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是溺死的。」渡边医生和我们宣告上杉女士的死亡。

「具体是为什么溺死的，还要解刨才能知道真相。」

「他们会知道上杉女士的事情么——他们回来处理的吧？」宇田缩成一团，脸色苍白，眼睛也没有了往日的色彩。

「会的。」

我指了指休息厅餐桌上的吊灯。

「那上面有个带麦的摄像头，不仔细看，平时看不出来。」

所有人都熄了声，都看着那个黑色的小点，眼神各异。

「不是被谋杀的吧。」滨崎先生抬眼看向渡边医生。

渡边医生摇了摇头：「至少没有挣扎的痕迹。」

二阶川从拐角处走了过来，脸色阴沉。

「酒保城奈找到了么？」零崎转头看向二阶川。

「没有，不知道他跑哪了，游戏厅也没见到他。」二阶川坐到沙发里，脸色黑得厉害，「自己老婆死了，人却不在，上杉的事情无论如何，他都有责任。」

「怎么会这样——」宇田蜷缩在沙发里，嘴唇发白。

渡边望着她，眼神里带着点安抚和怜惜：「不要多想，虽然浴室死亡很少见，但是意外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是这样吗？」宇田细小的声音就像细线，一用力就能掐断一样。

「是的。」渡边医生的声音回荡在每个人耳中。

我相信所有人都接受了这个结果，可是他们的内心真的会相信吗？

我无从得知。

下一刻，滨崎先生就收拾好心情，露出一如既往的微笑：「不要想了，可能上杉女士在人间的生活已经到期了，这时候就要回到天堂做她的天使去了。大家不必太过伤心，这样只会辜负上杉女士这段时间对我们的照顾，毕竟她是那么温柔的人，不会想看见大家的眼泪的。」

「去休息吧。」京极安抚着低泣的宇田。他扶着宇田看向滨崎，滨崎向他点了点头。

「走吧。」二阶先生拍了拍他旁边的上川，上川看着他，躲过了他的动作。

二阶先生也没在意，只是自嘲一笑，挥了挥手就随着京极一起上楼了。

随着时间推移，休息室的人渐渐变少，零崎坐在对面，玩着从游戏室里翻出来的魔方，六种颜色在他手指中飞快的转动，我看着他手中的魔方，今晚一幕幕像是走马灯一样在我眼前闪过。

「真的是意外么？」当我从思绪中抽离出来的时候，零崎突然这么问我。

「是意外吧。」我把自己的身体陷进柔软的沙发里，这时我才发现我的脊背被我绷的僵硬，「毕竟医生都这么判断了。」

沙发太过舒服，我不由发出一声喟叹。

「是吗。」零崎低头不看着我，我想他的眼睛里正在飞舞着各种色彩。

「你觉得是谋杀？」我歪头看向他。

「你不认为？」他抬眼看我一眼，又低头看手里的魔方。

「你觉得是谁？」

「酒保城奈。」清脆的响声在空荡的休息室内格外清脆。

六边魔方已经复位成功了。

零崎盯着我的眼睛，此时那双红色的眼睛，杀意毫不收敛地满了出来。

我从来没有这么认真的观察他，现在发现他只是天性不合人群罢了，本质还是很喜欢人类的，心里会为一个温柔纤细的女人的死而感到愤怒，就因为那个女人每次都会把他的甜品好好放好，不会被酒鬼不经意的吃掉。

「不是他。」我难得这么正儿八经和他说。

「你有证据？」他看着我，眼底透着冷冽的幽光。

「没有。」我只好老实回答。

「那就是酒保城奈。」零崎抽出皮夹克里的匕首，光滑的刀面反射着月光，刀刃被镀上一层让人脊背发凉的冷光。

「可所有人都想的是酒保城奈。」我坐起身，叹了口气，「你想想，酒保为什么要杀掉上杉女士？」

「杀人还需要理由？」零崎不屑的转动手中的匕首。

「有的时候确实不需要，可是，如果是酒保城奈去杀上杉女士的话，这才最需要理由。」我双手相抵，看着还在耍刀的零崎。

「为什么？难道人渣杀人还需要看杀的是谁么？人渣杀人，才是最不需要理由，最不需要任何动机，只是一个冲动和愤怒就能驱使着去做的事吧？」

我抬头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这么快对自己下定义是不是不太好？」

「你别说屁话！」他似乎意识到了自己上一句话中的歧义，随后默默的闭上了嘴。

我不再逗他，零崎现在就像只炸了毛的狼，恶狠狠地磨着后槽牙。

「首先，犯案将就的是动机。酒保城奈就没有。」现在已经是凌晨一点了，我渐渐的有些困，零崎抬眼看我有些迷糊，起身走到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冰的乌龙茶扔给我。

