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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月枫华·下篇,1

[db:作者] 2025-08-08 21:34 5hhhhh 2400 ℃

天宝十四年不是一个好年份,这一年安禄山叛唐,建立了燕政权,大军迅速南下,夺了小半片江山……

腊月。

天策府外的阳光好像初春一般分外和煦,照在两军兵士数不清的尸体上,再映入四娘的眼眸,便只剩下了血一般的红色,充斥着恐惧和仇恨的血红色。

四娘把手中的枪奋力捅进一名敌军的胸膛,拔枪的时候却有些脱力,差点没拔出来。这是她挑死的第十二个敌兵了,而她身上也受了好几处伤,血顺着她的胳膊和大腿滴滴答答地流着,像抽丝剥茧一般一点一点带走她的生命。

“枫。”四娘喘了几口气,大声喊着,“枫!”

“叮!”背后响起一声金属碰撞之音,接着便是刀剑插入血肉的声音,伴随着死者最后的惨叫,白枫的背贴到了四娘背上。

“在呢。”

四娘擦了擦脸上的血污,但是并没有擦掉多少,只是让脸上的血迹更狰狞了些。她环顾了一下四周,问道:“我的兵,还有多少?”

“还有十四个。”

“刀子还活着没?四宝呢?”四娘手上抽了抽,她想听白枫的回答,但是白枫的沉默让她手中的枪重的几乎提不动。“兔儿呢?”

白枫举起手中烧得通红的大剑,狠狠地砍进一名敌军的肩膀,然后抬腿踹开尸体:“都死了,你得赶紧……”

“喝啊!”白枫话刚说了半句,四娘便发着狠把手中的枪结结实实地钉进冲过来的燕军脑袋,然后丢开长枪,拔出佩剑把那燕军的脑袋连枪杆一起削掉了小半个。

“老娘今天要战死在这破地方了。”四娘看了看不远处又冲上来的敌兵,啐了一口混着血的唾沫,小声念叨了一句,“守你妈的大唐魂……”

“刀子,他刚入伍的时候就是个怂货,杀只鸡都杀不了,偏生脾气倔得要死,不服输,硬是把自己磨成了个真汉子。现在倒好,”四娘提着剑迎上敌兵,卸开刀锋上的劲力,剑刃一扭,手腕一翻,白锋便划开那敌兵的咽喉,溅出一蓬血花,四娘左手也接住剑柄,双手上举,旋即画出一道弧光斩下,将那敌兵捂着咽喉的胳膊也砍断了去,“早知道会死在这里,他不如回家给他老爹养老送终。四宝……”

四娘侧身躲过枪刺,剑锋顺着枪杆削过去,把那敌兵的手掌给削了个整整齐齐,然后剑刃一撤,对着那人面门就刺了过去,一剑穿头,“四宝脾气最好,也最疼爱战马,还吹得一支好笛子……还有兔子……去年她还跟我说要做个女将军,以最壮烈的姿态战死疆场,那时我还……我还笑她说在疆场上战死的死法都不怎么好看……”

四娘用肩甲接了一刀,反手一推剑锋,剑刃就将对面刺了个对穿,而那燕军居然用手死死抓住剑身,四娘一时没能抽出剑来,旁边的另一个燕军一刀砍下,四娘来不及躲闪,腰腹上中了一刀,虽然砍透腰甲之后残余的力道已是强弩之末,但也依然给四娘留下了一道不浅的伤痕。

“四娘!”白枫撞开那名想要再补一刀的燕军,一剑斩断了他的臂膀之后,赶紧回到四娘身侧,“守不住的!撤走吧!”

“我不!”四娘双眼发红,“我的兵死在这,我就要给他们报仇!”

白枫拉住四娘的肩膀,大声问道:“那你要是死了,谁还记得他们!”

四娘本来就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被白枫这么一拉,一个没站稳,又撞回了白枫怀里。四娘摸了摸白枫身上已经被血浸透的战甲:“往常我还笑你这身王八壳子上不得马,想不到真到了战场上,重甲反而活得久一……等等,你在流血!”

