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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方舟/鲸鸟】海啸静寂无声,2

[db:作者] 2025-08-09 23:36 5hhhhh 1930 ℃

斯卡蒂肉眼可见地沮丧起来,她以可笑的姿势抓着曾经作为和解的象征的羽毛笔,反复浏览几遍笔记,上边写满实用知识、艾丽妮与她的经文律法。她在萧索的鼠灰色天空下显得无比落魄,突如其来的记忆再度流失令她露出身无分文般的窘迫。“你是艾丽妮,审判官,我是阿戈尔人斯卡蒂。”她陈述着尚且保留的记忆,“我在找人。”

艾丽妮叹了口气,自从盐风城的事故后她本该早已适应了失望的情绪,懂得如何与之相处,但此刻的失望多么新鲜而刻骨铭心。她又朝斯卡蒂提了些问题,摸清了阿戈尔人并非被重新擦除成一张白纸,忘却的内容散乱但所幸不多。正午休息时艾丽妮往斯卡蒂身旁一坐,细致地教给她该如何握笔,又鼓励她试着恢复书写的肌肉记忆。斯卡蒂学得快,不多久便摆脱了失忆的局促,重整旗鼓。审判官不厌其烦地边用手指示句子边阐述与之对应的律法的含义,态度较真,那一瞬她所散发出的成熟的毅然决然压过了孩子气的倔强。自己是何时开始不再像从前那样憎恶阿戈尔的呢?我的所作所为会遭到律法的批判吗?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她没有细想。

那晚轮到艾丽妮失眠了,审判官焦躁地在小屋内徘徊踱步,不时立在窗前沉思着。小屋像是被一拳砸碎了似的愁眉苦脸,苦兮兮地勉强接受了两位不速之客。斯卡蒂白天走得疲乏不堪,又接受了一轮律法讲座,此时困得几乎昏厥。她侧耳听着艾丽妮雨点般的脚步声,一边默数这是审判官阁下绕的第几个圈子。那足音似乎是极尽焦虑与不安浓缩爆破出的急促声响,纷纷咬着斯卡蒂的睡意不松口,不久她也清醒过来。

斯卡蒂问:睡不着的话,要不要听歌?

她清楚艾丽妮会拒绝,于是不再等待她羞恼的推辞,自顾自哼唱起来。在一路无望而潦倒困苦的旅程中,她偶尔会萌生出歌唱的欲望,旋律萦绕在她的躯干上血液内,无需刻意编排,自然会承载她的情感飞出。歌声冲淡了焦躁的脚步声,难捱的漫长夜晚装点上精巧的音符像被安抚的巨兽。艾丽妮怔住了,她曾认为斯卡蒂已将故乡抛诸脑后,不过是拖行着空洞的躯壳漫无目的地行走。可阿戈尔人唱起阿戈尔的歌曲,湿润了这片干涸的废墟,也湿润了她的眼眶。

艾丽妮默默收起了悬在斯卡蒂头上的长剑,泣不成声。这时她顾不上伊比利亚与阿戈尔的隔阂,群体的纷争输给了两颗灵魂的碰撞,有那么一下心跳的时间,她感到她们脱离了“审判官”与“阿戈尔人”的身份,成为赤身裸体的“艾丽妮”与“斯卡蒂”。

她再也忍不住了。她说,听好了阿戈尔人,你在——你在找一片海。

那年冬日尤为凶暴,像是盐风城大病一场后的后遗症,发作起来连咳带喘,呛出的狂风全都打在旅人的脸上。斯卡蒂不再在布匹上写下更多七零八碎的句子,羽毛笔也不知何时起便无法使用,她将这片柔软温暖的笔记围在肩头,一些绺状的布条随冬风飘动,使她看起来像位苦行的僧侣。自从艾丽妮向她袒露了“海”的存在,她就全神贯注孜孜不倦地向审判官探听“海”的下落。但艾丽妮的动情似乎是只短命的蝉,只在那个歌声流淌的夜晚鸣叫,接着徒留空壳。她坚决地一甩头表示盐风城已经不再有海,并以接连否决的攻势抵御斯卡蒂冒个没完的疑问。“海”路无法通行,斯卡蒂只好直截了当地抛出最为紧要的问题:那我要找的人呢?

