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我忘了……”

在对方如同审视犯人一般的注视下，历只能低下头硬着头皮这么回答道。

爱之介盯了牠一会儿，忽然觉得到目前为止的一切都索然无味。他想了想，一言不发地经过历身边，走到窗前拉开了帘子。

“诶？”听到动静的历转头看去，愣了一会儿才想起作为人类会怕走光的羞耻心，边往身上裹被子边眯着眼看爱之介：“你不会觉得太亮吗？”

“现在也就只有你会在乎这种细枝末节了。”说这话时的爱之介抱臂倚靠着窗台，若有所思地观察着窗外街道上步履匆忙的行人，嘲弄地扬起嘴角，回头看向历：“在一般人都为生计奔走的时候，最该挺身而出的那个人却在毫无意义的事情上浪费时间，你不觉得可笑吗？”

“……我听不懂啊，你到底想表达什么？”

“那我直接问你好了，”爱之介顿了顿，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我应不应该为了那些素不相识的人去战斗？”

“你居然会征求我的意见，见鬼了……”

“只是当作参考，”爱之介皱紧眉头，走过来俯下身与历平视，说话的语气变得有些急促，“这你总不能说不知道吧？”

“呃……”历咽了口口水，顶着压力飞速思考了一番，犹犹豫豫地说出了保险答案：“不管你怎么想怎么做，我肯定会站在你这边的啦……”

说到后面，历的底气越发不足，牠很清楚这种模棱两可的话肯定不是爱之介想听到的，可涉世未深的牠哪里摸得清爱之介藏在言语后面的那些弯弯绕绕。结果也显而易见，爱之介的神情并没有因为牠的回答而产生丝毫变化，静默了片刻后，他才说：“看来我们没必要组队了。”

“诶，为什么？”

“因为你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说着，爱之介直起上半身朝门口走去，手握住门把手的时候，他又转过脸补充道，“随便你继续假扮我或是回你的老家，总之就此别过。”

他边说边打开门，却不料在转回视线后迎面对上了一个表情慌乱的陌生面孔。“客人您……有带同伴入住吗？”门外推着餐车的女侍被他的气势震住，说起话来都战战兢兢的。

“那不是我的同伴，是跟踪狂。”爱之介伸出大拇指指了指身后，头也不回地就迈步走了，徒留女侍一人与历大眼瞪小眼。

本以为今后肯定不会再和杂鱼有瓜葛，爱之介甚至还在办退房手续时粗略回想了一番自己与历交手的经历。

这次应该真的是最后一次吧……？

“才不是——”

稚嫩的童音从身后不远处传来，凑巧得像是故意反驳爱之介的心声一般，引得在场众人都循声望去。紧接着，一个不着寸缕的光屁股小孩踩着楼梯扶手飞快跑下来了，一头乱翘的红毛分外惹眼，熟悉到爱之介的心跳顿时漏跳了一拍。而红毛小孩也没有辜负他隐隐的期待，一眼就找到了他的身影，立时扯着嗓子大喊：“我才不是跟踪狂，你这个混蛋……爸爸！”

那个叫人始料未及的称呼一从牠嘴里蹦出来，周围所有人的目光即刻转向了话语所指，只需几秒钟，爱之介便如历所愿成了众矢之的。这下他走不是，不走也不是。

没想到一向被自己唾弃的杂鱼竟然急中生智使出了这种伎俩，爱之介烦闷地皱紧眉头站在原地，一言不发地与历遥遥相望，用眼神威胁牠别再给自己找麻烦。可惜他想敬而远之的对象是个孑然一身的野蛮人，没有牵挂也就没有软肋，就算明白他的意思也不会乖乖就范。如他所想，历利索地跳到地上，大大咧咧地两手叉腰，仰着头用鼻孔看他，全然忘了自己此刻一丝不挂的事实。