白枫胸甲上几条破损的裂缝里,温热的血正随着呼吸一股一股地渗出,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时候受的伤……

“走啊。”白枫的声音终于也显出了虚脱之意,“顺便记一下我的名字,你取的,白枫,哈……咳咳……”

“不行,你不能死!”四娘摇摇头,拉着白枫转身就走,“我带你走!”

“呲!”一条长枪斜刺过来,枪尖撞在四娘腰间,在甲片上擦出几点转瞬即逝的火花之后,便顺着甲片刺进了那处破口。

四娘只觉得腰间一凉,然后腰上一直到肚子里都是火烧一般的痛,一个趔趄就倒在了地上,而那燕军的枪头拔出来的时候,还带出了一截染着血的肠子……

“四娘!”

四娘扭头看了看砍死了那名燕军之后把自己拖向战场外的白枫,胸脯因为剧痛而不断起伏,嘴里嘟囔着:“好疼啊……”

也许白枫只拖了四娘一小会儿,但是不管是白枫还是四娘,都觉得仿佛过了几百年。白枫把四娘搂起来,拍了拍她的脸颊:“四娘!别睡!”

“没睡……就是好疼啊……”四娘皱着眉头看向白枫,厚重的头盔,厚重的面甲,还有那片玄铁眼罩,沾满了没有干透就已经被冻成冰凌的血迹。“我还记得刚见你的时候,你的眼睛,一只是红的,另一只是蓝色的,深蓝深蓝的,比九月的天空还要蓝……后来你瞎了,我就再没看过你的眼睛了。现在……咱们快死啦,可惜还没成亲……记得死的时候,离姐姐近一点……枫你干什么?”

白枫扯过身边的一面大旗,把四娘绑在了自己怀里:“谁要跟你死一起,我带你走,记得,别睡着。”

四娘把下巴靠在白枫肩膀上,缓缓闭上眸子,答应着:“好。”

四娘不知道之后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身子暖乎乎的,像抱着一个小暖炉,虽然答应了白枫不会睡着,可是严冬之中的暖意还是让重伤的四娘睡了过去。

那日,燕军的包围被打出了一个缺口,而冲出重围的,是一个浑身染着血的重甲兵,手中提着一把刚从火炉里拿出来的大剑,怀里还用大旗包着一个不知死活的天策女兵。燕军曾经试图阻拦,哪知道那个兵好似疯魔一般,只要攻击伤不到怀里的女兵就不躲不闪,虽然是仗着身上的甲胄够厚,可那种架势完全是以命换命,一路砍杀了几十名燕军之后,竟无人敢再上前拦路。而战后燕军长官问话的时候,参与过阻拦的燕军士兵全都满是恐惧地说,那不是人,那是一只杀不死的恶鬼,眼中燃着血红色和幽蓝色火焰的恶鬼……

四娘醒过来的时候,身上的几处伤痛得要死,有气无力地喊了几声白枫,就听得有人推门进来。只不过进来的不是白枫,而是一张略感熟悉的面孔……

这面孔,正是她当年从山贼手中救下的梅梅。

“恩人你醒了!”梅梅面露喜色,赶紧走到床边坐下,看了看四娘的气色,“恩人不要乱动,你身上还有好多伤……”

“枫……白枫……”四娘此时身体虚弱的厉害,想动也动不了,只能用焦急的眼神望向梅梅。

梅梅倒了碗温水,用手指蘸了涂在四娘干裂的嘴唇上:“他受的伤更重……带你来的时候全身上下都是血,大夫一边给他止血一边叨叨说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后来大夫说,他身上得有三十几处伤,居然能硬撑着来到村子里,实在是命硬……但是究竟活不活得下来,还得……恩人你别动,不要挣开了伤口。那位恩公一定会挺过来的……”

“嗯……”

