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意動

藍忘機的教學簡明扼要，講的都是重中之重，一個時辰的時間讓魏無羨學懂了家族與宗門的人員構成還有各種身份認定的儀式、身份地位的待遇和權力，又皆以不羈門及藍氏比喻，讓魏無羨更有實際概念。

過去在江氏幾年糊裡糊塗的生活被撕開美好溫馨的假象，魏無羨低垂著腦袋不敢深想，抬起頭看著藍忘機勾起笑容：「藍湛，你上課一點兒都不像你叔父。當年若是你來上課，我一定會認真聽。」

「……」藍忘機伸手在他嘴角輕輕一碰，一觸即離，然後移到他頭頂揉了揉他的頭髮：「不想笑就別笑。」

他知道前世的魏無羨有多喜歡江氏，真心的把江氏當成家、當成責任，不論前世還是今生藍忘機都聽過魏無羨說江家人的好、江氏的好，然而開宗後的魏無羨如何會沒有發現江氏處處透出的不協調以及他在其中多麼尷尬，他不是想讓魏無羨難過或是露出勉強的笑容才說這些，然而他還是感到自責，更因為道侶的故作開朗而心疼。

前世的魏無羨，多壓抑自己啊。

今生藍忘機被還是魏有思的魏無羨甩過臉色、疏遠過、冷言冷語的諷刺過、毫不留情的說過做不成朋友，雖然鬧得不愉快，可是魏無羨未曾在他面前掩飾過自己的情緒，不高興就面無表情，高興就滿臉笑容，而此刻隱藏著自己心情的魏無羨，實在是久違了。

魏無羨被藍忘機的舉動搞懵了，聞言更是一愣，笑容瞬間就垮了下來，心裡堵得難受，完全無法開玩笑調侃藍忘機以前還跟他說他不與旁人觸碰，微微低頭，任由對方安撫般的摸頭。

藍忘機見他如此乖順，猶豫了一會兒，還是靠了過去輕輕攬了攬他的背。

魏無羨一僵，隨後放鬆下來，身體前傾將腦袋抵上他的胸膛。

這個擁抱般的倚靠持續了半晌，魏無羨低聲道：「你怎麼知道我……心情不好。」

藍忘機低頭，吻過他翹起的頭髮，而魏無羨無知無覺。「我知道你高興時笑起來什麼樣。」

「……」魏無羨發出一聲氣音的笑：「真是了解我，那我不就藏不了自己的情緒了？」

「不用藏。」藍忘機馬上道，「你有任何情緒、心情如何，在我面前都不用藏。我陪你。」

魏無羨眼睛微微睜大，心裡湧入一股暖流，同時一股熱氣上湧，竟是紅了臉，後知後覺的發現他好像跟藍忘機靠太近了，這個距離他能聽清對方極穩健有力的心跳和平緩的呼吸，還有方才藍忘機說話時胸腔的震動他都能感覺到。

意識到這點，魏無羨馬上坐直身體，藍忘機也立即收回了手。

魏無羨不敢看他，手揪緊了褲子的布料，侷促的道：「那、那不是很不公平。」

藍忘機發出疑惑的聲音。

魏無羨揉了揉臉，轉頭看他，笑著歪頭：「你看得出來我心情如何，還讓我不用隱藏，但是我都看不出來你心情好不好，而且你最喜歡裝沒事了，這樣我好虧啊。」

藍忘機也勾起一抹淡淡的笑：「你問，我就說。」

魏無羨被他的笑容迷了眼，直勾勾的盯著藍忘機，眼睛都瞪圓了。

然而這抹晴光映雪的笑卻很快就收了回去，藍忘機起身道：「起來活動活動。」

魏無羨回過神，對於自己看藍忘機看到呆了又羞又懊惱，但是回想起方才那張俊雅面容上的淡笑，心裡美滋滋的還有點甜，藍湛對我笑欸！藍湛笑起來真好看……

他一邊想著一邊站起身，臉上的笑也越發的……傻。

藍忘機搖搖頭，他知道魏無羨向來招架不住他的笑，但是變得這樣傻呵呵的卻是第一次，無奈只好牽著人再拿上避塵與隨便出了屋子。

藍忘機的「活動活動」就是兩人切磋。

手中握劍的感覺對此時的魏無羨而言實在是陌生又熟悉，他挽了幾個劍花然後將靈力灌注到劍上，隨便輕薄雪亮的劍身緩緩發出晶紅色的靈光，魏無羨盯著變了顏色的劍芒，疑惑道：「怎麼顏色變了？好像比較淺……不對，應該是比較透亮？」