稍微动脑子想想都知道这个小鬼是来碰瓷的……爱之介刚作此想，扭头就发现其他人正对自己投以怨怼的目光，其中已经有人脱下外衣借给历蔽体了。要是放着不管的话，事态势必会演变成自己被全城通缉，虽说逃掉很容易，但曾经身为王室成员的自尊尚且不允许他就这么轻易放下。

爱之介轻叹口气，在旁观者对自己发起责难之前走向历，在牠跟前半蹲了下来与牠平视，故作无奈地说：“我会带你去找你真正的父亲，所以别再叫我爸爸了。”

尽管对方的态度有所软化，但那也只是迫于周围不知情者的无形压力而为自己开脱的话。历仍不满足，仗着自己目前是孩童就无所顾忌地摆大人架子，冷哼了一声问他：“那我要叫你什么？”

这个问题倒是让爱之介难住了，他抿起嘴滞了滞，在历不时的偷瞄中给出了答案：“我的名字是爱抱梦。”

“诶，不是爱之……”

“你只能叫我爱抱梦。”未等历说完，爱之介就冷冰冰地打断了牠的话。

-

半小时后。

爱之介铁青着脸站在试衣间前，直到帘子拉开，脸上的不悦都没有一丝缓和。

“怎么样怎么样，适合我吗？”此刻仍旧维持着孩童形态的历正两手捏着连体裤的肩带，一脸期待地抬头看着牠的临时监护人，语气满是抑制不住的兴奋。

“这有什么好……”眉头紧锁的爱之介刚想出声驳斥，却突然被一旁热情的店员插话进来：“哎呀，别说适合了，这件衣服根本就是为您量身定制的——咦？”

店员话音未落，爱之介就把历拉到一边悄声说道：“我没兴趣陪你玩过家家，赶紧给我变回去！”

“知道了，”历顺从地点点头，然后立马翻脸朝他吐舌头，“才怪！”

“那你自己结账吧，我不会给你买童装的。”

“我是穷光蛋，没钱！”

“留下来打工不就能赚到钱了？”

历被爱之介那副循循善诱的样子盯得心里毛毛的，不敢再吱声，默默摇了摇头。直觉告诉牠就算是面对一个货真价实的小孩子，这种话他也能毫无心理负担地宣之于口。真是魔鬼……

之后双方各退一步，历变回青少年形态，如愿拥有了第一套属于自己的衣服，而相对的，牠得给爱之介当小弟——准确来说是牠自己主动要求的，还没得到对方许可。

“你想啊，既然炎龙拿我当坐标，那反过来我就能知道牠的所在位置，所以你带上我肯定没错的啦！”历屁颠屁颠地跟在爱之介后头，语速飞快地推销着自己，生怕对方突然来个魔力增幅把自己甩掉，有好几次差点踩到他的脚后跟。不料爱之介突然停下脚步，慢半拍的历顺理成章地迎面撞上了他的肩膀。

“啊！”倒霉蛋跌坐到了地上，痛得不禁捂住了差点被磕歪的鼻子。

爱之介无言瞥了牠一眼，转而看向前方。因为那条还未见到真容的龙所搞出来的风波，通向王宫的路线被炸出了数不尽的坑坑洼洼，被碎石沙土无端光顾的楼房以及受灾的路面都在进行维护修理，以致于凡出行必绕路，而此刻他就被逼进了无路可走必须原路返回的境地。

虽说已经错过了讨伐龙的最佳时机，但他也不想在这种地方一直浪费时间。经过短暂的思量，爱之介决定采用抄近道的方式。

“喂，”他用脚尖轻轻踢了一下历的小腿，“你人形的弹跳力如何？”

历捂着鼻子泪眼汪汪地抬起头，有些纳闷：“当然是一点都没有啊，干嘛问我这个？”

“……算了，”爱之介看了看旁边的房屋，在心中盘算了一番后默默否决掉了一个方案，然后朝牠招了招手，“跟我过来。”

