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9月9日 星期四 雨 南京市 鼓楼区 玄武湖附近

“楠——”

充满活力的少女正朝着自己这边跑过来，看着对方天真的笑容，方欣楠心里面终于舒缓了一口气。虽然很想将自己刚刚经历的事情说给她听，但……在这样的情况下，自己还是老老实实闭嘴，将精力全身心的投入到玩乐当中吧。

“嗨，张雨绮，我……”

“你怎么了？脸色阴沉沉的？”

“没什么，可能是因为天气原因吧，之前那本科学杂志上怎么说的来着……阴天会让人脸色变差的不是么。”

“哈哈也对。”

对方没有察觉到异样，而是拉着自己的手坐上了小船，随着引擎的轰鸣，他们顺着码头驶向玄武湖的中央，方欣楠似乎是觉得船的速度太慢了，偷偷用奥术给船加速。

玄武湖是南京最著名的景点之一，每次方欣楠来这里玩的时候，都感觉自己像是第一次来，可能是因为自己始终没办法融入到这座城市中去吧，她一直以为无论在哪个地方，只要有了一处栖身之所，便能够将那里称之为“家”。可现在看来，并不是每个地方都是自己小时候，那个能够躲避外界纷争与困扰的大纸箱——时间只会把自己变成充满了攻击性却又无法避免被伤害的成年人，这让她感到十分疲惫。

徐徐的冷风吹过，她感到有些冷了，于是便紧了紧脖子，将注意力投射到岸边的树木上，冬天来临，绿色的树叶也已经掉的差不多，湖边的游客也只是三三两两，更不用说湖里的游船了，在这种鬼天气还有心情来湖里吃炸鸡的神经病恐怕就只有张雨绮一个人了。

“楠，炸鸡腿。”

“谢谢。”

待到小船行驶到湖中央的时候，二人终于可以拥有一点自己的空间了，方欣楠接过炸鸡腿，包裹它的面包糠实在是太多，于是她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忽然她也意识到了划船的好处，那就是可以不顾自己个人形象的大快朵颐。

“楠……你到底……怎么了。”张雨绮看到了对方挎包里的牛皮纸袋，还能够隐约看到里面的红色钞票，出于关心，她便如是问道，“是工资没发齐么？你又不是我，审判局的人不可能会有这种情况。”

“是不可能有……但……以后也不会有这种情况了；简单来说，就是我被开除了。”美食下肚后，她终于有那个勇气开口说出事实了，“对不起，绮，我其实并不是和你说的那样在干文职工作……我，我其实一直以来都是做的战斗工作，对不起。”

“唉？为什么要对我说对不起啊？”

“因为……”方欣楠感觉自己脸庞的温度在上升，“我担心你在知道我是个危险分子后，会害怕我……就连我也知道朋友是不可多得的。”

“我一点也不会害怕啊，再说了，有你这样的一个角色在身边我明明会更加安心的好不好，你啊，总是喜欢杞人忧天，你们东北人不一天到晚都大大咧咧的么？怎么到你这里就成这样了？”

“这到底是谁散播的无趣成见？谁规定东北人就得傻呵呵的？”见对方似乎并没有在意自己的这个秘密，她也终于放心了下来。

“这没办法，刻板印象总是识别一个人最快捷的办法；再说了楠，你平常不也那样么？你给别人总是一种好像可以和每个人成为朋友、却不可靠近的感觉……就和死灵奥术师们一样。”

“啊？和死灵奥术师？为什么这么说？我感觉我平常挺沙雕的。”不知不觉中，她脱口而出一个流行的网络用词，这个词的意思是泛指能够给其他人带来欢乐的人或事，当然褒贬有时也根据情况而定。

“为什么这么说……楠你知道为什么死灵奥术师总是出生于俄罗斯极北以及东欧地区么？”

“不清楚……据我所知好像是因为他们被奥术师协会嫌弃，然后自己脱离出去的吧。”

方欣楠已经吃完了鸡腿，接下来准备对鸡翅发动攻势，张雨绮这家伙……居然买了整整两只炸鸡，虽然方欣楠总自诩自己是吃不胖的体制，但这种热量的摄入量，还是会担心自己发胖；不过转念一想，自己也可以利用奥术的能量守恒法则，在使用奥术的时候把这些热量消耗掉，没有了后顾之忧后，她也毫不客气的吃了起来。

