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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0来岁的老牛头送别了亡妻，只身一人从农村来到附近的市里闯荡，三个女儿都嫁出去了，老牛头也指望不上几个女儿养老，趁自己还有着把力气，想着来城里赚点钱，攒点养老本，村里剩的那几亩破烂地都让给本家表兄弟包着种，一年是赚是赔无所谓，能给拿来点回头钱更好，跟本家兄弟，老牛头也不计较什么，留个好名声比啥都强。

　　这是91年，之所以敢进城，还得是个发小家的孩子，那小子有点儿本事，在城里搞了个废品收购站，干的很是风生水起，说是赚了一些钱，下面给他送货的那帮捡破烂的，一个月都能赚个百八十块钱，这可比在乡下种地赚的多得多，自己家闺女苦巴巴的当个老师，一个月也才赚200块钱，一次跟发小聚会吃酒，挺他眉飞色舞的讲着这事儿，老牛头便上了心，后来特意拎着酒上门了解，才知道了更多的细节，那发小如今也不种地了，时不时就在城里呆着，逢年过节上坟祭祖的时候才回村子呆几天，看看人家打扮就知道人家过得咋样。

　　唠嗑的时候，才知道在城里收破烂还有不少规矩，道上大小流氓不少，半大的孩子时不时就打个架砍个瓜的，开废品站的都得给这帮地头蛇打点些，一旦出了事儿，小事儿找流氓，大事儿才找派出所，那派出所的也是通吃，都是收钱办事儿，看人下菜碟的主，别看就是个小片警儿，也能整出些事儿来，但说白了，只要不是出人命的事儿，派出所是看不上眼的，你这三百五百的事，能有几分油水。

　　各个街道收旧货的活，也都是这一片的废品站协调分配的，哪条街哪条道都是分好的，你要是没打招呼就跑去别人街上揽活，那可是会惹点麻烦，就算你能收上来点儿废品，一般的收购点也不能收你的货，别看这废品不值钱，三、五、八毛一斤的，那架不住多啊！连收带捡的，勤快点，不少赚，当然开得起收购站的那出货都是一卡车一卡车的走货，赚的就更多了，没人会做赔本买卖。

　　了解明白了其中门道，发小也看的出老牛心思，当下就满口答应了帮忙，没过几天，就给老牛带来了好消息，给他分了一片地儿，即刻就能开始干了，于是一不做二不休，跟兄弟家把地里的收益讲了讲，就准备进城开干。来之前牛大爷发小家孩子就帮忙分好了片，还在这片给租了个房子，房租一个月才70块钱，便宜的很，房东也都是熟人，关系没得说。东北也就冬天遭罪点儿，买煤自己烧着取暖，剩下几个季节还是挺舒服的。

　　开春暖和了，老牛就打包好了行李，搬来这片住上，在发小儿子那借了台推车，就开始准备干活，发小儿子从小也是村里的孩子，跟老牛打小就认识，加上老牛年轻那会儿也风光过一阵，在村子里口碑不错，所以发小儿子对他十分照顾，借车的时候给了他两页纸，上面纷纷列好了常见废品的清单，收货价一般多少，进货价一般多少也都标得清楚，还给他安排了米面油这些生活必备的吃的，都给安排的妥妥当当的。

　　这是一片工厂旁边的平房区，横七竖八的大路小道四通八达，一趟趟平房整整齐齐的，租的房子在一条不算狭窄的胡同里，推车能推进大门，老牛租的是个偏房，正房住着房东一家，也是老头、老太太在这住着，孩子都在外头工作呢。

　　老牛的新生活就这么有条不紊的过了起来。一转眼就过了几个月，从初春干到夏末，老牛对收废品这活也摸了透，他收货这三街八道的小卖部，常找他的坐地户也都认识的差不太多，别看这会儿老牛干巴巴的，又黑又瘦，但没人知道他年轻那会儿可是镇里说得出名的小白脸，只是这岁月把他一步步推到了这一步。当年就因为这个长相，可是真吃过亏，得罪了人，只能躲回老家乡下当农民，要不也不会混成这样，那些事儿即使村里老人也鲜有人知，老牛打那以后就故意不修边幅，邋里邋遢，找了个丑媳妇，生了几个孩子，封住了芸芸众口，努力扮演着正常人，曾经的小白脸就成了粗糙的庄稼汉，熬过了一年又一年。

