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宏伟蓝图,2

[db:作者] 2025-08-09 23:36 5hhhhh 5500 ℃

“是啊,该放手了”她说,声音低沉,脑袋也不如以往那般高昂、直视前方,而是低垂着:“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任务,复兴圣凯妮亚什么的,还是交给下一代吧……如果她们还有意愿的话。呵……说起来,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诗,叫做‘若草率牺牲,怎能见证光荣的降临’?”

“但若没有赴死的决心,又何以迎接光荣”不假思索,下半句脱口而出,反应之快令我自己都震惊。

“呵,沃茨基,那个巴尔托利哲人;你也读他的文集?”

“……只是闲暇之余偶尔瞥一眼”也不知她是不是在夸我,但态度的突然转变着实让我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刚才我的态度是差了些;要不,我们还是……”

“不,直接去旅舍”她的态度倒是十分坚决,“后续所有的安排,我会通过信件告知……今天是时候休息了”

旅舍里,我终于有机会脱下穿了一天、在泥土和沙尘中摸爬滚打而弄得肮脏的衣服,把它丢进洗衣机,自己钻进冰凉且有些霉味的被窝。她则丝毫没有休息的迹象,伏在桌前写字,把我的劝告全部当作耳旁风。

“……写完了”许久,她放下笔,伸了个懒腰:“我要把它放到别人的信箱里,这样可以避免被发现出自我手”

“上一封给我的信,也是这样发出去的?”

“并不是,那封信通过别的手段……不许问,问也不告诉你”

“好吧,我就安静点……最后一个问题:你的身份到底是什么,连我都不能告知吗?”

“你很快就会知道的”她带着三分神秘的微笑,端坐椅子上一动不动,好像凝固一般。

她的笑容令我想起小时候妈妈带我去蒙特尔尼旅游时,在皇宫里看见的那副世界名画。该死,我竟想不起她的名字。

我正发着呆,她便已掩门离开,大概是分散信件去了。

“说实话,我觉得你穿上衣服为好”她回来后的第一件事便是脱去外套;外套里是一件紧身衬衫,她那迷人的身材在紧身衣衬托下显得格外诱人。

“为什么?”

“等会儿也许有客人拜访”

“别逗了,这家旅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除了我们谁会来这里?”

“穿上”她说着从烘干机里取出我的衣服向我抛来。我极不情愿地套上,但是温热而干燥的衣服立刻便打消我的不悦。令我意外的是,她把我的衣服丢出来却并不是为了洗自己的衣服。

她站在桌前,将腰间的手枪拆开、擦拭零件,再装回去,反复多次。虽不知道她为何做出如此举动,但我能明显感受到空气中的紧张味道。

“你说的‘客人’……不会攻击我们吧?我是说……”

“安静”她以命令的口吻说。从她并不算丰满的侧脸看去,可以看见她眼帘低垂,仿佛在闭目养神。

“你有听到什么吗?”我试探性地问。在没有得到任何答复后,我知趣地停止:也许,这一时刻非常重要——重要到她无法思考除当下以外的任何事情。

平静在瞬间被打破:只听沉闷的敲击声,木制房门被撞开。她拾起已被拆解拼装多次的手枪、对准门的方向射击,动作之快在我看来只有一道残影。伴随着连续又震耳欲聋的枪声,她已经清空整个弹匣的子弹,并且最少打倒一名入侵者。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在她把手伸向腰间准备更换弹匣时,顶着防弹盾牌的黑衣人已经冲到她的面前,将她撞倒。手枪脱手飞出,落在我的床边;见她已经无法射击,入侵者便丢掉盾牌与她徒手搏斗。显然,女性在肉搏中是极其劣势的:她的腹部被猛击一拳,接着被揪住衣领到几乎离开地面,最后被横着砸到墙上,撞碎挂在那里的化妆镜;这一过程中她的拳打脚踢显得那么无力。

她痛苦地在地上缩成一团,后背慢慢渗出鲜血,染红衬衫。正当我想爬起来查看情况时,却被一把枪抵住后脑勺:

“别动,不然一枪崩了你”

这语气好像在哪里听过……我极其缓慢地转头,看向拿枪指着我的人。没错,不会弄错。上一次接触给我的印象过于深刻,哪怕再过十年我也不会忘记他那极富特色的长相。

“斐乐,怎……怎么是你?”

