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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光流见过小狗，那种可爱无比的小生灵，遇见喜欢的人便会兴高采烈地摇晃尾巴，或者把没有生长皮毛，自然也没有任何防护的肚皮露出来供人抚摸。生气的时候龇牙咧嘴，喉咙里发出急躁的呜呜声，似乎要把平生的委屈都通过撕咬东西发泄掉。它们爱主人胜过爱自己的同类，忠诚、真挚，如果要让金光流在漫长的时光中选择一位能使祂开心的伙伴，祂一定会找来一只聪明机敏的小狗，即使它的生命对于金光流而言只不过是白驹过隙。

不过现在，金光流觉得祂已经拥有了一只能够陪伴祂很久的小狗。万的举手投足间就透露出小狗的模样。即使祂在其他人面前总是八面玲珑，做什么都面面俱到，不留给对方丝毫反驳的余地。但是当祂面对自己的时候，金光流不由得去想——万真的，很像一只小狗。

譬如祂好像不会说谎，只要对金光流辩解什么事情，祂的耳朵就会刷一下变红，但是嘴巴丝毫不留情面，金光流也不愿意反驳，觉得万气恼的样子分外可爱。譬如祂很喜欢和金光流分享一些东西，就像小狗叼来沾着泥土的小石子或者草叶献给主人，万也经常为祂收集亮晶晶的宝石，停滞在最美丽的绽放时刻的花朵，人类巧匠制作的各式华服与琳琅满目的首饰。金光流很喜欢这些残留着万手心温度的礼物，祂也看得出，自己好好收下后，万的心情也会好一些。这又是万像小狗的另一个特征了，祂总是阴晴不定的，时而对金光流喋喋不休地讲热烈的情话，好像要把全世界都献给祂；时而又对金光流冷眼相向，不知道哪点惹得祂不高兴了，祂便魂不守舍，一天下来什么事都做不成。

有一次祂把这个设想告诉了万。那天祂们在床榻上缠绵，看着万俯下身，眼泪滴下来结晶，默不作声吻祂的样子，金光流不禁笑起来：万，你知不知道你很像一只，一只很可爱的小狗？毛茸茸的，就是这样。说着祂揉了揉万柔顺的发顶，印象里初次见面时祂的头发还有些张扬，看起来像刺猬，现在却显得更似一只顺毛的小狗了。想不到万听了祂的话后却大发雷霆，气急败坏地去啃咬祂纤细的脖颈，渗出丝丝血迹后又尽数舔去，手上的动作也粗暴了几分。是了，现在祂又生气了，真像发怒的小狗呀。于是金光流叹口气，自言自语地说真可爱，万望向祂温柔似水的面庞，不知为何金光流觉得万的双眼在黑夜中灼热地发光。

哎呀，你为什么生气呀？事后金光流乖乖地贴过去，枕在万的肩头，万的头发刚被祂细心地清洗打理过，闻起来有一股与祂的气质不符的馨香。万好笑地讲，就像我是你的宠物一样。原来是这样……金光流沉思着，万是自己的宠物吗？一条活蹦乱跳的小狗，一位风流倜傥的情人，似乎二者之间并没有什么关联。万扳过祂小巧的下巴，亲了亲祂浓密的睫毛说，你的眼睛在想事情的时候就会睁得圆圆的，像一颗杏仁。那是因为我想着你的事情呀！金光流想这么说，又怕惹万生气，于是只好咯咯笑着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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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祂们大吵一架又破镜重圆之后，万似乎接受了金光流时不时说祂像小狗的情况。虽然祂并没有透露出喜爱的情绪，但是至少不再反感。祂们在下午茶时间分享新鲜采摘的草莓，源自心灵虔诚的信徒。金光流仔细地掐去草莓青脆的蒂叶，小心翼翼盛放在玻璃碗中，碗的边缘镶嵌着金片，映衬得祂粉色的指甲也闪闪发光。这些小而甜美的浆果很脆弱，稍一用力就会破坏它们上了漆一样红艳艳的表皮，所以祂对待这碗形状堪称完美的果子格外用心。万，快吃吧。祂用手轻轻一推，精挑细选过的草莓便摆在了万的身前。这不是给你自己挑的吗？万拾起一颗观察，都是最大最甜的草莓，反观金光流留给自己的，倒多有些瑕疵在，不是形状奇怪就是个头太小，有几颗在果蒂处还渗着白色或者粉色，似乎是没有熟透。光流，你为什么要把最好的给我？万把挑出来的草莓又放回去，小小的玻璃碗在两人手中流转，最后停留在了圆桌中央。