不明所以的历照做了。

跳上围墙，沿着狭窄的甬道前行，再爬上别人家的露台，以此为台阶爬上房屋的顶层……跟在爱之介后面走完这一套流程后，历紧张到流了一身虚汗，在摸着胸口喘气的间隙反观对方却神色如常，想来像这样的事他没少干。

“这就累了？”爱之介边问牠边伸了个懒腰，仿佛刚才种种只是热身运动。

“我要是承认的话，你是不是就要扔下我了？”历反问他。

“怎么会呢，倒不如说我在等你主动退出哦。”

“说什么胡话，我不可能……”

“少废话，还没结束呢。”爱之介看了眼底下，不由分说拉住历的手在屋顶上跑了起来。历被迫又开始了危险的冒险，言语间不由得加重了怨气：“你怎么老是打断我讲话啊！”

转眼间就到了护栏边缘，对一般人来说这无疑是道阻碍，但对爱之介而言等同于踏板。在离目标还有两米的时候，他松开历的手腕，转而朝牠的背后伸出手握住了肩膀，另一只手则迅疾地绕到后膝，一声不吭将牠横抱了起来。

一阵天旋地转后，历回过神，立马晃着手脚吱哇乱叫：“还真要扔下我啊？！”

“吵死了！”

忍无可忍的爱之介以一记头槌终结了历的闹腾，随后马不停蹄地踩上栏杆借力跃到半空中，带着累赘险险跳到了对面屋顶。多亏了这个累赘本身作为史莱姆的轻体重，他才不需要额外用到太多魔力增幅。

待到重新踩上地面的时候，历的胃里早已翻江倒海，还没等牠找到可以吐的地方，爱之介就火急火燎地扯着牠的衣领准备继续朝城门行进。“等等，我想吐……”历捂着嘴，有气无力地发出了请求。

眼看历面露菜色，显然无法再忍耐下去，爱之介烦躁地啧了一声，只好拉下脸向附近的商贩讨了个袋子给牠装呕吐物，在牠大吐特吐期间一直在边上候着。

等了一会儿，视野里不知何时出现了几个穿着侍卫队服饰的人，爱之介愣了愣，无意中与其中一个对上了视线，那人顿时一脸惊讶，立马扭头跟身边的人说话。转瞬间爱之介就明白了眼前的状况是历偷跑后留下的烂摊子，没等历缓过劲，爱之介就带着牠躲到了掩体后面。透过对面的玻璃窗户，爱之介看见了此刻自己略显狼狈的模样，他皱起眉，烦闷地低声自语：“这张脸果然还是不能暴露在外……”

“又怎么了？”历抬起脸问他。

一听到牠的声音爱之介就来气，忍不住上手捏了把牠的脸，责怪道：“外面有一堆人要找王子，托你的福，我现在没办法出城了。”

“呃，事到如今我也不可能再回去嘛，要不你再想想……”历自知理亏，说话越发小心翼翼，也不敢对他迁怒性质的作弄表示抗拒。

两人藏身在小巷里观察了一会儿情势，眼看越来越多警卫聚集到这边，留给他们想对策的时间不多了。

探察敌情的同时，历偶尔偷瞄两眼爱之介，张嘴欲言又止，如此这般几次下来终究是被对方发现了。爱之介不屑地撇了撇嘴，抬手弹了下牠的额头，在牠的小声痛呼中冷冷开口：“有话快说。”

“你才是，别动不动就欺负人……！”历瞪了他一眼，闷闷不乐地把内心所想道出口：“实在没办法的话，我替你殿后，你找辆运货的马车躲进去蒙混过关。”

闻言，爱之介有些讶异，忍不住问：“那你呢？”

“……运气好的话，应该能追上你吧，”历移开视线，盯着墙角嘟囔，“反正你是希望我自觉滚蛋的，这下可算让你称心如意了……”

“……”

爱之介盯着牠的侧脸沉默了片刻，轻哼了一声，傲慢地说道：“谁知道你是不是打算趁机背刺我，我才不会把背后交给你这种杂鱼。”

