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尔希推开了自己宿舍的一处隐匿隔间，把一封信放在桌子上。

“你真的打算签署这份委任书?”另一个“凯尔希”拿起信看完后说到。“你为什么来问我，我在你面前就是个孩子，海里的那些东西你自己不比我清楚?”她继续说到。

“好，好，我怕了……放心的让他去，那个深海猎人出身的教官会帮他兜底，至少死不了。”凯尔希的眼睛盯着另一个她，直到她给出回答。

“M5，你这顽劣的性子该改一下了……代理罗德岛的博士这个职位，你还是稍微收敛一点。”凯尔希叹了一口气说到。

“慢慢来，我们有的是时间。你看这段时间我的药物依赖不是减轻很多了。另外你也注意一下你的性子，M3”

“你继续保持，我自有分寸。另外……不要穿着我的羽兽斗篷四处游荡，在我从伊比利亚审判庭回来前放回去。”

“抱歉，作为随从您不能进去。”审判官拦住了凯尔希身后的齐格菲。

“让他们进来吧，那是凯尔希医生的学生。”

“是。”

耶格尔跟着凯尔希走进伊比利亚审判庭，他按照凯尔希的要求脱掉了身上的防护服，换上了一套白大褂。“LYNX小队?”他在罗德岛任何的资料里都没有听说过这个小队，唯一让他感到熟悉的只有袖套上和凯尔希一样的医疗标志。

“凯尔希医生，最近这些事情多有冒犯。”两人刚进门就看到大审判官离开座位前来迎接。“猎人们做的事必须有人承担代价，不必如此。现在，有什么事可以直接说。”

“我需要您对一处阿戈尔的城市进行侦查，这几个月里我们尝试过多次，但现在损失已经超出承受范围。”

“十四名审判官以及数支成建制的惩戒军”凯尔希说到，在来的途中，墓地里长明的提灯又多了几盏。

“是……现在就看您什么时候可以出发，如果可以的话，尽量回收一些铭牌。嗯……不知您身边这位怎么称呼?”

凯尔希看了一眼耶格尔，在看到墓地中新增的提灯后，她改了主意。“这是我的学生，齐格菲。这次的任务……”

“我代替老师去。”在一旁一直一言不发的耶格尔打断了凯尔希的话。

“不合时宜的逞强和傲慢只会招致毁灭。”耶格尔突然插话让凯尔希微微皱起眉头。

“审判官阁下，我有份见面礼想送给你。”耶格尔从怀里拿出一个盒子放在桌上。

一串风铃，全部由身份识别牌做出的风铃。上面的蓝色十字显示出曾经主人的身份。“七位高塔术士，骑士们居然没把你大卸八块。”审判官有些惊讶。

“他们有些是议员，有些在教育系统中做事，有的甚至是统帅部军官身旁的幕僚。”说着耶格尔把打开的盒子推给大审判官。

“足够了……这是属于你的荣誉，拿回去吧。”

“如果阿戈尔的城市里出现异动甚至被他的装置炸碎时我们最短需要多久赶到。”凯尔希低声对自己背上的漆黑色生物说到。

“三分钟，最多。但是请放心，那个猎人就能解决。”

“凯尔希医生，请问您……”

“同意，但我希望可以在这里停留一段时间。”

“请便，我们已经为您准备了客房。”

审判官的贴身信使把即将用到的情报全部交给了齐格菲。

阿戈尔人对海嗣入侵城市做足了准备，环装城市布局，环区间的密闭门和独立安全屋。而大静谧之前来到伊比利亚的阿戈尔人甚至根据记忆绘制出了大致的城市平面图。

“这些情报也不算匮乏，为什么还会有部队被成建制歼灭？”

“这就是伊比利亚的给我们的任务了，虽然我不对能找到什么踪迹抱有希望”耶格尔担忧的说到，“这些怪物我在罗德岛图书馆馆藏资料和凯尔希医生口中都听说过，它们如潮水一般涌上海岸，所以被包裹的东西都会像溶解一样消失。”

“审判官阁下，大致情况我已经知晓，请问何时动身?”

