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你究竟是怎么看待那家伙的？”

行进的路上，实也突然没头没脑地冒出了这么一句。虽然是随便问问的语气，但却是包括当事人在内大家都想知道的事情。

平时总是十分健谈的历一旦被提到爱抱梦相关就会缄口不言，这回自然也不例外，不敢回应身边人投来的视线，只抿着嘴兀自思索着什么。

见牠没有开口的意思，实也顿时产生了些许挫败感，便换了个问题：“话说回来，你真的能假扮别人吗……？”

“可以啊。”历二话不说立马变幻成了爱抱梦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模样，吓得实也和Cherry差点栽跟头。若是放在以往，牠肯定会趁机对两人的滑稽表现大加嘲笑，可事到如今牠早已经失去了唤醒体内活跃因子的动力，连遮掩意味的一笑而过都做不到。但因为实在太过逼真，以致于就算变回了原貌，历还是不得不承受着两人那包含震惊的目光，终于，牠忍不住又开口说：“事先声明，我不想再假扮谁了，你们可别打什么歪主意！”

闻言，Cherry微微挑眉，状似无意地接过话茬：“听起来，你以前被他利用过？”

“这点我已经深刻体会过了，千真万确。”实也抢先回答，表情和语气无不透露出无奈与不满，然后他转头看向历，继续说道：“具体情况我已经听兰加说了，不过这不代表你就可以一直逃避下去，你心里应该很清楚吧，历？”

“……嗯，”历轻轻点头，因愧疚而紧锁眉头，“对不起，瞒了你这么久……”

“虽说你才是被他伤害最多的那个人，但我直到现在都还不能全心全意信任你，”实也别开视线，压低声音小声嘟囔，“总觉得你还想当他的走狗……”

历没再吱声，只是苦笑。

如果真是那样就好了……像牠这样没用的家伙，没有比全心全意当别人豢养的狗更好的命运了，尽好摇尾乞怜的本分就已足够，其余的都是没必要的累赘。可是，没有如果这个选项。

自从那个叛逆的少年将牠卷进了他的生命里，各种前所未有的情绪都一股脑冒了出来，直到此时此刻还在折磨着牠——好想知道爱抱梦的秘密，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触及他的真心？在那之前应该先纠正他吗，或许让一切都变回最开始的模样才是最优解？

“也许就像你说的那样……”历情不自禁地抚上胸口，一边感受着自己的正在鼓动的心脏一边迟疑着开口了，“就算现在我和爱抱梦是敌对的关系，可说不定我本质还是为了他才自作主张凭直觉做了这些事……”

然后牠顿了顿，兀自思索了一会儿，忽然抬头看向实也：“你刚才不是问我怎么看待他的吗？我并不是不想说……我只是想等到彻底知道他的全部之后再去考虑这个问题的答案。”

不过在那之前，得先做好眼前的事情。

为了节省体力，历只有在遇到险要地势的时候才展开双翼带着另外两人飞过去，其余时间一般都是牠带着实也一个人在空中以中速飞行，而Cherry则是借助自己的载具跟上他们。在这期间，除了在脑海中预演下一阶段的行动计划，历还忍不住回忆起了一些往事。

一直以来，牠总觉得爱抱梦是在自诩为王的那刻起才变恶劣的，可仔细一想，也许让牠察觉到违和感的时刻还在那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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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追溯到大半年前，那时和爱抱梦结成暂时性同盟关系的历尚且还乐于跟眼前的傲慢混蛋打打嘴仗——

“那你干嘛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搞得我还以为你真有那么神通广大呢……”历说着，三步并作两步蹦到了对方跟前，同时十分欠扁地晃动了两下自己胖胖的史莱姆身体。

“是吗，那你继续误会下去也……”对方刚想顺水推舟把话头引偏，可不知怎的，说到一半就打住了。

历眨了眨眼，一脸不解地看向他：“啊？”

“……”

好像被人关掉了开关似的，爱之介没由来的就整个人僵住了，唯独双目圆睁，直愣愣地注视着前方。过了两秒，他才像是又活了过来，捂着胸口开始大口呼吸，瞥见历时眼底流露出的情绪甚至让历产生了几分错愕。