因为我想把最好的给你呀。这种抉择对于金光流而言太简单了，祂什么都有，因此也不吝于向别人分享这份美好。但是金光流的心态在万眼中却有些奇怪，最起码祂在通常情况下完全不会把最好的东西留给他人，诚然，祂似乎——祂似乎已经给过金光流无数祂认为最好的东西了，可祂丝毫没有察觉到。还有一点，祂应该不配金光流把最好的留给祂，祂不配任何人——这也在祂的脑海中根深蒂固。

可这是我的心意！金光流不再推脱，直接拿起来一颗塞进万嘴里。亲爱的，你哪怕吃一颗呀。万品尝不出味道，更无法享受食物所带来的幸福感，这颗草莓的果肉融化在祂口中，就像一滴寡淡无味的水，激不起任何波澜。可通过金光流的指尖，那小巧的粉色的指尖，一切都因为金光流的动作而变得甜蜜又浓郁。但万最终还是放弃了，祂说我尝不出任何味道，祂向金光流撒了谎，祂分明在舌尖感受到了一丝甜味，不属于草莓，而是属于金光流的香甜的气息，总是牵扯着祂的视线和灵魂。说得对，我又忘了……金光流愧疚地皱着眉头，心里想万，亲爱的万呀，你多像一条乖巧的、为人着想的小狗！祂咽下一口草莓，酸甜的果汁顺着舌尖流淌，这是阳光和泥土孕育出的味道，不会随着生命的消逝而被磨灭，祂的脸上不由得浮现出幸福的微笑。万看着祂，仅仅是因为草莓便对祂绽放春风般的笑容，万在一瞬间发觉祂的喜悦和金光流相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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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光流起初与卡洛和特丽莎这对夫妻并不相熟，仅限于在一些祂陪伴着万出席的场合中打过几次照面。后来祂们会聚在一起喝茶，聊起曾经的金光流没有参与过的故事。为了有话可讲，金光流有时也分享一些万追求自己的经历。说起来呀，万当时，经常送我一些小东西呢。

卡洛的脸色看起来有些奇怪，很明显惊异于万为了讨好他人而谄媚的行为。比如说一些很漂亮的宝石，还有花花草草之类的……金光流继续往下说，恨不得将一切与万有关的可爱的地方都炫耀给全世界。真想不到，卡洛咂咂嘴，祂当时分明还在嘲笑我的这种行为。

什么行为？金光流眨眨眼睛，全然无措的样子。卡洛看着祂，确实是位美人，但是又像什么无机物一样，和祂们之间总有些距离。就是……就是你说祂做过的这些事，我还以为祂会送你更精致……更宏大的东西呢。

更精致的？金光流笑了笑，牵动双颊浅浅的酒窝。万也送给我了不少呢，什么都有，我都数不过来了。你说是不是呀，万？说罢祂又笑盈盈地挪动着身子，不偏不倚靠在一直沉默着的万身侧。事情似乎有些棘手。特丽莎腹诽道，祂一直在观察刚才的氛围，于祂对万的了解，这个人是不会做出这种低声下气讨好他人的事情来的。即便是做了，也一定不希望金光流去肆意宣扬，损坏祂的形象。祂不正是这种人么？金光流虽美，却意外地有些迟钝，正巧特丽莎也是碍于金光流的邀约才与万同座，如若万因此而发怒，倒是为祂今后的离席准备了一份令人信服的理由。

