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上班的日子

「嗯~~嗚……呼、啊~~」

還只是清晨，除夜行性以外的多數人仍熟睡時。

冰涼的空氣扎著肌膚，她一邊發出呻吟，一邊在毯子裡蠕動。

換作平常，已經差不多是時候，今天卻始終沒有腳步接近的聲息。

露從略高於地板的草蓆上滾落，貼地磨蹭柔軟的肚皮。

她一陣抖動，一如往常地拖動著健康豐腴的軀幹，倚著矮床邊扒，使沒有四肢與骨盆的自身直立起來。

「嗯、嗯嗯……？」

經手術修補、由人造筋膜護住內臟，但無骨盆而成半球型的「肚球」支撐著女子沒有四肢、肩胛、頭頸的粗壯軀幹。順著大呵欠，露伸起懶腰，雙峰隨著肋骨降下，停止施力後仍依著餘力晃動。

她一邊思索些有的沒的一邊朝窗邊移動，早晨清爽的風從屋外吹進來，沿著走廊輕輕來到宿舍裡。

舒暢的感覺讓她無形的笑逐顏開，同時將豐滿的胸部放到窗框上，探出沒有頭與手而成半球狀的上半身。

一片她熟悉而親近的風景。

遼闊的牧草地。遠處傳來的牛叫聲。雞鳴聲。遠方鎮上升起的煙。世界。

這些情報，透過觸覺與振動，藉著肌膚傳達給她。

(……啊，對喔。)

她讓肌膚暴露在金色的朝陽下，傻氣地用呼吸孔喃喃道：

『……輪到我們休息了，啊。』

***

(？)

露套好能裹住胸脯的上衣、從飲水器吸食完早餐的麥片粥，感覺到活字點字板發出有訊息的通知¯¯有訊息來時，配備的小軟槌會自動敲地板¯¯而轉過身。

『大姊，妳不去街上逛逛嗎？』

她走上前，用肚球下端的前部靠上點字板「讀」內容。這是同僚後輩安打來的，字裡行間透著一本正經。

露晃著上半身「嗯…」了一半晌，呆呆地杵著。

『不用吧。去街上也沒什麼事做。』

『不會沒事做吧？』安的留言感覺她有些疑惑，『妳在街上不是有朋友嗎？』

『朋友啊？』

露含糊地笑了笑，當然沒有臉的她是笑在心中。

——要說朋友……也的確算朋友吧。

『難得放假，出去玩嘛。我還得值班耶。」

(嗯……)

