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正如平庸的科幻作家，想要拙劣地在自己的作品中投射宗教情节，来故作高深。

　　于是乎，烈焰从天而降，吞噬地上的罪人。

　　那些轻的，随着核子尘埃一起飞升进入平流层；那些重的，在高温淬炼下变成了新的物质沉降在这片大地之上；滚烫的源石掀起聒噪的旋风，当闪光渐渐落下，又一轮脉冲发动机的咆哮紧接着响起；不断有新的烈焰从大地钻出，又不断有新的烈火降下，犹如一场下不完的霉雨。

　　所有这些都消散在终焉之时，一如眼泪蒸发在雨中。

　　你能责怪博士眼前的这一切吗，责备这个为博士时代提供和平的协议吗。

　　所有频道都陷入了沉寂，只有雪花噪声和爆破声浪，还在罗德岛破败的舰体回荡。

　　炎国、哥伦比亚、伊比利亚、萨尔贡、拉特兰。。。那些焦虑的官方、非官方法术通讯频道，全都陷入了沉寂，任由罗德岛怎么呼叫都没有回应。

　　但这甚至不是最糟糕的状况。

　　“阿米娅，冷静。”博士说道：“你要明白，这并非你的本意。”

　　“怎么不是。。。我发出的指令，我输入的密码，我发射的导弹。”阿米娅道：“连这个时候你都想继续欺骗我吗？”

　　“混沌侵蚀了你的心智。”博士道：“这是祂们想要的。”

　　“你是怎么面对这一切仍然无动于衷的，博士？”阿米娅问道：”你的族人和你一样善于欺骗自己吗？我不。。。。！”

　　“因为我见过。”博士仍旧冷静地说：“这一轮攻击将造成73%的世界人口死亡，夷平几乎所有中大型城市。但我还活着，很多人也都会幸存下来，这一点雕虫小技对于大地而言不值一提，就连致命的辐射也会在几十年的时间里被大自然净化。阿米娅，你听我说，对于文明而言这不是一件多么了不得的事情，我们会重建废墟，会延续我们的文化——我需要你，现在冷静下来。”

　　“你为什么。。。这么——冷血？”

　　阿米娅感觉自己似乎不认识眼前的博士，巴别塔的恶灵已经是久远到模糊的记忆，哪怕是在罗德岛内战最血腥之时，阿米娅也仍相信博士在以其最大的仁慈和魅力统领着忠诚者。她一直告诉自己去接受博士可能的投降，然后重建那个温馨美好的罗德岛。

　　但现在她想要直接甩出一道法术，把博士绞死。

　　“博士的说法有其道理，请仔细想想，阿米娅。”赫拉格在一旁补充道。

　　“这不是你与我的战争。”博士说：“如果这一切一切，能让你从邪神的镣铐中解放出来，那所有鲜血都没有白流。”

　　“战帅，就连博士都赞成你的决定，请下令让我们去对抗恶魔。”煌说道，她明白并非不是阿米娅不动摇，而是需要一个放下身段的台阶，需要别人来帮助她面对自己。

　　尽管震爆声不绝于耳，但天边的光亮渐渐消失，升起的蘑菇云舒展开来。

　　“我明白了。”阿米娅说道：“但我要说明，这不是我的指令。”

　　“怎么回事？”博士问道。

　　“我获得的古代资料中说明了这种情况，我也有所防备。”阿米娅不解道：“就像希瓦艾什舰队使用远古武器不会触发威慑阵列一样，我下令掷出的那枚炸弹，只是一枚战术级武器，不足以引发这么大的连锁反应，我不明白。。。。”

　　“也许是。。。”阿米娅想要检索发射数据，向白面鸮请求搜索数据库。什么结果都没有，来自虚空的邪神低吟通过芯片在白面鸮的脑中撕咬；只有一道来自奸奇魔域的灵能嘲笑在舰桥回荡，回应阿米娅的疑问。

　　“祂们终究还是赢了。”阿米娅低吟道。

　　“阿米娅，这是祂们想要让你以为的，我见过很多次。。。”博士赶忙解释道，想要帮助阿米娅识破邪神的轨迹，稳定住她的情绪，但博士很快便觉得不对劲。

　　阿米娅阴沉地望向自己，不安和焦虑顷刻间如洪水般灌进所有人的心灵。舰桥的干员们开始发出非人的尖叫和哭声，煌突然开始仓猝地扔掉武器冲向逃生出口，哭喊着锤打逃生舱门；赫拉格坐在地上颤抖着在脸上抓出一道道血丝；叛乱者们歇斯底里的哭着喊着，像是一群被野火逼到绝路的野兽。

