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无——聊——啊。”

方欣楠想多了，自己根本睡不着——有一本心理学上的书说，人只有在安全的环境下，才会有熟睡的冲动；如果在不安全的环境下，就算再累肾上腺素也会逼迫大脑保持清醒。难道说眼下的这个环境让自己觉得不安全么？不应该啊？就算真的遇到了危险，自己可是曾经的异端审判局代行者，只要不是对上A评级以上的奥术师他都有把握自己不会受伤。还有一个可能就是，这间屋子太大了，人待在一个大空间中，会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压抑感，再加上这间屋子里的光线不是很明朗，以及窗外的阴雨天关系，她总感觉浑身不自在。

无论如何，还是先给张雨绮打个电话再报一声平安吧……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张雨绮在干嘛啊？助教的工作连手机电话都接不了么？”

电话没打通，她感觉更无聊了，有一种莫名的空虚感涌上她的心头，太无聊了，实在是太无聊了，她在日本连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她意识到自己好像是个白痴。别的大学毕业生或者同龄人，这个时候不是在到处扩展人脉、交新朋友、学新知识；就是在四处参加各种考试，朝着更高的阶级和社会地位爬去，唯独方欣楠自己，像是个破罐子破摔的三无青年躺在榻榻米上摆烂。

回想起自己这些年过的日子，简直就不像是个正常人过的；她想到自己刚刚离家出走那会，心中就是莫名其妙的充满了一腔热血，总觉得自己好像特别厉害能做到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那个时候的自己天不怕地不怕，随时随地一副天底下我最厉害的样子——可现在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那样的感觉很奇怪，不像是自己会有的心境。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自己翻到了十几年前在个人网络空间留下的那些留言，看起来特别白痴的同时，又怀念那种年少轻狂。

既然张雨绮电话打不通，自己一个人又闲得无聊，不如试一下张雨绮之前说的那些东西好了……那几个佣人把自己的行李箱放到了角落里，如果没记错的话，她应该是带着那一件水手服的；她原本是没有带上这套衣服的计划，毕竟现在是秋季，北海道比南京更冷，穿这样的衣服显然不太合适，但张雨绮那家伙说什么“去日本了就得穿这种有着暗示的衣服才有感觉”。

方欣楠心想，张雨绮的脑袋里是不是一天到晚都有黄色爬虫在对她的脑神经挠来挠去，自从两人成为恋人后，那家伙的行为就怪怪的——肉体从地而来终归第，灵魂从天而来终归天，而人类自己呢？从虚无中来终归于虚无；联想到之前她说的那一番关于“月光族”的论调，似乎这样的思维方式也不是那么难以理解了。

生活是荒谬的、人生是四分五裂的、未来是似是而非的，只有大脑分泌的多巴胺快感是真实的，而这唯一的的真实恰恰又是不可说的，“性与死亡是禁忌之言”，因为感受不到爱，出于被世界隔离的恐惧，多巴胺的快感可以让这种恐惧得到缓解，温柔的毒品……让人陷入恶性循环的毒品。她想到了自己在南京商场遇到的那两个患有奥能成瘾依赖症的灵魂奥术师，想到了自己在总统府干掉的那个死灵奥术师章翰海——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这些事情的时候，她心里面就有一种钻心的痛。

——妈的！我为什么要想这些破事！

为了防止自己的脑袋在思维怪圈越陷越深，方欣楠一咬牙，从榻榻米上爬起来，她几秒钟就把自己脱了个精光，然后打开那个行李箱，找出那件紧得要死的水手服换上，屋里面有暖气，因此不用担心感冒着凉的问题——换好衣服后，她拿着手机，打开室内的衣柜，拉出里面的落地镜子，准备拍照。

——我去！我身材有这么好么？

望着镜子中的自己，方欣楠感觉倒映出来的那个人不像是她。纤细的胳膊和小腿，有些肉嘟嘟却又恰到好处的大腿，有清晰马甲线的小腹以及被衣服撑得十分挺拔的前胸——难怪张雨绮在那之后随时随地都有一种想要把她扑倒的冲动。

虽然在南京的时候自己也能通过出租屋厕所里面的那一面镜子看到自己，但照全身镜还是别有一番韵味，她已经记不得自己上一次照全身镜是什么时候了；都说奥术师由于能量守恒和等价交换的原则，几乎不会有人患上肥胖症，再加上方欣楠在南京的时候经常要在屋顶上蹿下跳，大量的能量消耗自然能保持上好的身材，但眼前的自己还是有些过于出乎意料了。

——嗯……我想想看……这个姿势如何。

一个念头从脑海中划过，身体立马做出反应，她摆出一个只有在地下杂志封面女模特才会做出的动作，撅起屁股，两只脚一前一后，弯着腰，再伸出舌头，托举着胸部，露出一个暧昧的表情，最后拿出那部刚刚换的新手机，拍下一张照片保存，还不忘打上一个系统自带的特效滤镜。

