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不平。

枯败的枝丫横七竖八地围在道路两旁，破烂的平房，残缺的土墙，只穿裤衩，皮肤晒的黝黑的孩子站在路边，挺着严重营养不良的大肚子，空洞的眼睛望着一边，一个瘦猴样的男人抱住肥胖女人熊一般宽阔的后背，蚯蚓似的阴茎被塌下的肉臀夹住，笨拙地扭动着瘦小的身体。围着土色头巾的农妇掀开衣服，漏出水桶样的乳房，把木塞似的乳头不由分说地怼进怀中的孩子嘴里，那孩子好像被噎住了一样，瞪大眼睛，受到惊吓一般怔怔地含着又黑又硬的奶嘴。

这是生活。

阿可低头，看着自己的胸，用手捏了捏，圆圆的，软软的。她又看了看那布满青色血管的庞大肉球，不禁一阵反胃。

“要我们帮忙，连个马车都不给准备的吗？”白衣少年背着自己的剑，仰着脸，吐着舌头。

“少爷受不了了？”亚瑟调侃，他苍白的脸颊也因为暴晒变得通红。

“但照我们的脚程来看，想要到画中的山谷去，可能还需要些时日。”光头说道。

亚瑟抬头，被阳光迷了眼：“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大块头！我叫亚瑟。”他伸出手。

“布洛奇。”光头从容接过，郑重其事地握了两下。

“怎么说，有把握能把那条龙强姦了吗？”亚瑟又凑到泽洛身边。

“怎么从你嘴里说出来的东西就这么奇怪。”泽洛没好气地看他一眼，“如果只是一条龙倒没啥，但……”

“操你妈，小杂种，偷你大爷的东西？”艾萨克的叫声响起。

二人回头，一个黑色的球体连蹦带跳地从两人之间窜出，艾萨克一瞬抽出腰间的配剑，正欲追上，没想自己两只鞋的鞋带不知什么时候系在一起，一步没跨出便摔了个狗吃屎。

“布洛奇，干死他！”艾萨克趴在地上叫道。

几乎同时，魁梧的光头纵身一跃，浮在半空中，遮住太阳，阴影笼罩住了在地上逃窜的黑球，接而泰山压顶似的扑下。那黑球竟用诡谲的身形避开，从他怀中滚出，溜远了。

一直沉默寡言的蒙面少年此时动作快如闪电，他双手置后，以极快的速度狂奔着，与黑球接近又始终维持着很短的距离，慢慢将黑球前进的方向逼弯。

就在蒙面少年快要将黑球逼停时，一道剑风闪过，剑光随即在半空中迅速延展，少年一惊，匆忙向一旁避开。那黑球又从地上弹起，只是在半空中被一把拉过，最后被一只手提在半空中，原来是一个黑皮肤的小男孩，他在空中用着粗短的四肢挣扎着。

众人看向手的主人，是一个挺拔俊俏的橘发少女，有着一双充满热情的大眼睛，她身上穿着骑士的银色铠甲，系着未出鞘的长剑。她取下黑人男孩挂在腰间的钱袋子，把男孩顺手向身后一抛，那黑球好像一个地精，一沾地面就立刻不见了。

少女露着阳光一般灿烂的微笑，把钱袋子扔到刚从地上爬起来的艾萨克身边：“这儿的小偷多的很，要当心哦。”她又看向旁边的少年，甜甜地笑道:"速度不赖哦，小哥。"

少年没答话，那女孩也只一笑，又走到了泽洛面前，紧紧盯着泽洛的双眼。

我们见过？泽洛被盯地浑身发毛，眼神向下移，胸比阿可的背还平，不应该啊。

“你好，”少女依然微笑，她手握住剑柄，淡黄色的眼瞳里仿佛燃着火焰：“请问现在你能去死了吗？”

泽洛大惊，猛然后退。

少女拔剑，金色的火焰瞬间包裹剑身，她把剑竖在自己面前，圣光闪过，只见两扇金色的羽翼在少女身后展开，她足尖轻点地面，轻盈的身体腾空而起，悬浮在半空中用慈爱的表情居高临下地注视着泽洛。

天使。泽洛下意识瞟了一眼亚瑟，魔君之子现在面色惨白，正悄咪咪地退到人群后面。泽洛不敢有一丝懈怠，他紧紧盯着头顶上飞着的姑娘，试图从她释放出的气场判断她的等阶。

“身为魔，你好像并没有被净除的自觉。”那天使瞪着看起来天真纯洁的大眼睛，身后的羽翼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自己的出身是自己能决定的吗？那所有除了天使人类生出的婴儿岂不都该一出生就自杀？”泽洛大声说道。