梅梅给四娘掖好被角:“恩人你好生休息,养好了身子才能行,我去给你煮些米粥吃。”

“谢谢了……”

“恩人太客气啦……我去啦。”

梅梅起身出了房门,四娘躺在床上看着房顶,和寻常人家的茅草房或者木棚房不同,这间房是青石垒就,房顶大梁和铺板都上了漆,大概是村中富裕人家才住得起的房子,想来该是嫁了个好人家。

四娘扭了扭身子,想下床去找白枫,但是身上实在太痛,自己也没什么力气,只能躺好等伤势转好了。

“白枫,你是老娘的人,老娘没让你死,你最好乖乖活着,但凡你敢死上一死,老娘就去找十个比你还好的俊后生,气也要把你气活……”

白枫的情况很不好,虽然大夫给他止住了血,但是身体里里外外都是伤,脉象乱得离谱。要说能活吧,身子都凉了,要说会死吧,偏偏心口窝那一点热就是不散。四娘只昏了一日多些就醒转了,但是白枫这个情况,谁也说不好他还能不能醒得过来,梅梅也没敢把白枫的实际情况告诉四娘,生怕她再受什么刺激。

梅梅的丈夫给两人清洗战甲的时候,数了数白枫战甲上的破损,只算穿透了战甲的就有四十一处,老实巴交一辈子没见过杀人放火的小伙子当天嘬茶水的时候手都在抖。

白枫其实真的是瞎猫走大运,冲出重围之后,白枫的气力也几近枯竭,自己也不知道该往哪逃,只能茫茫然往前一直走,最后栽倒在了雪地里。巧的是离这里不远的村子里,猎户们上山收早先布下的陷阱,刚好看见了白枫二人,赶紧把他们送回了村里。梅梅一家听得猎户们从雪地里捡了两个快死的人回来,也好奇凑热闹去看,这一看,梅梅认出了救过她性命的两个人来,当即跟她丈夫说明了,名叫李仲明的小伙子一听这两人是自己老婆的救命恩人,赶忙招呼人把四娘和白枫抬到自己宅子里,又亲自跑腿去请大夫给两人医治……

第七天,四娘终于能下床了,肚子上的伤口虽然还是痛,但已经长好了大半。梅梅扶着四娘去到白枫床前,四娘看着好像死了一样的白枫,怔怔地问:“他死了?”

梅梅摇摇头。

“枫?”四娘坐到床边,轻轻唤了一声,“醒醒,姐姐我想你了……”

没有回应。

屋内的火盆里,燃着的木炭发出细微的呼吸声,屋里并不冷,很暖。

但是四娘觉得很冷。四娘吸了吸鼻子,眼眶里湿润了一霎,两行温热的泪从脸颊上划下,但是还没等流到下巴,泪就已经有了一丝凉意。

四娘伸手去摸白枫的脸颊,冰冰的,但是脖颈处仍然有细微的脉搏。

有脉搏就是没死!四娘愣了几秒,然后俯身轻轻亲了一口白枫的脸颊,贴在他耳边小声呢喃:“给老娘回来啊……”

过了几次呼吸的功夫,四娘听到了一句极度虚弱的话——

“饿死了……”

白枫醒了。

四娘猛地抬身,睁大了眼睛看着白枫,果然,白枫的嘴又动了一下:“饿死了啊……想吃鸡蛋……”

“我……我我我我去煮!”站在一边的梅梅惊得下巴都合不上了,两脚一软差点没坐在地上,踉踉跄跄地开门跑进院子里,“当家的,恩人醒了!快去拿……拿鸡蛋煮……我啊呀乖乖啊!他他他真醒了!”

梅梅自是不知道这鸡蛋有着什么典故,四娘却是捏紧了白枫的脸:“想吃鸡蛋是吧?老娘让你吃个够!”

