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欣楠小姐，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么？”

走出门，用钥匙上好防盗锁，张雨绮现在很虚弱，必须防止有可疑分子闯进来袭击他，虽说这里是南京的中心区域边缘，治安环境还算可以，但奥术师可不会管这些，把一个灵魂奥术师逼急了，他会在钟山公园放超新星奥术都不足为奇。可刚刚回头，他就看见了那个一脸丧气样子的刀疤男——川崎良平。

“你要吓死我啊！你这个人是鬼么？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抱歉——我担心我发出的声音打扰到您。”川崎良平一本正经的说着，一边指了指身后的楼梯口，“你们刚刚在里面的声音有些大，所以有两个好事者来偷听，我把他们赶跑了。”

“这房子隔音效果有这么差么……”

方欣楠挠着脑袋，盯着头顶的声控灯，似乎是因为时间到了，灯“啪”的一下熄灭了，紧接着川崎良平“哈”的吼了一声，重新把灯点亮，又把方欣楠吓个够呛。

“你是什么低音炮么？一会一点动静都没有，一会又像个重型炸弹。”

“我其实年轻的时候跟着一个乐队学过呼麦，方欣楠小姐允许的话，我可以在这里表演一下。”

“算了算了，你再搞动静会吓到邻居，一会就有人来投诉了。”

“那么……您考虑的如何了？”良平试探性的问道。

“我会去日本……至少现在是这么想的……”

“能完成任务让我倍感高兴，但我还是想要知道您为什么这么快就改主意了？”

“你有这个必要知道么？”

“令尊让我保护您，所以我希望能够更多的了解您。”他顿了顿，“而且……我不希望您对您的父亲抱有偏见……他其实，很爱你的。”

“你知道么良平，你这个人吧，给我的第一印象就是太轴……”

听到对方指责后，川崎良平默默低下了头。

“不过……感觉也不赖，因为我们活在这个世界上很少有人会去了解一个人。”

这番话让良平心里暖暖的，他抬起头，想要挤出一个微笑，但微笑再配合他那一张刀疤脸，就感觉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违和感。

“大小姐您现在出门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办么？”

“嗯……我们一天没吃饭了，我想去买只鸭子来吃，张雨绮她太累了下不了床，我带回来给她就行了——你要和我一起去么？”

“当然，能帮助到您我会感到很开心。”对方讲右手放到心脏的位置，似乎是在表示自己心里很温暖，“更何况，我也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多了解一下您。”

“那我们走吧，哦对了，以后别用什么‘大小姐’之类的字眼来称呼我了，听着怪不习惯的。”

“明白了大小姐……哦！不对。”

看着对方嘴瓢的样子，方欣楠竟忍不出笑出了声。

“那我该怎么称呼您呢？”

“嗯……大和我比较熟络的人都叫我楠，我小的时候母亲这么叫我。”

“知道了楠，我们才见面几次您就觉得我是’熟络的人’，我感到很开心。”

“没，我只是觉得从我们见面的时候，你就已经是一块烦人的狗皮膏药甩也甩不掉了；既然甩不掉了，那我还不如早一点去适应她。”

“这个就叫做穷极思变吧。”

2010年9月10日 星期五 阴 南京市 建邺区 西城路附近

作为在南京生活的人，最大的幸福莫过于出门几百米内就有一家上好的鸭子店，方欣楠二人住的出租屋就正好符合了这个条件。这家位于西城路的烤鸭店据说是一家全南京连锁的店，二人想吃鸭子的时候总会来这里买，现在的时间是晚上八点，正是店家生意好的时候，店内的食客络绎不绝，餐桌已经摆设到门口了，正当方欣楠决定要不要带走的时候，有一对情侣正好吃完了烤鸭，她眼疾手快，立马就抢到了这个占地连四分之三平米不到的位置。

在找到了吃饭的地方后，方欣楠去店里找老板点菜，而川崎良平坐在餐桌旁，免得唯二的两把塑料椅子被人莫名其妙抢走——不过说句实话，看到他那副刀疤脸，所有人都会选择退避三舍吧……和南京其他的烤鸭店不同，这家店的烤鸭蘸料是可以自己调配的，关于方欣楠最喜欢的蘸料调配方法，她已经烂熟于心：甜面酱一勺、芝麻酱一勺、蜂蜜一勺、白开水少许、香油五克、味精少许混合搅拌均匀后即可获得一碟“楠式蘸料”。