「 thank you 」我挥手向他致意，「酒保先生没有工作，一直靠着上杉女士的白领工作的工资维持着基本生活，爱好喝酒，每天都是烂醉状态，以他表现出来的状态来看，一定活不过十年。他要是杀死了上杉小姐，那么会如何？显而易见——失去自己的生活费的基础来源。这对他来讲没有任何意义。」

「一个嗜酒成性的人渣会想这么全面？」他做到我旁边，打开了一罐三得利啤酒。

「他不是傻子，当然知道该怎么做。」我耸肩继续讲，「第二，溺水原因。我个人认为，应该是和服用的安眠药有关。」

「安眠药？宇田妹子是不是说过上杉女士的睡眠不好？但是以她的环境压力来看，应该用了很久的药了吧。」零崎转头看向我，虽然是双人沙发，但是由于是两个男人并排坐，所以此刻显得有些拥挤。

我们以极其暧昧的距离看着对方，却没有任何异样的情感，谁会揽镜自照的时候，对自己的镜像产生情愫呢？

大概除了自恋狂，也就是变态了吧？

我两者都不是。幸哉幸哉。

于是内心毫无波澜的我就这么对着同样毫无波澜的零崎继续说：「确实就是安眠药。虽然上杉女士有着长期服用安眠药去治疗自己失眠症的情况，但是看她这些天都生活习惯来看，应该是吃少量的安眠药做催眠效果，泡过澡后，人的身体会放松下来 这时一般来说上杉女士的疲惫已经到了一个可以入睡的情况，这时她再泡一杯热牛奶 这样既可以让自己神经彻底放松下来，也可以加固自己的睡眠质量。」

「那为什么这次会溺水，你也说了，这种事她做过不止一次，那她应该知道自己疲惫程度吧？」零崎歪头看向我，白色的短发落入我的眼前，他的头和我的头撞在一起，红色的眼眸在黑夜里透出妖艳的红色幽光。

「就是因为太过于习惯，才忽视了原本的危险。日本是温泉大国，我国溺死率可是很高的，除了一些因为身体疾病死的原因，接下来有大半原因皆是因为年轻人失眠，而泡澡前服用安眠药而造成的死亡例子可不少啊。当然，这种案情是非解刨不可的，只有解刨了，才能确切的知道她服用的安眠药量是多少，这样才能在最严谨的情况下，去定义是否是他杀。」我从那双红眸的眼神中抽离出来，颇有点不自在，好似掩饰似的灰溜溜的逃避他的目光。

「那还是有嫌疑啊。」他一下子坐了起来。

我摁下他的头，零崎一下又栽进沙发里。

「喂，零崎，别在这里闹事，政府会处理的，这不是你应该出头的事情。」我看着他，带着点警告和劝解，「别忘了，你和哀川小姐的约定。」

「啧，真是麻烦。」零崎抓了抓头发，他也对那个红色的全能者一点办法也没有，只好嘴里发出【咕噜——】的声音，像是猫科动物的威胁警告声。

「不会很糟的。」我拍拍他的肩，「上杉女士的事情，那边肯定已经知道了，最晚明天下午，我们就能离开这里了。」

「这个无聊的实验游戏到底是要我们玩什么？」零崎看向窗外一片黑暗的树林，眼神晦暗不明。

「谁知道呢。」我想了想，这般答道。

在这个世界上本身就没有任何游戏规则，只有人心是本真的，我们在【自由】的环境里，遭遇着各种磨合和不解，最终有些人迷失了自己的航线，有些人依然前行，无论风雨。

如果这个世界也是一场游戏，那么游戏主办方还没有日本政府这般慷慨，因为至少后者让我们既不用担心任何吃穿住行，也不用担心任何生活上的问题，在这个房间——美好的乌托邦里。虽然在乌托邦里，但看来还是会有争吵和不信任。

那么这样的乌托邦还算是乌托邦吗？

小说相关章节：约稿单部分展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