“疼……疼疼……”

“吃啊,吃老娘的鸡蛋啊!”四娘说着说着,喉咙里就哽住了,肚子里憋了那么多话,却一句都说不出来,一把扑在白枫身上,哭出声来。

“我这不是回……咳咳……你轻点压,我……疼疼疼……”白枫努力地举起胳膊,轻轻抱住四娘,拍着她的背,“美丽动人的公主哟,我愿成为你的骑士,无论相隔多远,哪怕要越过刀锋垒成的高山,渡过鲜血流成的大河,穿越丛生的荆棘,踏过熊熊的烈火,只要你发出呼唤,我就会来到你身边……”

“美丽的爱情永恒不朽,一直穿越世界的尽头~”

“你好骚啊。”四娘终于停住了哭,小声说道。

白枫扭头亲了四娘一口:“此番话语,幼时读小说所记。今诵之,博小美人一笑耳。”

“你真的好骚啊。”

有仲明和梅梅好饭好菜地精心照顾着,四娘的伤好得很快,半月功夫就已经能自由行动了,白枫恢复得也算不错,小年之后也能下床走动了,虽然做不了太多事情,但是帮着做做饭还是小菜一碟。不过白吃白喝终究让四娘觉得过意不去,便把自己戴着的那一对耳坠送给了梅梅,权当补贴老李家的花销了。

大年三十晚上,这座不大的小山村里也终于被噼里啪啦的鞭炮声热闹了好一会儿,吃得直打嗝的四娘拉着白枫坐在房顶上,裹着厚厚的棉衣还扯了条棉被把两人裹成一团,一起在鞭炮还没散干净的烟味里看星星。

仲明和梅梅两口子忙着焚香化纸祭天拜地,忙完了又挨家挨户串门拜年,一时间也没顾得上喊四娘和白枫下房来喝口提神的热茶。

白枫的身子很暖,四娘往他怀里多蹭了蹭,猛吸了几口暖乎乎的空气:“这还是我头一回在军营外过年呢,以前师父管我管得可严了,过年的时候都不让我去洛阳城里玩,只能等到初五初六才可以跟师父去洛阳买好吃的。这次我跑了出来,要是被她知道了兴许又要教训我一顿了,又或者,她可能再也不会知道了。”

“这几日我都在想,把一腔热血抛在沙场之上到底值不值得。换句话说,我们到底是给谁打仗?给皇帝吗?不管皇帝开明还是昏庸,真的值得死这么多人吗?说得再明白一点,叛军打唐军,几十万人打来打去,就是因为安禄山,他想当皇帝,他想杀了李隆基?为什么他不能跟李隆基自己打一架呢?但是很明显这件事不是安禄山和李隆基两个人打一架就能解决的问题,所以还是两边的人有矛盾。重点来了,矛盾还是出在最底层的老百姓身上,所以……”

“所以,说到底老百姓才是最重要的。我们吃的是老百姓交上来的粮,用的是老百姓挖出来的铁,去他娘个捶捶的皇帝去他娘个捶捶的安禄山,从今往后,姐姐只为天下万民打架。”

白枫扭头亲了一口四娘:“那姐姐要为我打架不?”

“你?”四娘搓了搓自己的脸,又捏了捏白枫的脸,“你还用得着我保护?你比铁王八都耐操……不过,姐姐当年说了会罩着你,以后也会罩着你就是了。”

白枫搂紧了四娘的腰:“嗯呐~”

“刚刚吃得有点撑……”四娘松了松自己的护腰,拉着白枫的手放在了肚子上,“帮我揉揉。”

白枫的手贴在四娘胃部轻轻揉着,揉着揉着就揉到了小腹上,还很不老实地捏了捏上面的肉肉。

四娘可不是什么羞涩的少女,伸手一探就把白枫腿间那逐渐硬起来的物件攥在了手里,仔细摸了摸:“还好没有伤到鸡儿和蛋蛋,不然姐姐后半辈子性福堪忧了……”