“我们正在升降梯正在恢复供能，这段时间进行整备，由审判庭提供武器。”

“不必了，我虽然只是预备医疗干员，但是有正式的战斗编制，武器在刚才已经准备完成了。”

“那么请随我来进行检查，在对抗海嗣是使用源石技艺是被明令禁止的，根据为数不多的回收反馈，术士在对付这些东西的时候只会起反作用。”

“收集来的数据怎么处理?”耶格尔趁着检查装备时向大审判官问到

“随您方便，任何数据对我们来说都是宝贵的财富。”

行动报告

伊比利亚的大审判官在出发前反复强调，不要动用任何源石类热武器，最好的情况就是只使用他们所提供的武器。没错，他们接收了部分阿戈尔的技术，制式武器装备丝毫不逊色于各国的精锐部队。我实在无法相信他们没有用于清洗级别的重型武器，有可能是出于某种原因不使用，目前原因不明。

深入海底的废弃城市群意味着全程将失去舰炮和空域侦查。舰船在进行最后的舾装，所以只有齐格菲和自己一同前往。他本不想接下这个棘手的任务，海里那些怪物他在凯尔希口中早有耳闻。这是个不得不做的任务，伊比利亚给出了一个无法拒绝的条件——扫清那片海域你就拥有它的使用权，伊比利亚不会过问用途。原本的那一处船坞已经无法使用，他必须给齐格菲再找一处锚地。

“来，这是给你的礼物。”耶格尔将一枚十字勋章递给齐格菲。

“这不是只有统帅部才能……”她用手指抚摸着中间的橡树叶。“咔哒”被摁下的机关带动勋章开始转化。溶解，重构，一把灰黑色的重型弩箭出现在齐格菲手中。

“这是只属于你的武器，没有配备定装箭矢，需要活性液化金属进行传导来使用源石技艺射击”活性液化金属和纳米机器人的共鸣让齐格菲再次摁下弩身上的橡树叶。液体沿着身体流动，十三支黯淡无光的长枪插进背后的鞘中。

齐格菲疑惑的看向耶格尔，她知道，活性液体金属的产量极低，现在耶格尔愿意这么做应该只有一个原因了——Elbin的新身体已经完工。

“Elbin那一份我留在罗德岛上了，等我们拿到锚地以后你来训练她使用这些武器。”

伊比利亚仅仅是接受了阿戈尔技术的冰山一角便可与陆上诸国逐鹿，那阿戈尔本身又究竟强盛到何种地步。大静谧发生的极其突然，就仿佛一切被彻底隔断，那些海里的怪物是否占据了水下城市，谁也不知道。那位新晋的特种干员教官，阿戈尔的首席技术执政官，她肯定知道……

浅海区。透过水面就可以看到下方的城市群，透明合成材料制造的巨型穹顶让城市内部一览无余。遗留的电梯在伊比利亚的努力下短暂恢复了动力供给。“我们……确定要从正面进去”耶格尔看着眼前的电梯踌躇不前。

“根据水侦传回的信息来看，最近的入口只有这一个，而且那个穹顶的主意就不要打了。”耶格尔点了点头示意让齐格菲搭载到自己身上。藏于白皙皮肤下的长钉显现，其上缓缓渗出些许液滴。“药剂效能确认，武器系统运转正常。”在多索雷斯那次任务结束后，凯尔希医生明令禁止自己再次携带那把锯短T－gewehr出任务。现在自己身上的武器只有手中长钉和怀中的爆炸物。

“可以……”当时大审判官检查过这些爆炸物后勉强点了点头表示可以使用。压缩空气来制造一个小型爆炸，进而通过气压差破坏组织内部的空腔。“他们为什么惧怕在猎杀活动中投入重火力”这个问题一直萦绕在耶格尔心中。

“差不多到时间了，出发吧。”

行动报告

第二环区

这种东西已经超越了一般我们对生物的理解范畴，在这段时间的作业中我们没有捕获任何一个活的……或者说带有生理活性的个体。所有样本在被捕获后均在半小时内丧失生理活性变成一团无用的组织。无法理解，原本生物固有的趋利避害这一特性仿佛在他们身上并不生效，在被捕获后可以在如此短时间内进行普遍性自裁实属罕见。在失活后对残余组织进行解剖后发现，其中没有植入任何操纵性装置。如果无法解释并处理这个问题，那么捕获活体进行培养研究就纯属无稽之谈。