露發出了令人分不出是贊成還是拒絕的聲音。

『可是還得準備報告、應付上司盤查，也要檢查防衛圈的狀況，還有之前流賊可能潛伏的……』

晃奶一數，工作果然很多。有一大堆事情都非做不可。

今天非做不可的事。最好能在今天之內做完的事。

許多作業都該避免拖延，早日完成最好。

露「嗯」的一聲，胸部大幅晃動。

『這樣可沒時間玩耍了。有工作是好事嘛！』

『敗給妳耶，我就是在叫妳去玩啦。就說今天是我在值班。』

她的措詞似乎不容分說。

安斬釘截鐵的用字，讓她滿心納悶。這個後輩小妹平常總是在打混，但脾氣一來就毫不動搖。一旦變成這樣，她就會頑固得像玄鐵一樣。

她還來不及打字回應，安又朝她發文：

『妳何必從早到晚只埋頭工作？』

露拚命動腦，試圖抗辯。

……咦？我為什麼會排斥放空呢？

這樣的念頭忽然從腦海中閃過。

『這——是沒錯啦……』

『對吧。從早到晚都窩在辦公室裡打報告，妳總有一兩件別的興趣吧？』

——別的興趣？會是什麼呢？

打扮漂亮？自己不需要也不能打扮。

吃點心？自己又嚐不到味道。

腦子裡浮現的念頭，朦朧的甚至會讓她覺得明天的天氣還比較清楚明白……

不過，露有被安打動。

難得沒有工作要做……過了一會兒，露也打好念頭，簡短地回答。

『那麼，我就上街逛逛。下線囉。』

『掰掰。』

露滾動軀體，然後大大鼓起肚球將自己彈起，一蹦一跳的彈出宿舍。

***

雖說只是經過熟悉的道路前往街上，但步伐就是有些不踏實。

所謂街上，不是指一般遊客與居民走的街道。

要說是「裡側」也不大準，最精確的說法「另一區塊」看上去還是很籠統，

換用民間說法的「神隱」就比較好懂了。

入口在辦公室後巷的某個拐彎中，在巷子特定路段轉幾個圈後繞進旁邊的小弄中，就能進入那個空間。

這搞得她滿心疑問，心想以前自己到底是用什麼樣的步調在走這條街的。

她稍微避開路上往來的路人與商人之間，輕貼著房屋牆壁慢慢移動。

露一路筆直走向這條神隱街道的中心處，那兒有個廣場。

熙熙攘攘，商人叫賣聲、孩童嬉戲聲、母親呼喚聲、冒險者的閑聊。

露雖聽不見這些聲音，仍能感覺到空氣中的各種振動。委身於這喧囂之中，她找到了廣場邊的板凳，坐下吹著微風發呆。

男孩與女孩從她眼前跑過，腳步遵循督普勒效應越來越微弱，她的知覺追向他們腳步跑過的方向，歎了口氣。

——到底要作些什麼好。

她茫然感受著廣場上來來往往的人們。

眾人腳步透漏的心情五花八門，有人開心，有人悲傷，有人寂寞，也有人高興。

『——妳 好 疑問』

從左側腹傳來一陣熟悉的觸感。

將注意力轉過去，一個軀幹女子正以極近距離坐在她旁邊，胸口朝著自己。

和骨架偏大的露相比，這個女子體格比她瘦一些。

露藉著肌膚觸感，想起了這塊軀幹是誰。

『妳 街 自己 學校 彌子¯¯』

『是 露 警察 疑問 裸體 訝異』

說實在，沒有五官和四肢，只靠觸碰節奏來表達特定暗號傳達自己想傳達的全部意思挺花時間，不過這個狀態久了，她們也能從「隻言片語」大致理解對方大致上的全意。

她們的暗號翻譯過來，大致如下：

『¯¯妳還好嗎？』

『妳是，街上私塾的彌子——……』

『是我啊，露。妳不是巡邏單位的嗎？今天沒排班嗎…』

她們用側腹輕拍彼此表達意思。露沒有骨盆(亦即屁股)，身上除黑色抹胸以外別無他物，全是粉嫩而柔韌的肌膚，大方展現肚子與無頭的軀幹頂端。

『嘿嘿，是沒錯。』

露有點不好意思地從呼吸孔吐出細細笑意，扭扭肚球下緣將灰塵撥開。

『我今天放假才會來。妳也是？」

這條神隱路段充斥著各種非人類及異域來客，似乎是習慣了無頭軀幹的存在。

『放假 逛 打發 (轉折)不知道(我們私塾也在放假，所以想說來逛街打發時間，可是……根本不知該做些什麼才好。)』

『只 椅子 報告(畢竟平常只要在辦公室裡打報告就好了。)』

(搞什麼，原來和我一樣嘛。)