“谢谢您，楠大小姐，您带我来这样的地方我很开心，我来南京后其实都没怎么好好吃过一顿饭。”

烤鸭的份数是一人一只，它们被店员端上来后，川崎良平就开始咽口水了，他迫不及待的戴上塑料手套，先是闻了闻烤鸭散发出的香味，而后又找服务员要了一小碟椒盐，他说网上的旅游攻略是这么个吃法，方欣楠也没有反对，而是早就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那么——我开动了。”

“随便吃吧，我又不是方德鑫，我才懒得整这么多没用的规矩。”方欣楠拿起一块脆皮鸭肉送入最终，还不忘咬上一口附赠的生黄瓜，免得吃一半感到腻，“不是说了别叫我大小姐了么，我又不是什么白痴电视剧里的傻白甜财阀女主角。”

“对不起……我会慢慢适应过来的。”

看得出来川崎良平很想对方欣楠弯腰道歉，但奈何这只烤鸭实在是太香了，他必须得在道歉和那个油光透亮的鸭头中二选一；最终，他选择了一个令方欣楠哭笑不得的折中方案，只见他拿起那个鸭头上下摆动，就好像是在用鸭子给对方道歉。

“我说，你手机有电没了啊？”

“关于这个……我之前在翻垃圾箱的时候，找到了一个适配的充电器，它还能用，所以有电了已经。”

他拿出自己那台按键手机，按下通话按钮展屏幕上面的内容，那的确是方欣楠本人的照片，只是那张照片是小时候照的了，照片中的方欣楠穿着一身樱花粉颜色的和服，踩着穿起来让她感觉很不舒服的木屐，她的一只手牵着没有出现在画面中的母亲的手，另一只手里面拎着一袋刚刚在祭典的捞金鱼游戏中捞起来的金鱼，背景是夜空中的烟花，一副十分美好的画面，结果却被小时候自己的那张郁闷的表情毁了。

——我小时候去过祭典么？我怎么不记得有这回事？不过既然有照片的话，那应该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曼德拉效应又不可能只降临到我一个人的头上。

“靠这种照片来找我真的是难为你了。”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因为令尊似乎只找到了这张照片。”

“呵，意料之中的事情，反正他小时候也从来就没关心过我，天天就和他那帮‘朋友’混在一起，把我生下来后我连他影子都见不到。”方欣楠一边吃着，一边将鸭骨头吐到身边的垃圾桶里，“所以你就靠着这张照片找到了我？小时候我留的可是长发，现在留的是短发了，而且不是有句话叫女大十八变……亏得你还能认出我。”

“是的，我一开始的确在南京遇到了不少麻烦，再加上我蹩脚的普通话，很容易被盘古议会当成危险分子逮捕起来——虽然你父亲给了我不少盘缠，但我根本无法确认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你，所以能省一点是一点，有时候还会装作聋哑人去工厂里打黑工。”

“那还真是辛苦你了……这一定是一个曲折的故事。”

“其实还好，就是我之前在南京塑料四厂拆迁工地搬水泥的时候，那个地方发生了爆炸，我见情况不对想要溜，那个管事的人就想把责任怪罪到我头上，盘古议会因为这个错误信息追捕了我好几天，但后来真相水落石出后，他们就没有再管我了。”川崎良平见方欣楠以一种十分不符合传统“大小姐”形象的吃饭方式大快朵颐，他自己好像也被感染了，丢下了日本传统男性彬彬有礼的那一套，也开始拿起鸭腿大口吃肉，左手鸭腿右手黄瓜，看起来就像是公园里卖气球的老头老太太，“在那之后，我担心我又去打黑工很有可能又被盘古议会盯上，再加上打工也不好找你的下落，于是我心想不如干脆赌一把，在南京展开地毯式的搜查，试着在把钱花光之前找到你；幸运的是，我赌对了。”

“方德鑫给了你多少路费？”

“总共十万日元，换算成人民币的话，应该是五千左右。”

“等下……你的意思是，你就靠着五千块钱，在南京生活了整整四个月？你每天吃啥？住哪里？这些都要花钱啊。”