按照大审判官的给的资料，这些怪物在每次组织狩猎时都必须被武器撕成碎片以保证不会死灰复燃。

这种生物活体捕捉难度极大，而且在室外有着均匀分布的飘航者，这种最基础的空中单位拥有极好的“视力”。

看着手中捕获的几个样本相继变成一块烂肉，耶格尔在解剖后只好把它烧成灰烬。“这些生物存在最基础的神经系统，如果这种自裁行为是一种本能……”耶格尔打开了腰带夹层中的试剂盒，“那就短暂瘫痪它的神经系统。”在这片海嗣聚集处，耶格尔发现了大量人类活动的痕迹:破碎的提灯，外圈的金属灯罩已经被外力扭曲的不成样子，手炮像被扔进粉碎机一样变成了一团残渣。

把药剂递给齐格菲后耶格尔穿上斗篷消失在视野中。

这是她第一次用这种武器，轻轻按下勋章中心的橡树叶，原本手心大小的勋章不断膨胀，重组。齐格菲打开手腕上的舱盖，把已经调配好的定装药剂填入。手指搭上弩弦，银色的血液混合着药剂流向手中的弩箭，随着弩被拉开，一根银色的液体箭矢悬在凹槽上方。“天上那几只会飞的交给我。”

“地上这些爬虫就交给我了。”斗篷下是一个近一人高的箱子，他要使用一种疯狂的方式去清理这些怪物。只要目标有最基础的神经系统，那么都可以成为目标。

随着扳机扣下，银色的箭矢在飞出去的一瞬间分裂成无数细小尖刺。混合着药剂的尖刺在刺破表皮的同时飞速溶解，受控制的液体金属附着上每一处神经，剧烈震动后将每一个神经细胞从分子层面消灭。

将最后一块反射面架设完毕，耶格尔把一根导流器刺入自己的脊髓。“你他妈个疯子在干什么!”齐格菲的怒喝惊动了所有恐鱼，但恐鱼的躁动仅持续了一瞬。无序的信息洪流瞬间席卷了整个区域，它们在反射面直接不断弹射，强行将巨量的信息塞进每一个生物的意识。

“如果他们来找你怎么办?”

“那就把他们拖进这个意识的网络。”

地上蠕动爬行的恐鱼竟然得到了比高塔术士的待遇:精确的控制，没有任何痛苦，信息的洪流一瞬间摧毁了所有恐鱼的神经系统，原本游荡在营地的恐鱼现在全部变成了一滩腐肉。

耶格尔从一具恐鱼的残骸下面捡起一张身份识别牌，抬起头时看着齐格菲一言不发的把弩箭收起，将勋章重新系好，向自己走来。

“我真的担心，即便这已经不属于源石技艺的范畴，但你作为系统接受过莱塔尼亚教育的人，我真的很担心你的精神状况。”齐格菲的担心不无道理，虽说耶格尔的“法术”已经脱离源石技艺的范畴但取而代之的是由于需要大量装置相互配合而带来的更加高昂的精神负担。

“不用费心，有点累……是正常状况。”在绕着营地寻找遗留物的过程中耶格尔的脸色也逐渐从头痛的苍白中恢复。

“希望我没有漏。”在营地里里外外绕了四圈以后耶格尔手上只有寥寥几张身份识别牌，那几支完整的惩戒军如今只剩下自己手中的识别牌。没有遗体，没有痕迹，什么都没剩下。耶格尔又沿着营地周围搜索了两遍仍一无所获。

“已经没有东西了。”齐格菲的扫描结果证实了这些惩戒军的命运。

“我们在这里逗留多久了?”手表在刚才的信息流中有些失灵。百米的海水阻隔了大部分阳光，城市内的照明模糊了时间概念。

“比上个区域用的时间稍久一点，接近五小时。”

“搭建网络进行攻击的方式有效但不高效。”耶格尔拿出平面图对比了一下，“马上到安全屋了，交给无人机以后可以停下休整一段时间。”

安全屋外的灯似乎是某种源石技艺发生器，淡粉色的灯光让那些怪物不敢靠近这条通往安全屋的路。

阿戈尔人很清楚自己在干什么，没有任何狂妄的炫耀，安全屋的门锁只是简单的机械结构以及背后的门栓。猎杀无人机的启动密码也极为清晰，八个相同的字符镌刻在键盘一旁的金属板上，特制的键盘上也只有这一个字符。