白枫摸到四娘肚子上那处伤口留下的疤痕上,手指顺着伤口轻柔地抚过。

四娘起身挪了挪位置,坐在了白枫怀里,背紧贴着白枫的胸膛,小手和白枫的手一起摸上自己肚子上的疤痕:“肚子破了个洞,不如以前滑溜好看了。”

白枫低头舔了舔四娘的脖颈:“那我也喜欢。再说了,带点儿疤才像个久经战阵的大将军嘛。”

“就你骚话多,也偏偏姐姐我爱听。”四娘软在白枫怀里,“奶子也要,动作轻点,抱我睡会儿。”

四娘有个习惯,晚上睡觉的时候要白枫搂着她轻轻摸胸揉肚子才睡得快,当然也有时候白枫摸着摸着四娘兴起了翻身就把他按在床上吃了……

在山村里养了快一个月的伤,不再跑马练枪,再加上好吃好喝,四娘肚子上的软肉肉直接厚了一小层,奶子也似乎比之前还大了些,抓在手里十二分地美妙,再加上受到刺激硬起来的奶头抵在手心里,这种安静温柔又掺着些许俏皮的感觉要比新酿的酒还醇一些。

四娘睡得很快,均匀的呼吸吹在白枫颈子上,修长的睫毛不时抖动几下,就好像一只乖巧的猫儿。白枫轻轻抱起四娘,稳稳当当地跃下房顶,回到了他和四娘住的那间屋子里,小心地脱掉四娘的衣物,然后迅速把四娘放进了暖暖的被窝。

掖好被角之后,白枫起身溜进院子,从祭桌上撤下来的贡品里掰了半只蒸鸡,然后一屁股坐到磨盘上大嚼起来——方才四娘吃得小肚皮鼓鼓,白枫可还是半饱呢,睡前补半只蒸鸡刚刚好。

鸡已经凉得差不多了,但丝毫不影响白枫的胃口。如果说四娘是个馋嘴的小吃货的话,白枫绝对配得上饭桶之名,能吃且不挑,橘猫的优点在白枫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甚至四娘有时候都会在白枫不经意间突然来一句“变回猫猫!”,以此来试试这只瞎猫儿到底是不是大橘成精。只可惜,到现在为止白枫一次都没有变回猫猫,甚至连猫耳朵和猫尾巴都没有露出来过。

白枫小时候其实很不爱吃饭,直到来中原的路上差点饿死,饭量才突飞猛进到以锅为单位……一个人在体会过饥饿的恐怖之后,哪怕身上只剩下十个通宝,他也愿意花九个通宝吃一顿饱饱的好饭。

吃完鸡,白枫从熄灭的炉膛里掏出一把草木灰搓在手上,然后去水缸边舀了水把手上的油腻洗了个干净,这才蹑手蹑脚地回到房里,钻进被窝,轻轻地抱住睡得正熟的四娘。当然白枫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不老实的手悄咪咪地握住了四娘的一只奶子,细细地摩挲起来。熟睡中的四娘轻声哼了哼,又反射性地往白枫怀里蹭了蹭,似乎被摸得很舒服。白枫嗅着四娘头发里的香味,探头亲了一口四娘的脸蛋,不多会儿也沉沉睡去。

没过多久,串门拜年的李家小两口也回来了,见得恩人房间已经熄了灯火,也就没有打扰,悄悄地回屋休息去了。整个小山村也很快睡了过去,等她再次醒来,便该是天宝十五年了。

“我们成亲吧。”

新春刚过没两天,四娘就对白枫说出了这么句话。

白枫听了四娘的话之后乐了好一会儿,然后回了四娘一句更简单爽快的话:“成!”