……有种说不上来的古怪感觉。

“我刚刚……”他皱起眉，仿佛在强迫自己回忆起什么一般问道，“是不是说了让你继续误会下去也没关系？”

尽管不知道这人莫名其妙抽的什么风，历还是老实回答了：“呃……算是吧。”

“看来时间来得及……”爱之介自言自语了一句，然后在历面前蹲了下来，一脸正色地对牠说：“我刚刚突然想到了一件事，现在来不及和你解释，总之需要你接下来按我说的做。”

历愣了一下，很快就习以为常，略带无语地耷拉下眼皮，问道：“你又想利用我干什么？”

“别开玩笑了，你现在唯一的价值就是不给我添乱。”爱之介的神色严峻得像正在训斥孩子的家长，对于一颗手无缚鸡之力的史莱姆来说这样过于认真的态度显得有些滑稽，但他并没有意识到这点，继续说道：“你从现在开始分裂，分得越多越好，记得让分身分散开……”

话还没说完，历便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依他所说揪起自己的肉往旁边丢，同时又问：“然后呢？”

“大概五分钟以后就会有死神来找你了，不想死的话就用分身逃命吧。”

历洒豆子的动作一滞，朝他眨了眨眼：“……你想撵走我就直说，不用这么拐弯抹角。”

“只是暂时需要分开行动，”爱之介边说边把历拎了起来，迫使牠集中注意力，“那只该死的龙锁定了你的思维电波，所以你不能把意识留在主体里面，必须用分身拖延时间。等我解决掉牠之后就会给你打信号，到时候你再切换回来。”

也许是这番话所包含的信息量过于庞大，历那本就迟钝的脑子一下子消化不完，只好先拣出和自己有关的部分问他：“所以……等下我就要不停地在分身之中流窜……是这个意思吗？”

“嗯。”

“那我的本体要怎么办啊？”历的声音染上了焦虑，连带着倒豆子的动作也越发快了。

爱之介指了指自己的衣兜，意外的说出了令历意想不到的话：“我来保管。”

-

虽然爱之介先前说时间来得及，可真到了分开行动的时候，历只恨自己为什么之前没有苦练看家本领。

——明明事先都已经准备上千个分身备用了！

连鬼哭狼嚎的时间都没有，每当历把意识切换到下一个分身，那根随时会从里面钻出利爪的丝线就紧随其后。有好多次历眼看凶器近在头顶，差点就要被碾死了，幸亏还是自己开溜的速度更快一点。可这样下去也维持不了多久，才不到半分钟就已经阵亡了大量的分身。

得找一个狭小密闭的空间才行……

逃窜的间隙，出于生存本能的历不得不开始主动思考对策，直到被追杀得只剩不到一百个备用体时，终于让牠发现了通往地底的入口。

一瞅准时机，指头大小的小史莱姆便毫不犹豫地钻进了地缝。前面无数次的虎口脱险已经让牠拥有了不用特地去看也能感知到杀意的警觉，所以现在只顾埋头逃跑就足够。

不知道跑了有多久，始终没察觉到杀意的历不由得有些松懈了，一个不慎就沿着湿滑的岩壁掉进了未知的洞穴。但是牠并没有摔进水洼或是泥沼，着陆点十分柔软，简直就像……

“什么东西……？”

还没等历反应过来，被牠不小心袭击的人便伸手捏住了牠，将牠从自己脸上剥离开来举到了眼前。与此同时，历这才恍然发现在如此之深的地底竟然还有人类存在，而最重要的是，这个人牠认识！

“居然还有这么迷你的史莱姆啊，真是长见识了。”露娜惊讶得瞪圆了眼睛，盯着历左看右看，仿佛发现了什么新奇的玩具。

历此刻既不能说话，也不能用表情向眼前这位牠要营救的公主传达信息（因为面部太小只有眼睛能显露出来），只能在心里默默流泪：果然这世上是不会存在一帆风顺的事的。

“不会说话吗？”对方仿佛会读心似的如是问道。

历忙不迭地上下摆动了两下表示点头。

“真可惜，还以为终于有谁能陪我聊天了的说，”露娜叹了口气，转而又自顾自打起了精神，“不过有听众总比没有好，我呆在这里都快闷死了，你要走的话也得先听我发完牢骚再走！”