“对啊，不然还要我帮你们吗？”天使仿佛被泽洛逗笑了，好像他在讲什么荒诞的东西。

“生死这件事连雅威都无法定夺，你又有什么资格狗叫？”

“呦，跟你这种渣滓聊两句还来劲了？”天使双翅一震，“雅威的名字，也是你能提的？”话音刚落，无数星斗如雨一般朝着泽洛落去。

泽洛见状，双手合十又向前推出，在他面前形成了一道拱形光罩。星雨击打在光罩上迸溅出无数火花，只一会光罩便出现裂痕，泽洛见状深吸一口气，猛然向前一推，借着空隙滚到一旁。星雨洒落在地，在之前的位置炸出一个大坑来。

起码是只权天使，大概率还要更高。泽洛半蹲在地，眉心处光芒汇聚，在他的周围浮现出许多枚光梭，他严峻地看着天上表情未变的少女，所有光梭以极快的速度向她射去。

“就这？”那天使轻笑，右手执剑任意挥洒，将飞来的光梭轻易的一个个斩碎，最后一个竟直接用左手接住，轻轻一捏，泽洛的攻击就像是水气球一样，被轻易捏爆。她高举着燃着烈焰的剑，正色道：“好好看看，恶魔，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烈阳之光。”

炙烈的能量从剑上挥斩而出，足以贯穿天地的剑光在半空中不断的延伸，在土地上烙下焦黑的斩印。泽洛正对迎面而的巨大剑气，炽热的气浪把他的头发掀起。

“天使们有更重要的事去处理。”泽洛的耳边忽然回想起那位老人的话语。处理啥，处理我吗？能斩出这一击的肯定是上级天使了，杀条龙也就挥挥手的事。

剑光逐渐逼近，已经不容他继续胡思乱想了。硬接是不可能的，再给十条命都接不了这一击。泽洛咬着牙，额头上德吉桑的吻痕逐渐显露出来，他注视着即将把自己身体吞噬的烈焰，使出全身力气将身一扭，竟擦着边从旁边溜过去了。

那剑痕仍未停止，向远处飞去，竟直接斩向路边萎靡不振的小平房。只见屋顶被毫不拖泥带水地削去，化为粉尘，从简陋的已成露天的房间里探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原来是个被剃了头的大猩猩，它伸出张满了毛的手挠了挠莫名突然清凉的脑壳，茫然地四处张望，又扶着自己胯下爽成一摊烂泥的女人继续耕耘起来。

阿可焦急的看着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泽洛，他眉头紧锁，早已没了平日里吊儿郎当的模样，只恨自己实在太弱，在这种规模的战斗中只能旁观。

艾萨克早已吓得面色苍白，挑战泽洛的想法已经荡然无存，他自料自己在那仍轻笑的天使手下活不了半分钟。

“天使大人好像对平民百姓的态度不太友好啊。”泽洛挣扎站起来，他嗓音颤抖，早已没了底气。

“油嘴滑舌。”少女依然用漠不关心的眼神看着地上，仿佛只是一些蝼蚁，“本来就是衍生出来的劣种，早晚因为跟你们一样的罪孽被天道清算。倒是你，为什么还不遵从神的旨意，接受审判。”

泽洛站直身子，抬起头轻蔑的说道:“审判我？你个扁毛畜生还不配！”

“哦？”天使不怒反笑：“你的能耐要是有你的口气那么大，也许在大天使长那里就还有活着的必要，只是在我这，你就无法逃掉被审判的命运！”她双手执剑，举在耳边，目光如炬，双翅一振如离弦之箭般俯冲过来，剑锋直指泽洛。

众人大惊失色，而泽洛似乎完全没反应过来一样，仍盯着天使刚才悬浮着的位置。附着烈焰的圣剑已至，只一厘就要将泽洛的身体贯穿，烧成灰烬。阿可看见这一幕心如死灰，双手捂住眼睛失声尖叫。

鸦雀无声。

阿可久久静立，终于忍不住露出指缝，从中间睁开眼睛窥视。不禁捂住自己张大的嘴。

泽洛安然无恙地站在原地，面无表情，目光冰冷如雪，他额头上的吻痕红的简直要滴出血来。一个带着翅膀的人形物体凝固在他面前，浑身被黑色的火焰包裹，如同被置入炼金熔炉的石像。