　　博士想要下令让护卫的忠诚干员控制住场面，可当博士回头，却发现情况更加糟糕，博士从未见过送葬人的脸上展现出如此扭曲的表情。送葬人尽力维持着自己的心理防线，可不安和焦虑已经写在他的脸上，涔涔汗下是所有关于未来的恐怖想象。

　　送葬人在不由自主地后退。

　　只有博士和破法者们还显得镇定，就连闪灵的剑鞘也传来了因颤抖而发出的咯咯声。

　　“够了！”炎熔喊着，举起魔杖对准阿米娅释放对抗法术，这稍稍缓解了一到两秒钟的局面，之后炎熔也绝望地将自己的魔杖摔在地上疯狂地踩踏。

　　所有人都被心灵冲击逼疯了。

　　博士想要下令让破法者上前杀死阿米娅，可随即意识到，自己身边的忠诚干员没有立刻崩溃的很大原因，可能就来自身边的角峰和史尔特尔两位法术绝缘者。

　　“我命令你们，不许后退。”博士厉声道，他明白阿米娅的心灵冲击已经压倒了忠诚的心灵，博士无法苛责凡人的脆弱，只能用强制手段使他们不至于崩溃。

　　“角峰，史尔特尔！”博士转身对破法者之首下令道：“看住他们，控制他们——有必要的话，你们有权限处决所有人——我是指所有人，无论是阿米娅还是我方干员！”

　　角峰艰难地点了点头，史尔特尔问道：“那莱万汀？”

　　“有必要的话，烧干净些。”博士答道：“我要去找术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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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灵冲击的影响不仅限于舰桥，整个罗德岛在绝望焦躁的气氛所笼罩着。

　　干员们像是被关在可怕囚笼中的动物，不断重复着呆滞的刻板行为，甚至伤害自己。

　　博士看见干员们在撕扯自己的衣服，拔掉自己的头发和指甲；不顾自己的致命伤势，在狭小空间呆滞地打转，抑或是在角落缩成一团焦躁地拨弄伤口。

　　“你们的队长呢？”博士问道：“德克萨斯呢？”

　　呆滞的鲁珀战斗员并不理会博士的问题，他只是点起一根烟，抽了一口便按在手臂上熄灭，紧接着点燃下一个根，他的手臂早已血肉模糊。但显然恶魔并不受影响，那些战帅召唤的恶魔还在绝望的舱体间游荡，它们换了地收割着罗德岛那些绝望而又毫无战意的灵魂。

　　放血鬼的尖角从拐角探了出来，博士想要拉起那个鲁珀战斗员逃走，可那人毫无反应，博士只能丢下他自己离开。

　　“有什么意义呢。。。”

　　放血鬼的吼叫和撕扯血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博士不得不赶进躲到一片坍塌的瓦砾后面。

　　“那些铁人。。对，铁人。”博士希望那些远古机器人还保持着战斗力，毕竟它们是不受法术影响的机器，只是不知道控制铁人的温蒂小姐现在还是否保持着理智。

　　“温蒂——温蒂？”博士小声和对讲机问道。

　　“博士？”温蒂正常的声音从对讲机那头传来。

　　“谢天谢地，你还正常着。”

　　“是的博士，我注意到了异常，但我状态还好。”

　　毕竟是阿戈尔，博士心想。

　　“温蒂，我需要你立刻带着铁人攻击舰桥。”

　　“收到，但我是我们有困难。”

　　“我并不意外，但具体是什么？”

　　“恶魔在向我们涌来——”机枪和爆炸声淹没了温蒂的声音“——过去，博士？”

　　“我明白，坚守你们的阵地。”博士无奈地说。

　　一颗人头提溜转地滚到博士脚边，放血鬼的脏手扒开扭曲的金属板，展现出阴影下狂热丑恶的面孔。博士并非没有准备，更不害怕这些低阶恶魔，在与恶魔会面的一瞬间，闪耀的金色光芒从废墟中迸射而出，照透了恶魔的五脏六腑，将这个邪恶生物掀翻在地。