“你是我在这儿见到的唯一的活人,阿戈尔人。”艾丽妮说,她努力在寒风中亮开嗓子,可话语立即被恶劣的天候撞散,只从呜呜风声中隐约钻出几个词语。冬季将她的脸庞抓捏得皱成一团,她把口鼻藏在斯卡蒂送的厚布中,眉心深深地凹陷,两眼堪堪睁开一道缝。意识到在隆冬中连情绪外露也变得奢侈的艾丽妮心下一沉,随即恶狠狠地朝斯卡蒂喊话——你可别死了!

斯卡蒂仍思怀着故人,她刨根问底道,那个人死了吗?

可艾丽妮说不出更多了,大量的冷空气直灌她的鼻腔与喉道令她打了个寒颤,呼气时牵带起浓郁干涩的血腥味,然后又把彻骨的寒气倒吸回去。可渐渐她听不见斯卡蒂的任何声响,忽然感到惊惧,在冬路中一旦止步就意味着前功尽弃,成为众多尸身中的一具,亡魂飘荡着再离不开这座连泪水都风干的城镇。所以艾丽妮不会停下,但也无法独自前进,她的思绪被系上一颗“斯卡蒂”的绳结,生生扯断恐怕伤筋动骨。审判官把心一横,抓下面部的布堆,抵御着滚滚而来的尖啸的风,高声朝斯卡蒂问话。问的都是些曾教给斯卡蒂的经与律,她惶恐地等待着,每一步都如履薄冰。终于从后方飘来斯卡蒂的回应,阿戈尔人极力维持思考,回答了审判官的考题。

下午时北风愈发猖獗,搬起废墟中的硬物向她们扔去,艾丽妮清楚此刻已寸步难行,当下还是以寻找庇护所为优先。她奋力睁眼环视,却只能恍惚望见阴惨的灰与白,密密麻麻地塞满整片天地。好容易远眺见一点房屋的形状,艾丽妮立刻呼喊斯卡蒂示意她跟着自己改变行路。哪怕是这样短暂的路途,此刻也极为难行,仿佛脚下是无尽的坑洞,踩下一步就会跌翻在地,得踉踉跄跄地爬上第二步第三步。总算等到离站在寒风中的小屋仅有咫尺之遥,审判官还来不及欢欣鼓舞,便被屋中爬出的怪物惊得目瞪口呆。

那是一只矮小如侏儒、摆动着可怖触手且背负了带刺硬壳的怪物,它的每一根触手都像黏腻肥厚的舌,不由分说缠上艾丽妮的脚踝将她摔倒在地。审判官被磕得眼冒金星,头部与心脏都钝痛不止,肺部袭来一阵辛辣的刺痛。尽管如此,她仍不忘张开冻僵的手掌想要取出腰间的长剑,她对这种怪物再熟悉不过,盐风城覆灭前它们被冠以“恐鱼”的恶名,不过是虫豸般盲目的令人作呕的水生异种。水……她想到,突然惊恐地瞪大了眼。审判官的右手由于冻伤而浮出紫红的瘀斑,她握住剑却无力挥舞,眼睁睁地看着长剑从手心掉落。这时善战的阿戈尔人蓦地健步冲上前,不假思索地抓过艾丽妮的武器朝怪物击去。恐鱼发出吃痛的悲鸣,那一刻斯卡蒂犹豫了,艾丽妮立即催促道,快刺中它的头部!快一些!

