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9月17日 星期五 小雪 边田市 方氏物流事务所

铃铃铃——

因为今天要去北椿山庄探望母亲，所以方欣楠给自己的手机设定了闹钟，在那之前她过得都是睡到自然醒的日子，现在突然恢复之前当代行者的作息一时半会有些不适应；而且更重要的是她感觉自己好像出现了幻听，厨房里居然有炒菜的声音，最重要的是，屋子里有一股香味。

——好香，这个味道……是烤肉酱的香味。

“那个……我做了早餐，用的冰箱里面的食材，有煎蛋、烤鱼和味增汤。”

看来美步醒的比自己早，她在那个已经有些被油烟包裹着的厨房做早餐，做完后将其端了出来放在那个沙发后只有一平米不到的小餐桌上，因为完全没有预料到这个画面，所以方欣楠瞪大了眼睛。

“我只是想要做些什么报答一下你，因为……你帮了我。”

“哇！美步你会做饭么！”不知道为什么，方欣楠突然很兴奋，“你知道我最羡慕会做饭的人了，我连个番茄炒鸡蛋都做不来，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啊？”

“那个……小时候因为感兴趣，所以跟着美食节目学过一些。”

“很好，难得你这么有心，我就开动咯！”

“你的恋人她……不会做饭么？”

见方欣楠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川崎美步也缓缓端着盘子坐下，两人开始吃起了那个烤鱼，不得不说，美步做菜确实有一手，鱼肉很嫩，而且酱汁也调配的很好，完全有成为五星级大厨的潜力。

“她，那家伙和我一样是个厨房杀手，我们吃饭一般都是点外卖。”

就这样，北海道秋天的一个很普通的早晨，在两个陌生人的畅聊中开始了；因为最近吃的都很饱，所以美步对于奥能的渴求也没有那么严重，只是有时候以津真天的模样会时不时在脑海中跳出来，这个时候她就会去想别的事情，把这个念头死死压住。

在聊天的时候，美步得知了一个令她五体投地的事情——这个方欣楠，居然是那个黑道华北组的长女，当然她本人似乎并不是很认可这个身份。方欣楠更喜欢别人叫她“楠”，她也和美步说了这件事情，但后者却始终都说不出口，理由很简单，她觉得两人相识的程度根本就没有到那个地步，而且她不太愿意与迟早一定会永远分离的人太过于亲近，这个关系在自己身上只会碍手碍脚。

“嗯……所以你是在边田长大，高中因为一些事情辍学了跑去中国，在南京住了一段时间有了恋人，现在又因为探望母亲回了日本，是这样没错吧？”

美步开始对方欣楠的话进行总结，对方点了点头；味增汤已经喝完了，她又重新给对方和自己倒上一碗，话说回来这个冰箱也太大了吧，能塞得下这么多的东西。

“那么你呢美步？”

“我……”她顿了顿，“我的情况也和你大差不差，我跟你说我其实是一个什么奥术都不会的普通人哦，靠着灵魂奥术才勉强成为的奥术师，这可是违法的事情。”

“可惜了，我对奥术师协会的法律不感兴趣，盘古议会还是死灵协会的我也懒得管。”

方欣楠感觉心里暖暖的，她想到了那个章翰海，看来自己总算是没有犯下大错，从眼前这个女孩的行为举止来看，之前那些什么灵魂奥术师都是疯子之类的言论根本就是言不符实。现在自己在日本没有什么朋友，那个德川信义看起来也不太愿意和自己待在一块，要不就先和这个三井美步交朋友好了，至少在寻找幸福生活的这段时间不会感到寂寞。

至于张雨绮那边……她应该会理解自己吧。

“嗯……我觉得我该习惯你这种对于法律的漠视态度。”面对这个玩笑，方欣楠只是笑了笑，这个笑容让美步心里感到有些不安，即使她知道对方没有恶意，“接着刚刚的话题，我的父母特别希望我进修成为高级奥术师，也就是拿到A以上的评级，但我到了十八岁没有表现出任何对于奥能的掌控力，所以他们就要送我去进行记忆清除。”