——哈哈哈哈，好玩好玩！

有那么一瞬间，方欣楠看着那张照片，感觉自己像是被张雨绮的灵魂给夺舍了；也有另一种可能性，这就是她原本的面貌？反正现在自己一个人待在屋子里，谁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那干脆就拍个够好了！出门的时候只要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没人会揣测自己一个人待在屋子里的时候会干什么。

接着，她又尝试了许多大胆的动作和姿势，比如把裙子前端叼在嘴里再故意用腿挡住隐私部位；比如类似孙悟空翻筋斗，脑袋贴在榻榻米上从胯下看向镜头；又比如整个人躺在榻榻米上，故意把衣领拉的很低，裙子也拉得很低，伸出舌头翻白眼……

半个小时后，方欣楠已经不满足于这种程度的照片了，她现在已经把自己脱了个精光，像个精神病患者似的在屋子里又蹦又跳，还一边乐呵呵的傻笑——不仅如此，她还摆出那些动作小电影中的那些出乎意料的姿势，连隐私部位也不遮挡了，使劲儿按下快门，来来回回拍了上百张照片——这下张雨绮要是收到这下照片，估计整个人都会不好受了；一想到那家伙晚上下班回到家，躺在床上，对着手机屏幕抓狂的样子，方欣楠心里面就一阵暗喜。

不过，这些对现在的她来说都是“开胃小菜”，趁着那个中岛千寻叫自己吃饭前，她还准备玩一波大的。

方欣楠是投影奥术师，所谓的投影，顾名思义就是能够像打印机一样“投射”出被一名奥术师彻底“解构”的物体，当需要投影某一物体的时候，投影奥术师本人只需将自己的奥能与物体进行“交互”，即可将物体的构造方式镌刻在奥能中，过程就像是用分子手术刀将一段基因代码注入到DNA。由于能量守恒与等价交换定律的存在，投影的物体没法做到完美复刻物体百分之百的效果，再加之投影物大小与投影所需的奥能呈正比例指数增长关系，每个人的数学期望都不同，所以投影出一辆汽车、一座山或者一片大陆这种事情就别想了，盘古之力才能做到那样的事情——方欣楠做不到投影出山和汽车，但投影出一个能够令自己愉悦的小玩具还是有能力做到的。

“嚯！这招叫飞龙在天！”

“这个叫做电光毒龙钻！”

“灵犀一指！”

“乾坤大挪移！”

……

她一边拿着那两个玩具在自己身上瞎倒腾，一边像是那些小说中的大侠那样喊着那些莫名其妙的招式——她感觉下半身湿漉漉、酥麻麻，但还是觉得不过瘾，投影奥术没办法复刻精密的电子元件，因此比起之前张雨绮给自己介绍的那个“地狱三头犬”还是别的什么玩意儿，效果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于是乎，她拨通了那个中岛千寻的电话——她猜测既然作为女佣住在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应该有很多的电动玩具。幸运的是，她的判断是正确的，千寻很快拿来了三个方欣楠没见过的新玩具，她没有像是那些嘴碎且爱惹是生非的人那样露出奇怪的表情，而是对方欣楠的需求表示理解和关怀，同时劝解她要注意身体。

“你有……人类的我能理解，但这是什么啊！这不是……这不是马的么？还有狗的？还有还有这是啥？这是个……这是个……”

方欣楠词穷，不知道该怎么去描述这个机器，它有些像是二战时期德国用的那种可以从柏林一炮打到巴黎的古斯塔夫列车炮，炮口装着一个小玩具，下方的传送带连接着电动机，按下旁边的开关，这个装置就能以一种难以置信的速度高速运动——看着中岛千寻熟练的操控这台机器，方欣楠似乎有些明白这群人为什么待在这种人迹罕至的地方不会觉得无聊了，有这种东西还要什么男人啊，自己和自己玩肯定比和别人玩更刺激。

小时候，方欣楠的老师告诉她学习是人生中最简单的事情，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学习是一个“只需要单人”就能够完成的任务，而社会上的许多事情需要合作才能够完成，人与人之间的交流效率还是太低，不可能做到电脑和电脑之间使用光纤的信息交流速度，因此——人与人之间合作是困难的，除非有利益关系绑定，否则合作一定在开始的时候就预示了结束。就像华北组因为有走私符纸的利益，所以一群人愿意留在方德鑫的屋檐下，要是哪天这个利润断了，她不相信这群人还能这么团结在一起。

