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冬天的早晨並不總是明亮，但相比夜晚依然有著天壤之別。

魏無羨緩緩睜開雙眼，像是對於包裹自己的體溫有著滿滿留戀似的捨不得起身，他摸了摸人馬的肚皮又輕輕的拍了幾下，說：「早安、藍湛」

藍忘機也不覺得被冒犯，他小心翼翼的起身不讓剛甦醒的人類少年不適，然後向人類少年伸出雙手、後者也習以為常的毫無猶豫、將自己的十指纏繞上對方，再順著對方的施力站起。

一氣呵成。

早晨來臨，到了他得回雲夢的時候了。

「魏嬰，我送你去邊界」

「好」

藍忘機單手抓過魏無羨的左手臂將他拉向自己的背上，魏無羨一個伸腿，人便輕易的坐在人馬背上了，彷彿這個動作做了千百次一般自然。

其實最近野宿的早晨都有些令人難以啟齒時事情發生，這是魏無羨意識到到事情。

藍忘機因體型優勢，不是讓他騎著、就是包圍著他取暖，尤其天氣如此寒冷，能有個大暖爐魏無羨自然是不客氣直接享用的。

但是藍忘機的下半身卻……

非禮勿視啊非禮勿視。

「藍湛啊藍湛，你們人馬下半身不著衣物嗎？不會冷嗎、」魏無羨伸手接過藍忘機遞來的圍巾，將他繞在自己與對方脖子上，試圖想為兩人保暖。

「無需」藍忘機說。

「為什麼？」魏無羨又不死心的追問。

藍忘機將纏繞在自己身上的圍巾取下，然後轉過身好生包裹在人類少年身上、順勢將一些被繞住的髮絲抽出來，看著人類少年沒有絨毛的耳朵因為寒冷的天氣泛著通紅、又將自己的外掛取下，蓋住了魏無羨整顆頭，只留下一雙眼睛還能對視彼此。

被藍忘機綁成了一顆布球的魏無羨盯著藍忘機不解，眼神中都是對他們種族的好奇，那炙熱的眼神這才使得後者才解釋道：「會不方便行事」

魏無羨雖害怕犬類，但是大部分的哺乳動物他也都隨意的放養過幾隻，其中雄性動物的下半身偶爾會伸出粉嫩顏色不一的生殖器官，這些動物畢竟非人、沒有七情六慾，不會控制自己的情慾波動，魏無羨自然也不覺得有什麼。

（但是、但是藍湛…….）

說起來，魏無羨並不會特別去窺視別人的下半身，只是不知何時開始，他在睡夢中總能感受到臀上、或是大腿還是腰部，有個突起物貼著自己的身體。

好奇心會害死貓，而魏無羨當了那隻貓。

那深紫褐色的黑長直簡直讓人無法轉移視線，並非沒有看過馬的生殖器官，而是那來自於他的朋友、且尺寸跟人類比起來是這麼的驚人……。

但那不方便行事是指什麼？如果是小便的話那確實不怎麼方便啊，光想像藍忘機試圖脫下褲子想要解放的畫面就讓人會心一笑。

想到這裡，魏無羨拍了拍藍忘機屁股，裝腔作勢的說：「藍湛，你以後的老婆一定會很幸福的！」

藍忘機聽的不明所以。

一人一馬就這樣翻山越嶺、跨過結冰的河水、撫過熟悉的枯枝落葉，魏無羨盯著這片大概幾百年再沒有人類踏過的土地，心裡竟有一絲不捨。

明明想來時直接御劍飛來即可，但分離時還是讓魏無羨有些難受。

「魏嬰，結界到了」藍忘機熟悉的解除設下機關、那放置在結界處的隨便劍藏身之處，遞給背上的少年。

魏無羨有些失望的接過隨便劍，輕聲嘆道：「藍湛」

「何事」藍忘機應。

「你說咱們玩在一起這麼久了、姑蘇也都去遍了，你什麼時候帶我認識你其他人馬朋友呀？」

與藍忘機來往了這些日子、季節，人馬少年用他寬闊的背部載著人類少年看遍了山川壯麗、川流不息的雲霧毫不保留的在整個姑蘇散開、順著悠揚的琴聲敲敲刻印在了兩個人的回憶裡，是他贈與魏無羨的瑰禮、是他不曾也不願遺忘的時光。