　　只可惜那个遥远神灵在这片陌生土地的信仰者如此之少，以至于力量枯竭损耗仅余亿万分之一；恶魔在地上哀嚎了几声，接着毫发无伤地站了起来。

　　博士心说，您但凡找一个人类灵能者当神选也不至于如此狼狈。

　　“你的神保护不了你。”恶魔狞笑着向博士扑来。

　　“但她可以——”博士向边上一指，恶魔以为博士试图使自己分心然后逃跑，并不加以理会，然后就被一道法术击碎。

　　伊芙利特的施法铳指着博士，等到热风散去才缓缓抬起枪口，问道：

　　“你这么确定我不会杀你？”

　　“我不确定，但我选择相信你，伊芙利特。”博士耸耸肩道：“你看起来精神状态还行，不像其他人。。。？”

　　伊芙利特看起来状态确实比其他人要好许多，强大的术士确实抵抗法术催眠的能力要更强，但博士也无法忽视她嘴唇上的伤痕和血迹，那是极端焦虑情况下自己咬出来的。

　　“结束这一切，不然我还是会会杀了你。”伊芙利特说道。

　　“我需要你们几个术士，重新组阵维持住罗德岛。”博士问道：“不会太长时间，但这可能杀死你们。”

　　“乐—意—之—至——！”伊芙利特高声回答道，声音显地有些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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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米娅依旧望着天花板里的黑暗，像个木偶一样站着，对周遭正在发生的绝望无动于衷。

　　角峰持盾站在阿米娅身前，准备着随时放倒永世神选。

　　史尔特尔的法阵在舰桥地板上若隐若现，魔剑莱万汀喘息着灼热气浪。

　　最糟糕的情况还没发生，但随时会发生，必须随时紧绷着神经。

　　角峰盯着阿米娅的眼睛，忍不住想象被邪神附体的感受，忍不住琢磨她此时的感受；那双空洞的眼睛随着舷窗外光线的流转，捕捉着天花板死角的阴影，缓缓转动跟踪着，仿佛在于黑暗中的某种事物交流。而在角峰一眨眼之际，那双眼睛在看向自己——

　　角峰下意识地甩出了盾击，并将击倒后的制服和处决全部在脑中排练好，同时身后也传来莱万汀的火焰咆哮——

　　嗖的一下，还没等盾击完全挥出，一道操纵物理的法术将角峰和史尔特尔拉远。挥空的角峰往前一个趔趄随后迅速站定，环顾四周，显然是新的援军或敌人出现了——

　　天火、伊芙利特、迷迭香和博士重新回到了舰桥。

　　“抱歉，我没找到夜莺和塔露拉。”天火说：“我们三个就够了——”

　　三位术士组成了施术矩阵，开始释放立场压制阿米娅的影响，顿时间罗德岛的空气便不再那么压抑，大部分陷入疯狂的干员们也渐渐回过神来，无论是忠诚派还是叛乱者的术士，都赶来主动加入矩阵，一同对抗阿米娅。

　　但阿米娅依旧如此，如同深度朽烂的玩偶，向四周播撒着混沌腐化。

　　越来越多术士力竭倒下，术士们像在徒劳地推动一座山。

　　“为什么。。。博士！”天火喊道。

　　这恐怕已经不仅仅是阿米娅的力量了，博士意识到，这是混沌邪神在通过阿米娅直接释放自己的威能，而更可怕的是，这也许是亚空间中的一个新神明，一个属于泰拉大地上所有人的新神在展现它的力量。

　　哪怕是源石技艺卓越级别的凡人，也不可能对抗整个泰拉的精神力量。

　　一声力竭的长叹，天火倒下了，源石结晶迅速爬满全身；随后伊芙利特也倒了下去，趴在地上呕出带血的源石结晶。

　　“阿米娅。。你听我说——”迷迭香还在支撑，并努力寻找法术通道来和阿米娅交流，她想要最后尝试在精神层面上帮助阿米娅。

　　“凡人皆奴，混沌永存”