“你……随便你怎么想！”历气极，索性推开他朝巷子里面走去，怎料才走两步就被抓了回去，爱之介像拎鸡崽一样把牠揪回到自己面前，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有个百分百能成功的办法，确实需要你帮忙。”

“啊？”历瞪圆双眼，一时反应不能。

-

一刻钟后，警卫队正在挨个检查进出城的人，几个王宫的守卫在一旁协助，仔细确认每个人的样貌并与手上持有的肖像进行比对。当轮到一个背包旅客的时候，在场所有工作人员顿时睁大眼睛倒吸了口凉气。

压低围领露出面容的旅人十分坦然，丝毫没有被众人犹如看怪物一样的眼神影响，在等待了半分钟后，他神色如常地出声询问：“可以了吗？”

好似大梦初醒，为首的警卫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点头让他通过了。在对方走远以后，众人终于忍不住聊起了天——“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丑成那副样子的人，今天真是开眼了！”“还好声音不难听，不然人生也太凄惨了……”“说到声音，和那位殿下倒是相当接近啊。”

殊不知，彼时他们正在寻觅的人早已搭上顺风车离王都远去了。而之所以说是顺风车，是因为这辆马车的主要用途是将一些见不得人的货物运输到黑街，载人也仅仅只是出于情义。在与车主简单说了几句话后，旅人便找了个空当放下背包席地而坐，然后将覆在脸上的仿真面具撕扯了下来，露出了与警卫所持画像极为相似的本来面容。

那张假人皮在脱离他脸部的下一瞬就自动变形成了一颗拳头大小的黄色史莱姆，两只溜圆的眼睛眨了眨，直直盯着爱之介的脸瞧。

爱之介看起来似有心事，一直耷拉着脑袋静默不语，过了一会儿，他突然抬起头露出凶恶的表情，把面前毫无防备的小小史莱姆吓得往后倾了倾。与此同时，一道闷闷的声音从背包里传了出来：“你吓到我的分身了，快点放我出来！”

“呵呵……”爱之介嘲弄地勾起嘴角，不但不理会历的要求甚至还斜过身子靠在背包上，在把历本体当靠枕的情况还不忘伸出手指逗弄智力低下的史莱姆分身。

被压变形的历气得咬牙切齿：“你这混蛋……”

“再给你一次机会，叫对名字就放你出来。”爱之介眼皮都没抬一下，边说边将食指插进了历分身的嘴里，百无聊赖地搅动着。

“我记着呢，爱抱梦！”

“嗯，记性不错。”说完爱之介就换了个姿势继续靠着。

“你倒是快点——”历继续开始嚷嚷，然而爱之介却不再搭腔了。“……爱抱梦？”牠试探地又叫了一遍，压在身上的那人依旧没反应，于是牠小心地把意识转移到分身上，这才发现对方已经合上眼睡着了。

原来这家伙没睡够吗……

历看着他的睡颜晃了下神，然后转身蹦跶到了正在驾驭马匹的车夫那边。车夫斜睨了牠一眼，脸上丝毫没有惊讶之色：“你和那位大人的对话我都听到了，没想到与他同行的是个史莱姆啊，真是没想到。”

不就是觉得我不够格吗，真讨厌。历鄙夷地眯起眼，在心里默默吐槽了一句便扭头回到爱之介身边了。可令牠万万没想到的是，即使在睡眠状态下，爱之介似乎仍不打算放牠一马，就在牠待在离他不远不近的位置原地休息时，爱之介突然毫无征兆地坐起身朝牠伸出了手。

“这是什么……前菜吗？”他半睁着眼，双目无神地注视着被捏在自己掌心的历，用十分虚浮的嗓音喃喃自语着。

历的困意顿时烟消云散：这是什么时兴的玩笑吗……？

下一秒对方肚子发出的响声回答了牠。

——糟了，这人饿到神志不清了！

历心道不妙，立马切换意识逃脱，但速度慢了一拍，失去理智的饿死鬼已经啃了上来，尖而突出的虎牙扎进软肉的那一刻，历久违地回想起了以前自己在魔兽森林作为最低级魔物的九死一生的生活。万幸的是爱之介好歹出身显赫，没有那种一口吞的豪迈风格，只是咬住牠分身的一半往外扯。