成亲的日子选在初六,婚礼很简单,既不惊天也不动地,甚至没有请什么宾客,就是拿白枫包着四娘突围的那面军旗裁了一块红盖头,李仲明唱着词,四娘和白枫拜了天地,饮了合卺酒,然后四娘就猛地把自己头上红盖头掀起来扣在了白枫头上。

“姐姐今儿个娶你,一不为传宗接代,二不为成家立业,三不为饼饭羹汤。老娘就是喜欢你,想和你一起过日子,不管是安生日子还是死人堆里滚的日子,都想有你在身边陪着。就要你一个,就陪我一个。你愿不愿意吧。”

“我愿意。”

“成了。”四娘把白枫头上的红盖头一掀,揽着白枫的脖子就去亲嘴:“小美人让我亲一口~唔,真甜~”

仲明和梅梅面面相觑。

啊这……从没见过女人娶男人啊?这河里吗?

“叭!”四娘一声响指唤醒发愣的小两口:“夫妻本来都是人,谁娶谁不一样?别傻看着了,开饭!”

这一夜,四娘胃口甚好,把白枫榨了足足四遍,一滴都没剩下。

吞下最后一小口黏糊糊的精液,四娘满意地躺在了白枫身边。精液的味道其实并不怎么样,四娘嘴里还有点腥腥的味道,白枫嘴里也没少了四娘小穴里淫水的咸腥味儿,但是这股味道加点儿爱意,到心里的时候就变成了甜丝丝的了。

四娘摸着自己肚子上的肉肉:“咱们的伤已经养好了,我想……”

“那我们明天走。”白枫摸了摸四娘的头发,在她额前亲了一口。

四娘忽然抬手,摘下了白枫的眼罩,十分认真地看着那双灰白色的眼睛。

微微的烛光下,白枫的眼中似乎有一些若隐若现的眼神光,但更多的,还是那种灰白色的了无生气……

看着看着,四娘鼻子抽了抽:“我好像记不清,你眼瞳的颜色了……”

白枫把四娘紧紧搂在怀里,轻轻摸着她的背:“我记得你的,可好看了。”

天宝十五年正月初八,四娘和白枫辞别老李一家,踏回了那片阔别的江湖。

这世道钱不是万能的,但是没钱是万万不能的。四娘和白枫除了身上的兵甲那简直是身无长物,所以回到江湖第一件事就是搞点小钱花。此时洛阳已经陷入安禄山手中,街头卖艺是不可能卖艺的,艺还没卖出去估计就被燕军给抓走了。于是,四娘打算带白枫去天策府库房里看看,万一燕军没把所有的东西都搬走,俩人兴许还能偷点儿回来。

四娘和白枫仔仔细细地打听又勘察过之后,得知四娘的师父苏卓琳那日战死在乱军之中,以身殉国,尸身和其他军士都堆在一起烧了个干净;四娘的母亲云珠这些年已经不再做营妓,转而做了仆妇,做些洒扫洗浣的杂务,营破之后本来是被抓起来了,但是听闻要去伺候燕军士兵,竟一头撞死了在了案几上……

如今的天策府上上下下还活着的,除了一些在外通勤的军士没有战死在破城之日,就没剩下多少活口。而仅剩的那些活口,基本上都是被活捉的女兵和营妓,被囚禁在后营里,当了燕军的泄欲工具。

天策府大营的把守虽然不至于极其松垮,但跟严密是一点都不沾边,毕竟也没什么人会来这里找不开心。这对白枫来说算是个好消息,毕竟能偷偷摸进去总比从正门一路杀进去要安全些。

天知道白枫是怎么溜进去又溜出来的,在大营外等白枫的四娘只看见白枫从栅栏缝里爬出来,身后还带了几个衣不蔽体的女人。

那几个女人都认得瞎猫儿白枫,便是不认得也听说过那枚猫猫眼罩,本来还在小黑屋里等死,一转眼便看见了白枫。听白枫说来救她们出去,一个个很是听话地跟着白枫溜了出来。

等跟着四娘和白枫走得离大营远远的了,这几个女人才敢哭出声来,四娘又少不得安慰一通,又转身问白枫:“话说你偷了多少钱出来,没钱可没法给她们置办衣食。”