在介绍完这些新玩具的用法后，中岛千寻离开了房间，临走的时候还递给她一瓶润滑剂和消毒水，这很正常，保持干净卫生是每个现代人对自己应有的义务和责任。

她把拉门关起来的那一刻，方欣楠顿时就变成了脱缰的野马，千寻肯定想不到自己会整出什么花里胡哨的玩法——她一边拿着手机拍照，一边在这间房间的各个角落摆弄各种奇怪的姿势；半个小时过后，榻榻米上都沾上了根本不知道是润滑剂、消毒液还是其他什么东西的不明液体。

“哈哈——哈哈哈——呼呼——有点累啊——”

她爽够了，四仰八叉像个被翻过来的乌龟似的躺在榻榻米上，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自己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时间好像过得很慢，整个世界似乎和自己早就没有什么联系了——为了防止自己的大脑短路，她开始思考起了从札幌到这间北椿山庄的路上发生的事情：拥有“绝对感知”的她，能够识别出奥术师的奥能属性，她在路上能识别出川崎良平的风元素、韩宏伟的火元素，但唯独……识别不出那四个女佣的奥能属性。怎么回事，难道自己的小雷达失灵了？以前都没有出过这样的状况啊？如果不是雷达失灵，那剩下的可能性就是这四个人根本就是普通人，他们不是奥术师。

普通人接触奥术师的世界，就不怕惹出什么乱子么？那个方德鑫胆子可真大，方欣楠不知道日本奥术师协会对这类事情的处理结果，以盘古议会的行事作风作为参考的话，被记忆清除类奥术抹去记忆应该算是比较仁慈的手段了。

“嗯？这是什么？”

就在方欣楠将脑袋扭朝一侧的时候，看到了电视机下方的矮桌有一个镂空，里面有一个拉手，因为刚刚自己基本上一直都是站着的缘故她才没有发现——出于好奇，她拉动那个把手，随着“咔哒”的一声，房间内靠里的墙壁居然打开了一个暗门。

暗门内是一个很小的储物柜，里面摆放着方欣楠小时候玩过的玩具，比如那个记忆中应该已经消失不见的剑玉，那套在烟花会上传的那件迷你和服，那个只要加入水用力吹，就会吹出鸟叫声的“水鸟”摆件……当然了，还有一个最重要的东西……

“为什么那个小纸箱会在这里……”

纸箱，那个小纸箱！

那个方欣楠心心念念的纸箱！那个厚实的好像核弹都炸不烂的纸箱！

上面有一个自己用裁纸刀挖出来的洞，以及用记号笔写的日语“禁止入内”的字句，看着这个小时候自己最为心心念念的“城堡”，她一时间不知道该干些啥，脑子直接陷入一片空白，比刚刚自己玩完那些电动玩具还要……更胜一筹。

这个纸箱看上面的图案，应该是装冰箱的，小的时候母亲曾经在家电市场购置过一个电冰箱，用了几年后就报废换新的了，只有这个当时装它的纸箱子被保留了下来，成为了方欣楠小时候“坚不可摧的要塞”，这个纸箱子高一米五，宽六十厘米，长九十厘米，对于小时候五六岁的自己来说躺进去完全没问题，甚至还会觉得空间很大。

——那么……现在呢？

虽然她很清楚这个房间里面没有其他人，但她还是左顾右盼的一番，在心理上确认了“周边环境是安全”的后，蹑手蹑脚且光溜溜的爬进这个纸箱中。他将纸箱的封盖盖好，整个人蜷缩起来，用哪个挖出来的洞洞观察着外面一片狼藉的场面。

她想要换个姿势，但纸箱发出了不悦的声音，很明显，这个纸箱完全不支持容纳她现在这个一米七五的大个儿；有时候她不喜欢自己长得这么高，小的时候她总觉得自己有个一米六左右的身高应该就够了，那样一来就可以把自己打扮成一个可爱的萌妹，而不是一个张雨绮口中的“男人婆”。

——哈欠……感觉好困啊，刚刚玩半天玩累了，还是睡一会吧……

就这样，方欣楠蜷缩在她那个小小的纸箱中，缓缓进入了梦乡，就像是她小时候一样，躲在一个小小的，直属于自己的天地间——永远自由，永远善良，永远长不大。彼得·潘可以永远留在梦幻岛中和那个邪恶的霍克船长打一辈子打仗，方欣楠为什么就不能永远留在小纸箱中和自己的内心说一辈子就话？

“大小姐——吃饭时间到了，咦？她不在屋子里么？会不会是溜走了啊？”中岛千寻和一名女佣打开和室的拉门，望着屋内乱七八糟的样子，开始担心起方欣楠的安危。“要通知大头目么？我担心大小姐会遇到什么危险。”

“不用，大小姐肯定还在这栋北椿山庄。”中岛千寻回答道。

“你为什么如此确定？”

“不知道，女人的直觉吧，我觉得大小姐不是那种会不辞而别的人。”

“希望你是对的，那这个房间怎么办？”

“我们来稍微收拾一下吧，等大小姐回到这个房间的时候，整洁的环境会让她很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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