天使的所有能量都被这黑色火焰吞噬殆尽，火苗覆盖住了她的盔甲和每一寸皮肤。泽洛无言的看着眼前不住燃烧的人，皱了皱眉，面色又沉了下去。

只见金色的光芒将黑炎的围剿切割，从缝隙中绽放出耀眼的光辉。刹那间，火焰被金光席卷熄灭，天使的身形从能量中显露出来。

她的皮肤依旧光洁，盔甲却被因为灼烧变得漆黑，一块一块裂开，坠落。露出少女洁白无瑕的酮体，苗条，纤细，如同玉石板上镶嵌了两个石榴似的玛瑙。全身上下没有一点瑕疵，两条光滑匀称的腿自然垂下，腿之间没有毛发，只有一条莫测的缝。

“哼！”她的身体迅速提升到半空中，左手一挥，在太阳的笼罩下，她橘黄色的短发迅速延长，垂在身后和胸前，颜色逐渐变淡，最终化成金子般绚烂。她一挥手，身后一瞬间展开六只翅膀，白色的柔顺长袍包裹住了她娇嫩的身子。

拉斐尔。泽洛暗骂，谁他妈能想到这儿会冒出来一只炽天使。

“极灭之火，你果然就是那个人。”她俯下面庞，澄澈的眼睛似乎看着整片陆地，却又仿佛无视世间的所有物体。她高举着圣剑，红色的光在剑尖汇聚，最终令太阳都黯淡失色。“那就让我，来替大天使长将你清算了吧。”

她眼中闪出金色的光，剑上的能量将要随着她挥下倾斜到整片陆地上。四处逃散的平民早已因威压腿软瘫倒在地动弹不得，只有那大猩猩不住嚎叫。

要死了吗。泽洛想。他看着天上的能量乱流，自己手上凝聚的黑炎是不够抵消这种程度的攻击的。

“剑下留人！”一阵沧桑的声音忽然响起，所有人回头看去，是那位为宫廷召集他们的老人。

老人依旧眯着眼睛：“拉斐尔大人，这个人可不能这么轻易死了呀。”

天使的眼睛熄灭了，现出瞳孔：“给我一个不将他判决的理由。”

“他…他很有可能就是羊皮卷里说的那个人…”老人慢慢说道：“他还是莉卡先生的爱徒。”

拉斐尔合上眼睛，半晌，她熄灭了圣剑上的火焰，回应道：“费雷斯，你确定要为这个魔种担保。”

老人没说话，他仰头，直面天使的目光。

“无故得罪那个疯女人确实事件麻烦事，但如果将来他犯下不可饶恕之罪，你们会一并得到惩戒。”拉斐尔的声音逐渐远去。

泽洛松了一口气，斜着眼看着老人，被称为费雷斯的特派大臣：“你就非得等我用了这火才肯出来？”

老人呵呵笑道：“极灭之火，又称既灭之火，取燃尽既灭之意。本为魔君赐予有庇护黑魔女蒂梅之功家族的礼物，虽然可以焚尽任何事物，但总量太小，故只局限炼金研究中使用。”

“但是，”老人话锋一转：“极灭之火的传人泽洛·里昂意外获得了沙漠蛇神德吉桑之吻，因此法力大增，这黑色火焰也得到强化，你已经可可以召出极具破坏力的熊熊烈火，连炽天使的魔力都能抵挡。呵呵，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

“老师一个人跟你说一百遍就算百闻是吧，刚才最后那一下我可真挡不住。”

“如果真确定了你就是那个人，那么拉斐尔大人也不会下死手的…”老人用谁也听不见的声音回答道。

“可以呀兄弟，拉斐尔那老女人都能抗住。”亚瑟偷偷把泽洛拉到一边，瞪大眼睛惊叹道。

“我更想知道的是为什么她会来找只有一半恶魔血统的我，而不是身为魔君之子的你。”泽洛没好气的说道。

“我能在这儿活到现在肯定得有点东西的。”亚瑟神气地说：“把我当人类的天使不下二十个，甚至曾经有位家里供奉了一位大天使的圣骑士姑娘向我求过爱！”

“这就是身为窝囊废的优点？”

“我窝囊我自豪，你不窝囊你被天使追着砍。”亚瑟仰起脸，“不过，在我的印象里，这种级别的天使几乎不会亲自审判普通恶魔的，你被特别关照的原因会不会…”

“…是因为另一半血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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