随着无人机启动的响声，耶格尔和齐格菲重重的坐在生活区的椅子上，大量储存用于防备海嗣入侵的食物根本没有机会用到的机会。这里的储备粮耶格尔是没有尝试的欲望了，为了保证自身极高的机动能力，每次的单人任务，自己的“口粮”只有一管管的浓缩营养液。以至于插在衣服内衬里的三支绿色注射笔，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在屈指可数的几次通信中，美因茨把这其中一种实验性药剂的配方交给自己。细小的白字在绿色的外壳上写着代号“Terra-eTG”。

如果说常规的战地医疗用品是促进伤口愈合，那这些试剂则是极大幅度扩大新陈代谢这一生理活动，甚至足以让人肉眼可见。三份，这是进过计算后自己能承受的最大剂量……

“还不休息吗?”一旁的齐格菲已经调好了休眠模式。

“来了，我检查一下爆炸物的情况。”

“只有不到七个小时……”

听着齐格菲的声音逐渐模糊，耶格尔也闭上眼睛，即使他不一定能安然入眠。

行动报告

这是第四个区域，不知道为什么里面怪物的物理强度越来越离谱，看似柔软的表皮甚至可以弹开伊比利亚配给的武器，原本应该是柔软的身体也开始出现了坚硬的结构蛋白形成的尖刺，虽然尚不能形成威胁但如果继续这样发展，市中心的怪物会怎么样。所幸这些东西的智能几乎不存在，不然配合这每个个体极强的……侵略或者说是捕食天性，那绝对是个大麻烦。

耶格尔身后已经遍布残肢，身上沾满了那些怪物体内的粘液。它们身上的尖刺固然可怕，但在齐格菲可靠的装甲面前最多留下一个白点。“补给充足，继续推进。”阿戈尔的城市由一个又一个的圆环嵌套而成，每个圆环都有一个控制个体，之前在情报中标注的安全屋就是存放控制个体的地方。只要拿下控制室就可以部署猎杀无人机，而每个圆环的子控制个体又受市政厅存放的高级个体控制。至此，在不依赖重火力和巷战争夺下清剿一个城市似乎成为可能。

“无人机的清扫效率有保障吗?我们必须保全撤退路线”齐格菲提议到。

“不行……”耶格尔摇了摇头“战术不该被局限，机动作战会带来无限可能，而上一个企图固守防线的国家已经被铁蹄撕碎。”看着他快步离开的背影，齐格菲无奈的笑了笑不再言语。

“……!叽……!”被惊动的怪物发了疯的向耶格尔藏身的转角成群冲来。一根钢索从墙面垂下，正下方就是聚集的恐鱼群。“全反射披风……它们为什么会得到我的位置”，经过近地悬浮装置和隔音涂层的过滤，移动时发出的声音甚至无法激活最灵敏的声控装置。

脚下的白色生物越聚越多，刺耳的尖啸几近让人抓狂。“这里有多少……”忍着心中翻涌的烦躁耶格尔向齐格菲问到，“不知道……四周全都是，水听器被严重干扰，它们的叫声会影响电子元件工作。”看着眼前茫茫多的恐鱼，大审判官提供的武器已是杯水车薪。摸了摸怀中的爆炸物，耶格尔还是打消了使用它的想法。抽出口袋中的长钉将手指刺破，机体中银白色的血液从伤口渗出，牵引成丝。

“移交中央控制权”

随着齐格菲的引导，丝线从十指延伸而出，手指翻飞编织成一张无形的网。耶格尔自嘲的笑了一声，一双巧夺天工甚至可以制造生命的双手却无法编织一张巨网……

巨网缓缓收紧，被纳入其中的恐鱼更加狂躁。这张网却仿佛什么都装不下，恐鱼们不断落下……落下，即刻四分五裂。不可见的丝线有着惊人的强度只要拉直就是一把无坚不摧的利刃。