　　邪恶黑暗的话语在双方精神接入的一瞬间就击倒了迷迭香，她也像个布偶一样倒了下去。

　　黑暗重新统治了罗德岛。

　　这回连博士身边的忠诚派都开始自我伤害、自相残杀。

　　“还没完呢！”博士喊道，顺手拔出了闪灵的佩剑，一方面是为了不让她伤害自己和别人，一方面这是最重的解决方案。失去立场防护的罗德岛在不安地缠斗者，金属墙壁传来怪叫，源石风暴重新从地面上升腾而起，裂开的甲板上出现了邪恶的亚空间符文。。。。

　　应该差不多了，再怎么样也安装完了，让人类之主的神力净化罗德岛吧！

　　博士把剑在脖子上一横，就是现在了，人类神选的任务就此完成吧——

　　“你要陪我走到尽头。”阿米娅说道：“你答应过的。”

　　法术击倒了博士，闪灵的剑也飞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直到终焉之时。”

　　博士回过神来，想要随便找一个利器了结自己，却发现舷窗外的景色起了变化；希瓦艾什舰队的旗舰十胜洲正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接近罗德岛，燃烧的雪山被速度拉成了扭曲的长条，像一个漩涡般飞向罗德岛。

　　紧接着是一阵不可言状的恐怖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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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似乎是燃烧的宇宙，但背景的的星空又如此诡异。

　　那些漂浮着不符合物理结构的碎片、陨石从舷窗前飞过。博士看到一艘好像小说中的科幻战舰，上面插满了教堂，摇摇晃晃地撞向某个扭曲的实体。然后爆炸，迸射出一些从生物学角度而言博士不可能识别的光谱。

　　这显然是一个实体宇宙科学解释不了的地方。

　　罗德岛和燃烧的战舰一同在诡异的星空中漂浮，飞向一块正在被撕裂的残破陆地；那些蘑菇云还在冉冉升起，失去了导航的古代导弹在星空见乱飞；燃烧的残骸与一个洁白的机械体相撞，机械体从残骸中穿过，带着烈焰坠向地面。

　　博士认出来，那是银灰的旗舰尊胜洲；而蘑菇云边上的白色隆起，是喀兰圣山。

　　失去了立场保护的罗德岛，被现实宇宙与亚空间的压差压扁、坍缩，成为了一道亚空间传送门；并伴随着数十亿人的死亡与献祭，邪神们终于完成了一道伟大的法术，将整个泰拉送进了灵魂之海。

欢迎来到亚空间。

二、

黑色的絮状物从戈索希尔的残躯中缓缓析出，飘向破碎的舷窗外

塔露拉慌忙地寻找应急面罩，她不想在舰内氧气被抽干后憋死自己。但在一圈无果的寻找后，她发现自己似乎不需要呼吸。

黑色物质在诡谲的星空中盘旋着，汇聚成一股令人不安的黑色湍流，在变换星空的映衬下剧烈扭动着。

这里便是亚空间，这里便是世界之终，凡人之末。

一切在生命中遭受的痛苦，一切为理想而战的奋斗，终究不过是灵魂之海中一小朵浪花。什么乌萨斯，什么切尔诺伯格，什么整合运动，什么罗德岛——凡物终成过眼云烟。当混沌邪神选中这片大地作为游乐场时，凡人便应如谢幕后的小丑，去掉伪装，黯然退场。

她记得罗德岛发出了可怕的光芒，绽放出一道撕裂天空的大裂隙，然后周围的一切事物都被扭曲吸入其中。她推测这里就是传说中的亚空间，塔露拉踮起脚尖，让自己漂浮在舰桥中，一切她所热爱与憎恨的现在统统消失在灵魂之海，只剩下这艘可恨的混沌战舰，与自己可恨的残生。

这代表一切都结束了，那为什么自己还活着？

究竟是哪位神灵掌管自己的灵魂，祂又为何如此憎恨自己？

眼泪告诉塔露拉此时应该释怀，应该学会和那些消失的过往共存，甚至和混沌邪神共存。

“***”塔露拉咬牙切齿道，她不服，她觉得不公平，她觉得自己还有未竟的事业，还有未能还清的债务，她还不能闭上眼睛融化进这片灵魂之海。

塔露拉向舷窗外飞去，她感到自己无与伦比地强大。

“黑蛇！”她喊道：“这就是你的计划吗！！”

