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不為例。』

「……是。」

另一端切斷通話，獅白放下話筒，呆呆站了許久。

而後舉起手槍，指著床上熟睡的菈米，目露凶光。

滿口謊言的女人。

打從一開始，她接近自己就別有居心。

是她洩漏了據點，害得獅白底下數十位弟兄喪生，若非會長及時調人支援，下個被圍剿的就是獅白。

食指輕按板機，幾乎隨時都要開火，但獅白遲遲沒有行動。

此生第一次，獅白牡丹握槍的手在發抖。

必須全部處理掉，一個都不許放過，會長已經下達了指示。

獅白咬緊牙根，竭盡全力想扣下，僵直的指尖卻動彈不了，心一橫，獅白使勁把槍砸在地上。

她做不到。

走近床邊，獅白單膝屈地，她有好多話想和菈米說，還有很多想問她的事，看著菈米安穩的睡臉，獅白卻不捨得將她喚醒。

獅白看得出來，菈米的表現不盡然是假裝，她的笑、她的懷抱、她的溫度、她的諾言…那些菈米給過獅白的所有，絕非虛情假意，她曾有過那麼多次殺了獅白的機會，可她卻沒有這麼做，或許，或許菈米對她真有點真情。

她可以留下她，瞞著會長把她藏起來，當然是非常艱鉅的挑戰，但只要菈米願意，獅白就會為她想盡辦法。

輕撥菈米的髮絲，獅白從懷裡拿出一個小盒子，在過來的路上，順道取回的訂製信物，獅白取出內容物，慎重且小心翼翼地為菈米戴上，深怕驚動了她。

再過不久，她就會成為自己的新娘。

家裡有音音醬，她們還可以養兩隻貓…也許將來還會有孩子。

她們會從此過上幸福快樂的生活。

覆著菈米的手，聚焦菈米的眼光滿蘊深沉愛憐，獅白俯下身，正欲親吻她，房門被重重踹開。

「給我離菈米遠一點！！」

尾丸端著手槍，氣急敗壞地朝獅白大吼，一聽這不速之客口裡喊著菈米的名字，獅白的理智線瞬間斷裂。

獅白快步衝上去，尾丸開了好幾槍，全都被獅白躲掉，轉眼間獅白已經來到跟前，撥開尾丸手裡的槍，使力凹折對方的手臂要將其扭斷，尾丸痛呼一聲，腹部遭到獅白膝蓋重擊，一個踉蹌，緊接著吃了一記直拳，無法站穩腳步，正面連續又挨了好幾下，面對體格和力量如此懸殊的對手，尾丸毫無反擊能力。

一拳把尾丸打倒在地，獅白騎在尾丸身上，一隻手死死掐住她的脖子，對著尾丸的臉一頓狂毆猛揍，鮮血染紅了整個拳頭，尾丸完全吸不過氣，瞪著已經翻起白眼的尾丸，獅白的怒氣分毫消退不下，拾起尾丸掉在地上的手槍，將槍口塞進她嘴裡。

這傢伙跟菈米是什麼關係，膽敢把菈米的的名字掛在嘴上，獅白還不一槍斃了她這張臭嘴。

──砰。

一聲槍響過後，劇烈的疼痛自後肩擴散，獅白回過頭，看見菈米拿著自己的手槍，槍口冒起青白色的煙霧。

菈米的眼神充滿迄今從未見過的感情，陌生的教人畏怯，獅白站起身，想看清那是什麼。

「不要過來…！」

菈米大吼著，聲音有些顫抖，緊握手中的槍柄，獅白沒有停止腳步，前腳剛一踏出，子彈掠過側腹。

「……」

看了看被劃破的衣服，獅白繼續向前，這回菈米準確擊中了獅白的大腿。

獅白不放棄，一跛一跛地朝菈米走去，肩膀和手臂又接連中彈，咬著牙，獅白按住上臂，望著對方，強忍痛楚。

面對菈米，她是那樣無助。

拖著負傷的身軀，獅白一步步緩緩前進，為什麼要這麼堅持，已經夠了，越過準星看獅子愈發靠近，緊咬發顫的唇，菈米甚至無法出聲叫她後退。

還剩幾步，獅白終於就快抵達，菈米射中了心臟，獅白一頓，伸長手想抓住她，可惜距離還是太遙遠，最後一刻，菈米眼中閃過的波動，獅白仍不能參透。

在摯愛的那雙琥珀色眼眸中，她沒有看見自己的未來。

強大的無力感覆沒全身，獅白癱倒在地，一動也不動。

定定地看著獅白倒下，菈米走近獅白，承受不住瞬間鬆懈的壓力，菈米跪坐了下來。

被打倒的尾丸緩了過來，面前的景象卻對她造成更大的衝擊，不敢相信菈米竟然做得到這種事。

尾丸沒有驚訝太久，當務之急是帶著菈米離開，對面的援兵再不久就會趕來，分秒必爭。

「菈米，快跟我走，時間不多了！」

蹲在菈米身旁，尾丸伸出手，告訴她她們現在的處境，菈米卻沒有要起來的意思，正想說些什麼，看到菈米臉上的表情，尾丸霎時動不了口。

「抱歉……可以…讓菈米一個人靜一靜嗎……？」

失神地凝望地上的獅白，菈米盡最大努力，擠出話來回應尾丸。

她不明白，菈米為何是一副悵然若失。

「……我在外頭等妳。」

尾丸也不忍心催促她，但還是得抓緊時間，帶上門守在門外，尾丸抬起手，盯著錶面默默倒數，五分鐘一到，就要把菈米強行帶走。

碰上獅白全無起伏的胸膛，感覺不到熟悉的鼓動，菈米才理解，獅白已經死亡的事實。

這就是她長久以來期望的結果。

她成功為自己的家族報了冤仇，把毀掉自己人生的罪魁禍首，親自送上了黃泉路。

然而，為什麼。

內心卻是這般空虛。

即使和自己的父親廝殺完，也不顧自己已是遍體麟傷，還撐著滿身瘡痍來見菈米。

為什麼現在這麼輕易地就死掉了。

絕望、悲傷…獅白眼裡依稀還留著，生命的最終心底湧現的情緒。

直到最後，那對的沉寂的鐵灰也未對菈米流露一點憎恨。

抬手欲闔上獅白的眼皮，左手忽地停在半空，菈米定睛細看，指上配戴著獅白帶自己訂做的戒指，用了最名貴的珍品，原先光彩照人的藍寶石，已染上一層黯淡血斑。

腦海中浮現在珠寶店挑選時，獅白臉上的笑容。

『和菈米醬一樣，獨一無二。』

啊啊。

就連這世上最後唯一值得留戀的，也被自己親手了斷了。

明明不久前，獅白還是那樣期待她們的婚禮。

明明昨晚，她還抱著自己撒嬌，不討到親就不肯睡。

明明剛才，還在耳邊說著，她是多麼愛自己。

後悔，卻再也換不回能讓她開口的機會。

看向手裡握著的槍，子彈還剩下一枚，菈米舉起手，對準自己的太陽穴。

「……！」

手剛放上門把，聽見房裡傳出槍聲，尾丸趕緊打開門，卻為時已晚。

「菈米──！！！」

菈米停止了呼吸，倒在獅白懷裡，淚水順著眼角流下，融入地面的大片血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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