即便特丽莎亲眼所见万因为金光流而失魂落魄的时候，祂也很难相信这份感情能够长久。美丽的东西需要精心呵护，不然轻轻一磕碰便碎了。金光流像一片镀了彩的玻璃，或是冰层，或是轻飘飘的泡沫。此等好物必是不够坚牢的，每当金光流直勾勾地盯着祂，祂便会无端陷在祂捉摸不透的眼神中，这份难以名状的视线，使祂本能地想要逃离——究竟是因为祂曾是普通的人类，还是因为金光流自身，祂的美丽，可真是令人无福消受。

特丽莎低下头注视着面前的红茶，清澈的水面上渲染出祂被扭曲了的五官，祂在心中推演，万究竟会暴跳如雷，还是沉默不语？平心而论，特丽莎知道祂与卡洛并不被万信任，而祂们也毫无对万施展多余善意的兴趣。金光流此番必然会戳到祂的痛处，而惹怒祂的人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我还觉得我准备得不够多呢。万开口，反倒是特丽莎差点把杯中几乎满溢的茶倾泻而出。为什么祂没有生气？祂瞟一眼自己的丈夫，卡洛似乎也在专心致志地识别周遭的气氛，万没有因此而生气，相信卡洛也始料未及。祂感觉茶的热气在上升，只好眯起双眼，借助小小的缝隙窥伺面前的一对情人。万笑着回吻金光流的嘴角，丝毫不在乎旁人的看法。真是稀奇呀，万像只邀功的小狗似的……祂甚至没发觉自己的指尖都被祂们炽热的情感掠夺得冰凉刺骨，祂还没有见过这样的万，卡洛也没有见过，祂也，祂自然也没有见过这样的金光流。

我需要给我的女儿写一封信，我已经很久没有和她聊天了。祂的脑内天马行空，尽可能想出更多的温馨的事情来缓解思维上的异状。但是祂惊讶地发现——祂在嫉妒，即便那份情感已经被祂深埋心底，再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祂依旧无法顺利抽身。我分明拥有幸福的家庭……祂望向金光流扬起的唇角，和对祂展露出的平和地笑容不同，祂又肖想着，如果金光流不是神明，如果祂能够在孤独寂寞的童年与祂相逢，那时祂细软的金发飞扬，戴着一顶随处可见的草帽，在草甸间随意同祂攀谈。而祂，则怔怔地，沉浸在祂不经意间露出的瓷般白的脖颈上。

祂说金光流，你的茶凉了。眼神却定格在金光流杯沿留下的殷红的唇彩上。祂仿佛看到金光流眨了眨茂密的睫毛，调笑着说：你也觉得祂像一只可爱的小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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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你好像一只可爱的小狗。

这次祂是在床上这样对祂讲的，祂们的女儿露比刚出生不久，还安卧在母亲怀里，她想要得到的，都能够轻而易举落入手中。

我不一直都是你的小狗吗？万略微抽身，刺激得金光流猛一抖。露比没有醒，在睡梦中咂巴着小嘴，做母亲的松了口气，努力调整了一个让女儿舒适的姿势，纤细的指尖呵护着婴儿脆弱的后脑勺，那里红色的胎发软乎乎的。为什么是小狗呢，因为小狗很可爱……金光流自言自语地说着，摇晃女儿轻柔的身体，就像摇晃一湾温暖的湖水。亲爱的，你比我们的女儿还可爱得多。

她要是再长大些，听到这话会哭吧。万撑起身，尽量不去压到脆弱的女婴。就没有更多的理由了吗？如果不说出来的话，我可不会信服。又是一番激烈的掠夺，金光流咬起嘴唇，不想漏出任何惊扰到女儿安眠的噪音。