白枫往怀里掏了掏,抓出一大叠银票,甚至还有两份飞钱:“看大营的燕军头子是个老贪了,我进他房间去的时候他正醉得好似一头死猪,我就顺手给他来了一刀,然后搜出钥匙开了他床底下的箱子,乖乖,他一个人存下来的银子就抵你们李局三百二十四年零八个月的俸禄。不过嘛,出来混,欠下的债总是要还的。”

四娘从随身行囊里捡出几套干净衣物给她们穿好,又把银票分了些给她们,让她们各自求命去。虽然少得可怜的衣服在这大冷天里略显单薄,好在这几个女兵身子骨都算结实,倒不怎么怕冷。

看着那几个女人四散离开,四娘叹了口气,她心里知道,天策府,连带着它所守的那一缕大唐魂,是真的没了。哪怕再有人跳出来,打着天策府的旗号强行续命,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因为那个天宝盛世,已经在这场战祸里死得不能再死。

安史之乱一乱就是八年。

燕政权这边先是安禄山在洛阳称了帝,之后过了几年他儿子安庆绪杀了自个儿亲爹当了皇帝,再之后史思明杀了安庆绪当了皇帝,又之后史思明的儿子史朝义也杀了自个儿亲爹当了皇帝。安禄山看了直说好,安庆绪听了直呼内行。最后史朝义兵败自杀,这段乱世才终告落幕。

宝应二年春,三月初四,长安郊外。

“刚见你那会儿,我还是个十七岁的小姑娘,你也还是个刚长胡子没两年的小伙子,”四娘坐在茶摊里,捧着热乎乎的茶盏抿了一口茶,“如今一晃眼十三年过去,我都是三十岁的老女人了,而路边的小孩子一个个都管你叫大爷了。”

白枫就着茶水嚼着锅饼:“才三十岁,哪儿老了?你眼角都还没开始长皱纹呢。”

“长没长皱纹你都得一心一意喜欢我。”四娘戳了戳白枫的胸口,“可不许被哪个小姑娘迷走了心。”

“你也不许看着别家俊后生就流口水。”白枫抓住四娘的手,在她脸上亲了一口,“西域可是有好多我这样的美人儿呢。”

“没个正经。”四娘白了他一眼,笑骂道,“老夫老妻了也不能光天化日之下就亲啊。”

白枫憨憨一笑:“我老婆那么好看,我忍不住啊~”

“啐,谁是你老婆,我是你老公!”

“你是我什么?”

“老公!”

“哎~”

“好哇,狗男人又占我便宜?”四娘轻轻一笑,伸手摸上了白枫的大腿,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白枫,一字一顿地说道:“今晚征粮。”

“老公!”白枫改口改得比喝水还快,“轻徭薄赋,轻徭薄赋!”

“晚了。”四娘捏了捏白枫腿上的肉,“挺结实嘛,晚上看看能不能征到你腿软~”

放完狠话,四娘嚼了几粒茶点,望向远处的长安城:“这世上哪有不败的花,遭了八年的灾殃,什么花也都废了。”

“花开终有凋零时,那个盛唐也一样。”白枫拍拍四娘的肩膀,随着她一起望向长安城,“即便她已经由盛转衰迈向死亡,人们,以及人们的后世,永远都会记得,曾有一段盛世名叫大唐。只要还有人记得她,她就是那一朵常开不败的花。”

“你这嘴倒是能说,不去卖杂货可惜了。不过话说回来,你的嘴挺好用的,光用来卖杂货的话是挺浪费的。”四娘眉眼舒展开来,眉梢的那一抹红便更美了些。“走了,进城买包子吃去,路上我就听说周记包子铺出新品了,怪馋的,临走了一定得尝尝鲜!”

