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的确有了倾心之人。

开始期待新的歌曲，期待新的舞台，期待在舞台上向下展望时，恰好能撞上挚友欢呼的瞬间。

无数个日夜，无数次相遇，一层层叠放出的，大抵不会是什么能轻易告别的旅鸟，更不允许雪菜能在挥手后继续站在窗边欣赏夕阳景象。

当雪菜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

当雪菜意识到自己的心意的时候。

回应她的，是在舞台上尽力展现闪耀的花束。

与不愿意从舞台上撇开一眼的挚友。

哪怕只与挚友一步之遥，却不被允许占据视线边的一点光芒。

那副悸动，没有一分是属于自己的。

当然，也有只属于自己的事物。

比如已经逐渐熟悉的冰冷指尖，比如一笑便会牵扯全身酸痛的神经。

比如大部分人没见过的四时夜景，比如只要想到同好会就会紧缩的胸口。

“辛苦了。”

伏在彼方的膝枕上，雪菜才获得了一丝安宁。

午时的同好会，比喧闹的训练时来说更宁静，与深夜的寂寥比又更温暖。

尤其是全身心沐浴在秋日阳光与柔软羊绒中，雪菜久违的享受到了安宁。

“雪菜已经很努力了，一直都是领跑在大家前面。”

“大家都很喜欢雪菜，哪怕不用那么努力也会喜欢下去。”

抚摸着有些漏了气的娇小身躯，彼方缓缓说道。

“雪菜就是太为大家着想了，才会让自己这么难受吧。”

“我还做的不够多……”

如果自己能再多做一些，当初的大家也不会分离了。

相比之下，至少现在还能与同好会的大家待在一起的时间，已经很幸福了

感受到逃避着光线缩紧的少女，彼方心中却暗下了打算。

同好会虽然重组，但雪菜的心结已经勒地太深，不出手制止的话，柔弱的真心可经不起这样的磨损。

倘若这次可以解开，雪菜也能完成最后的蜕变吧。

不能再一味软弱了，彼方。

“如果知道雪菜的温柔会伤害到自己，小侑一定也不会开心吧。”

“诶？！”

几乎是从膝上弹起，雪菜下意识双手抱在胸前，来不及掩饰脸颊的红晕。

“为什么突然提到侑同学……”

“嘛……”

始终追不上那双不断躲避的眼眸，彼方轻笑道。

“因为小侑一直都注视着每个人啊。”

“雪菜的心意，她其实也一定发现了吧。”

“侑……”

迷茫中夹杂着期许，兴奋裹挟着疑惑，彼方实在难以阐明，雪菜怀抱着什么样的情绪凝视着自己。

“只是，彼方我作为前辈，雪菜更愿意说出来而已。”

“如果能坦诚地向侑同学证明心意，她也会愿意接纳的。”

“如果普通的方式做不到的话，用“过分一点”的方式，也没有关系。”

——彼方姐的话语，回响在雪菜耳畔。

松开的拳头再次攥紧，刚刚攥住的心意却又被缓缓松开，挥发在空气中。

从欢闹的气氛中抽身，雪菜才有精力接纳夜幕降下的现实。

环顾四周，夜晚的学院又呈出截然不同的景色。

记忆中的，无论是什么时候看到都会给予人热情与热爱的忙碌部室，此刻正悄悄沉睡着，慵懒地倚靠在墙边，一副疲倦的模样。

但一旦再次登场在阳光下，又会远远地向其他成员挥着手，允诺她们继续保持着热情去努力。

实在是不可思议的才能。

只是用话语就能赋予他人勇气，仅仅凭笑容就能领导大家前进，这样的才能，雪菜至今都无法理解。

随手播撒出的光辉都能有如此功效，那么，完全属于自己的宝物，又会是多么令人震撼呢。

“——我已经忍受不住了。”

雪菜松开手，任由面前喘息着的侑倚靠着墙壁倒在地面上。

头一次，侑感受到了空气的甘甜。

侑努力抬起头去，背着落地窗照射过来的光芒，映入眼帘的，却并不是想象中通红的脸颊。

面前的雪菜，眼中流淌着纯粹的月光。

“哈……哈……雪菜唔！”

嘴唇再次被堵上，雪菜俯下身子，蛮横地将侑撞击在窗上，瞬间的疼痛与晕厥让侑叫出了声。

而野兽般的少女，并没有丝毫停止的迹象。

逐渐蔓延的冰冷触感将侑带回了现实，温暖的身躯却不会扰乱月下变得银白的清澈眼眸。

【“我……可以吗？”

“怎么突然说这个……”

“可以吗？”

没有得到许可的音乐室，不总是沉默的。

但倘若允许侑做选择的话，至少现在，还是沉默的音乐室更好。

戳破面前娇小少女的期颐，等待着对方用眼泪打湿衣襟，侑当然是难以做到的。

但践踏雪菜的爱慕心，背叛步梦的信任，侑是万万做不到的。

而这副脆弱的期颐，容不下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我就……不可以吗……”