你能主动提供情报那还真是求之不得……

反正如今已经找到了合适的藏身点，多待一会儿还能从公主口中了解更多的事情，除了不能看到爱之介发出的信号以外一切都很完美，对想要浑水摸鱼的历来说简直再好不过。

而露娜并不知道区区一颗小史莱姆还会有这么多心思，急不可耐地就开始讲述自己的遭遇：“那条混蛋巨龙……我明明让牠载我周游世界的，飞到一半突然把我扔到这个鬼地方，我甚至都找不到出去的办法，你说气不气人！”

原来还有这种事啊……

之后露娜便一直对历讲着单口相声，途中历甚至听困睡着了，但对方因为没注意到牠，仍旧气势如虹滔滔不绝，就差没把在娘胎里的回忆也一并抖出来。终于，连她也犯困睡着了，睡完一轮的历才悠悠转醒。

糟糕，都不知道过去多久了！

历打了个激灵，抖了抖身子然后往上蹦，试图顺着来时的路径爬上去，然而却被滑溜溜的甬道推了回去。返回失败的牠只能仰望着入口无声叹气。

看来要想出去是不可能的了，只能切换到别的分身上然后观察现况。话说回来，也不知道爱之介那边怎么样了，临走前看他信心满满的样子，还真让人不敢想象他被敌人按在地上往死里虐的场面……想到这，牠晃了晃脑袋，试图摆脱这些多余的念头。

现在哪有空管那家伙，保住自己的小命才最要紧！

提心吊胆地切换到其他分身上后，历才发现危机确实解除了，周边没有靠近自己的敌意。而此时的天空正泛着鱼肚白，显然已是第二天的清晨。既然都过去这么久了，那胜负也早就分出来了吧？历犹豫了一会儿，横下心切换回了本体。

可令牠怎么也没想到的是，入目竟是一张倒着的陌生脸。

历愣在原地一动不动，看着倒吊在面前的扑克脸蛇妖，一时间大脑短路，只听对方开口吐出了几个表示自己是活物的字：“啊，醒了。”

是一句正确的废话。

历迅速环视了一圈周围，除了时有一般动物出没以外没有任何人或是魔物。这很难不让牠怀疑是战斗结束以后自己作为爱之介的一部分被路过的这家伙捡漏了。

那个自大狂果然还是死无全尸了吗……

“姑且说明一下，爱之介大人还没做完他的事情，所以由我来替他分担一部分。”忠像是故意找准时机推翻历的妄想一般解释道。

“诶？”历对他提到的称谓感到有些讶异，不免认为此人与爱之介认识，便问：“是他让你看住我的？”

“是的。”忠回答得很干脆。

那个混蛋……说好的好好保管呢，又骗人！

历暗暗咬牙，连带着看忠的眼神都染上了几分怒气，说：“告诉我他在哪里，我现在就去找他。”

出乎意料的是，对方居然爽快地告诉牠了，顺利得让历有些不敢置信，但同时也让他感到困惑，眼前这个不知来路的怪物似乎是效忠于爱之介的，可表现出来的却是作壁上观的态度。

“奇怪的家伙……”历边嘟囔边蹦跳着从忠眼前离开了。

-

因为制作分身用掉了太多肉，现在历的体重是前所未有的轻，以致于弹跳的速度都快赶上跳蚤了，不消片刻就见到了忠口中的“空白之地”。

翻过山丘，褐色的沙地往前延伸，颜色逐渐变浅变淡，尽头则是无边的白色——简直像是未完成的画作边缘的白纸一样。历停下来，望着前方白茫茫的区域陷入了纠结。

真的是这里吗？这里分明空无一物……

忽的一阵风吹过，历忍不住眯起眼睛，却在不经意间发现脚下的石子往前翻滚，然后没入白色之中再也不见。

……？

历倒吸了口凉气，心跳开始不受控制的加速。直觉告诉牠如果在此止步不前的话，一切都不会有所改变，所以牠得进去，必须进去。

实际上，牠只是挪了一小步，眼前的景象突然就变了。

一眼望不到顶端的庞然巨物横亘在前方，光是其存在本身就是一座难以逾越的高山，附着在其表皮上的鳞甲坚硬得仿佛可以直接扯下来当武器用。不同于牠两天前初次见到时的威风，此时这头硕大的凶兽正倒在血泊中一动也不动。虽然没看见受创的部分，但凭借那将白色地面尽数掩盖掉的正在冒烟的黑血也能判断出对方受伤不轻，而且还是内伤。至于究竟是如何办到的，恐怕只有爱之介自己清楚了。