“当然是我,FIDA的任务就是逮捕并处决像她这种恐怖分子……没错,她是个恐怖分子——”

我难以置信地看向躺在地上的她;她那么脆弱,怎么可能是恐怖分子?

“还记不记得约莫一年前的自由市郊化学药品泄漏事件?造成好几千人的伤亡……”

“真是抱歉,如果我早一天行动,能把伤亡扩大到数万,并且集中在自由市里……啊!”

她艰难地扭头说话,但还没等她说完,斐乐便一脚踢在她的鼻梁上;她的面部顿时鲜血横流。

我当然记得,那场爆炸发生在我离开自由市的次日。此前我从未想过这两个日期之间的联系,甚至暗自庆幸自己早日离开——若我留在自由市,多少会受到扩散毒气的影响:旅程迟滞,甚至成为受害者之一。

“此外你还得对至少三十起谋杀案和四场军火劫案负责,到局子里有你好受的……带走!”他一挥手,簇拥在门外或玄关的几名彪形大汉纷纷涌入,将我们的手反剪在背后用扎带捆住,然后两人一组将我们扛在肩上押送出门。

来到旅舍接待处,我看见几名服务生跪在地上,双手抱头。斐乐突然示意人群停下;正当我疑惑他为何如此时,他竟掏出手枪将她们挨个枪决。服务生们恐惧至极,轻微的啜泣声穿插在枪声之间。

“你为什么……”

“再吵就把你也打死”斐乐突然转过头来,滚烫的枪口死死顶住我的脑门;他双眼充血,神情暴怒。我被吓得说不出话,而他则回过身继续杀戮。在服务生们的哭泣声中,她们一个个倒在地上,躺在自己的血泊中,痛苦地抽搐,或者永远沉寂。只有最后一个服务生活了下来:她胸前的铭牌上用秀气的艾尔瓦特文字写着她的名字。

“你觉得我会滥用暴力,是吗?”

审讯室里,炽热的灯泡顶着我的额头。我汗如雨下、双眼紧闭;尽管如此,我还是看得见一片血红——那是因为光线透过眼睑照射到眼球里。

而我不能用手或别的什么部位遮挡,因为我正被牢牢锁在一把椅子上;一动不动持续几小时后,我几乎失去对手脚的知觉;哪怕现在立刻解开也得缓上好一会儿才能恢复。

“……这是个错误印象;我们从不屑于使用暴力。让人痛苦、说真话的方式有很多,殴打是最低效的一种。

“再说,你是贵客,弄出伤还得写一大堆报告什么的,简直麻烦到极点——要不要喝点水?你的情况看起来很糟糕”

灯泡熄灭,一杯水递到我的面前。我没有多想,痛饮冰凉到牙疼的水——这一刻我才认识到,为何“水是生命之源”。

“她已经全部承认了,你和反抗军没有联系”斐乐撤去水杯,坐在我身前的椅子上:“你应该庆幸她这么快就全部承认;要是多坚持些日子,保不准哪个气疯掉的下属会冲进来打断你的下巴”

“……反抗军?”我用几乎哑掉的嗓子问。

斐乐轻蔑一笑,“她当然是反抗军,你也不想想,凭借个人的力量怎么可能做出那么多重大案件。现在你知道反抗军都是什么货色了:杀人犯、强盗、恐怖分子,纵火投毒滥杀平民无恶不作……总之,这样的日子到头了。等到案子结尾后,我就可以……”

“结尾?”

“她是反抗军间谍网中最后一个被逮捕的;抓住她意味着对反抗军的清剿工作彻底结束。我很快会回家,老婆孩子还在艾尔瓦特等着我呢……你呢?出去以后想干什么?”

“回到工作里去吧……我还没结婚”

“那可真是幸运”斐乐向前微微躬身:“婚姻真是一个男人能遇上的最大悲剧”

不等他进一步与我探讨婚姻和生活的意义,审讯室的门便被猛然推开,一个年轻人探头进来:

“斐乐局长,有人找您,是中北联邦……”

“叫他们等着!一群没头苍蝇一样的家伙,哪里有腐肉就聚集到哪里!”