切换完毕，历立刻大叫了出来：“别逮着东西就啃啊你这神经病！”

“……嗯？”爱之介动作一滞，在小史莱姆逃走后茫然地看了会儿自己的手掌，然后揉了揉眼睛，这才恢复清醒，自言自语道：“差点就饥不择食了，好险好险。”

“……麻烦你搞清楚受害者是谁好吗？”历感觉自己平滑的表面似乎要因为这个混账被气出青筋了。

不知过了多久，进入过渡区域后，爱之介带着历下了车，终于让牠得见光明。

“闷死我了，都怪你。”历一边埋怨一边在地上弹了又弹，看起来格外想念大地母亲的怀抱。

“谁让你是个多动症，必须看紧点。”爱之介用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说着，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后便径直走了，同时还不忘留给历最后一句话：“就在这里分手吧，拜拜~”

“拜拜你个头啊！”历大声喊着，忙不迭追了上去。

-

历一度疑惑过，在没有掌握对方行踪的前提下，爱之介是如何确定炎龙的所在地点的，直到牠问出口……

“哈？”

走在前面的爱之介回过头皱紧眉头，丝毫不掩饰对牠智商的怀疑，说道：“稍微想想就知道我现在还没有得知情报的渠道吧？”

“那你干嘛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搞得我还以为你真有那么神通广大呢……”

“是吗，那你继续误会下去也没关系。”爱之介紧蹙的眉毛舒展了，似乎对历的盲目信任十分受用。

一人一史莱姆边聊边在森林里行走，自从有了靠谱的同伴以后，历行动起来比以前硬气了不少，毕竟为小命担惊受怕的日子早就过去了，但不变的是牠始终得依附强者生存。

考虑到这点，历忽然回想起了炎龙现身在自己面前时的情景。那时牠光顾着发愣，没想到居然被那个公主捷足先登抱到了大腿，真不甘心……不过还有机会，只要爱之介……不对，只要爱抱梦取代炎龙成为最强，牠也就能跟着成为最强的大腿挂件。果然最优解还是眼前的潜力股！

等历回过神时，不知从哪冒出了一个穿着西装的蛇妖，尾巴缠绕着树干，正以倒吊的姿态和爱之介说话。

“牠现在正在世界的边境等您，”忠说着，伸手指了个方向，“那片区域基本无人踏足，足够你们放开手脚厮杀了。”

闻言，爱之介没表现出什么情绪波动，继续问他：“是那家伙让你转告给我的？”

“不，我只是单纯把我知道的说出来而已。”

忠合上眼皮，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再睁眼时，余光瞥见了跟在爱之介身后正在偷偷打量自己的史莱姆，对方即刻缩了回去，看上去有些怕他。他凝神一看，发现一条极细的金色丝线已经连上了历，随后他将视线移回主人身上，补充道：“如果只是为了救公主的话，大可不必带上那个史莱姆。”

“哦？”爱之介挑了挑眉，忽然来了兴致，俯身抓起历在他眼前晃了晃，打趣道：“你不是说自己什么都知道吗，那关于牠的事你知道多少？”

“喂，干嘛突然扯到我身上啊！”历挣扎不能，忍不住骂骂咧咧，同时还不忘留意蛇妖脸上的神情变化。

可惜的是，忠的表情始终如古井一般平静无波，完全没法让人窥见其情感。他注视着那条从历的身躯底部垂落到地上的金线，轻叹了口气，沉声缓缓说道：“历，很快就要死了。”

“？”