对了……爱之介，他在哪？

历张望了一会儿，并没有发现他的痕迹。

被大幅削弱后的史莱姆除了拥有超快速度以外便再无任何用处，以致于历即便心急如焚也不敢贸然上前。不说如果对方突然苏醒一个抬爪就能把牠拍死，单是眼下这肉眼可见的恐怖出血量就快要淹死牠了。

要是可以变成人形的话就方便行动了。

想到这的历不禁有些泄气，下意识将视线投向了血泊中自己的倒影。注视了几秒后，一个大胆的念头忽然在牠的脑海中浮现了出来，甚至还没等牠考虑好要不要做的时候，身体就已经凭本能自己动起来了。

仅仅只是吸入了一点龙血，原本只有半个拳头大小的史莱姆便如同发面馒头一般开始迅速膨胀，直到到达极限，历不得不变成人形来消化体内过剩的能量。

这也太夸张了吧……！

历怔怔地看着自己被重塑后的新身体，然后抬头看向炎龙，心中一时间五味杂陈。如果再多摄入一点点，恐怕牠就会因为能量过多而爆体而亡了。有时候不得不承认，祸福只有一线之隔。

不能再想这些无关紧要的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把爱之介找出来！历晃了晃脑袋，试图排除掉杂念，然后鼓起勇气朝那座尸山迈步走去。

近距离观察了一番后，历将双手模拟成了龙爪，不出所料地顺利划开了这个大家伙的皮肉。可能是因为长这么大头一回干如此缺德的事，历紧张地不停打哆嗦，唯有默念爱之介的名字才能唤回些许镇静。

我都做到这份上了，你可别真被吞进肚里消化成大便了啊！

历一边苦笑一边像刨土一样搜刮着炎龙的腹部，然而只是徒劳无功，不仅如此还把自己弄得浑身血淋淋，要是就这样回去的话，指不定会被当成杀人无数的刽子手。

“都是你的错……”牠低声抱怨了一句，自暴自弃地在原地坐下，盯着被压在下面的龙翼发呆。没过多久，有关爱之介各种死亡场景的想象一个接一个冒了出来，越发让历心悸，牠只能咬紧牙关强迫自己起身继续作业，不把这个叫牠牵肠挂肚的混蛋挖出来牠是绝对不会罢休的。

挖着挖着，历渐渐察觉到接触的部位比之前的温度高一些，尽管原因不明，但无论如何都有尝试的价值。于是牠便铆足了劲往里凿，哪怕两条手臂早已因为叠加拟态带来的负荷而酸痛得提不上力气。

“爱之介！你在里面吗！”牠忍不住朝里面喊。

没有回应。

一定是因为还在更深层，所以才没听到。历如是安慰自己，抬手擦了把脸，继续锲而不舍地往里凿洞。

不知不觉，两只手已经累到失去知觉，此时历的耐心也耗得差不多了。牠停下动作，深吸了一口气后放声大吼：“为什么不回答我，你这个混蛋死骗子！都什么时候了还装死！有本事你就真死在里面，再也不要让我看见你！”

说着牠就气势汹汹地收回了爪子，却不料意外瞥见了快手上被黑血遮盖得所剩无几的一抹鲜红。

等等，这该不会是……

历呆了一下，愚钝的大脑开始慢慢意识到自己一个不小心把对方戳死的这个可能性。刚才还热血上头打算把爱之介祖辈都问候一遍的气势顿时像被针扎破的皮球一般消散无踪。

既然如此，牠也只能把双手变回去，徒手扒龙身上坚硬如铁的肌肉，不用想也知道其难度指数高得离谱。在以卵击石无效搏斗了半小时后，历终于放弃了，索性破罐子破摔把手臂伸进去捞人。