“我现在身上还剩下总共六百一十七块零五毛钱，我经常睡在桥洞或是公园，偶尔也会被城管赶跑，实在困得不行才会花一点钱去住那种不需要身份证登记的老式招待所。”谈话期间，烤鸭已经吃掉一半了，“当然，要说睡得最舒服的当属银行自动取款机了，那里面有空调，坏处就是里面有个喇叭，银行职员看到有人长时间赖着不走会用很大的声音把你赶走——至于我吃什么……我在一条我叫不出名字的小巷发现了一家包子铺，一块钱三个香菇馅的包子，我吃了四个月的包子，每天花三块钱，饿得不行花四块，一个月就是两百五十块左右，四个月就差不多一千块。”

“方德鑫真他妈抠！”听到这里，方欣楠就气不打一处来，虽然自己也是离家出走，但她当初来南京的时候，好歹还有住的地方，“那你最后是怎么认出我来的，要知道你可是被当成跟踪狂了，我和张雨绮都对你怕得要死。”

“我是凭借这个——”

川崎良平从上衣口袋中掏出一张纸，方欣楠惊呆了，因为那张纸不是别的什么东西，而是那一副那个死灵奥术师章翰海为自己画的肖像素描画，这幅画不是被自己落在新街口的某个火锅店了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当时我在新街口就觉得那个人是您，所以想办法从服务员手里要到了这个照片，因为下方写着一首诗，我凭借这首诗猜测这个人是你。”

方欣楠摘下沾满油水和蘸料的塑料手套丢到垃圾桶，而后拿起照片仔细端详起来：上面的确用很小的字写了一首诗，可能是因为当时自己没有仔细看的缘故，她竟然没有认出来。

诗歌的完整段落如下：

《楠》

大劫出岫厌车辙，冤我争先醉不知。

累日赠君凭朔雁，山花光景见娇姿。

“非常好的一首诗，写这首诗和画这幅画的人一定是个优秀的艺术家。”良平如是评价道，“我小的时候，高中老师教过我怎么写俳句，但我总是弄不明白那玩意儿，既要意境又要触景生情什么的……我觉得能写诗的人都非常厉害，尤其是原创诗。”

“这是原创诗？”方欣楠有些惊讶，他还以为这首诗是拿过章翰海从那本盗版唐宋诗歌文集上抄来的。“你怎么知道是原创的？”

“手机充满电后我用互联网查过，没有查到这首诗，所以我推测它是一首原创诗。”

“嗯……确实，网上查不到的应该就是原创的八九不离十了。”

“唉——小时候确实想过当诗人，结果却阴差阳错成了一名奥术师，过上画下这幅画的人那样自由的生活。”

“什么自由的生活，都不过是泡影罢了，更何况画这幅画的人是个死灵奥术师。”

“死灵奥术师？您和这样的危险分子打过交道么？发生了什么？”

“抱歉……我不想谈这个。”

“那我们就不谈，聊聊鸭子吧，南京的鸭子很好吃，这顿饭我请您，反正马上要回日本了，剩下这六百块钱不花白不花——等走的时候我要带一些烤鸭回去给我妻子尝尝。”

“那你还是放弃这个梦想吧，南京能带出的鸭子就只有盐水鸭；其他做法的鸭子带出南京就会因为时间推移的问题味道变得很奇怪。”

“那还真是……令人遗憾。”川崎良平盯着手中的鸭肉，露出一脸失望的表情。

“说到这个……方德鑫那家伙究竟干了什么啊？你对他这么忠诚？张雨绮那样的打工女青年被白痴老板恶心了都会用水元素奥术意思一下，你这也太……”

“这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一顿饭的时间根本说不完，我们还得把吃的带给您的恋……伙伴……我们可不能让她饿太久，所以这个故事留到有机会再说吧。”

“等会——你刚刚想说‘恋人’对吧？”方欣楠用鸭腿指着对方的鼻子，“所以你都知道了？”

“是的……”川崎良平有些吞吞吐吐，“说句实话，这个我是真的没有想到。”

“你对此就没有什么评价么？”

“就我个人而言……我认为性别不能构成阻挡爱情的壁障。”

“哦？这种话居然从你这样的日本典型保守派男人口中说出来。”

“说我是保守派其实有些过分了……我年轻的时候经常跟着一群朋友玩机车、玩摇滚、一天到晚唱那些带有‘朋克’味道的歌曲，我身上还有各种各样的纹身——那个时候是日本泡沫经济的末期，但我们却沉浸在花花世界中毫不自知，每天都过着难以言说的、像是霓虹灯一般的奇幻日子。”良平撸起袖子，展示那些方欣楠看不懂的纹身，像是在炫耀什么似的，但几秒钟的他的表情便转变成了感慨，“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我们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我已经付出过代价了……我不希望您也要面临这样的选择。”