“齐格菲，水听器信号恢复，这个环区内所有的怪物都被吸引到这里了……”随着脚下恐鱼被不断肢解，被噪点填满的屏幕也恢复清晰。但附近恐鱼的数量已经多到让水听器的显示屏铺满了弹窗。它们蛰伏在环区的每一个角落，压制了身体的大多数活动，在伏击期间甚至躲过了水听器的探测。“西南方向!那里是连通下一个环区的通道，我们直接冲过去。”耶格尔对齐格菲说到。

“这距离差不多有一公里!下面这些东西一点风吹草动就会引起它们的注意。”

“听着齐格菲，信我。减少日冕分流器功率，压缩裂隙宽度这样我们应该可以用百分之二十的能量冲破过第一道密闭门。”

“你疯了!?一点能量外泄就会让这个玻璃罩子变成一地碎渣，然后我们全部都得喂海嗣!”

“那就只能相信阿戈尔的科技水平了……”脚下的怪物似乎发现了钢索上的异动，开始一层一层的往上堆叠。

“十秒!有更好的方法欢迎踊跃讨论……!好!现在移交最高控制权!”

背后嵌入的装置开始散发出耀眼的蓝光，齐格菲的身影开始波动，模糊。耶格尔松开了钢索的卡扣，坠落的失重感只存在了一瞬间。一道璀璨的流星划过这座海底城市，海嗣如同发疯般涌向淡蓝色的尾迹……尾迹会被最细微的扰动影响，一场扩散开始了。

两人如愿以偿的通过了分割环区的密闭门，身后的两道一米厚的门上各出现了一个规整的圆，切面光滑如镜，被截取的部分仿佛没有存在过。

“我记得……那个环区是居住区?”齐格菲透过圆孔看到了身后平坦的地块。尾迹的扩散夷平了整个环区，建筑群连带那些怪物都如同不曾存在一样。“裂隙洪流发射器，史黛拉教授……洪水过后的杂乱可不是现在的景象。齐格菲，周围还有残留的海嗣吗?”

“至少半径六公里内没有了。”

“我们能不能用裂隙洪流发射器……”

“停。”齐格菲打断了耶格尔剩下的句子“先不说能量的储备够不够支持我们穿过剩下的区域，你觉得伊比利亚会相信这是一片空荡荡的城市吗?”

“还有压缩空间，进一步限制外溢的能量，直接把分流器的节流阀拉到最大，既然能撕开空间，那我们就找另一条路。”

日冕分流器束缚下的射流已经变为一条细线，操作背后的装置像喷口一样将空间逐渐扭曲，溶解。缓慢增加输出功率，直到这个缺口允许一人通过。

这是两人第一次看到这种奇异的画面，他们径直从海嗣身体中间穿过没有任何感觉，城市里的所有物体像是被水打湿的画一样有些模糊。不敢奔跑，只有确定脚下是坚实的地面他才感迈步。

他已经可以看到分隔环区的密闭门了，这过了多久?他下意识的抬起左手看看时间，却发现手表已经黑屏，晶体电子单元已经破损，表盘下面已经全是漏液。

“953次心跳”齐格菲说到“你的心跳还在变快，我们在这里面走了不到十分钟。”

“一个环区有多大?下电梯后的第一个环区我们走了接近3小时，而且那里没有任何敌对反应!呼……能量剩余?”

“68％”

“四号区域一次冲刺，五号区域一次，前三个区域没有使用，这些燃料不知道能不能支撑我们到达中央环区，备用燃料能不用尽量不用。”

“好消息，从这里开始环区规模开始收缩了。很模糊的信号，墙上突出来一个小房间，我能感受到控制个体的信号。”

“直接向那里冲刺，后面还有五个环区等着我们。”

谁能想象在海底的城市里会有流星划过天穹。

行动报告（已删除）

已抵达市政厅，目前尚未发现大型目标。这些怪物仿佛存在一个完备的社会体系和极强的学习欲望。此现象过于反常，低下的智能通常难以形成强大的学习能力。但如果在清剿过程中耗费过多时间，剩余个体会根据先前使用过的武器和战术进行调整。推断，它们集群时发出的干扰性声音应该有着类似语言的作用。

记录结束，耶格尔将记录终端收起。眼前的建筑高耸入云，直接与笼罩城市的穹顶连接。大静谧后这里依然有着稳定能源供应，大门在耶格尔走近时自动开启。

市政厅的结构简单得不可思议:进门，上楼梯，高级个体就放在房间正中央。两旁排列着对称的阶梯席位，那场灾难发生的极其突然，就连座位上的议案都没有被带走，当然也包括议长位置上用于启动高级个体的钥匙。