藍忘機道：「你重塑靈脈後便是這個顏色。」他皺了皺眉，忽然上前一個擒拿扣了他的劍，另一隻手摸了摸他的臉，擦掉細密的汗珠：「魏嬰，停止運轉靈力！你現在修的是抱山功法，靈力運行與以前不同！」

魏無羨聞言立時停下靈力運作，丹田與靈脈的悶疼果然不再一波波的傳來，他輕喘著氣，任由藍忘機替他擦去額頭臉頰上的汗，眼前竟有點模糊。

藍忘機握住他的手急切的問：「何處不適？我叫溫姑娘過來替你看看？」

魏無羨慢慢的搖頭，嗓音微啞：「丹田靈脈有點痛，但沒有走火入魔。你提醒得即時……難怪靈力運轉起來這麼滯澀、感覺這麼奇怪，我還以為是太久沒有修煉的關係。」

藍忘機探入靈力在他靈脈裡游走一趟，舒緩了大部分疼痛，也確定魏無羨真的沒事，後怕的輕斥：「疼為何不停下？察覺有異應該告訴我。」魏無羨張嘴正要說話，被藍忘機的自責打斷：「不，我知道你失去記憶卻沒有提醒你，是我的疏忽。我帶你修練一次，有任何不對要跟我說。」

魏無羨看著他心疼緊張的表情，輕輕的點了下頭。

藍忘機扶著他原地坐下，兩人雙手交握，一邊輕唸口訣一邊以自己的靈力引導魏無羨的靈力在經脈中流淌，待他能流暢的修行後才小心地收回自己的靈力，卻沒有鬆開兩人相握的雙手。

魏無羨修煉到靈脈不痛了才停下，他慢慢的睜開眼睛，不偏不倚的對上藍忘機擔憂的目光。

「可還好？」藍忘機溫聲問。

魏無羨臉上一熱，胡亂的點點頭：「沒事了，已經不疼了。」

藍忘機嗯了一聲，放開了手拿出手帕給他擦汗，魏無羨瞇起眼沒有躲閃──這半日裡他已經習慣了、甚至享受著藍忘機對他的照顧與無微不至的關心，本來他應該極為避諱被人近身，但被藍忘機靠這麼近他卻不會本能的想要出手攻擊，也不知是因為知道這人是他的道侶而全心信任，還是即使失去記憶了身體卻仍不會對他生出警戒。

魏無羨張握了一下剛被鬆開的手，有點留戀方才被藍忘機緊緊握住的感覺，從那雙手中傳來的溫度與力道能感覺到藍忘機對他的在乎與關心，他從未被這樣放在心上過，看著對方專注的眉眼，心跳忽然很快。

「藍……藍湛，」他舔舔唇，「你、你怎麼知道師祖的功法口訣還會練？而且為什麼……我的靈力能被你牽引？」

藍忘機望著他明亮的雙眸，其中只有純粹的疑問與好奇，瞬間紅了耳朵。「我們經常一起……修煉，所以知曉對方功法的靈力運轉方式，靈力也能相互交融。」

藍忘機根本無法對失憶了的道侶說，會這樣是因為他們常常雙修，而雙修時兩人靈力融合著運轉自然就學會了彼此的功法，後來更是使二人的靈力只要碰到一起就會融合，他們還能拔出生了靈的對方的佩劍，這對魏無羨來說太……震撼了，而且可能會讓他覺得不自在。

魏無羨點點頭接受了他的說法，期待的道：「那我們還切磋嗎？我和你都沒有正式的比試過。當然，我現在失憶了，所以你要手下留情啊。」

藍忘機差點習慣性的要去吻他，不著痕跡的拉開距離後詢問道：「真的並無不妥？」

魏無羨連聲保證，甚至伸出手要他把脈，藍忘機沒有診出任何問題，於是把劍遞給了他：「那來吧。」

魏無羨歡呼一聲，接過了隨便從地上跳起來，藍忘機也起身後退了幾步抽出避塵，兩人一同朝對方行了一個執劍禮。

魏無羨興奮的笑著：「請指教啊含光君，記得手下留情喔。」

藍忘機道：「我知。你不用留力，但是稍有不對就立即停下，不要逞強。」

魏無羨朗聲道：「知道啦！」話音一落，晶紅色的靈力纏上隨便，他也如離弦之箭般朝藍忘機急衝而去，轉眼間兩人就過了幾招，藍忘機也找到空隙還擊，打了一會兒後就發現有些招式身法該是出自抱山門下，對溫情的猜測相信了幾分。