“这他妈什么父母啊……”方欣楠调侃道。

“就是那个时候，我逃了出来，在那之后就想办法打零工，但我又太想要奥能了，所以就开始到处搜刮奥能。”美步抬起双手，像是在投降，“别误会，虽然也有一些人因为我受伤了，但我没有伤害过普通人和好人。”

“嗯……我也觉得你不像是那样的人。”

“话说，我之前埼玉县的濑户公园和黑道打了一架，抢走了他们正在交易的符纸，那些人……应该是华北组的……”

方欣楠在脑海中搜索了一下信息，好像之前刚刚到札幌、坐车前往边田的时候，那个韩宏伟好像是有提过关于一笔交易被搅黄了事情。

“你不会生气吧？”

“我为什么要生气，华北组拥护的是方德鑫又不是我，他们怎么样关我屁事。我来这里是为了母亲，还有美好生活的。”

“你真的和我想象中的黑道大小姐很不一样。”

“干嘛？你想象中的黑道大小姐是什么样？”

“嗯……那种说话特别拽，然后全身上下到处都是纹身，说话总喜欢带关西腔，无论走到哪里屁股后面都跟着一群穿西装、打领带、耳朵上别个小耳机的人……哇！”

就在美步一边说着的时候，方欣楠抓住衬脚就往上掀，现在太阳直射点处在南回归线上！

“等……等一下！我什么也没看到！”

“我只是给你看一下我没有纹身啊，再说了我们都是女生，你大惊小怪什么啊？”

“不……给陌生人看隐私部位什么的……太奇怪了吧！”

“隐私部位在下面呢，你要看吗？”

“谢谢……我自己有……我看自己的就行了……”

美步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在这长达半个小时的聊天中，自己的三观已经被震碎了一地；以致于自己说话的方式好像都跟着对方跑了。

“美步，你的奥术师评级是多少？”

“这我不知道，因为从来没有测试过……不过……奥术师协会在通缉令上写过，好像是B级。”

方欣楠并不是想要知道三井美步的评级，她拥有绝对感知，很快就觉察出了这一点，她不过是想要顺着这个话题得到另外一个重要的情报。

“那么，你的灵魂是什么？”

“灵魂？”

“就是那个附着在你身上的玩意儿，每个灵魂奥术师都会有吧？一个没法进入盘古大陆的灵魂。”

“嗯，以津真天。”

“以津真天？《百鬼夜行》中的那个以津真天？”

“很奇怪吧？我觉得附身我的至少应该是雪女或者玉藻前……都没想过会是以津真天。”

方欣楠知道以津真天，小时候看过百鬼夜行图，她只是单纯的觉得很吓人，结果带她去文化馆的那个老师还一路上叽叽喳喳的说着什么文化悠久历史传承一类的话；以津真天是一只鸟，她有着一对由骨架组成的翅膀，会喷火，除此之外她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嗯……那么以津真天它有没有对你说过什么？”

“从来没有，它只是在黑暗中默默注视着我，我需要使用奥术的时候它也会回应我，从来没有拒绝过我的命令。”

“嗯……那就好；要知道在盘古议会的档案馆中，记录过许多灵魂蚕食宿主的案例，宿主能和灵魂和平相处的案例很少，毕竟相性不一样。”

“哇！这么可怕么？”

“不用担心，以津真天是很温顺的妖怪，它只会对那些见死不救的人抱有敌意，传说就是这么描写的，它的灵魂也应该会具现化投射到现实中。”

这下子，这个三井美步的底子算是被方欣楠摸了个干干净净，因为有过和灵魂奥术师打交道的经验，所以知晓这类奥术师附着的灵魂是最重要的情报，只要掌握了这个情报，就可以根据其灵魂的弱点进行攻击。看来这个美步平常应该挺孤独的，五年啊五年！换做一般人估计早就疯了，现在好不容易有个人愿意和自己说话，肯定会死死抓住这颗稻草不放。