阿戈尔人不再迟疑,精准果决地杀死了怪物,斩断它死死攀住艾丽妮的触手并将艾丽妮提溜起来。那怪物以死的、忧伤的眼凝望斯卡蒂,斯卡蒂被这无神的目光抓住了心神,呆立不动了。

艾丽妮的呼喊则几乎染上了哭腔:“不要看!”她从斯卡蒂身旁挣脱出来,夺过自己的剑,近乎蛮横地逼走了斯卡蒂。两人在突发事件后都心有余悸,审判官重重呼出一口气,她说,我们另找住处吧。

“那是什么?”

这是斯卡蒂进入安全屋后说的第一句话。冬日的夜晚总是早早降临,迫不及待地为自己穿上华贵的漆黑礼服。艾丽妮刚稍稍从天寒地冻与被袭击的惊惶中缓过神,用黑夜将自己的狼狈掩饰起来。“不知道。”她说。

斯卡蒂不解:“可你很了解它。——那到底是什么?它好像在、在……”她挑不出恰当的形容,便集中在体感的回忆上。怪物的触感即使不用亲手感知也如实地传达给了她,那是一种胶质却滑溜溜的印象,强而有力地敲击她的身体将她拖入更深层的迷茫。她听见艾丽妮无奈地说,好吧,我应该知道。它是时常骚扰盐风城的怪物,不强,但很难缠。

冬夜寂寥,不安地上蹿下跳,猛烈狂风简直像要将房间掀翻。艾丽妮起身拉过一块钢板堵住漏风口,风声顷刻间由大肆地怒吼转为不满地尖声叫唤。她趁着月光回头望,看见斯卡蒂仔细地去除着结在写有笔记的布料上的冰霜。她又瞟了眼随身的行囊,提灯已被封存了好一段时日,她不由得悲戚,心想盐风城居然又出现了恐鱼,到底有多少只呢?这个冬天恐怕是走不出盐风城了,她又能否走出这个冬季呢?审判官太过疲倦,她侧卧下来,却仍觉冷得难以入睡,心间空荡荡的,所有理想与信念的燃料像被浇了凉水,堆积在心口但只觉淤塞。她走投无路般说了声,阿戈尔人。

斯卡蒂说,我要去找海。

好,好。艾丽妮敲了敲被冻得发疼的脑袋,“你已经说过许多次了。”

“可我感觉不到自己,我连自己都找不到。”斯卡蒂将这句话说得异常平稳,每一下发声所带来的气息颤动都像爆破的微小气泡。她又说,可你说过我和你长得很像。这时屋外倏忽沙尘飞扬,久旱的盐风城迎来一场暴雨,雨滴如箭矢般义无反顾地撞向地面,使本就难耐的寒冷更添一层湿冷。一时间沉寂的城镇被雨声充斥,饱满得几近外溢而出,仿佛它是一颗未孵化的卵,需要外力敲碎它的壳。斯卡蒂在风雨声中靠近艾丽妮,兀自抚摸她。艾丽妮刚想惊呼着抗拒,却听见斯卡蒂如释重负的一句,我能感觉到你。

于是审判官不再反抗了,她感到自己被挤压成薄片,转瞬就要被风雨夺去喂养这个冬季。许多的情绪涨上她的心头,恐惧是第一层的,被一位阿戈尔人触摸的感觉可说不上良好;紧接着是某种微妙的使命感,最后又是违背律法的负罪感。数种情感升腾着,令此刻的艾丽妮无比年轻、丰沛而满溢青春生命的活力。斯卡蒂的动作很粗暴,她似乎不太理解何为轻缓与氛围,自顾自地充满好奇地按压着审判官的皮肤,又折返回去碰碰她的前额与脸颊。一道闪电骤然将黑暗撕裂出伤口,银色的紫色的光亮鳞粉般抖落在艾丽妮袒露的双乳与小腹上,使她显得失真,有点儿像石膏塑成的女孩。斯卡蒂俯下身去,倾听血肉下搏动的心跳,感到自己逐渐与审判官同频,肉身的触感连带着繁多的思绪一股脑地像糖衣似的包裹了阿戈尔人,带领她走入一块温软幸福的天地。她又抬起艾丽妮的右腿,感受着她还未完全发育的肌肉,虽然紧绷却仍难掩属于这个年纪的稚气滑顺。艾丽妮闭上眼,神色有些痛苦,她说太冷了,太冷了……