　　这天晚上十点多，老牛照例送完了最后一批收上来的旧货往家走去，刚拐到家门口的胡同，就看到三个小子蹲在胡同口嘴里叼着烟，脚边还捆着一捆废铁啥的破烂，为首的是个胖乎乎的少年，流里流气的分头，前面两捋还特意勒的高一些，本是模仿港台明星的发型，但搭配在他这肥哒哒的圆脸上，实在是不那么协调，穿着紧身的黑色仿皮坎肩，坎肩上还有一圈假毛，勒的肚子和奶子都显着型，紧巴巴的牛仔裤箍着粗粗的大腿，脚上蹬着黑色皮鞋，剩下俩也打扮的不伦不类的，长得歪瓜裂枣。老牛也不乐意盯着几个人脸上看，这帮小二流子，你看他脸，就好像在冒犯他们一般，邪着气儿的找茬坑人。

　　“喂！老牛头，你可是回来了！整了点废铁，给腰腰，看夺钱？”中间的胖子跳了出来，拎着那捆废铁皮，挡在老牛推车前面。老牛一看到他们三个，就脑袋疼，这仨犊子可不是好东西，这片出了名的小流氓，抢小学生零花钱，偷东西，骗老太太钱啥的，还动不动打架斗殴，成天流窜在附近游戏厅、录像厅、台球厅、旱冰场、小歌厅这些地界。

　　老牛看了看，就知道这不定又是在哪儿偷的东西，这几个小子隔几天就钻附近几个厂子里偷点东西出来当废铁卖，什么学校栏杆啥的，人家也能掰断几根拿出来卖，之前就接过几次他们的东西，每次都软磨硬泡的多要几块钱，老牛也不屑于跟他们一般见识，多给个三块五块的就业都打发了。

　　接过那破铁片子，老牛在车里拿来杆秤，挂在铁钩子上秤了秤，“没多少，也就8斤，一斤八毛，算六块四。怎么样？”说着就把铁皮往车里一扔，胖子看着老牛腰包，就看老牛紧紧的捂着，知道他提防着呢，就说：“牛大爷，我这这么多东西咋才六块来钱啊？凑个整呗？”

　　老牛看了看眼前这个胖子，没好气的说：“咋凑？就点儿破铁皮，你搞别人那，最多也就给你算5毛钱一斤，我这给你的就不少了！”

　　胖子笑了笑说：“老牛头，你看我们哥几个在这都等你两三个点儿了，才给这点儿，不合适吧！你包里那么厚一沓钱，多给我们几块不也无所谓么？”

　　老牛说：“哎！你们几个臭小子，就可我坑，我也不跟你墨迹，十块钱给你一张票，今儿就算拉倒，咱以后好好处，就得了呗。”嘴上这么说着，手上依旧是紧紧的按着钱包，

　　胖子没好气的说：“老牛，我们哥仨今儿晚饭还没吃呢，十块钱也不够吃啥的，这么的，你给咱二十，我也就不跟你这磨嘴皮子了！要不这大晚上路上也没个人，您这瘦骨嶙峋的，想必也不想跟我们哥仨较较劲吧。”

　　老牛那边才出完货，腰包里总共也就四五十块钱，但看了看胖子，心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说：“操！你们几个小崽子啊！二十就二十，但胖子，你也别太得寸进尺，爷们既然敢在这干这个，还是有点儿本钱的，你要是总跟我这打哈哈，我也不那么好捂支。”说着往后退了一步，慢慢的拉开了腰包，看了胖子一眼，从包里抽出两张十块钱，伸长了胳膊递了过去，胖子歪着嘴笑了下，舔了下嘴唇，说：“嘿！不就赵老二家那个收购站给你撑着么？你当我怕他啊！操！咱也不是找事儿，是不是？”说着就夺下那二十块钱，一扭头就走了。

　　又过了几天的深夜，胖子堵在老牛毕竟之路上，拿一袋费书本卖钱，本来也就值个5、6块钱，这次硬生生磨走三十块，老牛也懒得跟几个小流氓一般见识，别看他们穿的奇装异服好像牛逼轰轰的，其实也不过就是十四五的小孩，说实话，真就动起手来，别说三个，5、6个也未必能打过老牛一个人，况且在中间这个小胖脸上，总能勾起一丝曾经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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