黑色涡流不悦地扭动着，那些仿佛在哀嚎地深色物质震动起来，通过并不存在的声音截至想塔露拉传达了自己的慌张与恐惧。

不死的黑蛇，正在恐惧地颤抖。

这显然不是黑蛇所计划的事情。当然，一个行星上的渺小邪祟，怎能妄想对抗灵魂之海的真正邪神。想必混沌邪神会把“不死的黑蛇”当作一个笑话，讲给他们的信徒听，来让那些有不臣之心的凡人打消不切实际的念头。

“你也有今天——”塔露拉不在乎事情的原委，她只想复仇。

塔露拉挥动手臂，火焰升腾而起；这些伴随她征战的火光空前地盛大，熊熊烈焰如歌如舞，将塔露拉环绕其中。在亚空间中，她感到自己的力量不再受到实体宇宙规则的束缚，她的精神随着烈焰不断延伸，远超她的肉体凡躯。

火龙带着愤怒的吐息，向黑蛇席卷而去。

黑色涡流痛苦地在火中扭曲着，这些来自纯粹亚空间力量的火焰正在摧毁黑蛇的每一寸躯体，是之不仅被杀死，更不曾存在过。

[你将为我的帝国陪葬]

黑色涡流嘶叫着伸出遮天蔽日的触手缠绕住燃烧的巨龙，那些由帝国征伐所留下的悲鸣、帝王将相在宫廷中的痴念、历史轮回中的苦难组成的阴暗力量，在亚空间中一轮接一轮地翻涌、爆炸——震动的亚空间波涛让火焰摇摆不定。

不死的黑蛇咬住了火龙的脖子，将自己不断剥落腐烂的身躯紧紧缠绕，不让火焰有一丝喘息的机会；那些从宫廷到学堂的阴暗思想、从史书字里行间的吃人，到老人对灾祸的模糊记忆，那些泰拉大地最后的毒素被一股脑地注入火焰之中。

黑蛇张开了血盆大口，不顾烈焰的灼烧，想要将火龙吞下

[这是帝国最后的惩罚]

塔露拉看见了不灭黑蛇的真实样貌，那是灼热温暖烈焰照不到的地方，由所有丑恶组成的阴暗幻象，那双不愿松开的冰冷枯手死死掐着自己，让塔露拉喘不过气。

“我知晓你的真面目，也见证你的诞生，我将送上你的灭亡。”塔露拉说道

[吾即无数轮回中诞生，吾即尔等心中永恒不灭的野心与罪孽]

“扯**淡！”塔露拉回应道，也伸手掐住了黑蛇的咽喉，用烧穿一切黑暗的眼神死死盯住蛇眼，不断突破历史的迷雾与心灵的界限，不断灼烧着黑暗意志，直到那个远古的时刻，那个黑蛇在血与火中诞生的时刻——

天空中的熊熊烈火焚尽了黑色涡流，不死的黑蛇与火龙化为漫天灰烬，如雪片般飘落在撕裂的大地上，飘落在罗德岛的舷窗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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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士登上甲板，眺望满目疮痍的大地。

实体宇宙向亚空间转换的压力撕裂了泰拉，喀兰圣山正在碎裂，海水在半空漂浮；恶魔从虚空中不断涌现，杀戮着这片大地上的幸存者。对于恶魔而言，大啖食粮的时刻已经来到，纵情欢歌、肆意歌舞，这就是这片大地的意义——成为邪神的游乐场，恶魔的自助餐厅。

但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博士，该结束了。”阿米娅跟着走上甲板，说道。

博士并未回话，只是举起手去握住一把并不存在的剑，然后便有一把燃烧着圣火的神剑出现在博士手上；远处的诡谲星云中升腾起一轮无比明亮却冰冷的太阳，冰冷的光芒吞噬了周遭数万光年的黑暗。

“阿米娅，人类之主的力量，能在这里毫无保留地释放。”博士说：“我是罗德岛的恶灵，我是人类之主的恶魔。”

成群的恶魔正在向罗德岛涌来，那些忠诚的铁人仍在罗德岛周围与恶魔战斗，但他们的力量相比海浪一样的恶魔，将会很快枯竭。阿米娅的力量在来到亚空间之后反常地被削弱了，精神逐渐恢复的干员们也加入了战斗。

“解脱我，博士。”阿米娅请求道：“我不想再战斗，我不想成为邪神们的神选。”