魏無羨應該是記憶混亂而非失憶。

雖然他不知道魏無羨是緣何會開創出鬼道，但是從以前他對鬼道的態度來看，創出鬼道應該不是他所願，而且初期的鬼道極為粗糙，使用起來也很是粗暴，因此魏無羨很有可能是在身無金丹被怨氣侵體的情況下修煉怨氣鎮壓於元神，當初他被怨氣侵染也沒有失憶，沒道理現在鬼道完善的情況下，魏無羨主動吸收怨氣還能被影響強制共情失敗導致失憶，那最大的可能就是他的失憶只是一時的記憶錯亂，使他以為自己還只有十九歲，不然不可能他明明都失憶了卻對昨晚與藍忘機一起出去還被他揹回客棧有印象，現在更是用出了抱山劍法武術，這也太不合理了。

思及此，藍忘機更加注意魏無羨使出的招式，還會故意逼魏無羨用出一些他自己開發的劍招──畢竟魏無羨自創招式都是藍忘機陪著練習完善，他太清楚在什麼情況下能讓魏無羨使用這些劍招了。

兩刻鐘後兩人收劍，藍忘機基本確定了魏無羨的確是記憶混亂，只要梳理好怨氣就能恢復，大半天以來的低落情緒終於微微上揚，雖然表情依舊是不變的冷淡，但面上卻是放鬆了許多。

魏無羨也很高興，幾步蹦到藍忘機身前誇藍忘機修為精深很多，劍法也非常高深，並且表示與他切磋很開心，想要再打一場。

藍忘機輕輕搖頭，「不行。你還要去修煉鬼道，今日就先這樣，明日再切磋。」

魏無羨噘嘴，半是撒嬌半是撒潑的道：「你又拒絕我！含光君說話不算話！」

「……」藍忘機眼裡滿是無奈，「你尚未習慣抱山功法，還是不要切磋太久。而且方才你差點走火入魔，小心為上。」

聽出他話中滿滿的關心，魏無羨心裡一暖，接受了他的說法。「好吧。那我回書房？」

藍忘機拉著他走回屋裡，「出汗了，先沐浴。」

魏無羨乖乖的被他牽著走，對藍忘機總是動作自然的來牽自己已經習慣，而且他發現自己不討厭這種太親密的舉動，甚至有點喜歡，能被帶領著往前的感覺很好，更好的是他有信心這個牽著他的人不會鬆開手。

他沒有注意到自己很自然的接受了未來與藍忘機的道侶關係，開始心安理得的接受藍忘機的偏寵和細緻周到的照顧了。

藍忘機把他帶到了浴間，魏無羨一看到那個浴池眼睛就亮了，躍躍欲試的看著藍忘機：「我能用浴池泡澡嗎？」

藍忘機點頭：「自然。」答完，他就去啟動燒水的陣法與注水的設備，魏無羨看得好奇不已，連珠炮般問個不停，藍忘機也耐心的一一解答。

等魏無羨滿足了好奇心，藍忘機便說要去替他拿衣服，魏無羨本有點不好意思，但現在的他對「家」還很陌生，只好撓撓腦袋笑著道：「麻煩你啦藍湛。」

藍忘機很輕的說了句「你不是麻煩」就出了浴間，魏無羨一時間愣在原地，這種無條件的包容讓他歡喜得想蹦蹦跳跳或是躺下來打滾，以至於藍忘機拿著衣物回來時他一個高興，忍不住就想撩撥人，竟開口邀請：「這池子挺大的，藍湛我們一起洗？反正以前我們也一起泡過你家冷泉。」

藍忘機將衣物放到架上，聞言眼神一深，轉身直直的盯著他瞧，看得魏無羨後背發毛，心生怯意。

藍忘機輕聲問：「你確定？」說著還朝他走了兩步。

魏無羨猛然想起他跟藍忘機是什麼關係，他現在能把藍忘機當兄弟一起洗澡，可是藍忘機看他是自己道侶啊！

如果真的一起一定會很尷尬的！厚臉皮如他光是想像就渾身不自在，連忙用力搖頭：「我開玩笑的！」

藍忘機點頭，眼裡有不明顯的狡黠：「嗯。我亦是說笑，沒有你的允許我不會失禮。沐浴吧。」說完就施施然的走了。

「……」魏無羨也察覺到自己被藍忘機逗了，不禁笑罵：「這個藍湛，都會開玩笑了，居然嚇唬我……」

他脫了衣服到浴桶裡沐浴，另一邊的藍忘機則去整理客房──再怎麼樣他都不會強求失憶的魏無羨與自己同床，住客房是最恰當的安排了。

＊＊＊一把棄稿刪掉，直接少了五百字，我貼過來還以為這章字比較多，原來是有水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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