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飄舟(四)

[db:作者] 2025-08-09 23:37 5hhhhh 3150 ℃

管九將飯票甩去一旁,盯著黃金袋裡的內容物,不發一語。

陸伍瞧他火山沒爆發,試探地開口:「鞠十寒講的是真的呢,孟公子不但沒為難我,還辦桌請我吃飯,作人真好呢。」

說著,陸伍將手伸向袋口,管九見狀立刻拍掉。「做啥?這我的。」

陸伍吃痛撫著手,委屈極了。「頭家啊,自從你從鬼城回來,三餐食好又飲好,飯菜錢早用完,我還貼不少錢,再這樣下去,咱都要去鬼城討飯囉!」

「要做乞丐去你自己去,本教授沒興趣。」管九將黃金袋收進自己懷裡,哼哼哼地笑。「鞠十寒不是派給你很多外路仔(台:外快)?我看你賺得很高興嘛!」

陸伍趕緊抗議。「這樣講哪對?我是為了天宇的和平才幫忙出力相助,再說人家鞠十寒從寒武來天宇,是有辦法帶有多少本錢?若不靠我張羅吃的喝的,他們早就餓死囉!」

「他們?」管九撐著下巴斜瞟,嗓音降得低,語氣變得很懶。「哪一個『他們』?」

陸伍瞬間皮繃緊。「這.......鞠十寒四處奔波,冉七照顧小星也辛苦......」

管九瞬間火山爆發。「拿我的錢給那個青瞑小人佔便宜,你頭殼壞去是不!」

陸伍立刻逃出門外,只露出一顆頭。「教授啊,反正你再不撥款下來,今晚就繼續飲紹興酒......唉呦!」

一枚金子正中他的額頭又落地,痛得他蹲下,順便拾起金子。管九又哼聲:「買不到上等高粱,你就金雞獨立到我高興為止。還有,飯能亂吃,話不可亂說,你知吧?」

一枚金子能買下酒莊大半好酒,也能是豐厚的走路工資,足夠堵人口舌。陸伍樂不可支。「頭家放心,孟君嵐賄賂教授......咳咳,是報答教授的贈禮,鞠十寒他們都沒人知呢。陸伍我來去囉!」

等陸伍再次離開,管九才重新拿出黃金袋,一股腦兒將金子倒出來,霎時匡啷啷地鋪滿桌,遠比袋子的容量還多,堆成金山了。

他挑眉看了一眼,繼續翻開聚寶袋,原來袋中別著一錦盒,錦盒裡是一個黃金束髮冠,冠上沒有華麗的紋飾,也沒有絢爛的寶石,而是嵌了兩顆指節大的白珍珠,圓潤多彩、似鏡無暇,再飾以兩片似白樺葉的金葉,以及一根烏亮的紫檀木簪。看著簡單,但貴重。

光這兩顆珠子就價值連城了吧......管九將髮冠舉到眼前,珍珠映出他的表情,冷淡有之,厭世有之,就是沒有驚喜。

如何能喜呢?

他移開視線,迴避珍珠上的一雙眼,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掛懷,淡得不足掛齒,卻細細刻在瞳孔深處。

他哼一聲,將金冠收回錦盒。「談判的時候臭屁又假瀟灑,人前人後差這麼多,不如請我一頓好料,吃完就沒事了。」

吃完了就沒事了,從此井水不犯河水,該有多好?