“你从来就不是。”博士说道，向恶魔挥动神剑，一道金色光芒在恶魔间劈开了数公里长的裂隙：“泰拉太过渺小，以至于不值得在这里择出一个永世神选。他们只是用了一些小小的诡计，便将我们全都骗到了亚空间。”

　博士回过头对阿米娅说：

“你是你自己的神明，你要自己拯救你自己。”

一个机械构筑的骸骨巨人破土而出，合金制成的利爪将恶魔撕碎、镀金的颅骨张开巨口喷射出电磁热熔，神力将古人类的智慧结晶组合在一起，依旧可以在亚空间痛扁恶魔。一个挥舞着巨斧、煽动着破损双翼的恐虐恶魔吼叫着与远古机器搏斗，将其按倒在地，随即被一阵棕色的风暴缠住，同样形似恶魔的三头巨犬咬住了恐虐大魔死死不松。

博士看到了乌萨斯的熊、拉特兰的天使、炎国的腾龙以及各种各样的亚空间化身，都在不同的地方与恶魔死战。

山脉和草原在战斗、农田和沼泽在战斗、雪山和森林在战斗、河流与海洋在战斗、城市和荒野在战斗，整片大地依旧卯足了劲和恶魔战斗。

博士高举圣剑，吟诵道：

“这片大地上的人们！那些混沌邪神，恐虐、纳垢、色孽和奸奇，他们不配拥有你们的高尚灵魂！我是最后的人类，我的灵魂归于人类之主，而你们值得选择自己灵魂的归宿。不要让那些邪祟占有你自己！你们是自己的神明，是自己的主宰！为你们自己而战！”

三、

罗德岛冰冷嘈杂的座舱里，孤独的君王寂寞地被拴在王座上

干员们为博士所鼓舞，纷纷燃起决心开始战斗，舰桥小组也开始操作起了罗德岛的武器系统，向恶魔投递各种各样人们为了伤害彼此而开发出的科技精华。

阿米娅眼前的场景犹如时光长廊，从切尔诺伯格到第一次混沌灾厄降临，再到博士身披金色光芒出现在自己面前，全都如同上个世纪立体派画家的作品一般重叠、交织、复现在自己眼前。在亚空间中没有时间线的概念，所有存在互相演绎着自己，或许彼此冲突、或许彼此交融。

博士说得对，她从来不是混四神的永世神选，她感到那股纠缠她的力量如缠绕地丝线般从灵魂中剥离，混沌邪恶不再给她带去影响。但阿米娅依旧心绪不宁，那始终股折磨她的力量仍在心中徘徊，而且因为亚空间影响愈演愈烈。

直到现在阿米娅才知晓，她听到的低语，不来自于恐虐、奸奇、色孽、纳垢中的任何一位。有一位神灵的力量在泰拉大地上压倒一切，控制着可怜的阿米娅；没有什么混沌四神的永世神选，有的只有一位无名神加持的阿米娅。

祂是谁？

死亡的概念在亚空间不再适用，阿米娅只看见这片大地上的人们在恶魔的冲击下不断湮灭，然后重新升华成为亚空间中的某种存在继续战斗，又接着湮灭、接着凝聚、接着湮灭不断重复下去。

远方冰冷的太阳，出于某种原因并未接收这些可怜的灵魂。只是任其在灵魂之海飘荡，任他们有怎样强大的斗志也无法改变这个事实。阿米娅不禁嘲笑这个冰冷的太阳，似乎他的狭隘又再一次地阻挠着这片大地的美好未来。

可她又无法指责冰冷的太阳，这篇光芒包含了太多她考虑不到的忧虑，包含着太多不属于她的复杂感情，那天边数万光年的光芒，仍是她无法企及的伟力。

但一直被所有人挂在嘴边的“这片大地”呢？

阿米娅感受到了大地的存在，但无法理解，也无法将自己归属于大地。

大地是石头、是泥土，是对万物来说客观背景的存在。除非有一个生物，将它的脚掌触碰大地，否则大地便不可有高于泰拉所属星系太阳辐射所造成的温度。大地也不愿接收流浪的灵魂，大地的子嗣被他们的母亲所抛弃。