这沙沙的触感……是头发！历心中狂喜，毫不犹豫地使劲扯了一下。

效果堪称立竿见影，下一秒就有什么温热的东西覆上了牠胡作非为的手，紧接着不知发生了什么，历趴着的地方突然陷了下去，连带着牠一块掉进了未知的深处。但是在那一瞬间的历丝毫没有感到慌乱，因为牠能清晰地感觉到有一只手拉住了自己，那是让牠安心的根源。

变成史莱姆穿过肋骨间的缝隙后，映入历眼帘的是浑身浴血正蜷缩着侧躺在炎龙内脏之上的男子，怀中有个正在散发光芒的不明物体，他一只手托着那个不明物体，另一只手则因为历挣脱了自己而垂落了下去。

历没有余力想太多，辨认出对方就是自己要找的人后便兴高采烈地又变回人形扑了过去：“爱之介！”

像是呼应牠的热情一般，从爱之介身上传递过来的温度高得快赶上火炉了，可沉浸在喜悦中的历尚未注意到这一点，犹如经过万难终于讨到家长奖励的孩童一般死死抱着不松手。

“唔……”

还未苏醒的爱之介被陡然砸了个满怀后忍不住从齿间逸出了痛苦的呻吟。这才让历回过神来，赶忙退后几步与他保持安全距离。

观察了一会儿后，历忍不住轻声唤道：“……爱之介？”

过了几秒，对方终于开口用沙哑的声音回应了：“蠢货……叫错了。”

“我故意的！”话音刚落，历非常欠扁地对他做了个鬼脸。

奈何这番嬉闹没碰上合适的时机，此刻的爱之介只能勉强抬起一点眼皮，仿佛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一举一动都分外艰难。狭小的视野里隐约有个烦人的家伙在动来动去，就算没看清他也知道是谁，但是……

“你过来一点，我要确认一些事情。”他说。

“哈？”历愣了愣，然后十分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梗着脖子往前挪了一点位置。

这个一肚子坏水的混蛋肯定又想作弄牠了……就在牠因这个念头绷紧神经等待爱之介的下一步动作时，却听他轻飘飘地说道：“可以了。”

咦？

历眨了眨眼，直直盯着他，试探性地问：“确认完了？”

“嗯。”

历不相信，于是又凑近了一点点，似是要从爱之介的脸上找到被他隐藏起来的情绪痕迹，继续追问道：“没有挠痒痒或者偷亲什么的？”

“诶……”爱之介饶有兴味地咧开嘴角，复而闭上眼摆出一副无所谓的姿态，“你想做的话那就随你便吧。”

“不要把我想得跟你一样无耻！”历气鼓鼓地撇开脸，但过了几秒没听到对方继续调侃自己，又忍不住往那边偷瞄，只见爱之介双目放空，一副了无生意的样子。

……差点忘了自己是来救人的了！

历拍了拍双颊以清醒头脑，刚要起身继续办正事，却听到爱之介没由来的自言自语：“真的结束了吗……？”

尽管很想多看一会儿这人心有余悸的模样，但历并不想干趁人之危的事，便毫不客气地打断了爱之介的思考：“那个，你知道怎么出去吗？”

闻言，爱之介微微转动眼球，把视线投向牠，不答反问：“为什么要出去？”

“哈？”一时间历怀疑自己听错了。

这人脑袋没问题吧，难不成还想在怪物体内待一辈子吗？！

在历越发不解的目光中，爱之介一手支撑身体缓缓爬起来，面朝牠坐在原地，仿佛刚才表现的虚弱都是装出来的。

“现在才是真的确认完了，”他说，“没想到你居然会找到这里，看来那条狗做了多余的事啊。”

莫名其妙又被耍了一次的历傻眼了：“确认？你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我才没有兴趣跟杂鱼解释，”说着，爱之介别开了脸，看向了被自己拢在怀里的正在冒小火苗的白球，“总之谢谢你特地过来叫醒我，现在你可以滚了。”

“开什么玩笑，我是来救你的哎！”历霍地起身，不管三七二十一伸手就去拽爱之介的胳膊，但还没碰到就被对方扣住了手腕。爱之介缓缓转过脸，注视着历那双像小鹿一般惊惶的双眸，沉声说道：“你最好给我搞清楚，我们之间那种肤浅的合作关系已经结束了，所以别再多管闲事！”