如果世事都能這麼簡單,就好了。

偏偏這個世界不是繞著他轉,也從不為他著想。往往他不找麻煩,麻煩卻自動找上他、纏著他。行走武道多年,他早該領悟這個道理.....但他沒有。

大半夜裡,管九在空中睡得正熟,忽然被一股莫名的引力擾醒。不悅有之,但更多是詫異。

「這小子真是好大膽。」

管九輕地落地,套上黑色披肩,細聲走出房廊,接著下盤一低、往天井一躍,身影霎時如飛燕凌空,一眨眼便越過整個清白湖畔的院落、半個清白湖。

微風拂過時,湖面蕩漾,一道漣漪在水中央漫開,遠方是他翩然落下的身影,如拋物線般落於對面的湖畔,湖畔邊是稀疏而高聳的林子。

疏林間,皎潔的月光錯落而下,撒在滿地落葉上;落葉上的跫音輕脆,一聲聲延進林中深處,深處有等待的人。

沒有金光閃閃的衣冠,也沒有先聲奪人的氣勢,僅是一身素裝、簡單束著髮,那人便來了。

一雙映著月光的灰眸子直視而來,閃爍且深邃。管九下意識別開眼,揮手佈下音壁罩住兩人,周遭進入無聲。

安靜的空氣響起管九的吐槽。「三更半暝,你都不用睡?」

孟君嵐靜靜凝視一會兒,露出似久逢故人的微笑。「先生不也來了?」

管九任他打量的目光放肆,不客氣地翻白眼。「不來怎行?你都侵門踏戶了,當作清白湖都住死人?」

孟君嵐溫聲道:「這裡沒有別人,若非先生與君嵐氣脈相通,也不會感應到君嵐的存在。」

「別講得好似咱私通。」管九嗅到熟悉的苦艾味,這才注意到對方衣袖下藏著綑白布的手,正是談判那日,孟君嵐將他推開而受創的燒傷。

跟龍半一樣,傷口無法癒合......管九移開視線,深吸一口氣才正眼相對。「暗首親自來訪,有何要事?」

「沒事,只是來看看先生,我......」孟君嵐見管九態度冷淡,滿肚子心裡話溢到喉頭,又吞了回去。「三日後,便是決戰日。」

管九硬聲道:「鬼城士兵一人呸一口就把清白湖淹滿了,還需要暗首親自探查敵情?」

「教授誤會了。」孟君嵐沒忘了怎麼看管九臉色,開始顧左右而言他。「君嵐寄了一些禮,委託先生的管家轉交,不知教授是否收到?」

管九也沒忘了孟君嵐本性極盧。「本教授有手有腳,不缺錢也不缺吃。」

此話間接證實管九收了禮,孟君嵐喜出望外。「君嵐聽說先生不習慣清白湖的飲食,想邀請先生......」

「本教授何德何能,得以作鬼城的食客?」管九懶得跟他打太極,單刀直入。「暗首特意夜訪,不只為了請本教授吃飯吧?」

熱臉碰了一堆軟釘子,孟君嵐沒料到久違的會面卻是這種局面,發窘地嘆了氣。「本暗首已統整鬼城三部,談判那天的狀況,在決戰之日絕無可能發生第二次。」

管九挑眉,無動於衷。「所以?」

「屆時清白湖湖水是否能維持同樣的清澈,那就不一定了。」言下之意,鬼城打算血洗清白湖。孟君嵐拱手作揖,低掩的眼神藏不住必勝的銳利。「為了教授的安全設想,本暗首希望教授暫時待在天誡鬼塚避禍,以免遭受池魚之殃。」

「然後再把我禁起來,讓你為所欲為嗎?」管九沒什麼表情,但過低的嗓音足以彰顯警告。「孟君嵐,讓你堂而皇之踏在清白湖的土地上,已是本教授最大的容忍,你該知道分寸。」

孟君嵐一愣,急忙解釋:「君嵐隻身來此,而且手無寸鐵,我是誠心誠意......」

「你存什麼心,都跟我無關係。」管九說得雲淡風輕,眼神也淡得冷漠。「鬼城暗首,咱立場敵對,不管先前有什麼交集,都該在那四十九天結束了。」

孟君嵐腦子一片空白,再也說不出話。

他知道管九動了怒,也知道他該第一時間出言安撫。管九吃軟不吃硬,無論是非對錯,只要他先低頭道歉,管九就會心軟、甚至願意妥協,他便有百分之一的勝算說服管九離開清白湖,兩人就能一起回去天誡鬼塚。

但他沒有。

「為什麼你如此......你若不願意......我不會......」孟君嵐木然了多久,呼吸就停止許久,呢喃幽幽且碎不成句:「就算是條件交換......但是咱在一起那最後幾日......我以為你總算接受......」

管九斷然轉身,迴避那雙映著月光卻黯淡蕭瑟的灰眼睛,也迴避充盈在那雙眼的情感,太多、太滿,他拒絕接受。

「本教授最後一次奉勸你。」他閉上眼,將溢到喉頭的嘆息壓回胸口。「暗首,莫忘初衷。」

但這四字似乎敲醒孟君嵐,怔怔地凝視著眼前披著黑披肩的金髮背影,那是多少年的盼望和等待、多少蟄伏和犧牲,才換得幾日的耳鬢斯磨。

如今近在咫尺,又將從他眼前逃跑了......孟君嵐握拳壓不住顫寒,心一橫,以破釜沉舟的勇氣道出真心話:

「是!我不會忘卻,無論經過多少個四十九天,我對先生的心意絕不會改變。」

「你!」管九被激怒得回頭,卻見孟君嵐昂首挺胸、理直氣壯的模樣,眼裡寫著四字:

我不退讓。

「你不願意,我不會勉強。」孟君嵐正視管九快噴火的大眼睛,露出反將一軍的微笑。「不過管教授乃是君嵐的救命恩人,君嵐猶原是管教授的學生,於公於私,我理所當然敬愛先生,包括鬼城上下奉教授為貴客,這點絕無可能改變。」

「你、你、你......」扯什麼敬愛,你這傢伙根本只想做愛!管九聽這番似是而非的歪理,氣得差點吐血,只覺眼前站的不是人,而是頭牛,狡猾奸詐又聽不懂人話又牛脾氣的牛。

啊啊啊啊啊啊啊這卑鄙無恥的煩人精真是煩死人啦!

倘若管九能大大方方地將孟君嵐抓來揍死,或者大大方方地將內心的崩潰吶喊出來,也不至於內傷至此。但激動的情緒連帶影響音壁的穩定,一旦洩漏聲響,被冉七那隻夜貓發現孟君嵐的存在,驚擾了清白湖眾人,屆時他跳入清白湖也不清白了。

然而管九百般壓抑,卻早就被人察覺了異狀。三更剛過,清白湖畔的院落走出兩道人影,躡手躡腳地躲進湖邊矮木叢裡,朝月光粼粼的湖面望去。

藏神秘連打哈欠,一臉不爽。「青瞑仔,你半夜不睡將本大俠挖起來,是嫌我每天在鬼城站夜哨還不夠累是不?我好不簡單回來清白湖補個眠,整顆肝硬得能砸死人,你到底有良心沒?」

「找你來自然有急事,只有秘大俠可以幫忙......」冉七說到一半,忽然耳朵朝向湖面好一會兒,皺著眉續道:「我需要你替我看看,管九在清白湖對面做什麼。」

藏神秘聽了差點昏倒。「你是不是失明太久,忘記清白湖有多闊?這片至少比澄清湖大上好幾十倍呢,當作我是千里眼呢?管教授那隻暗光鳥時常半夜一人在湖邊亂亂晃,不是吹鼓吹就是整絃管,哪有啥好看?」

冉七反問:「秘大俠的洞察力我是不懷疑的,可是今夜,你可聽見半句樂聲?」

藏神秘這才反應過來。「對吼,都沒聽到品仔聲呢。」

冉七淡道:「管九佈下音壁隔絕兩岸,我聽不見他們,他也聽不見我們。」

藏神秘困惑了。「他們?整個清白湖除了你跟管教授,還有誰這麼無聊,三更半夜起來放尿?」

冉七微笑。「秘大俠的『秘眼穿雲』獨步天下,是誰這麼大膽踏入清白湖偷雞摸狗,你看了就知。」

「這話聽起來真彆扭,好像在抓姦......」藏神秘猶記當年被冉七惡整的下場,一見他笑意冷冽,連墨鏡都遮不住,不禁打了個冷顫,識趣地吞回拒絕的話。

「好吧,就讓本大俠來看看,到底什麼事情那麼神神秘秘......」

藏神秘內元一提,雙眼一瞪,隨即使出「秘眼穿雲」,將焦點集中在對面湖岸上的人影。

「我看到了看到了,管教授在對面林子內......唉呦,他旁邊真的有人,那誰啊,我怎麼不認識......啊!」倒抽一口氣:「鬼鬼鬼鬼鬼......鬼城暗首,怎麼是孟君嵐?他來清白湖做啥?我沒聽說他要帶兵偷襲啊!快快快,咱趕緊叫人......」

「冷靜點,別大驚小怪。」冉七按下藏神秘的肩膀,語氣平和:「你只要幫我看清楚他們在做什麼,據實以報就可以,有事我負責。」

「痛痛痛......青瞑仔你別這麼大力,我聽你的就是嘛!」冉七的手勁掐得藏神秘險些骨折,他這下半點睡意都沒了,全神貫注在雙眼,只見林中的管九怒眼瞪視,而孟君嵐神態自若,好比待在自家院子裡賞花賞月賞湖水那般悠然自得。