“可我现在不得不面对选择了——其实我有想过叫上张雨绮一起去日本的……但考虑到种种因素，我想她还是暂时留在南京比较好。”

“这个决策是正确的，令尊知道这件事情肯定会大发雷霆——委实的和您说吧，其实这次他派我来找您，除了令慈的病情一事，还有别的事情。”

“哈！我就知道！那个男人心里面肯定又在打什么算盘，那算盘珠子啪塔啪塔的响声我在南京都听得见！我一点也不意外！一点也不！”

“事情是……”

“打住！方德鑫那家伙会为我是同性恋生气，那么理由就只剩下一个了，那种答案我用脚指头都猜得出来。”川崎良平刚想说，就被对方打断了，“我就算回去，也是回去看我的母亲，我对那个男人从来就没有过一丁点好感，我还以为他派你来找我是改邪归正了，听你这么说，我对他的好感以前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不可能有了。”

“楠大小姐……”

方欣楠瞪了一眼良平，良平强忍着尴尬，咽下了最后一块鸭肉，而后打了个饱嗝——为了缓解尴尬，他走到收银台前，装起了聋哑人，指了指二人吃饭的餐桌后，将钞票递给店员等待对方找零。而这时，方欣楠也将第三份鸭子用塑料餐盒打包好，准备拎回去。

“行，饭吃饱了，鸭子也买好了，我们回去吧，我去收拾行礼，我们明天就上路。”

“我们可以不用这么着急，我得先去一趟上海；我的护照连带着钱包在南京南火车站被人偷了，南京没有日本使馆，我得先去上海的日本使馆重新办理护照，等我护照办完了我们就从禄口机场出发。”

“你傻啊，你这不来回折腾么？我们可以一起去上海，然后从虹桥机场出发……”方欣楠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来，“算了……我还是留在南京等你吧。”

“嗯？改变主意了么？”

“不……只是，我在上海有一些不太好的回忆，去了上海又会想起来，那种感觉……很讨厌，我不想再来一次了。”

现在可以公开的情报：

提供方：盘古议会南京市代行者分部

读取人：方欣楠

保密状态：B+级

BIOS系统启动中……

传送奥术启动中……

正在使用奥能……

确认奥术师身份：成功……

文件封印解除……

获取成功……

●破风悲：奥术评级C，日本奥术师协会在美日联合军演中开发出的防御性风元素奥术，其效果虽比不上风神结界，却具备不需要咒文的咏唱即可生效的优势。

●风日祈宫：奥术评级B-，命名来自于日本的风神志那都彦，这是日本奥术师协会自主研发的新型奥术，属反制类结界型奥术科，需要咏唱。

●南京烤鸭：南京烤鸭是南京的传统名菜，属金陵菜系，又称金陵烤鸭。南京人吃烤鸭，讲究皮酥肉嫩，肥而不腻，所以南京烤鸭皮脆肉嫩，没有其它地区的烤鸭肥腻，再加上南京烤鸭大多都是街头明炉烤制，另配汤汁，回家浇在切好的烤鸭里，食用时不似北京烤鸭卷饼蘸酱，直接就着饭就下去了，汤汁很考究，有松仁、瓜仁、芝麻以及各种调料，香气四溢。据说曹雪芹在北京西山﹐开具借读《红楼梦》的条件是拿黄酒和烤鸭来换﹐可见其金陵生活印象之深﹐也就是他在诗中说的“秦淮风月忆繁华”。

●南京矿路学堂：矿路学堂遗迹位于南京市鼓楼区中山北路283号，江苏省文物保护单位，占地面积273平方米。著名爱国作家鲁迅从江南水师学堂退学后，于1898年考入该学堂，1901年以一等第三名毕业，同年由江南督练公所派赴日本留学。在学堂时，鲁迅开始接受新思想，探索新人生，并写下“灵台无计逃神矢，风雨如磐暗故园。寄意寒星荃不察，我以我血荐轩辕”的诗句。现存的矿路学堂已被盘古议会改造为议会南京代行者分部的根据地，并且在附近设立了多个安全屋以防止死灵协会和奥术师协会的间谍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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