“市政厅内部部署了用于屏蔽控制个体的发射装置以保护……”钥匙旁的记事本上写着这样一句话，后半段被一些无色的液体浸透已经看不出写了什么。

“市政厅占据了整个核心环区，议事厅为什么反而像是附属建筑？”议事厅内部的装潢也不同寻常:金属的墙壁不带任何装饰，一体化铸造的桌椅以及某些几乎不可闻的轰鸣声。空气中若有若无的飘散着什么气味，耶格尔想起来了，这是电弧击穿空气后产生的味道。根据水听器探测，议长席位背后有一扇门，后面是一片极其宽阔的空间。直到一个“点”附近，再也没有信号传回。

门后有着什么?耶格尔很想知道，但是一股无由来的思绪阻止他推开眼前的门。齐格菲左手的结构开始重组，出现一根银白色的尖刺。

“嘭!”耶格尔猛然撞开铁门左手的尖刺下意识的向左侧刺出。只是眼前的景象让他大为震惊……他清楚的记得从大门口到议事厅前只不过区区12级楼梯，而眼下从自己站立之处到最底部则有数十米。抬头，他终于看到了笼罩这座城市天穹的中心——一面巨型透镜。只是这面奇特的镜子并不反射阳光，而是将一束无形的力量引导到最底。整个环区的真正主体是一个巨型工厂，至于生产什么?不得而知。顺着通道找到升降梯下到底部，耶格尔发现这四周充斥着异样。“我感觉很不好，这一整套设备我根本没见过。我能看到的每一个部件我都认识，但我想象不出它们这样组装后能做什么？”

“看看地上。”齐格菲说到，在一道简易的栅栏前的地面有一条显眼的灰线。一边是厚厚沉积的灰尘另一边则是如同崭新出厂的黄铜地面。

“这是真正意义上的……一尘不染”齐格菲的语气中已经等听出震惊。透过蓝色的双眼，快子传感器没有在光洁黄铜地面上发现一粒尘埃。耶格尔朝线的另一边踢起一团灰尘，落下后，一片薄薄的灰色在地上朝着一个方向缓缓蠕动。越过栅栏，继续前进，越来越快……

“砰”尖刺将栅栏上的锁拆下，“?……”耶格尔却发现自己的双腿不听使唤。“怎么了齐格菲?”齐格菲锁死了腿部的关节，无论如何都不肯前进。

“我看不到……视线在一个光圈前彻底消失，不要去……求求你不要去”齐格菲的声音在颤抖，她哀求到。

耶格尔取出望远镜，朝灰尘蠕动的方向看去。他看到了那个黄白色的光圈。不，那个黄白色光圈只是一个标记，一个近乎永恒的标记。

“沙……沙……”水听器里传来什么东西挪动的声音，其中还混杂着金属碰撞的声音。随着声音的不断靠近，耶格尔摸出身上的记录终端颤抖的删除了刚刚写完的行动报告。眼前这只恐鱼接近两人高，原本柔软的身体现在完全被金属覆盖，原本由结构蛋白构成的尖刺现在泛着金属的光泽。

已经晚了，它已经发现了自己的位置被金属包裹的腕足快速摆动。耶格尔扯下脖子上的十字勋章按下中央的橡树叶，一支长枪出现在手中。为了防止干扰，左手的尖刺解体，控制活性液体金属必须专心致志。银色的血液从体表渗出，他狠狠地将长枪掷出。掺入自锐性金属的枪头在接触到它身体后被崩飞，已经金属化的外壳下还隐藏着一层鳞片。它口器中的尖刺骤然伸长，耶格尔的身体仿佛被铁锤抡中一般。肩膀上留下一个淡淡的白点，双方都无法击穿对方的防御。

“我就不信!你的壳没有缝隙!齐格菲，交给你了”从背后抽出第二支枪掷出，枪头撞上金属外壳的同时崩为碎片，碎片融化成无数细小液滴。液滴顺着金属的缝隙渗入。液滴凝固，膨胀，将覆盖在体表的金属崩落。

“脱离搭载。”