“不，这其实……和第二次世界大战有关。”

“和二战有关？和我聊聊呗。”张雨绮在大学里是研究历史的，这也解释了她为什么这么久都没有找到一份像样的工作。

“啊？你怎么回事？平常你不都是‘啊，烦死了，绮你又开始说那些无聊的历史故事了’之类么？”

“工作都丢了，肯定有时间和你唠嗑了呗，我要不也和你一起当个月光族吧？哈哈。”

“谁要和你一起当？我才不，我以后可是要当富婆的，作为热衷吃鸭子的半个南京人，我要吃一百个鸭子，哦不……一千个，一千个鸭子。”

“一千个也太多了吧哈哈哈哈——我们两个说的鸭子应该是一个意思吧？”

“你觉得我说的是哪种就是哪种，嘿嘿。”

“哦——那我明白了。”

方欣楠会心一笑，辣椒面和植物油黏在了脸上，见到这一幕张雨绮笑得更大声了，好像没有工作对于二人来说似乎也并不是什么值得郁闷的事情。

“抱歉扯远了，话说回来……关于第二次世界大战；我当时写我的本科论文的时候，研读过一篇论文，题目是《奥术文化与地区的关系分析》，作者是吴晔。”

“哦？吴晔？这人是谁啊？”方欣楠问道。

“不知道，某个不起眼的小角色吧，毕竟除此之外我就再也没有在其他地方见过这个名字，不过她的学术论证性还是很有见地的，所以我就引用了其中的一些东西；这篇论文刊登在卡米洛特学院的官方学术网站，在他们那里下载论文是免费的，不像咱们这边漫天要价。”

“唉——我反正没上过大学，离家出走后我就一直在外面瞎混，连我都不知道自己在干嘛，我可没办法安安静静像你这个知识分子一样牙床铺铁轨——满嘴跑火车。”

“我把你这话当做褒奖好了。再说哪有你说的这么离谱，我读了大学不也一样没搞明白自己该干啥么？看来读书并不能给你明确的人生目标，读书无用论又被证实了一次，这是我这样游手好闲的大学毕业生的全面胜利。”张雨绮笑了笑，还摆了个yes的手势，她的话都不由主开始带起了儿化音，看来与东北人相处太久，会更改一个人普通话的说话方式的传闻是真的。

“那篇论文里面说了什么？”

“嗯……就是对奥术的文化进行了分类，你看——这个世界不可能只是盘古议会、死灵协会和奥术师协会的天下吧？每个组织内部都有每个所属地区的奥术文化，而且大多也以其国家边界线作为势力范围，这个叫吴晔的家伙只是对此进行了细分。比如……不列颠尼亚的凯尔特奥术体系，传统意义上也被称作‘卢恩’；诞生于罗马帝国，于皮埃蒙特-萨丁尼亚发扬光大的欧罗巴正统奥术体系，他们的文化方式以基督教为蓝本，在世界范围内广泛传播；中东及安纳托利亚的伊斯兰奥术体系，传入欧洲后被称作‘阿萨辛’派；美利坚的萨满奥术体系，他们不受传统道德约束发展壮大，被欧洲视为异端；南美安第雷斯的玛雅奥术体系，虽然这种奥术早就失传了，不过仍旧有一部分人声称自己是其继承者；至于东方奥术文化，则是我们中国及其周边辐射地带的盘古奥术体系，且发展为现今的盘古议会，其内部又可以细分为上百种体系——这又是另一回事了。”

张雨绮一边说着，方欣楠就感觉自己已经快要听不下去了，一会又是英国一会又是罗马什么的，这就是知识分子恐怖的地方么？他们的脑子能记住那么多的东西，这种差距可不是简单的奥术师评级能够弥补的鸿沟。

“需要注意的是，有两个奥术文化类别却是在二战中诞生的，那就是第三帝国奥术体系，以及俄罗斯地区的斯拉夫死灵奥术体系。”

“嗯……第三帝国的奥术我只在书上看过……好像在苏联解体之前，这种奥术还在东欧地区出现过；它们全部都是禁术，毕竟那些东西的威力简直是太可怕了，比如把人类的整个躯体……”

“别说了别说了，我们在吃饭呢！”

“抱歉……”