“……还有萨米莱特别警察代表”

斐乐沉默,显然当下局面可谓棘手。他在审讯室里踱步,做沉思状;但很快,他便大步走向门口,独留我一人在原地;随后他又折返,命令年轻人解开我手脚上的束缚。

短暂的解脱并没有让我感到多么放松:年轻人留在审讯室里看着我,手撑在腰上,距离腰间的配枪只有几厘米远。更何况,大把的麻烦事还在前面等着我呢。

首先是中北联邦的“问候”。官员走到我面前,破口大骂我是叛徒云云,她喷出词语的速度是如此之快,我连插话的机会都没有,只得连连点头承认。

最令我意想不到的还是她说我会被引渡回国接受审判一事;我惊诧地望向斐乐,但他只是摇摇头,表示与自己毫无干系。

“我尊重你们国家的法理,你们国家说要怎么办,那就怎么办”官员离开以后,斐乐补充道。

“即使我和反抗军一点儿关系都没有?——这可是你说的!”

“在我看来,和她说过话本身就足以当场击毙;你能活到现在纯粹是多国博弈下的幸运”

在那之后我才了解到何谓“多国博弈”——和处决最后一个反抗军领袖时一样,不止一个国家对处死最后一名反抗军感兴趣,自然,她的死亡方式便被作为竞争目标为各国政府所追逐。目前来说,赛场上的主要玩家有艾尔瓦特、萨米莱和中北联邦;后两者是她的通常活动范围,而艾尔瓦特的理由是逮捕行动由F.I.D.A.最终完成。

我无法为她祈祷:数分钟前,官员大吼着解除了我的药剂师身份,我现在只是一个尚未经受审判的死刑犯而已。既然我已经失去用药物杀人的权力,又如何能期待她被送给中北联邦呢?看着药剂被送进她的血管,以及她痛苦死去吗?不知为何,我越来越不希望“欣赏”到这样的场景。可难道另外两种死法就会舒服吗?萨米莱的绞刑和艾尔瓦特的枪决……无论哪一种看上去都痛苦至极。就算她作为反抗军能供忍受疼痛,我也无法接受她落得这般悲惨的下场。

“算是我为你争取的吧”斐乐挂断电话,走到我面前,为我整理衣衫:“离开这里之前,你们两个还能再见一面;想说的尽管说,下次见面可就在刑场——不,也许在乱葬岗里”

于是我被带到关押她的房间;显然,斐乐所言“绝不滥用暴力”并非实话。她被剥光衣服,浑身湿透、鼻青脸肿、伤痕累累。乳头被切除,血液混合着水珠在身上冲出两道痕迹。她的手被绑在头顶、吊在天花板,身体几乎悬空;脚下则是一块浸在水中的冰块——显然,她刚刚被强迫光着脚站在冰块上,因为她的脚趾冻得通红,而且整个人都在不住地颤抖着。

尽管如此,她见到我时还是勉强挤出笑容。

“我这样……很难看吧”

“一点儿都不……真的,一点儿都不”眼泪不住地上涌,我无法想象她受到过怎样的痛苦和羞辱;若是我在她的位置,恐怕早已心理崩溃;但她竟然还能保持微笑。

“斐乐说的那些,都是真的?”我试探性地问,生怕伤了她的心——但是斐乐的话早已刻进心底,很难再用花言巧语改变了。

“他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吧”她无奈地笑笑,仿佛已经知晓我的态度。“如果我不杀死屠杀的制造者,这场侵略就会停止吗?……”

“但是再怎么说,滥杀平民总是不对的,那场毒气泄漏……”

“住口”她打断我,脑袋低垂,仿佛耗尽力气:“你说得对,我有罪。也许辰月的态度是正确的,说教,而非报复;可是这又为她带来了什么呢?难道她免于一死?……”

相视无言,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和她接触的时间很短,全部加起来也不到四十八小时;但我和她所经历的又太多太多,这么短时间内看遍全圣凯妮亚的悲惨,恐怕能做到的人不算多,而我是其中一个。

“你……需不需要这个”我从口袋里翻找,掏出一袋棉球:“如果你被萨米莱人捉去,他们会吊死你,这个塞到下面可以避免失禁……”

“谢谢,但我还是自己面对比较好”她惨笑着,眼泪在淤血的眼眶中打转。

“接下来该谈正事了”她话锋一转,用力张嘴、咬合,牙齿碰撞发出清脆的咔哒声;我感觉到全身一阵微麻,但是转瞬即消失。

“怎么回事?”