之前看那些无聊的网上心灵鸡汤，说什么“人类要学会享受孤独”，可后来方欣楠发现，那些不过是试图融入社会，最后却失败了的倒霉蛋用来安慰自己的话罢了，就比如她自己。人类是群居动物，是社会性动物，哪怕一个人待在房间里，也会打开电视机，来制造一些“我其实在人很多的地方”之类的幻觉来麻痹自己的神经系统。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三井美步倒是也挺坦率。

“所以，你要和那个竹村正男结婚么？”

“竹村正男？那是谁啊？”现在轮到方欣楠一头雾水了。

“就是昨天那个送你到家的男生啊。”

“什么竹村正男，他叫德川信义啊，他是德川家的独子。”

川崎美步心里面“咯噔”了一下。

她又想到了在东京的那趟列车，那个自称下田寺的执行官，他身上穿着的就是刻有德川三叶葵的衣服……等一下，方欣楠说竹村正男是德川信义，也就是说，那天自己在电车上和自己说话的那个高中生是德川信义？

有这个可能，昨天晚上见到他的时候，他的身高整整比方欣楠矮了一个头，打扮成高中生完全看不出来——自己真是太蠢了，被骗得像是个傻子。不过看方欣楠一脸天然的样子，那个德川信义应该是没有和她说过东京电车的那件事情，否则的话肯定会提一嘴，或者对方直接把自己抓起来，交给那个叫做下田寺的执行官？

不过几秒钟后，美步就否决了这个想法，既然亮出自己是灵魂奥术师的身份，对方也没有做什么强制措施，就足以推论这样的事情不可能发生，至少在现在，自己是安全的。

“德川……独子……也就是未来的德川家家主啊……”

“我们只是工具。”

“工具？”

“对，工具。德川家好像和方德鑫有什么交易，那些平成时代的中年老一辈们，似乎觉得相互把孩子交给对方，再用血缘的纽带绑在一起，就能将小船变成大船。”

“他们有什么计划？”

“我哪知道？我是来看母亲的，其他的事情一概关我屁事。”

“好吧……”

看来对方并不打算就这个话题说下去，川崎美步想要更进一步获取情报的计划失败了，不过她也知道了很多东西，而且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自己好像可以一直住在这里。她头一次庆幸自己会做饭，原本她以为在外流浪用不到这一项技能，现在看来，自己干脆这段时间内先待在这里给这个黑二代大小姐做饭好了，顺便也可以稳定下来治一治自己的奥能依赖症。

“那你，有什么打算么？”

“打算？”方欣楠对这个问题有些疑惑。

“就是……还打算回南京一类的。”

“我就是在南京找不到出路才回的日本，我和张雨绮保证过了，等我找到了幸福生活的方式，他就会来日本找我，在那之前我来当侦察兵，她留在南京学日语。”

“嗯……日语和普通话都是同源同根的，学起来应该不难。”美步杵着下巴，似乎是在很认真的思考这件事情的可行性，“那么……和那个德川信义的联姻。”

“不是早就说了嘛，我找个机会把她甩掉就行了。”

“说起来挺轻松的……”

“好了，聊得也差不多了，我要去看母亲，就在北椿山庄，从这里往南走五百米坐电车，然后二十分钟坐到站后，再走半小时就到了。”

“不不不，我还是不去了……”

川崎美步担心自己又遇到那个德川信义，她现在了解了方欣楠不会对自己做什么，但保不准那个德川信义不会对自己做什么，她根本就不了解那个人，不能冒这个险。

“那么，你去买菜好了。”方欣楠递给她一个菜篮子。

“啊？”

“买菜啊买菜，冰箱里的东西都被你折腾完了，你是不是该做点什么。超市离这里很近的，用这张卡就行。”

她将那张黑卡递给美步，对方好像没有认出这张卡是什么，因此没有露出什么惊讶的表情，应该是把它当做普通的购物卡了吧。方欣楠对此也无所谓，她反正一向觉得钱乃身外之物，只要够用就行了。

于是乎，两人就这么出了门，朝着相反的方向行去。

今天的边田天空依旧飘着小雪，看来北海道积雪的日子就快来了，这个地方向来都是这样，雪下得特别早，化的特别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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