还、还有……嗯，小狗很喜欢舔人，就像你一样，是这样吧？金光流思索着，最后得出这一结论。万听罢，动作的同时舌头从妻子锁骨处滑下，舔弄着聚拢的胸脯。哎呀，万，好痒，不要再舔了。金光流咯咯笑着，胸膛随着呼吸轻轻起伏，女儿好像乘上了一艘客轮，在船舱中被浪涛托起，摇摇晃晃。光流，我只是依你说的去做罢了。祂咬住妻子衣服上松垮的丝带，拽了几下，浓郁的体香混合着母乳的甜味四散开来。

那……小狗也很喜欢亲人的手掌。

万移动着身体，嘴唇贴在金光流的手背上，那双白嫩的手还庇佑着祂们女儿的安全，祂好像透过妻子的手吻了祂们的小小女婴。祂的唇舌在妻子薄薄的皮肤上描摹，吻过凸起的两块指骨，借着月光祂看见金光流的手背被祂的动作弄得发红。

好吧，小狗也很喜欢亲人的嘴巴。

光流，你有些得寸进尺了，我可没有见过哪只小狗这样干过。但祂依旧照做了，撬开妻子花瓣般柔嫩的唇，扫过翘起的珍珠一样的唇峰，空气中像灌满了蜜一样甜，祂们再分开时，祂轻吻在金光流那颗灵动的美人痣上。

小狗……小狗喜欢对人撒娇？

万用空闲的手拨开金光流垂在胸前的金发，露出早已汗涔涔浮着粉色的颈窝，乖巧地轻蹭着。这是属于祂们的秘密，独有的宣誓爱意的方式，既不标志着占有，也不暗喻着强求，更像是表达一种屈从和臣服。祂贴着金光流发烫的皮肤，祂的妻子因为刚才的事情变得更加温热柔软，几乎要融化了，祂想和妻子融为一体，或者让妻子被自己包裹着，永远安安全全的。这时候作为主人，不应当奖励一下自己的小狗吗？万在金光流散开的发丝间看见了安睡在母亲胸前的女儿，她的脸好小，肉乎乎的，着实是可爱，她的可爱让母亲多加呵护，做父亲的都有些嫉妒。哎呀，是这样子的，露比，爸爸也想像你一样被摸一摸呢。金光流闭上双眼，左手抚弄着万柔软的红发，长发贴在祂的脸颊和鼻尖，痒痒的，像拥抱一只毛乎乎的小狗，松软的、香气四溢的绒毛也是这样，盖住祂的下巴和鼻尖。

光流，你还忘了不少呢。小狗会把最脆弱的地方交给你，会无时无刻不在想你，更会毫无保留地爱你。

像一股暖流在祂身体里流淌，金光流睁开眼睛，看向天花板上繁复的吊灯。想这么多的话，小狗不会因此而难过吗？

假如我有一天不再想你，到那时，才是我最难过的时候。如果我的脑海中不再有你的身影，我的灵魂也将毫无意义，我的光流。

呀，亲爱的，如果没有你，这缤纷的世界会陷入多么昏暗的境地……！祂收拢胳膊，把丈夫牢牢锁在自己身边。亲爱的万，我亲爱的，我可爱的那只小狗……多么庆幸我不会消失在你的回忆里呀。

露比好像突然做了什么噩梦，皱着眉挥舞小手，想在母亲怀里寻找更安全的避风港。万伸出手，扣在她小小的后背上，被安抚的女孩闻到父亲的气味，遏制住自己的恐慌再一次进入了梦乡。这只小小狗，万说道，不知道未来会长成什么样的少女呢。

你可不许这样说她。金光流看看女儿趴在自己身上堆叠的小脸颊，指尖刮了两下。等她长大了，听到我们这样叫她，大概会感到害羞吧。

那又怎样？万笑了。她怎么会因此而害羞呢，光流。等她长大一些，她也会像你的小狗一样学着如何去撒娇，如何在你面前肆意摇晃她毛茸茸的、可爱的尾巴。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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