“微型电子脉冲发生器,可以干扰他们的监控,但是时间有限”突然间,她仿佛恢复了活力,语速极快、双眼大睁,全力盯着我,好像害怕我逃跑一般。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那件事吗?我通过三角定位确定了信号源的位置,它的坐标在这里:……”

紧接着她报出一段数字;我用尽全力去记忆,但还是只记住大半;紧接着她又重复了一次,我才终于将它记全。

“这到底是什么?”我在心里念叨着那串数字,一边向她提问。

“如我所说,一个终极报复,送给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我无奈地笑笑:“可是你现在和我说这些有什么用呢?我马上也要死了”

“不会的,我有信心”她带着那种神秘莫测的微笑望着我;我努力思索,却不再是为了记住那串数字;这一刻,我终于想起挂在蒙特尔尼皇宫里的世界名画叫什么名字。

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吱嘎声,房门被推开,几人走进,将我从她面前拉开。一名特工冲到她面前,用力掰开她的嘴巴,用手指在其中摸索;半晌,他取出一颗“牙齿”,其已经部分破碎,暴露出其中的电子元件。

“该死,她‘坦白’的太快、太轻易,我们都忘了检查……”

但是意外地,我没有遭到任何盘问;也许在他们看来,两个死人不会再交流任何情报了吧。

“你还想和她说些什么?现在必须有我们在场!”

我思考几秒后:“这真的是最后一个问题了:这么久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叫我‘枭’就行,它是一种猛禽”

不等我做回应,她便哭得泪流满面:“你快离开吧,我都害怕得要哭了,我不希望你看见我无助的样子……”

“婊子装的倒是挺像,你还是到刑场上哭吧!”

斐乐恶狠狠地瞪着她,抓着我的胳膊走出房间。

“在把你交给中北联邦之前,还有一件事必须留你一会儿”

他神秘兮兮,我却从他的笑容里察觉到危险;他摆出这种表情时通常不是在做什么好事。

果不其然,大楼前的小广场里聚集着大量圣凯妮亚人;更加令我紧张的是,她们都被蒙住眼睛、捆住双手,跪在地上。

“我们和萨米莱人约定进行一场比武,谁能更快杀完这一百个人,谁就有权处置她——我是说枭”

广场的另一边,一名军官正在擦拭佩刀;他的刀刃闪烁着不祥的光芒,令我不敢正视之。

“我选择的工具是这把转轮手枪”斐乐推着我走到一名士兵面前;士兵手中,蒙着红色绒布的托盘盛放着一把做工极其精致的金色手枪。斐乐拿起手枪,拨动供弹具,倾听它发出的清脆响声。

“这是一把完美的艺术品,相信我,被它杀死是一个人的荣幸”他拾起几枚子弹,装进供弹具,然后瞄准一个跪在地上的圣凯妮亚女人;女人似乎察觉到危险,轻声啜泣着。

“预备——开始!”

随清脆的枪声,杀戮依然开始。第一个女人被打穿后颈,倒地痛苦挣扎;但仅仅一秒钟后,第二声枪声便已响起,她身边的女人也被打倒。紧接着是第三个、第四个……鲜血和脑浆飞溅,在地面上缓慢扩散直至凝固,好像一幅恐怖又怪异的涂鸦。

萨米莱军官也展开屠杀:他举刀、挥落,将女人们一个个斩首;头颅滚落,鲜血喷溅,抽搐的尸体随即又被挪开,以免挡住军官的去路。染血的头颅在地上滚动,几个士兵拿它们当皮球玩耍,全然不顾她们还睁着眼睛、如同离水的鱼一般开合嘴巴。