「唉呦真罕見,管教授整個臉歹衝衝,好像要拿刀相砍的模樣呢,是不是欠人賭債沒還,讓人家抓包見笑轉生氣......耶,等咧等咧,教授丟一個東西給孟君嵐......」

冉七眉頭一皺,抓住藏神秘的袖子。「你可看清是什麼東西?」

「好像是一個錦盒子,不知道裝啥金銀財寶,孟君嵐看起來很惜命命,難道他就是債主?」藏神秘見對岸有異,趕緊實況轉播。「不對喔,孟君嵐面色怪怪的,好像沒賺到利息錢,真不甘願的款呢......」

孟君嵐豈止不甘願,滿腹委屈全寫在臉上了,方才趾高氣昂的模樣彷彿是另一個人。

他的視線從錦盒移到管九臉上,問得拐彎抹角:「先生是否棄嫌這頭冠的款式?原諒君嵐怠慢,君嵐回頭再換......」

「免了!」管九拂袖,再次背對。「一天到晚搞這些花樣,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本教授跟你串通,看你存什麼心來陷害本教授。」

「先生言重了。」孟君嵐不給他迴避的機會,主動走到他面前。「有道是禮輕情意重,雖然先生與君嵐立場不同,就算無緣,至少名份尚在。先生迴避也罷、不承認也罷,對君嵐而言,先生永遠是先生,外人休想安上任何罪名,來汙衊君嵐與先生的清白。」

這一大串沒頭沒尾的說詞聽得管九似懂非懂,但幾個關鍵字讓長期盤據他腦中的迷霧透出一絲曙光......「什麼名分?什麼清白?我跟你本來就沒關係,怎麼你的『沒關係』跟我的『沒關係』,聽起來好像不相同?」

「我......」孟君嵐的視線胡亂飄,並非心虛,而是扭捏。「再怎麼說......咱行過禮啊......」

「什麼禮?」電光火石之間,管九的腦海閃過幾個畫面:成對的鎏金紅酒杯、成對的紅色蠟燭、甜膩的春酒、藉酒亂性的孟君嵐......

瞬間,他直覺不妙,咬牙再問:「孟君嵐,給本教授講清楚,到底什麼禮!」

「這......」能言善道的孟君嵐居然結巴了,激動的大腦叫他住口,跳躍的心臟卻叫他勇敢往前衝,拉鋸許久才道出真相。

「合歡當飲合歡酒......」越說越小聲:「成親之禮......終生大事......」

管九腦子一片空白,再也說不出話。

思緒回到許久以前,躲在邊境的他被冉七抓回天宇陣營,鬼城原先針對鞠十寒的砲火,忽然集中到他身上,但每次衝突,最終都是孟君嵐親上火線,逼得他使出渾身解數,才得以逃脫對方天羅地網般的糾纏。

他是鮫人,是惡者眼中美味的獵物。他心知孟君嵐對他有所企圖,縱然最後證實,孟君嵐所圖的不只是他的肉體......不,換個角度想,或許正是他的肉體。

然而武道上兒女情長,一拍即合、再拍兩散,對他而言不過是一段露水之緣。他什麼時候把自己給賣了?

「蛤?」成親?

「蛤!」開什麼玩笑!

「你、你、你......」管九指著孟君嵐的鼻子氣得發抖,一堆罵人的詞彙爭先恐後塞在腦子反而罵不出來。「你這個卑鄙小人,竟敢騙婚!」

「君嵐並非有意,但是交合補元術的過程......君嵐不能白佔教授便宜,只好出此下策,以免有朝一日遭人非議,反倒陷先生於不義。」孟君嵐低著頭,並非慚愧,而是內心糾結。「先生這般反應,難道......你早有婚配?」

「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干你屁事!」管九見他一下魂飛魄散、一下滿血復活的表情,氣得快腦溢血。「你千方百計將我拐進鬼城,原來不只為了治病,你到底算計我多久......」

忽然,他靈光一閃,心裡冒出不祥的預感。「等一下,所以你一天到晚『先生、先生』那樣喚我,不是為了我樂界人士的身分,而是因為......」

「酒是鬼城酒,禮是鬼城禮,君嵐是鬼城人,自當奉守分際,尊我夫為先生。」孟君嵐原本說的理所當然,一見管九露出大怒神般的表情,不禁暗中叫苦。「先生息怒,君嵐......」