“你这家伙怎么死脑筋，谁说了非得是伙伴才可以帮助？”历不甘示弱，马上拔高嗓门大声反驳，“随便你怎么想，反正我就是要管你的闲事，现在要管以后也要管，你休想甩掉我！”

也许是这番激动人心的发言耗费了肺里太多的氧气，历说完便满脸通红，不受控制地大口喘息着，同时像是表决心一般始终盯着爱之介的眼睛不放。

暴露在那般炽烈的目光中，爱之介不免感到自己终究是落入了无所遁形的境地，沉默了良久之后才颤声问：“……真的吗？”

历没说话，而是用大幅度的点头动作表示自己的心意。

“无论我对你做什么都……？”

历刚要继续点头，忽然一个急刹车停住了，紧急补充道：“别、别误会，我可不想死！”

谁料对方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历僵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在心底默默祈祷这个神经病赶紧放下戒心好让牠继续抱大腿。

然而，笑声的尽头是无情的宣判。

没有一点预兆，历的眼前突然一黑，凭触觉可以得知是爱之介掐住了牠的面部，透过指缝还能看见对方的脸上依旧挂着笑意。紧接着，毫无歉意的冷酷声音传了过来：

“抱歉，我还是不能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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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那句话带来的冲击太过强烈，还是记性变差的缘故，自那之后的事就好像梦一样，无论历怎么回忆，都只能看到一个模糊且缺乏逻辑的轮廓，怎么也想不起一些细节。

——不知为什么，牠轻易就放弃救爱之介然后打道回府了，还继续假扮他将露娜带回去，甚至差点结婚。而之所以说是“差点”，是因为爱抱梦突然现身婚礼现场将牠劫走了。

在这之后的记忆又再度清晰了起来，无非是日复一日月复一月的监禁虐待。可偏偏是这么痛苦且乏善可陈的事却深深烙印在了牠的脑海里，以致于直到现在牠都能回想起终日面对的那堵墙壁上面有多少道裂纹。偶尔牠还会产生幻觉——自己所待的地方并不是牢房，而是充满腥味的怪物体内，周围不停蠕动的血肉仿佛在叫嚣着要把牠吃干抹净。

尽管度过了无数个与炼狱无异的日夜，历却从来没有正视过这个困住自己的魔窟，如今终于得见其全貌，牠内心只有“果然如此”的感觉。

“咦？”

警戒了许久的实也忍不住发出了疑问：“好像……没有守卫？”

“他不喜欢防守，大部分兵力都被派去主动进攻了，”历解释道，“城堡里面还是有一些的，但我知道怎么避开，所以不用太担心。”

这时历突然感觉肩头一沉，转头一看才发现Cherry正搭着牠的肩膀，浅笑着给牠打劲：“你这内鬼，挺能干的嘛！”

这算是夸奖吗……

历苦笑了一下，没再说什么。

之后，三人如同历说的一样有惊无险地一路偷摸着爬到了中间层，可惜好运并没有持续下去，而是终止在了他们迎面撞上米诺陶的那刻。

此时正打着呵欠路过的乔尚且带着困意，第一眼看见历甚至还打趣：“这不是杂鱼君吗，怎么这个时候……”

话语在他注意到一旁身材高挑的粉发男子时中断了。

与他对上视线的Cherry下意识捏紧了拢在宽大袖子里的卡拉，冷笑着开口：“看来你好像认识我啊，虎次郎？”

“什么？”

历和实也诧异地转头看向Cherry，只见他目不转睛地同乔进行着眼神交锋，下一句却是对他们两个说的：“我来对付他，你们先走。”

“什么嘛，搞得我还以为是什么感动的重逢，原来是入侵者啊？”乔收起玩笑脸，也不介意历和另一个小鬼从自己眼皮子底下溜走，一边大口吐息一边开始舒张肌肉准备应战。

“不，”Cherry从袖中取出卡拉，在等待其变形成武器的间隙说道，“这是最适合你我的见面方式了。”

“这语气……果然你就是薰啊。”

话音刚落，乔便朝着长相与故友一致的Cherry冲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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