正想拌嘴的二者不约而同地愣住了，一齐将目光投向了他。就在此刻，半只通红的爪子凭空出现在了历的下方，下一瞬，只听见噗呲一声，历体内的绿色血液便从被利爪贯穿的缝隙飙了出来，其中几滴溅到了爱之介的脸上。

不知该说对方的速度太快还是历太脆弱，这局毫无悬念的秒杀甚至比捏死蚂蚁还轻松。而更为悲哀的是，爱之介甚至还来不及看历的死状，就被那只巨大的爪子扯进空间夹缝里了。

周身的一切忽然失真，只剩下他叫不出颜色的混沌。在那深处，隐隐传来了一道音色熟悉的声音——

“抱歉，我实在等不及见你了，所以才……可是这也有你的责任！为什么要带上别人啊，我明明嘱咐过了只见你一个人，为什么会有无关的人掺和进来，真讨厌……！”

断断续续的话语像扰人的蚊子一样嗡嗡个不停，然而连一个字都传达不到他的脑海里。

--

自从分身被爱抱梦抓回来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在这期间历再一次、毫无悬念地怀孕了。

虽然爱抱梦自那以后一直表现出自己早已弃恶从善的样子，实际上确实没再关押过牠，也承诺了不再对牠做剖腹取子之类的混账事，按理说眼下的生活完全称得上是实现了历曾经的梦想，但是……

又做梦了。

上一次是被爪牙捅穿，这次是被一脚踩死。不知为什么，历最近一段时间里每天都会做自己被杀死的梦，而且每回的死法都不尽相同，以致于让牠惶惶不可终日。

“呼……”在坐着发了会儿呆之后，历朝手心呵了口白气，然后搓了搓手掌心，试图让冰凉的双手暖和起来。

现在外面应该下雪了吧，还真冷啊……历如是想着，转头看了眼枕边人恬静的睡颜，然后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下了床——趁这个麻烦鬼还没醒，得抓紧享受一会儿自由时间！

历穿上驱寒的衣服，又开始了只属于自己一个人的Crazy Rock探险。如今城堡的大部分区域基本都被牠摸透了，若要说还有哪里没去过，那就是最上面的两三层，据说那是只有爱抱梦才能上去的地方，无关人员哪怕只是靠近都会七窍流血生理不适。想到这，Snake的面容在牠的脑内浮现了出来，依稀记得最后一次见到他好像就如传言说得那样，状态十分异常。

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过得怎么样，不过看爱抱梦的反应，他应该还活着吧。这种事换作是谁都能理解的……毕竟老板的品行那么恶劣，员工甩手不干才是真正的解脱。

历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摸着楼梯扶手一步一步往上爬，直到爬到第二层牠也没有感觉到丝毫的不适。和预想的一样，果然牠是不受影响的，尽管原因不明。

“咦？”

不知是不是幻听，一个声音突然出现，历甚至都分辨不了是从哪个方向传来的，紧接着那个声音又说话了，这次清晰可闻：“你居然一个人过来这边了啊？”

历一惊，全身神经立马绷紧，警惕问道：“你是谁？”

奇怪的声音没有立刻回答，像是在斟酌一般，顿了一下才说：“一个早于你被关进来的囚犯。”

还有这事，为什么从未听任何人提起过？！

“你在哪里，我现在就去找你！”历抬头望着周围，试图寻找什么可疑之物，但一无所获，只好拔高音量询问那个声音。

“我在顶层的房间里面。”

“……顶层？”

似是察觉到了历的迟疑，那个声音补充说道：“如果是你的话，应该会拥有和爱抱梦同样的权限，所以不会受到任何不良影响的，你就放心上来吧。”

什么意思，说得好像是自己主动封闭一样？

尽管有着重重顾虑，但终究是好奇心占了上风，历想了想，踏上面前的台阶，按那人说的继续前行，最终在房门前停了下来。牠按上门把手，心脏咚咚直跳。

这大概是牠此生为数不多探索未知事物的时刻了。想到此，历心一横，闭紧眼睛打开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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