「哎呀住口!」管九崩潰得摀起耳朵。他一想到那四十九日裡,對方是抱持這種心態對他日夜獻殷勤,就雞皮疙瘩掉滿地。「別再那樣叫我,什麼『先生、先生』,我還你太太咧!」

「可以嗎?」孟君嵐眼睛亮晶晶,十分驚喜。

「不可以!」管九眼睛快噴火,十分火大。

這一吼,吼得音壁震動,霎時間,湖潮、鳥鳴、葉搖......音壁外傳來多少聲音,音壁內就洩漏多少聲音出去。

管九連忙深呼吸,強逼自己冷靜以鞏固音壁。當四周再度靜音,他戒慎地望著湖的另一端,一會兒才回頭。「我不管鬼城什麼亂七八糟的規矩,我不會承認,也不准你承認!反正禮物我已歸還,你我之間已無瓜葛,休拿那些小恩小惠作障眼法對我糾纏不清。」

孟君嵐從自怨自艾中回神,踩住底線。「先生......教授為救君嵐差點喪命,怎是小恩小惠?何況教授只歸還頭冠,代表教授心內仍有一部分同意君嵐的立場,不是嗎?」

「這......」管九一時氣結,但辯駁不能。是,他不屑珠寶,但愛錢,都進他口袋了,豈有吐出去的道理?

他眼珠子轉了轉,義正嚴詞道:「那點金子用來賠償我的精神損失,剛剛好而已!」

孟君嵐聽了莞爾。「教授損失甚大,學生同樣抱屈,只要教授開口,哪怕金山銀山,學生必定雙手奉上。」

「甭來這套,我不會再被你這小人給拐去。」管九氣得一蹋糊塗,差點忘了正事。「好了,趁你還沒被人發現快回去,若不是為了歸還此物,本教授是不可能讓你全身而退。」

孟君嵐沒了笑,靜靜凝視。「戰場上刀劍無眼,教授真不考慮君嵐的安排?」

管九冷冷別過眼。「本教授火正旺,言盡於此,你好自為之。」

但孟君嵐還做最後掙扎。「至少為陸伍的安危......」

「他是我的下人,不用你操煩。」管九望向星夜,不再回眸。「暗首,請回。」

孟君嵐沉默了。握著錦盒的手緊了緊,放在管九身上的視線仍依依不捨。

眼看月落西山,夜色黑得緊,將黎明了......只餘無奈一聲歎:「教授,千萬保重。」

猶豫再三的步伐聲離去,眨眼便踏入無聲。

管九揮手撤下音壁,霎時,林間葉搖響起,而黎明前的蟲靜鳥眠之外,那道極遠、極細的踩葉踏枝聲顯得特別清晰,正迅速飛遠,直到再也聞不得。

「哼哼哼......兩個查埔人成什麼親?豈有此理,這卑鄙的煩人精還是離本教授愈遠愈好。」

這樣才好。

這樣最好。

當清白湖的輕波湧來又退,他沒來由地深呼吸、吐氣,將悶在胸口的嘆息一併吐掉,讓潮聲帶走。

隨著浪越推越遠、越推越遠......

「哎呦,管教授開始結屎臉,是不是債款喬不好勢,快要翻臉囉......」

「真稀奇呢,那個孟君嵐平常時不是很囂張又張揚?怎麼看起來那麼閉俗,真不像他......」

「喔喔,管教授抓狂起來囉,罵得整個臉紅吱吱,孟君嵐竟然甘願被罵得像狗也沒反抗,還很委屈的模樣,他也有今日?笑死啦哈哈哈......」

藏神秘不斷將「秘眼穿雲」所見影像轉成口述版。他當作八卦新聞看得津津有味道,冉七卻聽得直皺眉。

「你確定那是孟君嵐?沒唬爛我吧?」冉七心生質疑。就算將藏神秘加油添醋的部分抽離,那兩人之間的互動仍超出他的預想。

「掯!青瞑仔,你可知這步『秘眼穿雲』多損本大俠的內力,當我吃飽太閒呢?」藏神秘不服氣,就算冉七瞎了,也要比中指給他看。

「那怎麼......」冉七話還沒說完,忽然......