白枫捏起茶碗一口气喝完剩下的茶,抓过随身的包裹站起身来,伸手把四娘也拉起来:“得嘞,走着~”

是的,四娘要走了。安史之乱落幕了,四娘小本本上的最后一个名字也终于被她用朱笔划了去,兄弟姐妹师父娘亲的仇也就算是报得差不多了,而四娘也终于从报仇的枷锁中解脱出来,要为自己做点什么了。

“我想骑上最快的那匹马,去远处我看不见的地方走走看看玩玩。”

思来想去四娘决定去西边看看,看看白枫的故乡,看看那里的草原、沙漠、会打着手鼓在篝火旁跳舞的美人儿,听听清澈的驼铃、怒啸的狂风、浑厚悠扬的都塔……当然还要猛吃撒着孜然的大块羊肉……

尝过了周记包子铺的新品“胡椒牛肉包”“孜然羊肉包”之后,四娘舔了舔嘴:“中原人终究还是中原人,做不出你做的那股子味道来。原本很有特色的鸡蛋三鲜包也小了一小圈……对中原仅剩的念想,也就那么回事了吧。”

日当正午,四娘骑着马带着白枫出了城,一路溜达着往西行去。

白枫抱住四娘的腰,贴到了她背上:“就这么走了,不回头看看?”

四娘攥紧了马缰,抬头往前看去,手中鞭子一甩:“生活在前边,你在身边,后边有什么好回头看的?驾——”

明媚的春日下,骏马踏着冒出些许新草的官道,顺着暖意融融的东风飞驰而去。

数月后,圣墓山。

遥远绿洲附近新盖了一座葡萄园,种了许多葡萄树在里面,据说这葡萄园的女主人是从中原来的,而她的丈夫则是个明教弟子。

夜晚的葡萄园在月光下静静地睡着,只有偶尔拂过的微风吹起一小片沙沙声。园子中间的空地上,两个人影借着月光坐在锦榻上乘凉。

“我之前都不知道这葡萄树光长身体就得两三年。”四娘从旁边的矮桌上拈起一粒葡萄放进嘴里,略嚼了嚼,吐出几粒籽放在桌上的小盘里,“一开始我还想着今年就能喝上自家酿的葡萄酒呢,结果吃葡萄都还得从别家买。”

白枫躺在锦榻旁边的长椅上望着月亮:“我倒是没想到你会有心思种葡萄。”

“我当然没心思种葡萄。”四娘笑了,“但是走了这么远怪累的,总得做点事赚点小钱花。再者,乖乖,你们明教的女孩子穿得这么诱人,我走不动了,我要喵姐亲亲抱抱贴贴才能好。”

“女装男喵姐行不行?”

“算了算了,大可不必,我可不想亲天天刮胡子的喵姐。”四娘摆摆手,“你还是正常点比较合我胃口,我家的男人就该有男人的样子,不要想什么女装。”

白枫答应了一声,摸了摸自己的脸,又摸了摸自己的眼罩:“你当年抓我去武侯铺的时候,我以为自己要完蛋了。万万没想到十几年后我居然回了圣墓山,甚至还有了老婆。”

“我抓你那天你在想什么?”四娘又捏了一粒葡萄放进嘴里,“我那天可是没干什么好事,你是怎么会对我有心思的?”

白枫搓了搓手:“一开始我满脑子都是包子,毕竟饿的快死了哪管得上别的。被你抓住的时候,啊,我当时就觉得,啊这个姐姐真好看,就是那种,不是最漂亮的那种好看,但是我心里就是觉得看对眼了的那种好看。再之后你给我吃包子的时候,我就觉得你是人间最美的美人,是无尽暗夜中的明月,值得用一生去追随。只是追随当然不够,我想要把月亮抱进怀里悄悄偷走,嗯,目前来看我是成功了的。”

四娘又把一颗葡萄塞进嘴里:“那你现在又在想什么?”

“现在嘛,我觉得我得去厨房看看炖的肉怎么样了。”白枫猛吸了一口空气,“我闻到香味儿了,得去翻一下,不然怕糊锅。”

“去去去,带点儿奶片儿和肉肉回来。”四娘胳膊撑着桌儿,探着身子亲了白枫一口,然后坐回去摸了摸肚子,“孩子饿饿,饭饭,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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