遇上有相同狀況的傢伙，總是會心情好一些…不是幸災樂禍就是了。

『下班 之後 疑問(妳平常下班後，都在做些什麼？)』

『唱 片(聽唱片。)』彌子的回答果斷的像飛鏢。

一個沒有耳朵的女孩聽唱片，乍看很離譜，不過露知道彌子說的是那種用聽筒直接貼在身上的款式，所以沒有訝異。

『疑問(妳呢？)』彌子反問她，露想了一下子後才有些身子發燙的回答：

『讀 書 酒 睡覺(用活字點字板翻書，不然就是喝酒跟睡覺……)』

『混(妳好頹廢喔。)』

『同事 形容 魚 乾(嘿嘿，我同事都形容我像魚乾。)』

露有些尷尬地輕笑，腹肉隨之可愛的微微晃動。

『唉，』她吐出歡快的吐息，『一起 晃(我們就去溜達溜達吧。)』露笑著輕戳彌子。『難得有空嘛。』

『……肯定(說得也是。)』

兩塊肉樁滑下長椅，露用「肚球」底部的肌肉波浪狀、小幅度地朝想去的方向滑行、彌子扭腰擺動臀部慢慢跟著她前進。

***

『提到休閒活動什麼的，下周有一場與祭典合辦的舞會耶。』

露記得那個祭典原意是歡迎夏至到來的日子，乃大和進駐飛驒前當地會辦的祭典之一。

『喔，對啊。最近有參加的人都在練舞準備了。」

『這次的舞者…妳有要去嗎？』

露主動詢問彌子，她記得彌子喜歡跳街舞。

『會啊！如果妳當時有空，也來跳幾下如何？』

『當然好囉。』

兩塊軀幹若即若離的貼著彼此移動，同時用自身的肉體互相輕碰傳遞訊息。

「雖然天氣不知不覺變得很炎熱，不過轉眼間就到秋天了呢。」

兩人一起漫無目的地閒晃，一邊聊些沒什麼意義的話題，聊得十分開心。

邊境之鎮是拓荒的最前線之一，來訪的人當然多，路過的人也多。

只是說到底，終究比不上水之都與王都，往來行人當中不時會看見一些熟悉的面孔。

『啊，妳好。』

『午安。』

露和認識的街道住人擦身而過，簡單朝腳步來的方向彎腰行了個禮，彌子也是彎腰一個個鞠躬。

『招呼 空檔 疑問(早，放假嗎？)』

一個比她們更高大的女子，用腹肉輕敲露與彌子詢問。

『同意 疑惑(是啊！妳呢，沒穿？)』

露直截了當的回答，並且反問對方¯¯對方同為無頭軀幹，但平時會穿運動內衣或是比基尼鎧甲，在公園跳來跳去。

『工作 購物 否定(要做的工作和想買的東西都沒有嘛。)』

那個職業為就職所訓練員的軀幹女˙塔蘭簡短回應。露懂她的意思了，若是要在身上掛個背包或腰包啥的裝備，那還是披件衣服比較好：這樣背帶比較不會摩擦到肌膚，尤其對觸覺敏銳的她們而言難受。

反過來說就是，沒那些需求就甚麼都不必穿了。

『衣服 一起 摸(正好說到衣服的事，一起去逛逛服飾店？)』

軀幹女戰士原本和彌子、露一樣都是閒閒沒事，正好被露提起衣服的事，便心血來潮邀請她們來逛。

『鎧甲 店…肯定(逛防具店是嘛？唔，好啊。) 』

『我們就只看不買地去逛一下吧。』

露接受了塔蘭的邀請。

***

『嗚、哇……』

露身前擺著一套內衣褲…一套有如內衣褲般的鎧甲。

整套只包含胸甲、以及護脛的鎧甲。以分類來說屬於輕裝。

就活動性而言是很方便，裝甲本身也很有造型美，問題本裝甲所遮蔽的部位少之又少。

只有胸部以及下腹部獲得遮蔽。

『下面 穿 疑問(這個底下要穿什麼嗎？)』

彌子摸過了這款鎧甲後納悶地大聲呼氣，希望在場有人能聽懂她的意思。

似乎有誰走上來，同時在彌子與露身上寫字回應：

『不，這套鎧甲本身就是完整的。』

彌子認得這個腳步，是鐵匠舖的少年學徒。

『這個 買 疑問(這個……有人買嗎？)』

露納悶的問道，少年學徒暗暗慶幸對方瞧不見自己的泛紅面頰，強作客套的伸手在她們頂蓋上寫字：

『畢竟身體很好活動，而且最低限度的保護是有的……說是這麼說，其實會來買的都是，想對男性、展現自己魅力的人吧。』

『吸引 疑問 想 穿 嚇…(魅力？我總覺得穿了反而會把男性嚇跑耶……)』

露十分懷疑的紅起軀體，靠上去用肉體自己撫摸那套內衣鎧甲(Bikini Armor)，『露出 疑問(這個，不會露出來嗎？)』

『……就是有一定的需求，才會擺在店裏喔。』

少年學徒寫字時，若無其事地撇開了目光。露唔唔作聲地沈吟起來。

『穿 這個 勇猛 肯定(光是敢穿這麼危險、像泳裝一樣的鎧甲，就已經是勇者了吧。)』

『就是啊……』

彌子以含糊的心情，輕輕在露身上表達同意。

『欸。』

『什麼事呢？』

『機會難得。』

彌子感覺到露瀰漫出像是孩童想到要怎麼惡作劇時的氣息。

『就來穿穿看吧？那件。』

彌子渾身通紅地縮起來。

雖然內襯的觸感還不錯……

小说相关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