『不可以!!!!!!!!!!』

天外傳來一聲高亢巨響,貫入雙耳、衝進聽覺神經、殺死一堆腦細胞。管九高分貝的怒吼,吼得聽力全開的冉七差點耳聾昏倒。

「唉呦,精彩的來囉!」藏神秘隱約聽見管九的聲音,趕緊撥開冉七接著看戲,但愈看愈不對勁。「真是奇囉,明明這兩個離了十步遠,但是我正看反看、上看下看,就是感覺哪裡怪怪......」

「秘大俠又看到什麼奇景,分享一下吧。」冉七摀著吱吱叫的耳朵,好不容易振作起來。

「要怎麼講?就若像是......」藏神秘一邊竊笑一邊形容:「阿哥找阿妹,阿妹仔躲相找,一個手要攬,一個不給牽,可憐的阿哥喂~每日思君心酸酸~哈哈哈哈......哎喲!青瞑仔,你是又起盼哪一齣?」

「胡言亂語,胡說八道,瞎扯!」冉七收回揍人的拐杖,凌厲的表情彷彿咬牙切齒。

「瞎是你在瞎,說是我在說,要聽不聽隨便你囉!」藏神秘閃過再度落下的拐杖,跳離三步遠。「你跟管教授最近是吃到什麼炸藥,火氣都那麼大,愈來愈難伺候......哎呀,被你害一下,人家好戲都演完啦!」

「又怎麼了?」冉七放下拐杖,靠近兩步。

「那兩個相對看,惦惦不說話,至於那個眼神......我還是別講好了,省得又被你揍。」藏神秘再跳開兩步,又竊笑。「啊,孟君嵐要走了,看起來很失志呢,想不到管教授這麼厲害,將他修理得那麼地悽慘。」

冉七沒回嘴,反而定住腳步,耳朵偏向對岸。

「既然對面已經散場,再來就是本大俠的影評時間。」藏神秘遙望獨佇湖邊的管九,忽然語重心長道:「不是我在臭彈,本大俠在武道上漂撇這麼久,什麼奇奇怪怪的人沒遇過?人會選在半瞑時偷偷地見面,不是有姦情就是有隱情......青瞑仔,我在講,你可有在聽?」

他說了一長串卻沒得到回應,回頭才發現冉七早已消失無影。

「奇怪,人咧?」藏神秘忽覺背後閃過人影,直覺回頭。「你又躲去哪......唉呦,是管管管......管教授,好早呢,你也起來運動是不是?真剛好,我也是呢,一起來啊,國民健康操,預備,起!一二三四、二二三四......」

忽然現身的管九高高挑起眉,不由分說將藏神秘推開。從他的位置朝對岸看去,只見一片深藍的清白湖罩著淺藍的晨霧,霧濃得看不清波光,更遑論遙遠對岸的疏林,像是山水畫裡一筆淡墨,輕輕浮在水面,如蜃樓一隅。

連棵樹都看不清,就別說是人了......管九終於放下戒心。「小秘,你對清白湖熟悉不?」

藏神秘連忙回應,生怕露出破綻。「這兒像阮家廚房,隨便我走踏,除了阮筆仔,應該是沒人比我更加熟悉啦。怎麼,教授欠導覽員是不?我馬上叫阮靈仔......」

管九打斷他的話,指向對岸。「那邊有什麼,你也很清楚囉?」

藏神秘神經繃緊起來。「耶......你指對面那一頭?啊那種偏僻所在那有啥啦?只有一片林仔,接一個高岸,岸腳接一條溪,溪仔邊釣魚是不錯啦,烤肉開Party也蓋方便......」

管九聽了,搖頭又嘆氣。「莫怪清白湖一天到晚被佔,擁懷天然險地卻不好好利用,反倒誘人進來,真想不通造天筆在想什麼。」

藏神秘更緊張了。「誰啊誰啊,光天化日也敢侵入清白湖,本大俠堵到一個打一個、堵到兩個揍一雙......」

管九不以為然地拍拍他的肩。「那樣就勞煩你,每天照三餐去巡巡看看,記得舉棍子去。」

藏神秘抓抓頭,百思不得其用意。「為什麼?」

但見管九仰頭打個哈欠,走回院落補眠去。

「打熊打虎啊,愈偏僻的所在,流浪動物愈多,那是會咬死人呢。」

- TB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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