但是，藍忘機卻從未帶他見到任何他以外的人馬，姑蘇一身潔白的人馬好似世上的孤品一般、再沒有第二。

無奈於那百年來人馬遇見闖入仙境必將其誅殺的淺規則，藍忘機不願也不想冒險，尤其清河聶氏更是無情斬殺許多人類，他怎能讓這樣一個笑的好看、對他的世界全然不知的人類喪命於此。

（但或許，兄長會願意…..）

「下次，必定帶你見」見藍忘機信誓旦旦的說，魏無羨大大的勾起了嘴角，睫毛上的粉雪也因為那熱情而融化。

「說好了！藍湛，你要是騙我我下次就不來啦」

「好」

藍忘機應聲，又把魏無羨鼻尖上的粉雪給抹掉，惹得後者一陣一陣笑的。

（藍湛一向不食言，但是…）

魏無羨靈機一動，一個拉扯就給藍忘機繫在頭上的抹額給扯下，藍忘機剎那間睜大了雙眼，驚恐的道「魏嬰…！」

「藍湛，你要是騙我、這抹額我就不還你啦！看你天天帶在身上的」

他把玩著手上抹額，又是拉扯又是綁了個麻花辮、嘖嘖稱奇的稱讚其材質、卻沒有注意到那抹額主任已然開始慌張的臉。

藍忘機一個將魏無羨從自己身上抖下來、做過上百次相同動作的人類少年也是熟能生巧、安然雙腳落地，那馬背的主人先是替他綁緊了圍在頭上的保暖衣物、又將身上的積雪打理了下，然後抓著他的肩膀說。

「魏嬰，現在回去」

彼時遠處的天空突然有群鳥從一處飛來。

「二哥哥，這是怎麼啦？」魏無羨不解道。

「回去，別再來了」藍忘機眉間緊皺、看不出來是怒氣還是難過的說。

全然不知道發生何事的人類少年一臉疑惑又無辜的看著藍忘機，希望對方但且可以不要如此態度。

「藍湛…..？」魏無羨有些受傷的說。

而藍忘機始終只是不斷重複對他說。

「走」

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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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深不知處）

藍曦臣望著案上一卷又一卷的文錄，一時之間敬也嘆了口氣。

（自從忘機認識那位人類的魏公子後，雖然忘機變得開心了，但我的工作量也同等增加了..）

想到這，藍曦臣不禁苦笑了下。

大約半年前、藍忘機向族內申請了長期巡邊疆的任務， 原本巡邏並且固保結界是由族內的雄馬們共同承擔並且持續傳承的傳統、耗時且耗力，而藍忘機願意獨自承擔責任，其實也令其餘人私底下連連叫好。

藍忘機突然接下了長期以來大家都想推掉的工作，一開始藍曦臣也是疑惑的。藍忘機不是個會抱怨、更不會表達不滿的人，對於表情變化實在不是太豐富的胞弟，藍曦臣偶爾也必須下點功夫才能讀出那冷冷眼神中的各種信息爆炸。

而結論是：藍忘機，他的胞弟談戀愛了。

而對象還是個人類。

迫於他們人馬大多數人並沒有親眼見到人類過、更不可能有交流過，因此人馬們對於人類的印象僅止於歷史上記載那般「賣友求榮、居心叵測」的頑劣印象，令人惟恐避而三之，這點藍曦臣最初也是一樣的。

那人類能夠輕易的來回穿越他們長期以來努力固守的結界、且時隔兩三日便到姑蘇來找藍忘機遊玩、要是上面長老們乃至於叔父藍啓仁有知，大概會氣到原地吐血倒地身亡。

但同為嫡出的胞弟這下子天天往外跑、內部的文書工作突然就全落在他手裡了。

藍曦臣雖然無奈，卻也欣喜藍忘機心態上變得比以往更加豁然。

「宗主！不好了、不好了！.....藍二公子、結、......」一位藍氏書生突然急急忙忙地趕來藍曦臣處匯報，他一臉驚恐又有些上氣不接下氣，吱吱嗚嗚讓藍曦臣也焦急了起來。