阿米娅意识到，对于大地而言，我们只是过客，只是泥土上瞎忙活的过客罢了。

阿米娅意识到。对于冰冷的太阳而言，他们只是舔舐同伴冰冷毛发、发出与理性相悖的无缘由哭声的动物罢了。

从这个星球上第一个氨基酸在海洋飘荡，再到西装革履的人上人惶恐地放下电话，唯一没有背叛、没有撒谎、平等地接纳所有人的，便只有卑劣的动物性。

于是阿米娅抛开了社会强加于她概念，开始动物般地发出嚎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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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魂汇聚成一股湍流，从灵魂之海的这头一直连接到那头。

博士知晓这是一场必败的战斗，只是为了赢得灵魂的归属。

冰冷的太阳照耀着博士，博士知道那是自己最后的归宿，但博士并不引以为傲；那些不被接受的灵魂，究竟要往哪去？但凡争强好胜的便会被恐虐掠走，但凡慈悲的便归于纳垢怀抱，但凡有追求的便会被色孽捕捉，但凡有不甘于命运地都会陷入奸奇的漩涡。

这几乎无法避免，博士不得不撒谎，告诉所有人他们可以争取自己灵魂的归宿。

但这股灵魂湍流却在昭示着另一种可能性。

战至此时，几乎只剩下人造机械还在和博士一同奋战。目力所及，几乎所有的罗德岛干员都被恶魔淹没了。但他么的灵魂似乎不再无所依靠地漂流，而是不约而同地前往博士所在的位置角下，也就是罗德岛舰桥。

那是新神明的诞生。

古往今来，人们都在想象一个地方，可以供人们逃避自己的焦虑，真正放松下来接纳自己的动物性与社会性矛盾，一个有着充足时间和空间供他们理解自己的地方，或许叫做桃花源、或许叫做阿卡迪亚、或许叫做某种乌托邦。

而它确实在这片大地上短暂地存在过，它是一艘陆地舰船，它叫做罗德岛。

在罗德岛上，动物性的求生欲、延续基因的欲望战胜了一切，缔造了神。

伴随着阿米娅的嚎叫，不同方向的灵魂涡流被拽成一个死结；无形的力量将死结死死拽住，发出压力下的摩擦声。不论你尝试去剪短，抑或是解开，只会让死结重回原来的状态、或是保持不变。

打破死结的关节或许就是非理性的歇斯底里。

在无数灵魂的拉拽之下，这片大地之上旧连接的强度被打破，“世界”的概念破裂开来，如同拽断的绳子，关联万物的节点被无数灵魂生生打破，新的亚空间神明从中诞生出来，这是属于“这片大地上”世代的神。

随着灵魂绳结的破碎，博士的视线被青绿色的光满填满。

为了活下去，刚刚诞生的神明在啼哭的一刹那就便成熟，即时用光了祂的神力。

四、

源石风暴从海面上席卷而过，狂暴的巨浪在雪山脚下翻腾。

泰拉回到了现实宇宙，回到了熟悉的恒星系轨道中，从位面观察者的角度看，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传送带来的压差无法避免，亚空间能量给泰拉留下的伤疤需要时间去愈合。开裂的大地涌进了海水与灼热的演讲，埋藏在泥土中的灭活源石兴奋地飞舞，耶拉冈德正一点一点地沉入岩浆海洋中。

这就是所有人期盼的的终结，所谓风暴的结束。

又失败了——博士无意欣赏眼前的末日奇景，对于博士而言，混沌没有达成目的，却依旧毁灭了世界，这对于秩序守护者而言仍旧是失败。博士反思，这也许就是为什么反派总是胜利的原因。

或许这时候应该打开一瓶陈年的维多利亚佳酿？好好地欣赏一下风暴和火海？

博士厌恶自己，因为自己还活着，冰冷太阳交给自己的任务还未完成，博士仍需在下个世代——或者下下个世代，继续抵抗混沌入侵，继续见证自己身边人的死去。

博士缓缓走下悬梯，回到罗德岛舰内。折磨罗德岛的亚空间力量随着传送二释放，罗德岛早已解脱。那些弹痕、血迹都还留在舱体间，而干员们永远地留在了亚空间，

只有燃烧的海浪拍打金属装甲的声音，却听不见除了自己以外的呼吸声。

博士蹒跚地来到石棺舱，拉开被废墟掩盖的石棺仓门，忠诚派干员忙碌的痕迹还依稀可见、12f的茶水仍旧温热，却不见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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