“……”

并不平静的沉默，蔓延在只属于两人的音乐室中。

抚摸着少女有些战栗的身体，侑深深叹了口气。

随即，她也感受到了对方渐强的颤抖。

“……我并不是，不喜欢雪菜。”

“……对不起”

立刻就要转身逃走的少女，手臂却被后方的力量牢牢扣住。

还未来得及被雨帘遮蔽，雪菜所看到的景色，是侑标志性的无奈笑容。

“我现在还不能回答这个问题。”

“我喜欢雪菜，喜欢雪菜的歌，喜欢雪菜的闪耀，当然，我喜欢的是作为偶像雪菜。”

“我也很喜欢菜菜，喜欢菜菜的热爱，喜欢菜菜的热情，不过，我喜欢的只是作为朋友的菜菜。”

“但是我非常清楚一件事。”

侑托起雪菜逐渐下沉的头，直视着雪菜迷茫与错愣笼罩中自己的倒影。

“我非常，非常，非常，喜欢雪菜。”

“这一点，是我现在就可以回答的。”

月光映射在雪菜的眸中，反射出纯净的银白。

雪菜的眸中只映出了侑的身影，除此以外，只剩下纯净的银白。】

“其实，我很羡慕步梦同学。”

紧贴着侑止不住颤抖的耳廓，雪菜缓缓说道。

其实，我特别羡慕步梦同学。

步梦同学喜欢粉色，就可以获得父母同意将房间完全涂成粉色。

步梦同学喜欢可爱的东西，就可以从身旁的朋友处获得源源不断的可爱事物。

步梦同学喜欢侑，就可以和侑定下永远在身边的约定。

我是比步梦同学缺了什么？

因为我不喜欢粉色？

因为我不喜欢可爱的东西？

我并不会将这份不甘发泄到步梦同学身上。

步梦同学的温柔，步梦同学的坚韧，我目睹了，经历了，参与了，与她一同击掌了。

步梦同学理应获得这些美好的事物。

我对这点没有丝毫怨言。

而我是卑劣的，贪婪的，试图窃取这份奖励的反派，是应该被英雄夺去腰带再哭着道歉的反派。

明明一直想成为英雄，最后却成为了反派。

很可笑吧，侑同学。

被反派击溃的感觉，很难受吧。

我就是不如步梦同学，对吧。

所以你选择了步梦，不愿意给我机会，哪怕一次。

一次都不愿意给我机会。

为什么？

为什么要沉默？为什么连搭理我都不去做？

等到天亮了，我们就再也没有机会独处了。

未来也好，梦想也好，请原谅我，我将你们与魔鬼交易了这一夜的欢愉。

滴在脸上的泪滴，不比冬日早晨降下的露珠温暖。

重新恢复直觉的侑，看到的只是一位努力扼制着哭声的少女。

“唔，唔唔。”

“……诶？”

雪菜缓缓睁开双眼，迎接她的，是侑流水般柔软的眼神。

颤抖着手取下毛巾，聆听着侑的喘息，雪菜紧闭着双眼，低下头颅，准备接受最严厉的批评。

而她得到的，是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

“……抱歉。”

“诶？！”

“我好像并没有手能安抚雪菜了。”

抬了抬被束缚的双手，侑无奈地笑道。

“我这就……”

这样说着，雪菜将侑的上半身扶起来，小心地尝试剪断自己系上的绳结。

因为从一开始就没想过会解开，自暴自弃的系法，又成为了摆在眼前的一个新问题。

“好紧……”

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对上侑无奈的眼神，雪菜原本泛白的脸色红润了不少。

一时间，房间里又沉默下来。

“……下不为例了。”

“嗯……嗯？！”

埋头与线抗争着的雪菜随口应付，直到三秒后，带着难以置信的神情猛地抬起头。

侑耸了耸肩，皱起的眉心与嘴角的弧度怀抱着不同的情感。

“今天发生这些是我的错，与雪菜无关。”

“为什么要原谅我。”

不带情感颜色的话语，雪菜的额头抵住了侑的后背，喃喃自语着。

“做出这样的事的我，哪里有资格逃避惩罚呢。”

“大概明天，就会成为这个同好会的耻辱了吧。”

“学校会开除我，母亲会指责我，大家会厌恶我……”

“不会的。”

侑的声音，直立在雪菜的眼中。

哪怕没有真正看到侑的面容，雪菜也已经看到了侑的笑容。

“雪菜做的这些，都是我的一己私欲所造成的。”

“如果有一个人要承担这份责任，那只能是我。”

“雪菜没有做错任何事，没有人会指责雪菜做错了任何事。”

“为什么……”

“因为我最喜欢雪菜了。”

因为喜欢雪菜，所以有责任包容这份任性。

因为喜欢雪菜，所以绝不会想要看到分离。

驱使着侑这样说的，只是如此简单的愿望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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