「忘機怎麼了？你慢慢說、別急，把話說好」藍曦臣說。

「結界被解破了，是藍二公子跟....一個人類」

「叔父知道了嗎？」

「藍老先生讓我通知宗主一同前往」

「......我知道了，你們先去，我即刻追上」

看著前來通風報信的書生又急急忙忙跑走，藍曦臣也沒想太多，稍微整頓了一番後便也追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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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紛飛，魏無羨被藍忘機死死攢在身後，像是不願世人見到他的存在似的。

他們面前，集結著幾乎半個藍氏的雄性人馬，將兩人團團包圍。

其中一位身穿跟藍忘機較為接近穿著的年馬人馬，在死死盯著藍忘機一陣子後，發話問道「忘機，你可曾記得家規」。

見藍忘機也不回應，使得被藏在身後的魏無羨也不知如何做出反應。

不久前，就在他剛剛扯下了藍忘機的抹額後，不到幾個片刻、大量身戴抹額的人馬便突然蜂擁而至，使得兩人之間一時反應不過來。

雖然他的確是對藍忘機說希望自己也能認識其他人馬，但氣氛之詭異就算是他平時古靈精怪之人也是能輕易辨識的。

「忘機，破除結界的人，是那位人類嗎？」這時，一位跟藍忘機長的有八九分相似的成年雄性人馬發話。

一身潔白外袍、溫文爾雅，雖然表情比起藍忘機顯得更人性化些，但卻給人了些微距離感。

（長的跟藍湛好像...！）

「藍湛，這是怎麼回事？」魏無羨輕輕的拉扯了藍忘機的衣角，稍微扭動身子慾使緊抓他雙臂的藍忘機可以稍微收點力。

「魏嬰，等等...」

「忘機，把那個人類交出來，他已經知道的太多了，應即刻絞殺」較為年長的人馬如此說著，風輕雲淡的語氣令魏無羨頭皮發麻。

這些人馬，原來是想殺掉他的嗎？

「不」聽聞至此，藍忘機更是死死跩著魏無羨不鬆手，惹的魏無羨吃痛的抽氣，被否定的那位年長人馬搖搖頭，嘆氣說道：「莫知錯仍執迷不悟，你想包庇人類嗎？」

那似乎是藍忘機長輩的年長人馬用責備的眼神看著他，藍忘機即便神情透漏著慌亂，仍毫無讓步的意象，此事涉及人馬族內，魏無羨此刻即使平日再怎麼油嘴滑舌的，也不敢在如此尷尬的場面發言隻字片語。

「叔父且慢，請聽曦臣說幾句話」

「說吧」

「這位人類..魏公子，既能摘下忘機的抹額、又能迫使結界失效，這並不是一般人類能夠做到的，忘機、你以為如何？」

藍曦臣此時以某種暗示的眼神看著藍忘機，後者也即刻心領神會接話。

「叔父，此人類不可輕易處死，魏嬰他..是我的命定之人」

魏無羨依然全然不知發生何事，只見這一來一往的對話引起了其他人馬的一片嘩然、竊竊私語，比起他們剛剛討論如何處死自己，這後面的什麼抹額呀、命定之人的話題更加重要。

「荒謬！區區人類，怎可能是」較為年長的人馬怒道。

「叔父，這麽長久以來一直沒有人類能夠像魏公子一般如此輕易的使我族天天巡防、維護的結界失效，再者抹額都有下過術咒，不是說摘就摘的，曦臣以為、在知道原因前魏公子現階段還不能死」藍曦臣道。

藍忘機表情嚴肅，臉頰邊甚至冒了幾滴冷汗，他迫使希望藍啓仁能夠放下成見，饒過魏無羨一條全然無辜的生命，他合起雙掌，微微曲弓道：「叔父，命定之人此說已近二十年沒出現過一人，還望叔父成全忘機與魏嬰」

而藍啓仁神情冷峻、來回看了幾眼藍曦臣與藍忘機，最後像是什麼東西浪費似的嘆：「如此忘本」又緩慢的走向藍忘機，一路緊盯著那個被他姪子藏在身後的人類。

「人類」藍啓仁邊說著，邊從藍忘機懷裡抓住魏無羨的臂膀，將他從人馬青年的陰影扯向外側，就像是一樣物品被大辣辣的攤在陽光底下，供他們全族目睹這個使藍忘機破戒的人類，而藍忘機即使反射性的做出了伸手抓回的動作，始終卻沒能扣下雙手十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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