尊当做什么看待了！！别开玩笑了！！！！！」

「……………！」

在那双足以看透所有知性产物的魔眼面前，就算是主宰战争及知性的女神也只能像是个只能承认罪行的小孩一样向约翰低头——如果不是赫拉的提醒，他恐怕到今天都还不知道自己究竟被这个女人骗到哪一步去了。

「现在感觉如何？将尊严及美貌视为生命般看待的你，在自己最重要的部分被沾污的时候，心里的滋味怎样？践踏我这份善意的滋味你就没有任何罪恶感吗！！」

「咱当然有啊啊啊啊啊！！！但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啊啊啊啊！！赫拉她是不会罢休的女神！！这只是她对宙斯的复仇计划的前一步罢了！为了重新回到天界！她会不择手段摧毁自己眼前阻碍自己的人！哪怕是摧毁下界的生态也在所不惜！她就连对婴儿也不会手软！如果不做什么的话，下界的秩序全都会被她打乱的啊！」

「那是你们神明的问题！别把我们一般人给扯进来啊啊啊！！为什么你们总是这样不负责任地将问题扔给我们去做？！别开玩笑了！！什么战争！什么狗屁圣战！！什么狗屁冒险者！！你只是在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将我们投入战场当做消耗品看待罢了！！」

「因为神也骇惧赫拉啊！你以为咱们神就是无所不能的存在吗？！在天界害怕她的神可是用手指都数不清啊！如果神也无法指望的话！那咱又该去指望谁去解决这个问题？！人又能指望谁去解决这个问题？！咱只能指望世界上能够出现一名试图去解决一切的英雄能够诞生了啊啊啊啊！！！」

「那你就自己去找别人啊啊啊啊啊啊！！为什么非得是我！！为什么非得要选上我！！为什么我非得去帮你们这些混账神明擦屁股做后事啊啊啊啊！！！」

「——因为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人能够像你那么温柔了啊啊啊啊！！！」

坦白说出一切的雅典娜立即被约翰狠狠的摔在地上，无力地跪坐在草地上的她就像是平凡出生的妇女一样露出让无比怜悯的一面——但这对厌倦谎言及一切虚假之物的约翰而言，他现在已经无法再对这个女人萌生怜悯的感情了。

「约翰…咱知道…咱知道自己做错了…那一夜…用木马计屠杀特洛伊人之后…咱每天都非常的懊悔…非常的后悔为什么自己要为了自己的自尊而夺走那么多人的性命…在赫拉企图推翻宙斯的时候也是…咱也依照她所说的话行事…那是多么的愚蠢…多么幼稚的行为…来到了下界咱才明白…真正自己想要成为的女神…是像阿佛洛狄忒那样懂得让一个无力的人得到自己的幸福的女神…因为这个世界上有太多…太多没有力量去追求自己的幸福的人了…什么知性…什么大权的…大部分的人想要的才不是这些徒有虚名的利益…唯有幸福才是独一无二的财宝啊…所以帕里斯才会选择了她…而不是只懂得战略和杀人的女神…雅典娜…咱才是三女神里…最丑陋的女神…」

「…闭嘴…现在的你不止不懂得反省，甚至还想博取他人的同情来挽回自己的形象…这种将他人的好意建立在自己的好处之上的行为…难道就是你的本性吗？有那么厚的脸皮，不如现在就把事情说给全部冒险者和士兵们吧…我…已经不想再和你们的事情有所瓜葛了…」

「——拜托了！！咱求你还不行吗？！确实这只是我们神明留下给汝等的问题！但是——」

啪——再一次将沾染泥土及血迹的掌心打在雅典娜脸上的约翰，现在根本没有打算将她视为女性或贵人看待，就像是他的善意被雅典娜当做垫脚石一样践踏般，内心已经完全冷却的魔法使，只留下了最后一番话而背对着雅典娜离去：

「……够了…果然…神也罢…人也罢…精灵也罢…兽人也罢…什么约定…什么誓约……我…不过是你们的立足点和踏脚石罢了……」

「……约翰…？等…等…等等！！别走啊！！约翰！约翰——」

在那一夜后，率领冒险者们的魔法使从人们的阵营里消失了，留下的只有雅典娜那狼狈不堪的哭声回荡在四周，眼看去耀眼如月光的约定早已经被乌云的轮廓抹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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