如此血腥场面已经远超我的承受极限,我双腿发软,全靠身边士兵拉扯才勉强站立。一个仍然流淌鲜血的头颅被踢到我脚下,我吓得猛地往后退一步,遭到站在不远处萨米莱士兵的嘲笑……血腥狂欢接近尾声,斐乐和萨米莱军官同时瞄准他们的最后一个目标。枪声响起,刀刃同时劈下,两个女人面对面倒地,鲜血喷溅在对方身上。她们跪伏着,身体只剩下轻微抽搐,垫在小腿上的屁股显示出一块湿润的痕迹——不知是何原因造成的失禁——显然,她们不可能知道自己的死相如此悲惨。

“看来我还是略逊一筹”斐乐将手枪放回托盘,“打的颈椎,死亡时间比斩首长一些”

“我相信您是有办法打准她们脑袋的”萨米莱军官擦干净刀刃上的血迹,收刀入鞘:“请说实话,您是否有谦让之心?”

“国家之事,绝不懈怠”斐乐比了个手势礼:“阁下的刀也是快的惊人,竟能赶上火器的速度!”

“那当然,这可是祖传的宝刀……”

他们俩相谈甚欢,但对我而言无异于一场折磨。士兵开始清理现场,他们戏谑地抱着女人的尸体玩耍,甚至做出用被斩下的头颅为自己口交等荒唐的举动;我身边的士兵也离开去尸体堆中寻欢作乐,我终于支撑不住,坐在大楼前的台阶上,双手撑头,冷汗直流。

两名中北联邦官员走到我身边,给我戴上手铐,粗暴地推着我进入囚车。车辆缓缓启动,将屠杀现场和枭抛在身后。

绞刑在一周后进行;这期间中北联邦对我的审判也已完成。毫无疑问,我被判处死刑;也许唯一值得庆幸的便是死刑将在我原本工作的监狱执行。我不知道助手工作质量如何,反正我是从来没见过她给犯人打针。只能希望给我打针的时候她不会手抖吧。

枭的绞刑被安排在自由市的角斗场,数万观众前来围观。大多数人凭票入场,但是最靠近绞刑架的位置被来自各国的政要所把持;而我则因为身份特殊被放在距离她非常近的位置,几乎就在绞刑架正前方。太阳从背后照射到绞刑架的位置,因而我可以清晰地目睹她被绞死的每一个细节。

枭被推上绞刑架,人群开始欢呼、呐喊;她没有任何抵抗,步伐就像那天和我在自由市散步一般轻松。她穿着一条连衣长裙——或者不该被称为裙子,只是一块简单套在身上的粗糙破布,唯一用途便是遮住伤痕累累的身体。裙摆垂在膝盖以下,但我依然能看清她小腿上的伤痕——这群畜生,竟然在她招供之后继续折磨她。

显然她也注意到我,微微颔首对人群微笑。她的一举一动都被投射在背后的大屏幕上,惹得观众更加恼怒:他们不理解,一个即将被处决的女人怎么有心思笑得出来。观众怒吼着,要求对她施以鞭刑;这是角斗场里对舞者们而言非常常见的一种惩罚,能让任何不服管教的舞者低下高傲的头颅。

但是我相信枭绝不会如此。她是那么骄傲,带着胜利者的微笑昂头扫视观众,像是一位志在必得的将军检阅部队。唯一遗憾的是她的手被绑在身后,因而无法向观众挥手致意;但我相信,若她能动的话,一定不会吝啬这点儿力气的。

刽子手走到绞刑架旁,在她的身边立定,向观众鞠躬;可笑的是,刽子手的穿着正式的多:一件板正的正装,脖子前系着领结,乍一看还以为是个要参加晚宴的绅士。

刽子手转过身,从士兵手中接过绞索,套在枭的脖子上;衣领很低,与绞索之间没有任何接触;这样也好,免得绞刑时压得脖子难受……我的思绪飘乎,好像早已不在这个世界;我多么希望我能在时间里跳跃、穿梭,快些度过接下来的、也许是我人生最难受的几分钟,也即看着她被绞死的过程。

刽子手向后退两步,手放在一个按钮上;嘈杂的观众席渐渐安静,没人想要错过接下来的一刻;不用回头我也知道,无数人正掏出摄像机准备记录。大屏幕投影出几个观众翘首以待的样子,像极了那天她带着我在这片场地里,看着胜利者处决失败者的时刻。如今我又回到这角斗场之中,只不过身在谷底,沙场的最中心。恍惚之中,我似乎看到那个即将被割喉或者绞死的人是我。在这么多人面前出尽洋相死去该是多么屈辱!我不想那样……我不想那样!