金属已经成为了这只恐鱼的表皮，这最基础的痛觉让他发狂般的报复攻击者。原本刺向齐格菲的尖刺猛然转向，朝着她身旁刺去。

“嘶……原来如此……生物电。”还是慢了一点，尖刺在耶格尔肩膀上划出一道血槽。全反射斗篷勉强起了些效果，如果有视力校对那这枚尖刺恐怕会直接贯穿他的身体。

“咻……噗!”一支弩箭刁钻的射进被崩落的缺口。一针镇痛剂被耶格尔推进身体，在恐鱼转头的一瞬间抽出身上的爆炸物塞进那处缺口，“嘭……嘭……嘭”三声闷响后强大的推力将恐鱼震出好一段距离。

“叽……叽叽!”恐鱼仿佛被钉在原地无法动弹。“刺……!”一种近似指甲刮黑板的声音从恐鱼身下传来，金属的腕足与黄铜地面的刮擦发出让人浑身发毛的声音。有一种无形力量将恐鱼向那处光圈拖去，恐鱼狂乱的动作不知为何在两人眼中慢了下来，仿佛被什么东西按下了减速键，刺耳的声音也不知从何时开始归于沉寂。

“从防护栏到那个光圈有多远?”耶格尔问到。

“不知道……”齐格菲摇了摇头“水听信号在接触到光圈后立刻消失，测距仪的读数也无法生成。它像个漩涡，吞下任何靠近的东西。”交谈之余，恐鱼的身影已经在二人眼中完全定格，耶格尔回想起刚才自己准备靠近观察这一举动，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强烈的好奇心从耶格尔心底升起，“齐格菲，弹射水上侦……唉”指令几乎脱口而出，四周的情况让他把剩下的字咽了回去。掏出注射笔简单的处理一下肩膀上的伤口让它不再流血后，两人回到升降机的位置。“差不多了，重新搭载吧。”

大静谧已经过去许久，但这座无人控制的工厂还在源源不断的生产。原料是什么，能源是什么，一路走来耶格尔没有发现任何提供原料的入口以及任何源石工业元件，但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金属，耶格尔震惊的哑口无言。奇异的金属表面闪烁着淡紫色的光芒，自己千辛万苦制造出的活性液体金属在这里被批量生产。“不，不对……它们无法被控制”这些液体金属并不具有活性，在不远处的装配站一本日志引起了耶格尔的注意。

“53.3.6 第一批成品建材已经出厂，这些液体将铸造出一座全新的城市。”

“54.9.16 开采透镜存在某种设计缺陷，现已联系科学执政官进行更换”

“54.12.30 现沿β的牵引半径修筑的护栏已经修建完毕。在此，对于工程科维护专员的损失我们深表痛心”

“55.6.22 科学执政官来了，据说其他城市里的钻井产出了一种副产物，不出意外β应该也有。这种副产物是一种极为恐怖的燃料，它将以一种违背常识的方式驱动引擎。执政官保证了，这将带来一场革新。”

“56.3.6 公告:自3.7午夜起，纳米煅炉将进行例行维护，请所有无关员工结束工作后立刻离开以保证检修工作快速进行。”

……

大部分日志本已经被粘连，大片的日志因为被液体浸透而模糊不清。

“滴答……”

空气中一股咸腥味盖过了电弧击穿空气的气味。

“滴答……”

“噫……这是什么东西!黏糊糊的好恶心!”齐格菲闻了闻滴落在肩膀上的液体。

“哗啦……”

吸附在天花板上的怪物决定动手，从头顶落下一团缠绕着的触手将两人缠住。三根带有吸盘的触手死死吸在黄铜地面上。

“解除挂载!解除挂载!scheiße背后的连接装置被缠住了”

“它在干什么!”

大团的触手在向头部聚集，它们像一顶头盔一样将头部整个包裹，细密的绒毛状肢体不断划过体表。

由触手处传导来了某种电流，“齐格菲！解除挂载！执行指令！”命令无反应。那束电流激活了供能线路的保护性停机，在离线模式，只能通过物理手段解除挂载。但十分凑巧的是，数根粗壮的触手死死盖住了控制盒。缠绕的怪物似乎对猎物的挣扎十分不满，随后而来了一记电击，让耶格尔失去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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