斯卡蒂忽然感到空前的饥饿,眼前躺在身下的似乎不再是审判官艾丽妮,而是那只被她刺死的怪物。她无意识地张开嘴,模模糊糊地听见艾丽妮无力地催促着:停下,快停下。

她猝然惊醒,退到一旁,披上她的笔记就要往外边去。艾丽妮问,阿戈尔人,你去哪里?她回答说想要吹吹冷风,密闭的环境会侵吞她的意识。

斯卡蒂往外走去,雨已经停了,荒寂的盐风城像刚诞下的小兽般湿淋淋的。夜空辽朗,今晚的城镇比往日都更为清亮透明,静谧的月光铺下细软的影之沙原,密密地流动着。她走着走着,忽然感到足底轻痒,低下头,发现是一浪小小的潮汐无意间与她擦身而过。艾丽妮也追上来了,她提着灯,衣衫褴褛,脸涨得通红。“阿戈尔人!”审判官喊,“停下!”

她老老实实地待在原地等艾丽妮赶上来,后者的神色不知怎的显出极为哀恸的模样,但很快便切换为平日的肃穆。她绕过斯卡蒂走在了前头,“走吧。”她说,一路往远处踏去。路途长长地延展开来,艾丽妮一步一步走得十分坚定,散发出释然与豁达。终于,她停下了,斯卡蒂听见水波激荡的咆哮,她抬眼望去,海也无言地凝望着她。

艾丽妮喊:别低头!

可是已经晚了,斯卡蒂低下头,借着提灯的光亮,水面上显示出她原本的模样来——压根不是审判官所描述的那样、所谓高大的白发女性,水中有且仅有一只形容恐怖的海怪。怪物身上覆盖着坚实的鳞,双眼浑浊,手臂上也满是怪异的斑纹。她问,我是怪物吗?

艾丽妮不作声,她的忍耐几乎要一触即碎。斯卡蒂又问,你早就知道吗?

她要如何才能装作熟视无睹呢?年轻的审判官在废墟中初次遇见斯卡蒂时,她的相貌还基本与人类无异,尚能被一眼认出是“阿戈尔人”;可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她变得愈来愈接近一只彻底的怪物,长出鳞片与多余的眼,记忆不断被覆盖,理智逐渐被剥脱,还会被提灯影响精神。依据所学,艾丽妮本该早早将其斩杀以绝后患,而她也确实险些那样做了——可她总不愿意,总不甘心,她想,你还能唱阿戈尔的歌,那我重新告诉你何为“人”何为“人性”,把我通晓的律法教给你,这样你就又能成为“人”么?审判官演得天衣无缝,即使一次次的失望向她压来,她还是咬牙坚持,想要尽可能避免海与海怪可能对斯卡蒂造成的刺激。她提灯的左手放下了,绝望地问,我做的是错误的事情吗?

斯卡蒂无法回答,一个浪头劈过来,打湿了她的笔记,也卷走了她握在手中的羽毛笔。字迹被洇得模糊,仿佛连那些塑造“人”的教条与劝诫都将她抛弃了。她感受着咸腥的海,记忆一点点复苏,想起自己是如何来到盐风城,又是为了寻找谁,以及那场摧毁了城镇的灾难。可现在该如何是好呢?自己到底……

忽然,艾丽妮高举起提灯,灯火明灭,映亮了她飞扬的发丝。她声音中的脱力感一扫而空,海无法撼动她分毫。她高声喊道:

“我倒数三声,深海猎人斯卡蒂!”她仰起头,直面凛冽的海,“再不跟上来,我可要向前走了!”

她拖长语尾:“三——”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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