“咳咳，因此在世界大战中，第三帝国靠着这股力量，发动了名为‘巴巴罗萨’的进攻计划，意图征服苏联，起初的攻势势如破竹，苏联在短时间内无法组织起有效的奥术反击能力，只能任由同伴倒在敌人恐怖的攻势之下，尸体堆砌如山——那么试问，在这种战局下，有没有哪一种奥术能力，能够在短时间内聚集强大的力量反败为胜呢？”

“死灵奥术……”且不论对方说的故事的真实性，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方欣楠才意识到，要是真把自己丢在苏德战场上，说不定真会做出这种事情。

“没错，死灵奥术，将士兵培育为死灵奥术师，靠着倒下同伴的尸骸，只有这样才能在短时间内获得与第三帝国抗衡的力量……因此说苏联的胜利完完全全就是用人命堆砌出来的也不为过，这就是为什么俄罗斯是死灵协会势力范围的理由了；总有人说什么死灵协会都是一群疯子，但他们却忽视了最重要的事，那就是人的意志无法否定已经存在的客观事实，他们对抗击帝国做出了很大的贡献。”

“没想到死灵协会还有这样的一段历史……”

“要知道死灵协会在美苏冷战的时候，是有能力和奥术师协会相互抗衡的存在……只可惜苏联解体后，奥术师协会为了抑制他们发展的势头，便用舆论战的方法抹黑他们的贡献，还说死灵协会存在的苏联因为和第三帝国分赃不均才开战。可他们大多数根本就不是什么坏人，为了抹除这种误会，我听说许多死灵奥术师都会去从事殡葬行业或者法医行业，这样一来它们既能够满足自己对于力量的渴求，也不会造成社会负面影响……是不是真的就不得而知了，毕竟我可没有死灵奥术师朋友。”

“那还真是……可悲啊。”

方欣楠突然想到了自己昨天在总统府里面干掉的那个死灵奥术师，自己……会不会也犯了张雨绮口中的错误呢？自以为是的认为自己比其他人高出一等，自大的左右他人的命运？

越来越搞不懂了，她曾经以为，只要自己离开家乡，过上四海为家的日子，就能够看清楚世界运行的本质，未曾想到自己却越活越糊涂。

“没错，我之所以说这个故事，是因为……楠，你根本不用为从异端审判局丢了工作自责，在别人眼里审判局的人都是群宗教神经病，和大多数人看死灵奥术师一样；但在我看来你不一样。”

“谢谢你安慰我，但这拐弯抹角的是不是太绕了，我脑袋感觉要烧了。”

“不是吧楠，这就受不了吗？难道你做一元二次方程都会头疼么？”

“你一说数学我头更疼了……我小时候数学从没有及格过，成绩基本上也是垫底水平，能拿得出手炫耀的……恐怕也就只有会几句日语这件事情，毕竟我平常太爱玩了，大学根本考不上。”方欣楠摸着后脑勺尴尬的笑了笑，虽然说成绩差也是自己不上大学的其中一个原因，但这却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理由，当然是……

“喂，楠，你说那个家伙，是不是什么变态啊……”

正当自己思索理由的时候，张雨绮忽然说道。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望去，还有一艘游船位于自己不到五十米的距离处，如是对方是游客的话，这一点也不奇怪，毕竟这个世界上肯定不止一个类似张雨绮一样的神经病。

真正令方欣楠感到警惕的，是对方居然一个人坐船——船上是一名穿着棕色风衣的男子，他的手里有一部老式的手机，脖子上挂着一个类似望远镜的东西；他刚刚好像就在用那个望远镜观察自己这边，在被发现后又马上收了回去，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感觉好像不是太妙，我们去岸上找个地方吃吧……我可不想在路上被变态袭击。”说罢，张雨绮放下炸鸡，向后挪动身体操控船只的操纵杆，缓缓朝着岸边的码头驶去，“那个人绝对不是什么正经人，哪有在这个鬼天气一个人跑来玄武湖的，而且是坐船。”

“你说得对，我们还是离他远点好。”

“万一他跟踪我们怎么办？生活在大城市里面的女青年难道随时都要提心吊胆的过日子么？这太糟糕了！”

“放心好了绮，谁要是欺负你，我就用念力奥术把那家伙从这里甩到江宁……”

方欣楠的话总是让人放心，船只靠岸后，那个奇怪的男人也没有继续跟了上来，似乎只是张雨绮有些自作多情。令人疑惑的是，她总感觉那个男人自己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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