沉闷的嘟声,枭的身体被慢慢提起离开地面。她的脚趾紧扣着,五官缩成一团,显然痛苦至极。她没有穿鞋——也只有她被吊起来以后才能注意到这点。她的脚底脏脏的,原本应该是趾甲的位置被血痂取代,令我感到浑身酸麻般疼痛。

最终,和所有女人一样,她还是忍受不了痛苦挣扎起来,伴随着轻微的啜泣。虽然幅度很小、动作极其轻微,但看得出她正在和求生意志作斗争。她把腿蜷缩起来,再奋力蹬直,想要用这种方式弄断脖子;但是相对于脖子上的肌肉来说,这种力道实在是太弱小了。几次失败的尝试后,她终于耗尽体力,连摆动手臂的力气都不剩下;虽然肢体末端如手指和脚趾还有些动作,但那不再出于她的意愿,仅仅是身体在绝望中进行的最后一丝挣扎而已。淡黄色的尿液从她的双腿间流淌出来,顺着脏兮兮的双脚滴落在绞刑台上。她的胸部干瘪地起伏着,当然,是不可能吸进任何空气的。如此抽搐足有十多分钟,她终于没了任何动静。

刽子手剥下枭的衣服,将她赤裸的身体展示给众人;紧接着他用听诊器在她的胸口摸来摸去,又揉捏她的乳头、拨开她的眼睑观察。几项在我看来颇为羞辱的检查结束后,刽子手终于宣布:

枭已经被绞死。

刹那间,观众们欢呼起来,我这才意识到之前场内是多么安静;而现在我只想用最大的力气捂住耳朵,避免声浪将我的脑袋塞爆。

尽管觉得这么做很冒犯,但我还是忍不住去偷看枭的尸体;她浑身上下找不出一块干净没有伤痕的皮肤,几乎全部被烫伤和结痂的伤口所覆盖;毫无疑问,这样的皮肤和长袍相接触注定是一场折磨。我不知道她要用多大的毅力才能坚持走完这漫长的行刑过程,但我猜测自己肯定没有。好吧,其实结果都一样:脖子被套进绞索的那一刻,一切都已注定。她会像平常人一样挣扎、失禁、死掉,根本不可能有什么奇迹发生。至于她的尸体会被怎样处理,我根本无力关心;即使我对此事有什么想法,又有谁会在意呢?大概率是被丢进乱葬岗,就像他们之前对所有被屠杀的圣凯妮亚人所做的那样;小概率是被送进某家实验室,作为解剖材料——当然,有大把活体受体的实验室会否接受一个死人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狂欢的人群中,枭的尸体依然被吊在绞刑架下,随风轻轻飘荡。她脚下的尿渍慢慢变干,但没人在意。广播声响起,不久后将进行一场舞者角斗,来庆祝这场“伟大胜利”。

后记

我走进行刑室,助手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药剂准备完毕,安装在自动注射机上;几分钟后,其中的透明液体将通过针头流进我的血液,结束我这三十多年的生命。

“谢谢你”助手撸起我的袖子,将橡胶扎带捆在我的上臂并拍打,以求寻找到血管。她对我的套近乎没有任何回应,只是沉默地操作着,如同教科书所教授一般精准。最后,她拿过针头,推入血管;一阵轻微的刺痛过后,我看见淡淡的血色在针头后的透明软管中扩散。

“开始执行死刑”注射室的喇叭响起平静的声音;我微微低下头去,看着那面单向透明玻璃:在玻璃的另一头,典狱长、斐乐等一众人正在注视着这场行刑。

原来临死之前这么平静啊……我似乎不再害怕,好像连心跳都停止。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我能不依靠心跳活下去;但是很快,困意翻涌着将我吞没。我知道,我会舒服地在睡梦中死去,而不是像枭一样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绞死;这真是天底下最大的不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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